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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天堂:中國留學生的美國夢 (第七章第一節)

(2010-05-18 11:39:51) 下一個

第七章

這是雨鵑出國後第一次回家,看到母親那衰老而慈祥的麵容,雨鵑的淚水潮水般湧了上來,這是養育自己二十多年的母親嗎?幾年不見,那個剛強能幹的母親竟然顯得那麽飽經滄桑、那麽羸弱,雨鵑強忍著淚,不讓它流,但是當她喊了一聲媽,一頭撲進母親的懷裏時,她此時此刻再也控製不了感情的淚水,任淚水恣意流淌。

 

自從知道雨鵑要回來那一天,雨鵑媽每天都要到汽車站去接雨鵑,知道還沒到日子,但還是風雨無阻地去接,碰上行人還主動跟人打招呼,巴不得每個人都問她,老太太幹啥去,她好驕傲地說,接我家鵑子。誰不知道雨家出了這麽一個才女,祖墳都冒青煙了,讓左右街坊羨慕死了,鄰居總是問老太太哪修的德養了這麽一個好閨女。

雨鵑媽今天正要出門,閨女就到眼前了。看雨鵑瘦了一圈,雨鵑媽心疼得不行。雨鵑撲入她懷裏的一刹那,她的淚水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娘倆都悄悄地哭,不想讓對方知道。

雨鵑媽偷偷擦幹了眼淚,返身打開房門,幫雨鵑把東西放好,就迫不及待地從早已變成了古董的一個方形盒子裏拿出了雨鵑小時候最愛吃的糖果,上麵的顏色和花紋早已斑駁陸離,雨鵑媽一直都舍不得吃,也不舍得給孫子孫女吃,隻等著雨鵑回來給她吃。

到了晚上娘倆還都很興奮,老太太覺少,雨鵑的生物鍾走的還是美國時間,娘倆就猛勁聊。聽說雨鵑可以在中國呆三個月,樂壞了母親,可聽說雨鵑在家隻呆幾天時, 老太太眼淚又流了下來。雨鵑嗔怪地說,媽,我還沒走呢,怎麽又哭了?

雨鵑隻用兩天的時間就調整過來了時差,雖說雨鵑覺得愧對母親的愛,但燕子長大了總要飛,她不能呆在家裏,她需要出去,她有好多的事要幹。

這次免費回中國真是天掉下來的餡餅。她心中放不下的是鄺野那個孩子,照片上那胖乎乎的小手,那明亮的眼睛讓雨鵑無法忘懷,心中的謎團沒有解開讓雨鵑無法靜下心來幹任何事情。雨鵑回國第一件事就是想弄清楚鄺野和照片上那個女子的關係,因此回到家裏沒幾天,雨鵑決定南下去找黃澗雪。

坐了近一天的火車,又坐了一個半小時的汽車,雨鵑才找到黃澗雪所在的城市,要了一輛出租車才找到黃澗雪的家。

當雨鵑疲倦地走下出租車,在黃澗雪的平房前駐足、張望時,她一眼看見了院子兩個在一起玩耍的孩子。其中一個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樣,那就是黃皇。一聽說來了阿姨找媽媽的,廣予立即來了精神,離門口不遠處有一個小水窪,他一邊給雨鵑引路,一邊往前蹦,象青蛙那樣,一下子他就蹦到了水坑裏,弄得雨鵑渾身上下都是水。澗雪從廚房窗戶看見廣予帶著一個陌生人往家裏來,趕忙出來打探,生怕黃皇和廣予被人家拐走。那個清秀、有著詩一樣朦朧氣質的女孩正一步步走近自己,澗雪趕快問,姑娘,你找誰。聽說是找自己,又是從美國來的,澗雪趕忙把雨鵑讓到屋裏,看見廣予弄了雨鵑一身水,就馬上訓斥廣予,警告他不要太調皮,又趕忙找毛巾擦雨鵑身上的水。

趁澗雪訓廣予的空,雨鵑抓緊時機,細細打量眼前的澗雪,打量這個或許跟自己丈夫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雨鵑試圖從她那過早衰老的臉上,捕捉到她過去曾有過的美麗。對於雨鵑的到來,澗雪也心神不定,光是鄺野兩個字就足以讓澗雪魂不守舍,再加上來的又是鄺野的妻子,不知這個從未謀麵的女人給自己帶來什麽消息,找自己幹什麽,澗雪盛飯時,竟把一勺飯舀到台子上,更甚的是還把盛飯的勺子當筷子遞給雨鵑。

澗雪的丈夫老趙這兩天出差,本來說今晚回來,可車票叫小偷偷了,隻好再等一天。摟著兩個孩子睡覺,澗雪晚上很害怕,一直巴望老趙早點回來,沒想到盼來一個女的,這倒讓澗雪心安了一些,盡管是個女的,畢竟有個伴。

澗雪想早早哄黃皇和廣予睡覺,以期兩個人能盡早說話。廣予已經上小學了,他的名字分別來自鄺野兩個字,老趙不是學文的,沒有看出來,當廣予拿出老師都給優的作業本時,雨鵑一下子就看出來了,那兩個字她最熟悉了,那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澗雪生怕雨鵑看出廣予名字的來曆,趕快把本子收到一邊,讓廣予趕快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呢。廣予每天睡覺很有規律,所以躺下不久就睡著了。隻有黃皇還很頑皮,象個大蟲子一樣拱來拱去的,一會拱到澗雪懷裏,一會又去扯雨鵑的裙子,翻來覆去、左伸胳膊右踢腿,折騰好半天,把睡覺搞得就象進鬼門關那樣難受,但最後終於睡著了。澗雪和雨鵑都如釋重負,心神領會地看了對方一眼,好像在說:我們終於可以說話了。

的確終於可以說話了,可是兩個人不知從何開始,又怎樣開始。兩個人都低著頭,都不想最先打破僵局,她們這樣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雨鵑覺得自己應該首先打破沉寂,是自己主動找上門來的,應該說出自己的由來。於是雨鵑開始慢慢倒出此行的目的。

雨鵑的聲音那樣柔美,聽不出打架找碴的味道。雨鵑的娓娓到來使澗雪一直提防的心裏馬上土崩瓦解,至少在澗雪看來雨鵑沒有敵意、恐嚇和威脅。令雨鵑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黃皇竟是澗雪妹妹的孩子,原來孩子竟是這樣生下來的。雨鵑心裏馬上充滿了同情,一種母親的柔情在她心裏慢慢蕩漾開來,她想都沒想就對澗雪說,我們負責這個孩子,我要為我丈夫的不檢點負責,我要為這個孩子負責,他畢竟有我丈夫的骨血。

澗雪非常感激雨鵑的一氣肺腑之言,小聲小氣地說,如果我們還過得去,就不麻煩你們。雨鵑說回去我馬上給你們寄錢,等黃皇到了上小學年齡,就去美國讀書。澗雪當然高興黃皇可以去美國讀書,忙問,那聽得懂嗎?澗雪說,半年就行了,另外學校還給你請翻譯,專門陪著黃皇上課,學生家長不用掏錢。過了一年,恐怕你又要擔心他的漢語,因為那時他的漢語就不會靈光了。

萬裏之外的鄺野沒有想到雨鵑回中國去見了黃澗雪,他更沒有想到,自己一輩子隻愛過的兩個女人今晚走到了一起,是那樣和諧地交談著,象兩條平靜的河流交匯到一起,沒有驚濤駭浪、沒有急流漩渦,兩人談到淩晨四點還談性甚濃、沒有睡意,有的卻是相見恨晚的感覺。

如果說雨鵑剛出國那陣子,鄺野還能本分地忠誠著愛妻,可到了美國以後,一係列事件的發生使鄺野開始懷疑雨鵑,開始懷疑他的愛情,開始懷疑他對兩地分居的忍耐性,雨鵑在中國的三個月不是一個小數字,鄺野不知道該怎麽度過。

盡管鄺野對雨鵑多有懷疑,但畢竟是懷疑,如果雨鵑真的有了婚外情,還用辦他來美嗎?根本不用多此一舉。這一點,鄺野清楚得很,因此鄺野又覺得冤枉了雨鵑。但鄺野對雨鵑的一度懷疑使他完全改變了夫妻雙方要彼此忠誠的觀點,因此,當雨鵑踏上飛往中國的班機,鄺野一下子覺得自己自由了,想幹什麽就可以幹什麽了,好象婚姻這根繩索不再對他有任何約束,可以為所欲為了。鄺野想當風箏,想在沒有雨鵑的天空上恣意飛翔。

 

男人就是這樣,隻允許自己出軌,卻不能原諒女人越雷池一步,這叫隻許男人放火不許女人點燈。鄺野本不是一個放浪形骸的人,那天星期五參加教會聚餐,他卻當著雨鵑的麵把李盟盟叫過來坐在自己身邊吃飯。這件事情本身意味著:鄺野至今仍對雨鵑和牛鋒的事耿耿於懷,他不相信雨鵑的解釋,認為自己相信雨鵑太傻了,而且他也要搞一個李盟盟,以牙換牙,以血還血。

鄺野是在餐館認識李盟盟的,兩個人都在一個餐館打工。李盟盟根本不缺錢,這位二十出頭的小女生有著一萬五的獎學金,可她太會過日子了,吃的用的不僅很節儉,她還來餐館打工,她決定把打工掙的錢攢起來,湊夠一筆數就寄給媽媽和奶奶,她對鄉下的奶奶太有感情了,她是奶奶一手帶大的,奶奶門前那條小河留給她多少不眠的回憶。李盟盟喜歡在餐館打工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想看鄺野,鄺野是她的夢中情人。鄺野第一次去教會,李盟盟就鎖定了他。誰說男人不敏感,如果說鄺野第一次不夠敏感的話,那麽李盟盟再三出現在他麵前,跟他搭訕,並且對他多有關心,這就有情況了。一次老板去紐約,帶回了一箱活螃蟹,廚師一下子做了一半,正好到了吃飯時間,又有兩餐要去送,鄺野不能等著吃螃蟹不去送餐吧,看見鄺野遠去的身影,李盟盟等螃蟹一上來就夾了幾塊帶肉的給鄺野留著,放到一邊。

老板娘一直在前台忙著收賬,等她來吃,盆裏所剩無幾,想到鄺野在外麵送餐也沒有吃飯,她趕忙問給鄺野留了沒有,李盟盟用別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留了。老板娘說好,就把盆裏剩下的一掃而光。李盟盟對鄺野有好感不僅鄺野看出來了,連廚房的師傅們都看出來了。鄺野進廚房拿餐時,他們都拿李盟盟開鄺野的玩笑。

雨鵑不在身邊,鄺野更肆無忌憚了。那天老板的爸爸過生日,餐館早早關門,做了很多好菜,鄺野又喊李盟盟坐在自己身邊。由於要開車回家,大家都不敢喝烈性酒隻喝啤酒。鄺野知道李盟盟喜歡自己,不斷地給李盟盟夾菜,李盟盟也不拒絕。

大家吃個酒足飯飽後散了夥。鄺野和李盟盟一人開一部車,一先一後離開飯館,直奔李盟盟住的地方,李盟盟要請鄺野喝茶消酒。

男人對愛情的表白是率直的、單刀直入式的,鄺野又要重複來美前犯下的錯誤。盡管李盟盟喜歡鄺野,但她的腦子是清醒的,她不允許鄺野胡來。鄺野可以把舌頭伸進她的嘴裏,但當鄺野把手伸進她胸部的時候,李盟盟使出渾身力氣推開鄺野。怎麽了,鄺野不明白為什麽李盟盟突然嫌棄起自己來。李盟盟態度的突然轉變使鄺野的酒醒了一半,李盟盟不是自己的老婆,不能胡來。

離開李盟盟家,鄺野的酒完全醒了,打開空調,把指針放到最高檔,讓冷風颼颼吹到臉上,鄺野的肉體和感情都降到了最低點。盡管酒醒了,但鄺野的身體還有點僵硬,駕車的時候老覺得不靈活。從小道向右上主道的時候,鄺野左右好好看了一下並沒有車,然而就在他加大油門,衝上主道的一刹那,鄺野的車一下子被撞上了,保護氣袋也彈了出來。

 

對方是個小型轎車,要是卡車鄺野就沒命了。鄺野和對方同時打911叫來警察,由於錯在鄺野,鄺野從對方保險公司那得不到一分賠償,但是他的保險公司卻得賠償對方車所受的損失。

鄺野直罵美國晦氣,自己接二連三出事。幸虧這次他買了雙保,保險公司不僅幫他修理車門,而且他的住院費也由保險公司負責,他一分錢都不用掏,隻是下次再買保險時,他的保險費會上漲。

鄺野胯骨受傷嚴重,至少兩個月之內不能開車送外賣,鄺野很痛心兩個月損失的一大筆錢,心裏難過起來。李盟盟正好暑假沒修課,忙裏忙外地伺候著鄺野,鄺野修好的車也是她從車行裏提出來的。鄺野一直反思著這場事故,明明白白沒有車嘛,那撞他的車是從哪冒出來呢?他開始想自己不該那晚對李盟盟動手動腳,也許是上帝對自己的懲罰,因此,當李盟盟來照顧他的時候,他馬上向李盟盟道了歉,並保證以後此事再也不會發生。

李盟盟很後悔那天粗暴地推開鄺野,讓鄺野神思恍惚出了事,但她確實無法接受鄺野那粗魯的愛,李盟盟喜歡燭光式的、浪漫的愛情,一點一點加溫,不喜歡狂風暴雨式的,那樣的愛讓人喘不過氣來。李盟盟心裏也很痛苦,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她知道這樣不會有任何結果,但知道不會有任何後果,還是放不下,明明在做傻事卻難以自拔。人的一生能有幾次青春,李盟盟現在就把自己的青春浪費在毫無結果的事上麵,明明知道沒有收獲,還要耕耘。李盟盟覺得她的愛情是偉大的,鄺野會為她的愛而感動,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愛在鄺野那裏就象一個多餘的蘋果,一個裝飾物,對於吃飽了的鄺野毫無意義。

菊石也知道鄺野出事了,跑到家裏來看他,給鄺野帶來了教會兄弟姐妹做的飯菜,鄺野執意不收,但是他渾身都疼,也就客氣不起來了。鄺野對婚姻的看法曾對菊石起過很大作用,所以來看鄺野時,菊石沒有忘了跟鄺野談小紅的事,想聽聽外人的意見。鄺野說話很直,那孩子鼻子眼睛都跟你長得一模一樣,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你還去做什麽親子鑒定。明明是自己的孩子,你搗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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