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兒一起玩房子（3）——葉公的悲哀

      搬到新房子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因為我們搬家後一個星期就回國度假，所以中斷了這個玩房子係列。休假回來後，我和女兒倒是馬上開始折騰房子，但是這種折騰和“玩”的境界相差甚遠，純粹是‘苦力的幹活’，根本沒有時間玩，就更沒有時間寫故事了。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折騰之後，終於，家不再是髒兮兮的一個空房子，再加上一堆堆箱子紙盒，鍋碗瓢盆，壇壇罐罐，橫躺豎臥的家具了，終於有了一點家的樣子，我和女兒才有心情繼續玩房子，於是接著寫玩房子的故事。

我上麵貼了一張狗的照片，有人看了可能會奇怪：不是說玩房子嗎，怎麽玩起寵物來了？似乎有點和主題風馬牛不相及，但是我們搬家後的悲哀卻是從這隻可愛的狗開始的，且聽我慢慢道來。

我和女兒都非常喜歡狗，平時見到鄰居們的狗，總要和它們玩耍一會兒，即使看到陌生人帶著的狗，隻要主人允許，也要摸一摸、逗一逗。我比較喜歡大狗，女兒則大的、小的、黑的、白的、老的、醜的，隻要是狗，一律都喜歡。她曾多次提出要養一隻狗，不過我有自知之明，覺得人還養不過來，實在沒有精力再照看另一個生靈，就沒有同意，女兒一直視此為憾事。照片上的狗自然不是我的，是我房子的舊主人的，我們在做inspection時，女兒看見，用手機拍了下來。他們家有兩隻狗，女兒特別喜歡後麵那一隻，說是她的favourite，並一直念叨說如果房主將它和房子一起賣給我們就好了。

舊房主大概感知到了女兒對他的狗的喜愛，雖然他沒有把狗留給我們，卻本著慈悲為懷的善意，給我們留下許多相關的、讓我們對他的寵物無法忘懷的東西。而且這份禮物讓我們在搬家的第一時間內就收到。

當我和女兒興衝衝地打開新家的房門時，迎接我們的正是——彌漫在空氣中濃鬱的氣味和無處不在的狗毛，霎時讓我們逼逼真真地進了‘狗窩’。仿佛那隻可愛的狗正在藏在哪個角落裏，嬉笑地說：“不是有一句話叫作‘愛屋及烏’嗎？既然你們愛我，就學習著愛這個我的舊宅、你們的新屋吧。”

不是我誇張，當時境況真的很嚴重，以至於搬家公司的人都忍不住說：你這個房子，不找清潔公司好好清理一下，沒法住。

原以為搬過來就可以大“玩”一場，現在麵對新的形勢，我和女兒不得不改變主攻方向，任其箱子、籠子、行李、包裹滾落一地，出門奔向商場，尋找各種去味劑、清洗液、消毒水，……，然後進行一場空前的愛家衛生運動。“It’s not fun.”這是女兒在那段時間裏重複的最多的一句話。女兒又說：我都恨這個狗了，它讓我以後都不想再養狗了。我笑她說：“你這純粹是‘葉公好龍’。”

什麽是葉公好龍？這當然又得從‘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室雕文以寫龍。於是天龍聞而下之，窺頭於牖，施尾於堂……’講起。不過女兒比葉公總算好些，待家裏清洗幹淨之後，她就忘記了勞作的辛苦，又恢複了對狗的喜愛。

其實，做葉公的不僅是女兒，還有我自己。這個房子也快變成我的龍了，以前，心心念念要買一個不甚完善的房子，想要好好過把“玩房子”的癮，真正房子到手了，卻發現有太多太多事情要做，這裏要修繕，那裏也要整理，簡直要被這個破爛的龐然大物驚嚇著了，一時感到束手無策，無所適從，力不從心。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第一步邁出去了，就必須繼續往前走。房子清洗幹淨之後，我和女兒就立即開始了裝飾房間的行動。從哪裏入手呢？當然要從我們最熟悉、最自信的工序——塗漆開始。也不是我們性急，實在是不得不為之。我的舊房主，不知道出於何種審美理念，將所有的房間，包括天花板，統統刷成暗綠或暗橙色，使得我們在哪個房間呆著都壓抑地要喊叫。

當然，我也知道這麽說有些不恰當，每個人對顏色的偏愛是不一樣的，如果有人看到我原來深藍色的臥室，可能也會覺得我神經有毛病。但是，麵對這些黑暗暗的房間，我實在忍不住發牢騷。

本以為以我和女兒的水平，粉刷房間不會有什麽技術問題，隻是時間的消耗，誰知我又錯了，這一次是老革命遇到了新問題——塗天花板，這活兒以前還真沒幹過。如果說清理狗毛算是第一件不好玩的事，那麽刷棚頂就是第二件了。偏偏幾個臥室的天花板還都是那種凹凸不平的，這又增加了塗漆的難度。看房子的時候，我曾說我喜歡這個天花板的風格，看起來不呆板，有變化，這時候就要為這份‘喜歡’而付出了。

我和女兒按照youtube教的方法，專門買來特殊的油漆，特殊的厚海綿滾子，還有登高用的梯子，分工合作，一個人刷邊，一個人滾牆麵。登高爬梯的，還真是不好玩，脖子仰得僵硬，胳膊舉得生疼，每塗一小塊地方，就得挪一下梯子。最可恨的是，控製不好油漆量，漆點滴滴嗒嗒到處淋，搞得滿身滿地，狼狽不堪。活兒沒幹很多，油漆到費了不少，兩個臥室的天花板沒刷完，一桶油漆倒報銷了。氣得我和女兒都說這活兒沒法幹。

怪隻怪牛頓先生，他老人家既然能夠發現蘋果往地下掉這一現象，為什麽不順便發明一種能用意念控製蘋果走向的方法，豈不造福子孫萬代？

不過，我實在沒有理由抱怨，因為我隻參與了這一個半房間的天花板刷漆，其餘的，包括所有的頂棚和牆麵的粉刷，全是由女兒一個人完成的。我曾想請一個塗漆工，女兒說看看再說。她倒是不急不躁，我上班的時候她就在家裏有條不紊地做，可能是熟能生巧吧，我再沒聽到她怎麽發牢騷，隻是家裏每天都在變樣。這樣，女兒用了大約一個月的暑假時間，不僅全部完成塗漆工作，而且大部分房間的裝飾都就了位。在女兒開學之前，我們的新家終於像個家樣了。朋友們來我們的新家，我會顯擺地說：“看看我們的勞動成果。”這時，女兒會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打斷我：“應該說是‘我’的勞動成果。”我調侃她說：“你和我沒必要分得那麽清楚吧？再說，沒有我的場外指導和每個周末的鼎力相助，你說不定還在那兒哭鼻子呢。”

我的下一集玩房子終於可以寫寫before and after了，現在讓我先上幾張我們新家的片片，雖然算不上好，但是是我和女兒親手幹出來的，自己看著，心裏還是挺有成就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