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一個人與世無爭,兢兢業業做自己的工作,憑借自己的努力獲得社會認定,辛勤勞動獲取相應報酬,並沒有掠奪他人的財富,沒有侵犯他人的利益,沒有搶奪他人的蛋糕,為何會遭到嫉妒?】
當你沒有一棵樹可以依靠,唯一的辦法,隻能讓自己長成一棵樹——這是我的生存哲學。
從上海駐站回到武漢後,我搬到單位在東亭花園購買的宿舍裏,那棟樓住的都是同事,我被分在了7樓,也是頂樓。兩室居的房子,我和一個同事各住一間,共用客廳、廚房和衛生間。盡管這套房子麵向朝西,夏天奇熱無比,但比起劉家灣那個終日不見陽光的私宅,堪比天堂,我十分滿足。我的房間約有12平米左右,我在地上鋪上了塑料地墊,買了一個1.5米寬的席夢思直接放在地上。我買了電腦、飲水機和一台小電視,以及若幹鍋碗瓢盆。如果不出差,我每天早上便和同事一起坐電車1路去上班,晚上下班後,會在水果湖的小吃攤混個飽肚回家。如是周五晚上,則會從菜場帶回一些菜,周六和周日便自己動手,和同事搭夥做飯。晚上的很多時間,我都會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偶爾去樓下的網吧上上網,生活靜寂而簡單。
正是這種簡單而無欲無求的生活,讓我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於工作。每次交稿期,我總是盡量早點交稿,這樣讓主編有更充裕的時間修改我的稿子。同事們有時很詫異我為何交稿那麽快,我便和他們戲言:我把你們用來睡覺的時間,都用來編稿了。笨鳥先飛——是我的工作哲學。
2001年,我被知音集團評為優秀員工。因為這一年我的發稿量在編輯部二十多名編輯裏位居前四名。因此我被晉升為執行編輯,還獲得了第二次出國機會——帶隊參加《知音》韓國筆會。我和另一個同事帶著二十多名來自己全國各地的作者,經香港,赴韓國,進行了為期一周的旅遊筆會。
可我沒想到,那次韓國之行回來後,我的暗箭就來了。嫉能妒賢,槍打出頭鳥,幾乎是每個單位都會上演的人際關係醜劇。有個別編輯表麵上對我稱姐道妹,熱情有加,客氣無比,但背後卻將我議論得十分不堪。因為他們有些是正牌大學畢業,有些是武漢本地人,眼看我這個小學畢業生比他們做得更好,心裏很難平衡。有同事在作者中散布關於我子虛烏有的流言,說我用不正當手法搶稿。更有惡毒者,注冊了網絡ID,在某網站為我開辦的個人主頁上進行人身攻擊。還有人利用電子郵箱,給我的一些同事和作者發群信,極盡造謠中傷之能事。
那段時間,我無比難過和憤怒。我實在想不通,我沒有傷害任何人,沒有出賣過良心和靈魂,用辛勞和刻苦完成任務,為何會遭遇莫須有的流言蜚語?
我一直信奉一句話:寧可天下人負我,不可我負天下人。在單位裏,我有自知之明,自己從塵埃中走來,卑微渺小,一定要與人為善,不能招惹是非。我還一直牢記著母親從小訓導我的一句話: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在單位裏,我連打掃衛生的師傅都尊稱他為“王叔叔”。而同事們,隻要比我早來單位的,一律以老師相稱。碰到題材相撞,我往往會主動撤出,讓別人去做。還要我怎樣?在外出差組稿,如果有作者詢問我的同事,我一律是溢美之詞,從未說過同事的是非。即使有作者對我的某個同事不滿,向我抱怨他們在外麵組稿的一些不雅言行,我也總是極力維護同事和單位的聲譽,為他們解釋。因此還有作者戲言:我是《知音》雜誌社最有“集體榮譽感”的編輯。
有一次,有人告訴我,說某某主任在老總那裏說起我,十分不滿,抱怨領導不該把我這個小學生分配到他的小組,這樣我們和另一個小組競爭,十分不公平雲雲。此事我未能經過證實,不過從該主任一直將我的稿子壓住、不往老總那裏送審這件事上,可以推斷出,此言也許並非空穴來風。
重壓之下,需要發泄。一天,我實在委屈不過,跑到雷總編辦公室委屈地哭了一頓。雷總編安慰我:“別人說什麽,我們都不會去采信,在背後議論別人的人向來就是是非的製造者。小趙,你經曆過那麽多坎坷,難道這點委屈就把你打倒啦?堅強一點,我們相信你……”
也有要好的同事安慰我:“那些人因為嫉妒你的出色才誹謗你,這你都不明白嗎?那些人誹謗你議論你,目的就是要打倒你,讓你分心,讓你不編稿,不發稿,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如果你真被他們擊倒了,就正中他們的下懷。所以,你更加應該好好幹,比以前幹的更好,用實際行動去回擊他們,這才是明智之舉!”
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如果此事發生在他人身上,我甚至比這更會勸導他人。可一旦事到臨頭,自己還是最難說服自己。
關於“嫉妒”,詞典上這樣解釋:嫉妒,是指人們為競爭一定的權益,對相應的幸運者或潛在的幸運者,懷有的一種冷漠、貶低、排斥、甚至是敵視的心理狀態。莎士比亞著名戲劇《奧賽羅》中就有一句精彩的對白:“您要留心嫉妒啊,那是一個綠眼的妖魔!”在現實生活中,誰都害怕“綠眼妖魔”盯上自己,可是,卻又有人不知不覺中充當了“綠眼妖魔”的角色。
那段被嫉妒的日子,是我職場上最難熬的一段時光,也導致了我後來主動離開《知音》國內版,要求調往其他部門的重要因素。因為我還是太脆弱,無法與那些“綠眼妖魔”抗衡。
很多個夜裏,我內心焦慮,輾轉難眠,即使偶爾淺睡,也噩夢連連。經常夢回老家在山上砸石頭的情景,夢見炮聲隆隆,滿山碎石亂飛,總有一塊巨石向我滾來,我跑到哪裏它跟到哪裏,讓人魂飛魄散……多少個夜裏,我總在那種當頂壓來的巨大恐懼中驚醒,冷汗涔涔,驚魂未定……
我十分不明白:一個人與世無爭,兢兢業業做自己的工作,憑借自己的努力獲得社會認定,辛勤勞動獲取相應報酬,並沒有掠奪他人的財富,沒有侵犯他人的利益,沒有搶奪他人的蛋糕,為何會遭到嫉妒?為什麽做得比我更好的人,卻沒有遭到“同等待遇”?
後來,我讀到一本心理學方麵的書籍,在論“嫉妒”一章裏,讀到了這樣一段話:一個人,會對處於與自己同一競爭領域的另一個表現的比自己強、比自己優越的人,產生強烈怨恨和深深的恐懼,甚至會做出傷害對方人身或破壞對方財物等的行為。這就是人的嫉妒心理。
如此,便可以理解那些向我射來的“明槍暗箭”了——我是個腳後跟上還沾著泥巴的村姑,一個小學畢業生,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卻和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平起平坐,並且在這家全國赫赫有名的雜誌社裏將編輯工作做得風生水起,經常得到領導口頭表揚,年底還能得到優秀獎勵,全國很多媒體上出現過我的名字或圖像——這,足以使得和我同一領域的個別心胸狹小之人產生強烈怨恨了。
雖然看透了這些,明白了道理,可是,要做到徹底放下心結,還很艱難。雖然我學會用沉默和加倍努力作為自己的“盾牌”,可是,那些時不時射來的暗箭仍然會攪亂身心,讓我疲於應對。有朋友告誡我:陪著君子做君子,陪著小人做小人。對那些無恥小人,不必客氣,就以其人之道換之以其人之身。但我做不到。我學不會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做不到昧著良心說瞎話。
我不報複,但不意味著我可以原諒。近君子遠小人總可以吧。
工作壓力、人際關係壓力、漂泊無依的感覺……好累!
所有這些,我從來沒有和川說過。我認為他不能理解,也無法幫助我,說了反而會徒增他的煩惱,所以選擇了獨自消化。每次和他通話,他問我過得好不好,我的回答很簡單:“還好,就是累。”他便會歎氣,然後勸我,實在幹不下去,就回上海。“萍,你把房子買好、裝修好,自己都沒有來得及享受,讓我一個人在這享清福,我很不過意……”這是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而我除了歎氣,什麽都說不出。我一半是因為疲倦,一半是因為不知說什麽好。每次掛掉電話的下一分鍾,我的心思就集中在了稿件上。
偶爾,川也會用埋怨的語氣說:“你從來不主動給我打電話。”我說:“每次還沒等我想到打給你,你已經打給我了啊!”這雖然也是實話,卻也有著“狡辯”之嫌。捫心自問,我對他確實關心太少,身為妻子,根本沒有盡到妻子的責任何義務。可是,換位思考一下:誰又真正關心過我呢?誰又真正理解過我呢?誰又真正走進過我的內心呢?
而我也沒有意識到,正因為我和川一次次疏於精神溝通,導致我們逐漸養成了一種淡漠的習慣——習慣了很少通電話,很少聊天,很少見麵,甚至很少想念對方——因為即使沒有通電話,我們也相信對方一定生活得很好。隻是我們當時不知道,這是一種可怕的習慣和一廂情願的相信。
距離會產生美。可是,距離也能產生裂痕。
你說得對,我們可以陪著君子做君子,但很難陪著小人一起做小人。
“對那些無恥小人,不必客氣,就以其人之道換之以其人之身。但我做不到。我學不會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做不到昧著良心說瞎話。”
壞人難學好,好人也難學壞。
跟川這樣下去不大好,早晚會出問題的。
也是一樣一個“外來妹”,也有人稱我們是“洋插隊”,但我們視“吃上苦中苦,
方能人上人”為真理,打工,讀書,當時視自己的命都是那麽的不值錢,今天讀你
的自傳覺得很真實,很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