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如鼠

膽小如鼠                        劉玉瑩寫於9/12/2011

有一天在浴室的洗衣籃底下，發現一條細細的黑尾巴，我馬上想到這若不是老鼠那就是蛇。我從小怕蛇，因此去動物園，從不進爬蟲館（reptiles），隻由雷胖帶著孩子參觀。若是書裏提到蛇，我就會跳過那些章節。若在沒預警的情況下看到了蛇的圖片，我都是驚叫一聲，把手中的書摔出去。有一回雷小胖在書上找到一頁大毒蛇的圖片，拿到我眼前一晃，嚇得我幾乎昏死過去，為此雷小胖被他爸爸痛扁一頓。

我把洗衣籃掀開，果然是蛇。當場魂飛魄散，手腳發軟。這是條小黑蛇，六英寸長短，大肥蚯蚓般粗細，在地上扭曲前進。不知有毒沒毒，一下子方寸大亂。平時遇到這種偶發事情，都是雷胖處理，所謂“天塌了，有雷胖扛著”。趕緊打電話找他。打他的私人手機，打他的公司手機，打他辦公室的電話，通通沒人接。好哩，人到哪兒去了？怕蛇歸怕蛇，這蛇還是得先做個處裏，否則被它溜走藏起來，抽冷子地冒出頭咬你一口，可不是鬧著玩的。我一把抓起球鞋，狠命往小蛇身上拍砸去。又怕它挨了一鞋子，反卷彈上來咬我，所以也沒看打到沒有，先竄出浴室，躲一躲。然後躡手躡腳地把著浴室的門框往裏瞧。乖乖，不知是力道不夠，還是打偏了，小家夥沒死，還在那兒扭呀扭地伸伸縮縮。

天呀，這可怎麽好？這麽小的東西，動物園是不會派人來抓的。打911吧。撥通後，對方啥也沒說，就問：你要救護車嗎？我把原委說明了，她說你等一等，就走開了。過了半晌，也沒回來。另外一人，接起電話，問：你要救護車嗎？我又把原委說了一遍。她說：你等著，我去幫你找電話。過了半天，我都等急了，對方才又抓起電話，慢條斯理地告訴我她找來的電話號碼。她念完兩個號碼之後，還要接著念第三個，我說：行了，行了，兩個就夠了。

打電話過去，對方說：我們不捉蛇。你如果要捉蛇，我給你一家捉蛇公司的電話。不過我要先跟你打聲招呼，不管到時候有蛇沒蛇，他們都是要收費的。求人不如求己，自己來收拾這條蛇吧。真被蛇咬了，也是難得的生活經驗；若是被毒蛇咬了，那更是千載難逢。隻要死不了，將來還可以曬曬被毒蛇咬的滋味。一咬牙，我決定跟蛇拚了，抓起球鞋，一個箭步踏進浴室，朝蛇死砸下去，連砸了五，六下，砸得蛇的白肚皮都朝了天。可是蛇還在那兒扭呀扭的，一點死相都沒有。

這個時候，雷胖回電話了。他說：我在開會。一聽到他的聲音，我那強充英雄的氣就泄了，立即語無倫次，結結巴巴，握話筒的手也`哆哆嗦嗦抖個不停，簡直要哭出來了。雷胖說：蛇死了，還會動上個半天。我說：那我怎麽辦？我不敢動它。怎麽把它丟出去呀？我瞧著它怕呀。雷胖說：去找老頭兒幫你（我住的這條街上，有一對老夫婦，天天沒事兒，就坐在車房門口。我們這個小區的居民，進進出出都和他們打招呼，他夫婦就像閱兵似地舉手還禮。老先生叫Berry，我們一家子，私底下就叫他老頭）。領了雷胖的聖旨，趕緊去找老頭，老頭兒二話不說，一口答應，他老婆在一旁提醒他：小心別被蛇咬了。他拎了一根細棍子，進了我家浴室，看了小蛇一眼，大鬆一口氣說：這是grass  snake，沒毒的。說罷，他用小棍子把死蛇挑起來，丟進馬桶，衝走了。

中午雷胖破例回家，安撫他那驚魂未定的太太。雷胖說：這樣吧，找個Pest Control 的公司來看看，問問他們蛇是從什麽地方進來的。我找的這家公司的人，是在他應承的時間段的最後一分鍾到達，不能算遲到，但我等了四小時，還打電話去催過，心裏不是很痛快。

來人開著車身上漆有他公司標誌的小汽車，身穿西裝襯衫，打領帶，西裝褲，足踏一雙黑亮的皮鞋，身材高大，是個帥哥。我以前從事房地產買賣的時候，見過不少處理白蟻的工人，從來沒見過這樣斯文有禮的。我把找他來的原因對他說了。他回答：有蛇就有老鼠。他進了attic（我家有兩個attics）去查，很快下來，說：你家有老鼠。然後帶我上樓看證據。他說：這是rat valley（老鼠在insulation 的材料上走來走去，走出來的痕跡，像 valleys），又指著一根一頭被咬爛的隔緣用的黑管子說：這是老鼠咬的。我說：我住在這裏二十多年，就沒見過一隻老鼠。他問：你晚上有沒有聽到有東西茲茲茲抓牆的聲音，那就是老鼠。我說：也沒啊。他說：我寫個估價單，你看看吧。

他處理老鼠(roof rats)的施工圖畫的可真工整精細，21個在屋簷底下的soffit  vents不單樣子是長橢圓形，位置也全對照著屋子的結構，分列在屋後，屋前和屋右；3個roof  pitches也畫的絲毫不差。房子的地基的形狀也是纖細詳實。相信他是用他們專業用的製圖尺畫的。這圖可以留作紀念了。為了防老鼠進房，他要罩掉或堵掉：soffit  vents,  weepholes, roof pitches, stack pipes;  他還要在兩個attics裏布置24個large  snap traps 抓已經進了屋的老鼠。總共連稅要$514.19。好哩，這就是我媽常說的：省著省著，一個窟窿等著。他把估價單，施工圖及他的名片全給了我。我瞧了瞧他的名片，才知道他是他公司行銷部的小頭目，難怪穿著談吐動作都不像藍領工人。

既然是破財消災，索性大破一次。在Pest Control 公司開工之前，我先找人把所有roof  pitches的破洞都補了起來，把屋後被澆草水澆爛的破壁也補了起來。然後通知Pest Control 公司來做工。工人一來就說，天氣太熱，老鼠在attic裏待不住，用12個traps就夠了。得，當場省料12個traps!!

當他把施工圖上的活兒幹完後，對我說：我星期五來看有沒有抓到老鼠。但也可能沒有老鼠。如果沒老鼠，我們會把traps 多放幾天，確定沒老鼠了，我們就會把traps拿走。我心想，我花了$514.19，怎麽不把traps留給我？這且不言。我問：怎麽不在我廚房裏放幾個traps？他說：老鼠膽子很小，隻要有一點動靜，它就待不住了。所以廚房裏不需要放traps。好哩，“膽小如鼠”竟然是一句有事實根據的成語，不是信口搊的。

我當初找他們來，是要問問蛇會從哪裏鑽進屋裏。折騰了半天，錢也花了，也沒問出個所以然。整個方向變成收拾老鼠了。不過這家公司的主要業務是處置termites和rodent。他們不回答我的問題，也不是他們的錯，是我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