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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對話(二)

(2011-02-25 16:17:51) 下一個

時間   某一個周六的下午
地點   飯桌邊
人物   一群酒足飯飽的人
主講   Z (老爺認識他有24年了,我也有19年。)

(我家的飯廳和客廳都是朝南的大窗戶,通常從正午到下午都是陽光照耀。都說這光線對地板不好容易開裂,每次我拉開窗簾時都會因為想到這句話而停頓一下。但也還是一拉到底----讓陽光來得更猛烈些吧,這冰天雪地的,我們還有其他的享受嗎?很多年前看張中行的《負喧瑣話》《負喧續話》,想象著七老八十的人對抄著手,往背風的南牆根一蹲,眯縫起眼睛。現在的我們也是邁了五十步了----午飯後就一個個攤在椅子裏。碗筷都是一次性的,一吃一仍。喝茶嗑瓜子,沒什麽特別的議題,就是那麽慵懶的賴著沒有散的意思。好些真性情的話,都是在這麽樣的當兒,偶然聽到。偏偏還----直入人心。)


我前年底回國看了幾個月的病,做了一次大手術。這病是花了好幾年才確診的,叫骨瘤,不嚴重的沒問題,嚴重的就要做手術,據說我是手術的第十六例,主刀的醫生等我手術一完,論文就直接寄到英國去了。

(聽眾1 什麽是骨瘤?)

就是那種像骨頭一樣的東西,容易長在臉上頭上。我上次就是把長在頭上的割掉,然後從頭的一邊往另一邊植皮。在一邊頭頂上割一個口子放進一個皮囊,往皮囊裏注射什麽讓皮膚可以快速生長。那時候頭有現在的兩個大,眼睛也腫臉也腫。晚上睡不好。

最痛苦的是有一個清洗消炎的環節,不可以打麻藥,完全靠人硬抗。醫生告訴我要吃點苦頭了。其實吃什麽苦我都不怕,怕就怕治不好。

(聽眾2  還有這麽檔子事,都沒聽你說過。)

(聽眾3  那後來治好了嗎?)

往裏放皮囊的那部分,花了一個月多,原來的計劃是沒有這麽長的。因為反複感染,出血量不減。最後,院長說我們計劃宣布手術失敗,明天給你取出皮囊。
那是我最絕望的時候。真是、、、眼淚都在眼睛裏了。不過,第二天,就有奇跡發生了。我好像也有點感覺得到。第二天一早,護士來做準備,說一會就取皮囊。我突然拒絕配合她,我說我要等最後一次出血量測試出來。護士說那藥什麽的都配好了怎麽辦?我說我不管。隻好做測試,出血量1mm,從來沒有過的,一直都不合格。院長說那就再等一天、、、、就這樣形式扭轉,慢慢的好起來。

(聽眾4  那你禱告了?)

當然。晚上常常隻能睡幾個小時。很多的禱告。我出院時送了醫生好多禮物,他隻收了一本《聖經》。因為他知道我這幾個月躺在病床上,天天看這個。

靜下心來看《聖經》時,感受是不一樣的。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了一些長進。

(其實,我也覺著了他的一些細微的變化,隻是沒有多想。聽他說這些時,我的感受比旁人又複雜些。因為他回國治病前曾經住在我家,那時他什麽也沒說。情緒上也是有些異樣的。但是,我,並沒有多一點心腸多一點耐心去特別的關注一下。聽到講“清洗”的那個環節,那種疼痛,其實男人都不太會渲染。但是我難受得要命。他回加後,又做過一次別的部位的手術,老爺想起去問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我們隻是打了個電話----忽然像燒一鍋開水,噗噗的冒著聲響,終於壺蓋被頂開,沉重的自責像沸騰的熱氣彌漫開來。我到隔壁一個房間去。有另一個人也在。我說他竟然都沒跟我們說過這些,另一個則說,因為他也是“just open”。

我其實很想發一個email給他,想想,又覺得沒什麽可說的。
很多年過去了,還有很多年也是慢慢的來了。到真正抄著手曬太陽時,如果我們大家都還能在一起相處,我想告訴他,今天,這次,我明白了什麽才是“care”----不是自己好的時候才去管別人,而是別人不好的時候,你去。

當然,說說是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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