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毛之。
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那個少男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我能肯定,我們每個人,在她/他情竇初開的季節,都有過或多或少、暗戀或明戀的對象,即便是時隔多年後回首,那些含羞帶澀的凝視、那些欲語還休的嬌羞、那些膽怯戰栗的牽手……無不讓人回味無窮或傷感歎息。人生如一部長篇小說,我一直想寫一寫在我的小說中,以逗號、句號、感歎號甚至冒號等形式出現過的男孩子們,以此紀念那段倏然即逝的青春歲月和那些悵然若失的懵懂情事……
一:[10歲時,無比依戀16歲的鄰家哥哥]
書上說,女孩子大多比較早熟,所以情竇初開也比男孩子要早很多,我好像也算是其中一個。
我出生於七十年代初,父母就生下我和妹妹兩個孩子。由於父親早逝,母親身體不好,所以家務事很早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我七八歲就學會了做飯洗衣掃地、割草喂豬喂羊,還要帶妹妹。好在我家有個關係很好的近鄰,他們家姓顧,有三個女兒和兩個兒子。兩個兒子分別是老四和老五,老四叫國兒,比我大6歲。老五叫華兒,比我大4歲。兄弟倆長相非常周正,國兒長著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個子又高,是村裏最帥的小夥子。
也許是因為家中沒有男子漢的緣故,所以我從小就特別“粘”國兒和華兒,割草也喜歡跟著他們。從我讀小學開始,國兒兄弟就經常送給我一些他們用剩下的紙或筆,哪怕他們的練習本最後隻剩下幾張紙,鉛筆隻剩下短短的一截,我也像撿到寶貝似的愛不釋手。
記憶最深刻的總是在夏天。學校放假了,國兒兄弟倆每天下午都會去屋後的河裏遊泳,我從小怕水,就在岸邊看著他們像魚在水裏一樣遊來遊去,看他們和別的男孩子打水仗,看他們比賽紮猛子。不用我央求,他們還會摘很多嫩菱角送給我吃,那是國兒家養的,可以隨意摘。有時候,他們還會在河邊摸螺螄、蜆子和蚌。回家煮了,再挑出肉來,然後炒韭菜、擀麵條吃,甭提多香了。當然,他們不會忘記我家,每次都會送一碗來。
當然,出於“回報”,我總是替他們撓癢癢、掏耳朵或翻紅眼。我不但輕手輕腳,而且會用長頭發絲對折成兩股,再卷成細繩,插進耳朵眼裏輕輕旋轉,耳朵裏就會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這種酥麻感會觸電般傳遍全身,非常舒服。
有一個夏季的一天,國兒在他家堂屋的兩隻板凳上睡午覺,我先給他翻紅眼(就是小心地把上眼皮翻上去,過一會兒它就會自動掉下來,眼皮蓋在眼珠上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國兒很喜歡這種遊戲。翻了一會兒,他就頂著兩隻“紅眼皮”睡著了。我看著很有意思,就想捉弄他一下。於是從他家找來一根挑擔用的長繩,把他連人帶凳子捆了起來,小心地打上結,然後逃之夭夭了。
類似的惡作劇還做過幾次。有時是把國兒脫在河邊的鞋子和衣服藏起來,有時是趁他睡覺時,用墨水在他臉上畫八字胡,有時知道他在上茅坑,於是偷偷繞到茅坑的後麵,扔下一塊土坷垃,妄圖濺他一身臭糞,哈哈哈……(注:我們老家的茅坑是在路邊挖一個圓圓的大坑,上麵搭一個簡易的棚子,放一個類似“太師椅”一樣的如廁架子,供人座著上廁所。但茅坑後麵是敞開的,方便起糞用。)
國兒的脾氣實在太好,怎麽捉弄他都不會惱,依舊給我送他剩下的本子和筆。有一次,他去割草時捉到一隻翠鳥,用細繩拴了腳,喜滋滋地送給了我。可惜的是,後來給妹妹不小心放飛了。
那時候沒有自來水,我們吃的都是河水,而我家的水好像都是國兒給挑的。每當看到我家水缸裏沒什麽水了,他就會主動挑滿。
有一天,不知道為什麽。國兒和華兒打架了,兄弟倆打得驚天動地,我從來沒見過國兒那麽生氣,發那麽大的火,橫眉豎眼的。隻見華兒手裏握著把鐮刀,一刀揮過去,國兒的胳膊上就滲出血來。華兒也嚇壞了,扔了鐮刀跑了。後來,國兒的胳膊上就留下了一條彎月形的疤痕。但他們兄弟倆好像並沒有因此反目成仇,過後沒幾天,又看見他倆一同進出了。在農村,兄弟姐妹吵架打架是常事。但就為這事,我有點莫名其妙地“恨”上華兒了。
小時候最開心的事就是看露天電影了。電影是在大隊的場地上放的,附近幾個村的男女老少到了那天晚上都會傾巢而出去看電影。那天,我總是會形影不離地跟著國兒、華兒還有他們的三姐秀美一起去看電影。為了表示積極,我總是自告奮勇地扛板凳,早早去占一個前麵的好位置。
但我膽小,不敢看流血的戰爭片。有一次是看《紅日》,影片中炮聲隆隆,血肉橫飛。我坐在板凳上,嚇得一手捂住眼睛,一手緊緊抱住國兒的胳膊。他也用手緊緊地環住我,嘴裏還說:別怕別怕,這是電影,又不是真的。那一刻,我有種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安全感。那時候,就有個朦朧的心願:要是國兒真是我的哥哥多好啊!像一棵大樹,永遠幫我遮擋風雨。
國兒家的屋後有一片竹林,竹林裏有一株很大的月季花樹,是他的三姐秀美種的。每年夏天都會開很豔紅的月季花兒。秀美每天都會在辮子上插一朵,紅豔豔的,讓人無比眼熱。但秀美很小氣,總是舍不得送給我幾朵。欲望是魔鬼,有時也會驅使我幹一些“卑鄙”手段——有時趁秀美不在家,偷偷去折幾支回來放在家裏,苦惱的是不能堂而皇之地戴出去。
有一天,我拿著菜刀悄悄鑽進顧家後院,準備砍兩根月季花枝,插到我家屋後的河邊,或許會成活。但我看著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又不忍心下手。就在這時,國兒忽然出現在我身後,嚇我一大跳。他看出我的心事了,說,你喜歡這個啊?那我幫你種一棵。不過要等到明年春天,挖它的根,埋在地下,每天澆水,它就活了。你現在砍了沒用的,活不了。我半信半疑。國兒說完就跳進河裏遊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