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你現在為什麽要關心我?我是你不要的姑娘,我和誰訂親與你有什麽關係?我這麽多年對你的暗戀你明白嗎?】
那些天,父母似乎還在鬼鬼祟祟地進行著另一項“陰謀”——他們見我如此叛逆,不肯向老五家要彩禮,便托人給江蘇的紅英表姐寫信,讓表姐給我在江蘇物色一個家境殷實而可靠的人家,將我送到江蘇去。當我得知這件事時,對父母的怨恨更加深重。此時的我,就像家中的一籃雞蛋,他們迫不及待地要拿到集市上賣掉,換回生活必須的柴米油鹽。
其實,我的遭遇和處境,在當時的農村十分普遍。我們那裏甚至一度十分流行換親——有些人家因為家境貧寒,男孩娶不到老婆,於是便讓姐姐或妹妹嫁到別人家,換來別人家的姐姐或妹妹成為老婆。但這種沒有感情的換親,換來的往往是不幸的婚姻。一旦其中有一對夫妻因感情不和鬧離婚,那麽另一對夫妻也無法繼續平靜地生活,兩戶人家一定會鬧得雞飛狗跳、家破人亡才善罷甘休。
如此比較,我還算是幸運的吧!至少我沒有哥哥需要我去換親。可是,如果父母要“包辦婚姻”將我送往江蘇,我卻是千萬個不願意。我寧願放下自尊,去和老五家要彩禮。有一天晚上,當母親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這種日子不如死了好”的時候,我實在受不了她這種可憐兮兮的“苦肉計”和“攻心戰”,我氣呼呼地扔下一句——“你們不就是要彩禮嗎?我去向人家要好了,看你們要了這點錢,還能不能鹹魚翻身”就跑回了小屋,把滿腔委屈和憤恨傾訴在了日記中。
那天晚上,剛好川又來到我家,我聽到他在隔壁和我繼父說話。可是,沒過一會兒,我就聽到川在敲我小屋的門。一進門,他一進來就吞吞吐吐地問我:“你……真的……要訂親了?”我一下子愣住了,馬上反應過來一定是繼父告訴他的,繼父幹嘛和他說這些?而他,為何如此介意?還特意過來向我求證?
他在問我的時候,眼睛並沒有看著我,而是一直盯著牆上我畫的“紅樓十二釵”中的王熙鳳看著,那是我畫得比較成功的一幅水彩畫。我坐在床沿上,他坐在靠牆的椅子上,十五瓦的燈泡懸在低矮的屋梁上,用一副漠然的眼神看著我們。我低著頭,擺弄著手裏的日記本,不知如何回答他。但他的話卻引發了我的傷感——你現在為什麽要關心我?我是你不要的姑娘,我和誰訂親與你有什麽關係?我這麽多年對你的暗戀你明白嗎?也許訂親不多久,我就會成為別人的新娘,但你知道我曾那樣執著地愛過你嗎?那些糾結而又難言的心事,可憐而又可悲的父母,多難而又嚴酷的家境,沉重而又難卸的壓力,漫長而又無望的人生——為什麽全都由我背負?為什麽沒有一個人可以替我承擔?為什麽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卻躲而不見?現在卻又惺惺作態假裝關心我?
越想越傷心,一低頭,一串眼淚沒出息地掉了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手中拿著的日記本的塑料封皮上。
他頓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勸我,“你不要哭嘛……不要哭嘛……”他越說,我反而哭得更厲害。我多想把滿腹心事向他述說,但又從何說起?
哭了很久,淚水都打濕了日記本封麵。這裏麵,記載著多少我的心事啊!更多的是對他的暗戀和思念,即便在其他的男孩追求我的時候,他的名字也從沒間斷過。可是,如今他就要走了,而我也快要訂親了,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明白我對他的感情。該不該告訴他?我用手搓摩著日記本的封麵,內心無比矛盾。
如果不告訴他,也許是一輩子的遺憾!如果告訴他,他又會怎樣看待我?
矛盾了許久,我還是決定告訴他,從此了解這段無望的感情,清空自己的心靈,不管以後選擇怎樣的婚姻,也了無遺憾了。想到這裏,我默默地從枕頭邊拿出十多本日記,遞給他:“你拿去看吧,走之前還給我。”
他似乎有些吃驚,猶豫著不敢接。我說:“別的也沒什麽,就是想讓你看看這些年我心裏的秘密。”他將信將疑地拿走我的日記。之後的兩天,川沒有來我家。而我也一直在揣測他看了日記後會有什麽感想。
兩天後的晚上,他又來了,把所有日記都拿來還給了我,他神色淒然,重複著說一句話:“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他是個木訥的人,不會說話,但我仍然能夠明白他的意思:他沒有想到,我從十四五歲至今,整整四五年的時間,一直隱秘而無望地暗戀著他!
那天晚上,他像個傻子一樣,喃喃著重複了數十遍“沒想到”,一邊還輕輕地歎氣。而我,因為他明白了我的一片心,也沒有了任何遺憾,竟然有些輕鬆。我甚至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上海有女孩喜歡你嗎?”他勉強苦笑笑:“哪裏有!我們單位那些上海女孩,眼睛都是朝天看的,根本不把我們這些外地人放在眼裏。”接下來又是相對無言。氣氛有些沉悶,我隻好沒話找話:“除了那些上海女孩,還有其他在上海打工的女孩啊!你不是說,有很多四川女孩在那裏打工嗎?”
他又歎口氣,說:“我根本沒有往那邊想過,你知道的,我小時候就想當和尚。所以……”他猶豫了一下,接著主動說起了春節時為何沒有回來,“要不然,我今年春節就回來了……你是個好女孩,我怕耽誤了你……但我沒想到,你對我的感情這麽深……我真的沒想過,我隻覺得你跟別的女孩不一樣,很特別,可以做好朋友……”
我一邊擺弄著日記本,一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都過去了,沒關係的,給你看了,我也就了卻了一番心事。其實老五對我很不錯,他的性格和你有些相似,我隻是痛恨我爸媽出爾反爾,把我當商品一樣賣了……”可他似乎並不願聽這些,一個勁地沉溺於他的“沒想到”當中。沒坐一會兒,他就告辭回家了。
沒想到,第二天晚上,他又來了。他好像打定了什麽主意,一來就問我:“你想不想去上海打工?”我愣了。這從何談起啊?即使想去,現在也不是時候。我媽還在病床上呢,怎能一走了之?
見我猶豫的樣子,他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看你現在家裏也掙不到什麽錢,還債確實很難,不如去上海找份工作,我可以幫你找……”他越說越臉紅,最後又補充道,“你放心,我會把你當妹妹一樣看待的……說不定……以後我還會幫你在我的同事裏介紹個對象呢……”為什麽要特意說這些呢?是故意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法?還是讓我不要因為他願意帶我去上海而“賴”上他?而他現在所做的隻是為了幫助我家、幫助我,而沒有其他任何私念?……
不管怎麽想,我得承認,他的話好像上帝突然為我打開的一扇窗,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去上海打工,多麽美好的憧憬啊!
可是,我們村從來沒有人出去打過工,何況一個年輕姑娘,我的父母會同意嗎?如果我出去打工了,老五怎麽辦?如果讓他知道我是去上海打工,他會怎麽想?雖然我迫於父母壓力,和他說了分手,但是我們各自的心裏都沒有放下對方,都在等待可以光明正大交往的機會。如果不是父母迫於生活壓力,迫不及待地用“訂親換彩禮”,也許我也不會如此叛逆地“抗旨不尊”了,也許我和老五已經贏來愛情的柳暗花明了。
可是,命運就是如此陰差陽錯。它在我最彷徨、最無助的時候,將我曾經深深暗戀的男孩重又推到了我的麵前,並且給了我一個無比心動的誘惑——去上海打工!
我承認,這一刻的自己是自私的、勢利的。對我來說,去上海打工的誘惑比什麽都大,甚至大過了對老五的愛。我捫心自問:如果不是川建議我去上海打工,換了別人,我還會跟他一起去嗎?答案是猶豫的。因為換了別人,彼此不了解,我肯定不敢輕易跟他走。但換了川,我就敢肯定地回答——我願意!這裏麵,依然有曾經的愛的砝碼存在。另外,我相信,他不會害我。
那天晚上,我沒有告訴川自己的決定,我說我要考慮考慮,再告訴他。
他走了,但我整夜無眠。躺在床上,我試探著問妹妹:如果我去上海打工,你說好不好?
妹妹想了想,說了一句讓我十分傷感的話:姐,你要走了,我怎麽辦?
黑暗中,兩行淚水爬過麵頰,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枕頭上。是的,此時的我如果離開這個家,多像一個逃兵,毫不負責地將壓力轉嫁給了妹妹,她將重複我的命運。可如果我不走呢?一,也許我會厚著臉皮向老五家要一筆不菲的彩禮和“養娘費”,幫家裏還掉債務,然後嫁到他們家,在他們家過著也許沒有尊嚴的生活;二,也許會遵從父母之命回到江蘇,同樣要一筆彩禮,然後嫁給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我該走哪一條路?
妹妹睡在我的腳頭,久久沒有動一下,我知道她一定很難過。我在這頭撫摸著妹妹的腳說:“你別擔心,我出去打工就是為了掙錢還債,我會每個月寄錢回來的。如果我在外麵混好了,說不定還會把你接出去呢。”聽我這麽一說,妹妹好像安心了一些,馬上鼓勵我:“姐,你出去吧,爭取在外麵站穩腳跟,然後把我帶出去,我早就想離開這個‘活死人墓’了。”“活死人墓”的說法,是幾年前妹妹對我們這個家下的定義。雖然刻薄,但很真實。
他不是同性戀,隻是不想結婚。
嗬嗬,天使謝謝你,我會加油的!
金蓮現在也很好,都做奶奶了,她和我媽媽也保持著聯係呢,每年都會見麵。
我也象你的其他粉絲一樣, 希望你寫多一些.其實我已上國內的網頁一口氣看完你的舊作. 但現在我一樣有興趣繼續看新作.加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