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風景,漂泊的萍

一個隨緣漂泊的女子,一片不斷行走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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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苦難,我的大學(自傳連載 65)

(2010-07-29 19:46:22) 下一個

65  【整個上午,我都沒有勇氣再打電話。我在心裏狠狠地罵著自己——沒用,太沒用了,連基本的折扣都不懂,還能拉什麽廣告?我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8月,酷暑難耐。我剪短了頭發,挎著15元錢買來的一隻塑料的夏裝包,腳穿80元一雙的白色達芙妮打折涼鞋,棉麻裙子,棉布上衣,加上唐神配備的一隻數字尋呼機,就這樣全副武裝了起來,開始了新的職業生涯。每天早上7點不到,我就要出門,先乘坐彭盛線到彭鋪新村,再轉95路到新客站,再走十分鍾才能到公司,每天來回花在路上的時間就有四個多小時,但我一路都很新奇,我就像一隻剛剛跳出井口的青蛙,發現外麵竟然是好大一片天。

初到唐神時,沈剛讓我先到業務部熟悉業務。業務部是整個廣告公司最辛苦也最富有挑戰性的部門。業務員底薪800元,拉到廣告後拿百分之十的提成。與按部就班、單調枯燥的服裝廠相比,廣告公司無疑是個鍛煉人的地方,業務員更是個極具挑戰性的工作——業務員既要做到踏實穩重,又要八麵玲瓏;既要不擇手段,又要以誠待人;既要鍛煉你的交際、應變、公關等能力,也要鍛煉你的口才和邏輯思維。業務員,幾乎就是個綜合性人才。這是我來廣告公司之前沒有想到的。

不到一個星期,我就品嚐到了拉廣告的艱辛。我的一些同事有的每天抱著上海黃頁電話號碼碰運氣,有的搜集各種報紙上的廣告,按圖索驥打電話去“挖牆腳”,有的幹脆上街瞎逛,看到某個新產品的經銷店就進去跟人磨嘴皮。據說有個在公司裏幹了5年的“元老”,最近已經連續六個月沒拉到一筆廣告,公司已經快不給他發底薪了。他每天夾著皮包進進出出,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有位同事私下對我說:“如果你在三個月內拉到一筆廣告,就已經破本公司紀錄了。本公司裏最快速度拉到廣告的業務員用了三個月零二十天的時間。”我當時頗有些心涼:那麽有經驗的同事整整半年都顆粒無收,我能行嗎?

轉眼一周過去,我一無所獲,心內想著不能辜負沈剛的期望,所以越發焦急。每天,即使在上下班的公交車上,也是全神貫注地注意著路邊的廣告牌或各種店鋪,把電話號碼記下來,到了公司再打電話聯絡,我甚至連一家東北叉車廠都沒放過。一個月下來,兩千多米的共和新路上有哪些店鋪我都爛熟於心了。

為了盡快拉到廣告,我幾乎每天都把公司訂的報紙搶先翻閱一遍,把廣告客戶的電話一個個抄下來,然後抱著電話一個個打過去,一開口就說我們公司可以從媒體拿到最優惠的價格、設計理念比別的公司更完美雲雲,這往往是客戶最關心的問題。但並非所有客戶都有耐心聽我喋喋不休,很多時候,我都是被人莫名其妙地吼一頓,然後“啪”地被掛斷了電話。日複一日,連臉皮也被磨厚了。

剛開始跟人談廣告,我還鬧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有一次,我在《解放日報》上看到一個紅酒的通欄廣告,那是個剛剛打進上海、需要大力宣傳的一個新紅酒品牌。我冒冒失失地打去電話,找到該紅酒在上海的總經銷商,對方一開口就問我:“如果我想在《解放日報》二版上做廣告,你們能在原先定價上打幾折?”我隨口說:“五折。”“五折?”對方驚訝地重複了一聲。我以為對方嫌高了,立即補充,“如果你們有合作意向,我們還可以爭取更低折扣。”對方停頓了一下,懷疑地問我:“小姐,你能肯定可以拿到《解放日報》的五折廣告嗎?他們的價位我是很清楚的。”我太急於拉到廣告了,我說沒問題的,我們的老總跟《解放日報》老總關係特別鐵。對方說,那好吧,你帶著合同跟我來麵談吧!我欣喜若狂,這麽容易就拉到一筆廣告了?

可等我剛放下電話,一個設計部的同事端著茶杯從他的辦公室裏出來,衝我擠眉弄眼:“小趙,你真能拿到《解放日報》五折的廣告價格嗎?”我懵了,大家平時在打電話時,不是都這麽說的嗎?

“你一定聽錯了。其他人說的都是讓利五個百分點,也就是九五折,絕不可能是五折,這是任何人都拿不到的,除非你是報社老總的親戚。”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天!我居然把五個點說成了五折。幸虧當天業務部裏沒有其他人,否則,我還有何顏麵繼續呆在業務部?整個上午,我都沒有勇氣再打電話。我在心裏狠狠地罵著自己——沒用,太沒用了,連基本的折扣都不懂,還能拉什麽廣告?看來,我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每天下午五點半,業務員都需要回到公司開會,向負責業務的張總匯報一天的收獲。每次聽同事們侃侃而談,說今天見了哪個品牌的負責人,談了哪些合作意向,正在跟進的幾個品牌已經進行到了哪一步……聽著聽著,我就有些自愧不如。轉眼半個月過去,客戶沒有拉到一個,我的達芙妮的鞋跟卻磨損掉一塊,我花兩塊錢到鞋攤釘了一塊皮,我必須靠著它們載著我走過這個夏天。

來自貴州的女同事歐陽對我很好,她在上海讀完大學後沒有回家,而是應聘到唐神做起了業務員,她已在唐神做了三年,業務水平很高。當時,她正在和風靡一時的大印象減肥茶接洽,對方已有初步合作意向。一天,歐陽去大印象公司送市場推廣策劃書時,便邀我同去。坐在公汽上,我開始向她大倒苦水,我有些泄氣地說:“也許我不是拉廣告的料,半個月過去,一點希望都沒有。”

歐陽鼓勵我不要泄氣。“廣告公司的業務員最關鍵的是要有一股韌勁。人家一次拒絕你,你還要去第二次、第三次,不要怕難為情,一定要有耐心,一定要執著,一定要自信,一定要說服對方相信,我們公司一定會做得比其他公司更好!就是大印象公司,我已經跑了不下20趟了,一次次跑,一次次磨,因為同時還有好幾家廣告公司在競爭……有時候,一個產品,會拖一兩個月才能簽合同呢,但是簽一筆就可以享受好幾個月了。比如大印象減肥茶,這次他們的廣告預算是300萬一年,想想看,如果能順利簽單,無論對我們公司,還是對我個人,都是一個極大的利好消息。”歐陽推心置腹地告訴我。她不是個十分漂亮的女孩,但她卻是個十分智慧和堅韌的女孩,我從她身上學到了很多寶貴經驗。

但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在唐神隻做了三個月,便迫不及待地逃離了唐神,這也是我職業生涯中最短命的一份工作。而逃離的真正原因,是一個無恥之徒對我的“性騷擾”。

當時,唐神公司策劃部部長是個姓許的中年上海男人,瘦高個,平時不苟言笑,但頗有才華,他的創意經常會得到客戶的讚揚。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骨子裏卻是個好色鬼,隻是我初來乍到,不識此人真麵目。有一天晚上開完會下班時,他叫住我和另一個女同事:“聽說你倆也住寶山?那我們三人是同一個方向,反正我每天都是打的上下班,我順帶捎你們一段路吧!”我和那個女同事欣然答應。

一路上,我們三人說說笑笑,很快到了彭浦新村,我該下車轉車了。許部長卻提議我們三人一起吃晚飯,他請客,那個女同事一口答應,並一把拉住我,不讓我下車。恭敬不如從命,我隻好隨他們在通河新村下了車,許部長說他家就在這裏,然後他帶我們來到附近一家小餐館坐下,許部長點了菜,要了幾瓶啤酒,我和女同事推辭不能喝酒,他也不勉強,開始自斟自飲,他一邊喝酒,一邊大講公司的發展情況。他自稱是公司的元老,也是張總和沈總的左膀右臂,其他公司用20萬年薪也沒挖走他等等。他一開始還說得頭頭是道,可幾瓶啤酒下肚後,他似乎有些醉了。口齒有些不清,說話也顛三倒四起來,一邊說,還一手一個抓住我和那個女同事的手,我和女同事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一會兒,那個女同事借口去上洗手間,結果再也沒回來。我心裏暗暗叫苦,看來這個狡猾的女同事早已溜之大吉了。我怎麽那麽傻呢,我也該趁機溜走啊!此時,許部長似乎也明白那個女同事已經溜走了,便一把抓住我:“小……小趙,你……你不許走……你得……送我回家……”沒轍,我隻好幫他結了帳,然後扶著跌跌撞撞的他出了門。誰知,他一出門就蹲在路邊“哇哇”狂吐起來。等他吐完,我再攙扶他回家。

誰知,當我好心將這個醉鬼送進他的家門,轉身準備離開時,他卻突然將門一鎖,然後背靠著門,雙手一把抱住我,口裏喃喃說道:“你別走……陪陪我吧……我老婆不要我了……我很孤獨……”天哪!此刻我才反應過來,什麽順路,什麽吃飯,什麽送他回家,都是圈套!我使勁揮舞雙手,掙紮著逃離了他的掌握。我又慌張又恐懼,腦海裏急遽地思索該如何逃脫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

他靠在門上,血紅的眼睛一直定定地看著我。我知道硬拚可能不行,隻能想對策了。我想了想,說要上洗手間。他一指旁邊的小門:“這是衛生間。”我走進去,插上了門。其實這是我的權宜之計,可衛生間裏什麽防身的東西都沒有。很快,我就聽到他在外麵使勁拍門,“你好了沒有,好了沒有,我也要上衛生間。”

我隻好磨蹭著出來了。他馬上一頭鑽了進去,惡心的是,他怕我逃跑,居然沒關衛生間的門。我立即跑到大門口,想擰開門,卻擰不開,已經被他用鑰匙反鎖了。我看到衛生間旁邊是廚房,靈機一動,進去摸了一把菜刀,回到客廳後,我看到茶幾上有一部座機電話,趕緊抓在手裏。等他從衛生間出來後,我一手舉刀,一手拿著電話,外厲內荏地大聲喊著:“你趕緊給我開門,不然我馬上給沈剛打電話……還有,我也可能跟你拚個魚死網破,我不信你家鄰居聽不到……”他似乎嚇了一跳,愣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說:“你別……你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趕緊開門,不然我真打電話了!”我作勢撥號。他趕緊從褲袋裏掏出鑰匙,手忙腳亂地往鎖孔裏插。門開後,我扔下電話,依然舉著刀,背靠牆挪到門邊,同時警惕地看著他。此時,這個平時在公司不可一世的家夥赤紅著眼睛,無奈而又惱恨地瞪著我,活像一隻鬥敗的公雞。挪到門口,我將刀“當啷”一聲扔在地上,順手帶上門,然後失魂落魄地沿著樓梯跑了下去,整個過程就像某個電視劇的情節一樣。

第二天,我本想把這次遭遇告訴沈剛,但想到許部長是他的得力幹將,即使告訴他,他也不會為我聲張正義。而且,還有可能會徹底得罪許部長,將來我在公司裏的日子會更難過。為了保住這份工作,我選擇了暫時隱忍。

一星期後的一天,也許見我並沒有告發他,許部長又壯起了色膽,趁那天下午業務部辦公室沒人,他溜過來,挨近我,小聲說:“上次真是對不起,我喝多了耍酒瘋,你別介意,今天我請你吃飯賠罪,不喝酒怎麽樣?”吃一塹長一智,我趕緊找借口拒絕。他仍舊不死心,一把抓住我的手,說,“看樣子你還沒原諒我……”我感到一陣肉麻,厭惡至極,趕緊站起身,抽開手,拿起茶杯倒水去了。我知道,隻要有這個色鬼在唐神,我就隻能離開了。職場,就是如此無情而無奈,女孩子一定要學會自保,否則,受到傷害的隻能是自己。

兩年後,我聽唐神的同事告訴我,色膽包天的許部長後來將一個剛進公司不久的女大學生誘騙到手,並導致那個女孩子懷孕。之後,女孩子的家長鬧到公司,許部長賠了5萬元給那女孩,而他本人也被唐神清掃出門,去向不明。聽罷此事,我啞然一笑——欲望是自我毀滅的推手。許部長的毀滅是注定的。而那個可憐的女孩,也許在學校學過很多知識,恰恰沒有學會自保。她的悲劇,也是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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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太平洋裏的魚 回複 悄悄話 你在廣告公司因為那個色鬼部長而逃離的這一步是錯誤的!你具備能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能力。卻為這麽一個小小的色鬼兒退縮是在是我不能理解的!
漂泊的萍萍 回複 悄悄話 回複五弟五哥的評論:
唉,有些知識,是要一邊做才能一邊學到的。
五弟五哥 回複 悄悄話 拉廣告,就和銷售一樣,要買的首先是自己的為人,知識,服務。
很難啊,,,俺在日本做過銷售和市場,知道那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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