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1)
2024 (1)
二
霍繼成和柳芳的當務之急是找房子，移民之家雖然讓他們暫時落了腳，但是一天四十加元實在不是個小數目，所以兩口子算計著盡快租房子安頓下來。
不過初來乍到住在這裏也是有好處的，就是人多信息多主意多。在柳芳用開水給一家三口泡方便麵當早飯的時候，霍繼成已經從諸多房客和老板娘的七嘴八舌議論中予以去粗取精，把行動方案製定下來了。吃罷麵，他先出門到拐角的便利店花六塊多加元買了一張中文星島日報和一張多倫多地圖，然後坐在房間裏研究報紙上的租房廣告。那時候新移民來的多，出租的房子也多，一塊塊豆腐塊似的出租房屋的廣告密密麻麻差不多占了報紙的兩個版麵。
粗粗看下去，柳芳先就被價格嚇了一跳。單間，指明出租給單身的，一般為四百到五百加元一個月，適合於家庭的，很多都要七百以上，七百加元，相當於人民幣四千多，這光是住，還要吃用呢，柳芳的心裏先就打起鼓來。
“你在那裏磨磨蹭蹭幹什麽呢？”霍繼成有些著急，他督促柳芳趕快行動。
霍繼成用排除法先劃掉那些‘適於單身男性’或者‘適於單身女性’的，又在柳芳的建議下，劃掉了那些七百元以上的，剩下的就有限了。然後他和柳芳分工合作，一個打電話，一個在地圖上畫圈。霍繼成的腦子到底好用，他隻看了一眼柳芳畫的圈圈，就發現了一些規律：其一，他發現大部分出租的房子都在地圖的右邊，那時候霍繼成和柳芳還不知道這個區域就是士嘉堡，是多倫多華人最集中的區域。其二，根據散點圖的原理，他找到了兩個點子密集區並把它們畫了出來，最大的是在地圖的右上角，霍繼成和柳芳決定先從這個區域入手。
把兒子留在屋裏，霍繼成和柳芳手持聯絡圖（地圖），懷揣密電碼（地址和電話本）出發。
在家千般好，出門事事難。柳芳走出大門就有些蒙頭轉向找不到北，不知道該向左轉還是朝右走，不知道到哪裏坐車，怎樣坐車。霍繼成倒是胸有成竹的樣子。聽老板娘講，多倫多的公交車好坐，主要街道是棋盤型的，橫是橫，豎是豎。他已經在地圖上畫好了出發點與目的地的斜線，現在隻要先朝北坐車，再換乘朝東開的車，走三角形的兩個直角邊就行了。
公交車上人不多，每個人都有座位。一上車霍繼成就埋頭看地圖，柳芳則扭著身子看窗外。柳芳還是第一次邁出國門，她要好好看看這西方世界到底是啥樣子。在她的心目中，‘外國’就是高樓林立，霓虹燈閃爍，五光十色，車水馬龍——這些都是在電影電視裏看到的，多半都是紐約曼哈頓的景象。可是公交車穿過一條條街道，到站停車，乘客下車上車，所經之處好像都很荒涼，很多樹，一些低矮的房子，偶爾有幾棟高樓，連個商店都沒看到。多倫多不是加拿大最大的城市、國際大都市嗎？怎麽還沒有北京上海呢，就連她們家鄉的城市都比這裏熱鬧。柳芳心裏略有些失望。不過她又想，也許這一帶是郊區吧。
柳芳還在看著窗外，霍繼成突然猛地拉她一下：下車，快下車。柳芳不明就裏，急忙跟著往下闖。
“到了？”
“可能……，好像……。”
霍繼成走到路口看路標，查地圖，再看路標，再查地圖，最後說：“都是你，也不幫我看著點，下錯站了。”
“還有多遠？”柳芳問。
“還得再往前好幾站。”
“沒啥，咱們就走吧。”
終於，他們找到了聯絡圖上的第一家，廣告上說的是‘光猛土庫’，原來就是地下室，昏暗得白天也得開燈，隻在靠近頂部有一扇一尺高的窗子，哦，這就是光猛了。柳芳有關節炎，不能住這樣的房子，隻得作罷。第二家，本來寫明月租金六百五十，但聽說他們是一家三口，便說房價要漲到七百二十，因為三個人做飯洗澡洗衣服用的水電要多得多。第三家，房子不錯，在樓上，但是不能租給帶男孩子的家庭，男孩子太淘氣。第四家，有人捷足先登，租出去了。第五家，……。
柳芳和霍繼成按照聯絡圖上的分布一個街區一個街區地走，起碼走了十裏路，柳芳後悔沒穿旅遊鞋出來，她的腳都磨出泡來了，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房子。
最後一家給了他們希望，看了房子，談了價格，霍繼成和柳芳決定交定金將它租下來，這時女主人發問：
“先生係不係正職啦？”
這句問話讓兩個人有點發蒙，不知道這位舌頭有點大的女人在問什麽，後來才搞清楚是問有沒有固定工作。霍繼成聽著惱火，心說，老子是堂堂的大學係主任！
“我們剛剛到這裏，還沒來得及找工作。”柳芳解釋說。
“沒關係啦，那你們就給我十二張支票好啦。”
十二張支票？為什麽？
“你們沒有推薦人，又沒有工作，如果不把一年的支票拿到手，我怎麽能相信你呢？”
柳芳他們沒有支票，無法得到這家人的信任，隻好落荒而逃。出了門，霍繼成不顧大學教師的體麵，憤憤地罵道：“全是他媽的見錢眼開的勢利小人。”
霍繼成和柳芳在外麵奔走了一天，花了八塊錢車費，卻是一無所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