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風景,漂泊的萍

一個隨緣漂泊的女子,一片不斷行走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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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苦難,我的大學(自傳連載 74)

(2010-08-11 14:11:20) 下一個


74 
【我的一腔熱情被他的冷水無情地澆滅了。其實,我想在上海買套房子,不為別的,就為讓他和婆婆安心,表示我還會回來。家在這裏,我還會走遠嗎?】

當一個人活出自信,在他/她卑微的翅膀上,也會有尊嚴閃光。

隨著工作越來越順,我開始相信,自己當初的抉擇是多麽明智而正確。當然,這是以舍棄家庭生活為代價的。那時,我們沒有手機,更沒有電腦,我們編輯部的電話也不能隨心所欲地打長途。雖然我們編輯部有一間專門的長途電話間,供編輯們聯係全國各地的作者使用,但有專人看管,並且每次通話的對方號碼、姓名以及時長全都記錄在案,所以我也沒有機會假公濟私給川打電話,我們隻能寫信傾訴思念和牽掛。

我唯一能夠假公濟私的,就是借出差之機回一次上海,如蜻蜓點水般來去匆匆。單位領導倒是對我十分照顧,當春節臨近,雷總編特意批準我到安徽出差,順便和家人一起過春節,隻要正月初八上班那天準時回來報到即可,並且可以報銷來回火車票。這份知遇之恩,至今讓我無比感動,也無比感激。

更讓我感激的是,19993月,單位決定在上海成立一個記者站,並委派我和另一名同事為駐站記者。不用領導說,我也明白,這多少有些照顧我的個人生活。單位在位於虹橋的吳中路租了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我和同事陳俊就在這裏辦公和住宿。

重回上海,川自然欣喜不已。他每個周末都會來我這裏,我偶爾也回月浦鎮的租房去。那時候,川的單位已經一片風聲鶴唳,下崗風越刮越猛,他的很多同事已經開始自謀出路,他也在處於惶恐不安之中,我感到他越來越不自信,他經常莫名其妙的歎息,對我們的婚姻也開始患得患失。

“聽說你去武漢工作了,我媽打電話把我罵了一頓,說你以後肯定會飛掉。”一天晚上,他有意無意地提起這個話題。

“你怎麽對你媽說的呢?”我問他。

“我說你不會啊,你不是那樣的人。她就罵我太老好,管不住你。”他把他媽媽的話全都鸚鵡學舌學給我聽,“我媽還說,以後如果你真的要跟我分手,就跟你要一大筆錢。”川是個老實人,他心裏有什麽就會說什麽,一向對我沒有隱瞞。我相信他說這句話也許是玩笑,也許是夫妻間無話不談的閑聊,也許是想借他媽媽之口,試探我的心態。

“為什麽啊?”聽到婆婆說這話,我還是忍不住驚訝,“這個老太太,難不成還希望我們離婚嗎?”哪有婆婆這樣挑唆兒子和媳婦關係的?簡直無事生非。我有些生氣。

“我媽的脾氣你還不了解?她就是嘴巴厲害,心眼是不壞的。”川還在維護他媽媽,“她就是擔心你把我甩了。”

“你媽不就是說我跟了你才有今天嗎?她認為,如果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所以她才會這麽說。”我一下子猜出了婆婆的心思。

據我母親和妹妹曾告訴我,自從我在上海打工闖出名堂、尤其是到《知音》做編輯記者後,我的婆婆便經常用優越的口吻在村人麵前顯擺:“我二媳婦是很聰明能幹,不過花轎也要有人抬,要不是我兒子,她能有今天?隻怕她早就在農村生幾個娃了,還能有現在的風光……”村子很小,村人也熱衷於傳播流言蜚語,這樣的話很快就傳到了我母親耳裏,母親隻能生悶氣,並不會去和那個厲害的親家母爭辯什麽。母親隻會讓妹妹給我寫信,告訴我這些,並讓我和川好好過日子,不要讓村人看笑話,不要讓我婆婆找借口罵她。對我這個厲害的婆婆,我母親一向對她敬而遠之。

川見我一語中的說出他媽媽的心思,不禁有些尷尬,一再勸我不要計較他媽媽的話。可我依然有些氣憤,不知道是氣婆婆,還是氣自己,還是氣川。我承認如果不是川帶我來上海,我的人生將會是另一番模樣,但也不能說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他給我的隻是一個離家出走的機會,而之後的拚搏,卻全靠我自己。就像一個艄公渡一個路人過了河,剩下的路,隻能是路人獨自行走了,而不能說那個艄公渡過了那個路人的一生。而更關鍵的是,我是因為愛著川,才踏上了他的那條渡船。我想,婆婆並不了解我對她兒子的愛。

一天,我又坐車回月浦,和川團聚。當我乘著彭盛線沿著蘊川路向北行駛、經過楊行鎮時,眼前出現了一片歐式風格的漂亮“城堡”:粉白相間的外牆,寬大的觀景陽台,透明的玻璃落地窗,樓頂上的城堡塔頂——好像來到了歐洲某小鎮。小區大門口,是一座氣派非凡的巨型拱門,上麵雕刻著幾個醒目的金色大字——天馨花園。天啊!一年多不見,原先的水稻田居然變成了一座座“歐洲城堡”?

一年半之前,我去唐神廣告公司上班時,也是每天坐在彭盛線上來來回回。那時候,靠近泰和路、位於楊行鎮右側還是一大片農田,夏季水稻,冬季油菜,總是那麽豐碩喜人。可是有一天,這片農田忽然變成了工地,打樁聲不絕於耳,日夜不停,我好奇地看著這一切,不知道這裏會變成什麽模樣。漸漸地,工地上豎起了鋼筋水泥柱,越長越高,再接著開始砌牆,這些建築並不高,大約五六層樓。後來,我離開了上海,沒能見到這片建築的最終模樣。

而現在,僅僅幾個月過去,“稻田村姑”居然搖身一變成了“歐洲貴婦”!時間真是一雙神奇的手,可以在不知不覺間偷梁換柱。隻見天馨花園的巨型拱門上還拉著一條紅色橫幅,上麵寫著——每平米均價1980元起售。原來這是一座新開發的小區。透過拱形門,隻見小區裏花團錦簇,路兩旁的梧桐樹高大魁梧,小區中央,還隱約可見一座噴泉正在跳舞——如果住在這裏,是不是也會有公主一樣的心情?坐在顛簸的公共汽車上,我開始做白日夢了。可是,1980元一平米,多麽昂貴的天價!

回到租房,我興致勃勃向川描繪路上看到的天馨花園。“那片房子真漂亮啊,以前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改變,要是我們能住在那裏就好了。”

“你就做夢吧!再過十年,我們也住不上。”川不屑地說。他的話是有現實道理的,我不再和他爭辯。可是,有些東西卻在我心中萌芽。

女人都是感性的,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在沒有達到目標之前,很難善罷甘休。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之後,我又有好幾次坐車從天馨花園門口經過,每一次,這個“歐洲貴婦”都會撩撥得我心癢難耐。終於有一天,我在天馨花園站下了車,惴惴不安地走進了售樓處。一個售樓小姐殷勤地迎上來,我直截了當地問:“你們這裏最小的房子有多大?”

“最小的是兩室一廳的,70多平米。”售樓小姐回答。

“可以按揭嗎?”我信心不足地問。售樓小姐用極為肯定的口吻告訴我:“可以按揭,請問你是不是需要預定一套?我們一期的房子已經賣得差不多了,70多平米的隻剩下兩套了,你如果想要,必須趕緊訂下來,也許明天就沒了。”售樓小姐滿懷期待地看著我,語氣裏明顯有著“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的意思。現在就訂?我還沒這個心理準備呢!我隻得以“明天帶老公一起來看房”為由,怏怏地離開了售樓處。

回到家,我興致勃勃地動員川:“我們買套房子吧,你看天馨花園的房子多漂亮……”我還沒說完,他的眉毛又習慣性地一挑:“買房?你說得輕巧,我們哪有錢啊?”“可以貸款啊!”我說。

“貸款也要還啊,我們哪裏還得起?現在我都要下崗了,以後的生活費都成了問題,還買房子呢……”他不耐煩地說。

我的一腔熱情被他的冷水無情地澆滅了。其實,我想在上海買套房子,不為別的,就為讓他和婆婆安心,表示我還會回來。家在這裏,我還會走遠嗎?自從聽到婆婆說的“我要走了,就讓川向我要一大筆錢”之後,我就在氣憤中做出決定——一定要讓他們放心,我不是他們想象的“女陳世美”。但沒想到,川並不領我的一番好意。一氣之下,我對他說:“不買就買吧,我以後再也不提買房子的事情了!誰提誰不是人!”

可是,說歸說,我依然不死心。我翻了翻我們的存折,隻有一萬多點,還有幾千塊錢被借了出去,但借債人都“忘了”還給我們。但即使連外債也算上,我們的存款也隻有一萬五六千塊錢的樣子。川說得沒錯,隻有一萬多塊錢存款,或許連個廁所也買不到呢。可是,我是那麽想在上海置一個家,讓川徹底放心。這個家,是我心甘情願在自己的腳脖子上拴的一塊石頭。

一個周末,我拉著同事陳俊一起陪我去天馨花園看樓盤。售樓小姐告訴我:兩室一廳的房子前幾天已經賣完了,不過正好有個購房者因其他原因剛剛退掉了他訂的那套房,房子在五樓,兩室一廳,72平米。售樓小姐帶我去看了房子,隻一眼,我就愛上了這套房。所謂一見鍾情就是如此了。它和我夢中的房子一模一樣,客廳裏有個大大的落地窗,外麵有個弧形陽台,主臥和客廳都朝南,廁所和廚房都有窗戶,且外麵的花園花草蔥翠。樓總高六層,上麵是個複式樓。

我毫不猶豫地對售樓小姐說:“我就要這套了,你幫我算一下總價。”售樓小姐“啪啪”地按了幾下計算器,告訴我:“這套房子2380/平米,總價171360元……”“不是1980元一平米嗎?”我大惑不解。

“那是開盤價,而且也是基礎價,比如一樓或朝向不好的樓層,才會賣那個價。你這套房子,樓層好,采光好,南北通透,朝向極佳,所以價格要高一些。”售樓小姐耐心地解釋著。

內心掙紮了幾分鍾,我還是咬咬牙,跺跺腳,對售樓小姐說:“我明天就送訂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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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戲文故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漂泊的萍萍的評論:
我也相信,你是個特別難得的女孩子,決不會因為經濟而吵架。我最高興的就是你現在的婚姻幸福,就好。而且到了美國,我可以想象,你們現在一定很幸福。
漂泊的萍萍 回複 悄悄話 回複五弟五哥的評論:
嗯,在買房一事上,確實如此。
漂泊的萍萍 回複 悄悄話 回複rainguy的評論:
這回你說錯了,我們在經濟上從來沒有過爭執。
五弟五哥 回複 悄悄話 勇敢的決定,也是聰明的決定。
rainguy 回複 悄悄話 買房的開始,或許也是與川在家庭經濟上爭端的萌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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