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朝友誼”的神話和中國對朝政策的失誤

“抗美援朝”：害慘中國

2011年12月17日，地球上已所剩無幾的“共產國家”中唯一采世襲製的朝鮮金氏王朝“太宗皇帝”金正日猝逝，朝鮮再次成為舉世矚目的中心。筆者認為：在21世紀的今天，隨著金正日的猝逝，是徹底戳破已被宣揚了六十年的“中朝人民用鮮血凝成的戰鬥友誼”神話的時候。

1950年6月25日爆發的朝鮮戰爭，是在中方事先一無所知下由北方的朝鮮在得到斯大林的首肯後，突然進攻南方的韓國開始的。當全副蘇式裝備的朝鮮人民軍照搬蘇式戰法，在戰爭初期向南一路打得勢如破竹時，中方曾數次拍電報告誡朝方要高度警惕美軍在仁川登陸的可能性，但金日成對中方的告誡始終置若罔聞。野心勃勃的金日成既不信任近在咫尺的中國，也看不起曾並肩戰鬥過但裝備很差的中國軍隊，“蘇聯老大哥”才是金日成依靠和模仿的唯一對象。金日成雖出身中國東北的抗聯，但他在抗聯時隻是營級軍官，影響力不大。金日成不屬於中共黨內的“延安派”，與中共高層缺乏交情和淵源。是蘇聯最後挑選金日成擔任蘇記“朝鮮特區行政長官”，金日成自此發跡，金日成與蘇聯的交情和淵源更深厚。

“聯合國軍”統帥麥克阿瑟一手策劃並實施的仁川登陸戰（1950年9月15日）一舉改變了朝鮮戰場上交戰雙方的戰略態勢，是麥帥軍事生涯的又一巔峰之作。向南進攻的朝軍因戰線拉得太長補給困難，且官兵極度疲倦、傷亡/減員嚴重，攻勢已成強弩之末。失去後勤補給後的朝軍在南北兩路夾攻下，不久即一潰千裏地撤回北方，此戰充分暴露了金日成是個軍事庸才。前幾年解密的前蘇聯外交檔案披露：狼狽不堪的金日成準備撤到中國東北重新打遊擊。在斯大林的提醒下，金日成才拍電報、寫親筆信向毛澤東求援。

對剛成立不到一年的“新中國”而言，即將“飲馬鴨綠江邊”並轟炸中國東北的“聯合國軍”突然成為心腹大患，美國海軍又已封鎖了台灣海峽，這兩項軍事行動猶如在“中國公雞”（中國地圖的形狀）的頭部和腹部各插了一把利刃，也使“新中國”的“解放台灣”之戰化為泡影。別無選擇之下，“新中國”唯有將全部戰爭潛力轉用於朝鮮戰爭，入朝參戰遂成為中國的勢在必行之舉。

“抗美援朝”戰爭雖然一掃中國自鴉片戰爭以來的國際形象，提高了“新中國”的國際地位，卻也害慘了“新中國”。中方統計有高達42.62萬誌願軍官兵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傷亡或被俘/失蹤（美方估計誌願軍傷亡高達75萬多，更有傷亡/失蹤達百萬之說）；海峽兩岸分裂至今，中國遲遲不能統一；中國入朝參戰對抗“聯合國軍”，使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資本主義陣營長期敵視/封鎖中國，中國長期被摒棄於聯合國之外。外交上被封鎖/孤立使中國不得不全麵倒向“社會主義陣營”（注），這反過來加劇了西方進一步敵視/封鎖中國，大大影響了中國的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外交上長期被封鎖/孤立更是毛澤東推行一係列過左的意識形態和治國方針政策的主要因素之一。筆者相信：如果中國不長期被西方敵視/封鎖，毛澤東不會被激發出“輸出革命”的“衝天豪情”；毛澤東主導的一係列國內政治運動或許不會發生，至少不會那麽偏激、頻繁，“新中國”將走一條相對順暢、務實的發展道路。中國為一個小國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高昂、太慘重。

中朝間的分歧/衝突由來已久

近年來對陸續解密的各國檔案所做的最新研究表明：雖然中朝曾簽有軍事同盟性質的《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條約》，但在朝鮮戰爭期間和戰後，中朝領導人在一係列重大問題上均出現過嚴重的分歧和衝突。朝鮮一直隻是將中國作為政治上提供支持、經濟/軍事上提供援助的主要來源，朝鮮對中國沒有人們想象的那麽信任和感激。

1950年10月25日，中國誌願軍入朝參戰後不久，中朝兩軍間協調不暢順和諧的問題就頻頻發生。金日成不顧中國誌願軍缺糧少彈的狀況，每每強求誌願軍為他啃硬骨頭─不切實際地發動攻擊甚至攻城掠地，他自己的軍隊卻或在後方“休整”，或呆在旁邊按兵不動以保存實力，金日成把中國誌願軍當成了為他火中取粟的炮灰。幸而誌願軍的總司令是體恤士兵、敢於抗上的彭德懷，網上盛傳彭德懷曾因金日成不命令朝軍配合誌願軍的戰事，致使誌願軍犧牲慘重而扇過金日成三個大耳光，“不尊重兄弟黨的領袖”遂成為彭老總1959年在廬山蒙難的重大罪狀之一。對中國“腦後有反骨”的金日成的本來麵目早在朝鮮戰爭初期即已暴露無遺。  

華東師範大學曆史係教授、冷戰國際史研究中心主任沈誌華最近利用已經解密的前蘇聯、匈牙利、東德、阿爾巴尼亞和中國的檔案文獻，以及相關的口述史料和研究成果，完成了《中朝關係曆史真相》的課題研究，它對上一世紀50-60年代的中朝關係有一套不同於傳統說法的係統總結。以下摘錄其中的一些內容。

五十年代，在蘇聯、中國和東歐社會主義陣營的大規模援助下，朝鮮戰後經濟重建三年計劃取得了重大成功。金日成乘機提出了“主體思想”，大樹特樹個人權威，同時開始一係列清除黨內軍內政府內異己的行動，不僅導致中朝關係急劇惡化，蘇朝關係也同時惡化。

蘇聯外交部觀察到：朝鮮停戰後，中朝關係有“不正常現象”，如“誌願軍司令部坐落在離平壤幾十公裏的地方，居住條件很差，朝鮮領導同誌極少去那裏”；在平壤的戰爭展覽館，12個戰績展廳中隻給中國誌願軍一個展廳。而在其餘的所有展廳中，朝鮮人民軍的作戰行動被解釋成與中國誌願軍無關。中國政府在1952年召回駐朝大使後，直到1955年1月都沒有再派新大使。在朝鮮駐華使館舉行的招待會上，周恩來“幾乎沒有同朝鮮代表交談過”。蘇方得出的結論是：“中國同誌對朝鮮人的行為很不滿（盡管沒有公開表達過）”。

另據《百度百科》披露：由於金日成大肆清洗朝鮮勞動黨中非自己派係的中國“延安派”、蘇聯派和南方派，1956年9月18日晚，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等人與就此事專程前來中國的蘇共代表團商談如何處理朝鮮問題。蘇方代表米高揚建議中蘇兩黨共同派人去平壤了解情況。毛澤東則對朝鮮許多同誌無辜被捕、開除撤職的做法極為不滿，並直接指出：金日成還是搞斯大林那一套，一句反對的話都聽不得，誰反對就殺誰。

毛澤東提出，中蘇兩黨派人去平壤的目的，就是“勸他們團結”，“收回成命”，恢複反對派的黨籍和職務。“我們要對金日成說，我們不是打倒你，而是要幫助你，但是你必須改正錯誤。”毛澤東還對米高揚說，金日成對我們有情緒，不聽中國的，這次主要靠你們了。

接著，中共領導人又與朝鮮代表團會談。毛澤東一開始就指出，朝鮮在經濟政策和幹部政策方麵的“問題很嚴重”，並通知他們，中蘇兩黨決定派代表團次日早上去平壤，要崔庸健也一同回去，這樣做的目的“是要幫助你們解決問題而不是要破壞你們”。

毛還說，對於朝鮮勞動黨的做法，過去就有意見，例如朝鮮戰爭，一開始就提醒過金日成不應該打，後來又警告他敵人可能從後方登陸。彭德懷和李克農甚至質問：朝鮮戰爭到底是誰發動的?是美帝國主義發動的還是你們發動的?

會談中，中共領導人對朝鮮勞動黨的批評非常嚴厲，指責他們在幹部問題上敵我不分，犯了“路線錯誤”，“黨內充滿恐怖情緒”。毛最後說，我們可以叫跑到中國來的同誌回去，但回去後一定要恢複他們的黨籍和職務，把問題拿到黨的會議上冷靜地加以解決。顯然，中共的態度比蘇共更加強硬和明確。不過，除了要求金日成糾正錯誤外，中共並沒有進一步的企圖。

米高揚和彭德懷等人到達平壤後，首先找金日成單獨談話，經過兩次深談，金日成原則上接受了中蘇兩黨的意見。9月22日召開的勞動黨中央全會作出決議，承認八月會議處理問題的方法“過於簡單”，同意恢複崔昌益和樸昌玉的職務，恢複出逃中國者的黨籍。

米高揚回到中國後表示任務已經完成，但毛澤東指出：“問題並沒有結束，而是剛剛開始”，事實也的確如此。在中蘇代表團離開平壤以後，金日成不僅沒有執行與米高揚、彭德懷達成的協議─在媒體上公布九月全會決議（隻在黨內傳達並在報紙上發了一個簡短消息)，反而繼續對有不同意見的幹部進行迫害，以致又有一些人逃到了中國。此外，關於釋放樸一禹的協議遲遲沒有結果，答應恢複尹公欽等人家屬糧食供應的諾言也一直沒有履行。盡管中國一再表示對於是否執行這些協議的結果非常關心，但朝鮮方麵一直虛與委蛇、拖延不辦，將中朝關係拖入冰點。

中朝兩黨的關係主宰了兩國的關係。自朝鮮戰爭結束後的五十多年中，朝鮮作為理論上的中國盟國，除了向中國不停索要各種各樣的援助外，在內政、外交上朝鮮基本是我行我素，鮮少為中國提供戰略協同和支援策應。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中國失去2000年奧運主辦權和朝鮮一意孤行地發展核武器。尤其是後者，中國在尷尬不已的同時，自己也倍受核威脅。

“延安派”等被逐步殘酷清洗

以金日成為首的滿洲遊擊隊派隻是最初組成朝鮮勞動黨的四大派別中較小的派別。中共黨內朝鮮籍的“延安派”--參加過中共及八路軍、新四軍、四野者--人數眾多、實力龐大，代表人物有崔庸健、金武亭（參加過中共廣州起義和二萬五千裏長征）、樸一禹、金鬥奉、崔昌益、金雄、方虎山、樸勳一、尹金欽、徐輝等，可謂人才濟濟、將星璀璨。這些人有的比金日成資格還老（如崔庸健、金武亭等），能力也比金日成強，且大多與毛澤東、林彪關係密切，並均在中共黨內、軍隊內擔任不低的職務，其中崔昌益、樸一禹都參加過中共七大。另一朝鮮籍的鄭律成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原《八路軍軍歌》）、《延安頌》等的作曲者。另一方麵，南朝鮮共產黨的主要創建人、朝鮮勞動黨南方派的領軍人物樸憲永早年曾就讀於上海商科大學（現上海財經大學），後被派赴上海工作，也與中國頗有淵源。“延安派”及樸憲永到達朝鮮北方後都曾身居朝鮮勞動黨、政府和軍隊的高位，後被金日成以各種名義逐步清洗，許多“延安派”成員和樸憲永後來都被以莫須有的罪名判處死刑。1961年9月，朝鮮勞動黨四次全國代表大會選出的85名中央委員中，原來由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選出的71名中央委員中連任者隻有28人，落選的其餘43人都是遭清洗的中國延安派、蘇聯派和南方派成員。

中國本可輕易清除金日成勢力

朝鮮戰爭初期，金日成以朝鮮人民軍的精銳主力--兩個軍共七個師的兵力進攻南朝鮮，第一軍軍長金雄、第二軍軍長金武亭都是老資格的“延安派”中共黨員。七個師中的三個主力師--第五師原是中國解放軍四野中朝鮮籍的第164師；第六師（師長方虎山）是四野中朝鮮籍的第166師；第七師（師長崔仁是老八路）是在四野中朝鮮籍第156師的基礎上吸收其它四野中的朝鮮籍官兵編成的。其它師中第二師師長崔賢、參謀長許波，第三師參謀長張平山、16團團長崔仁德，第四師師長李權武等也都是老八路。七個師中隻有第一師不在“延安派”的掌控中。

1953年7月27日朝鮮戰爭結束後，中國誌願軍直到1958年10月29日才全部撤回國。在這5年多的時間裏，金日成一直沒有停止過殘酷迫害/清洗黨內包括“延安派”在內的各種“異己分子”，許多“延安派”成員被判處死刑或連夜逃往中國，奇怪的是駐紮在朝鮮境內的幾十萬久經戰陣的中國軍隊對此竟毫無反應。

筆者認為：如果中國在朝鮮戰爭結束後果斷利用遍布朝鮮勞動黨、人民軍和政府中的大批“延安派”高級幹部和將領，同時利用幾十萬駐朝誌願軍的巨大威懾力和戰鬥力，即使不聯合朝鮮勞動黨中的蘇聯派、南方派，也能輕而易舉地端掉金日成派的勢力。若朝鮮勞動黨中的“延安派”、“南方派”上台執政，朝鮮將成為中國最鐵杆的盟國。絕不會有禍及三代的“金氏王朝”統治朝鮮長達六十年，朝鮮民眾也決不會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不會有朝鮮停戰以來近六十年的時間內朝鮮與中國在大多數時間內貌合神離、卻不斷向中國伸手索要各種援助；朝鮮無需發展核武器，不會被世界製裁、遺棄；不會發生搗毀誌願軍烈士墓和毛岸英墓的事件。如今的朝鮮經濟發展將與韓國不相上下，很可能是更有民族凝聚力的朝鮮統一長期處在美國卵翼下的韓國。可以說毛澤東出兵朝鮮的決策有一半失敗了：百萬誌願軍傷亡官兵的鮮血有一半白流了，這是抗美援朝戰爭最大的敗筆！ 

時光荏苒，終於盼來了金二世壽終正寢。由於中國的“抗美援朝”客觀上造成了朝鮮“金氏王朝”曆三代不衰的現狀，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中國對朝鮮的未來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引導朝鮮走上富裕、開放、自由、棄核的康莊大道。

（注）：筆者認為：毛澤東的獨立個性與民族主義情操與鐵托極為相似，曆史上毛對蘇聯頗有怨氣且並無淵源。如果“新中國”不因“抗美援朝”而被迫倒向“社會主義陣營”，“新中國”早晚會成為“亞洲的南斯拉夫”：在東西方兩大陣營間左右逢源，成為“不結盟運動”和“第三世界”的當然領袖，“新中國”將獲得更廣闊的生存和發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