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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隕(30、31)——原創小說

(2009-10-05 17:18:02) 下一個

30

      再次見到老木,綺萍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綺萍一口氣講了她對他們在深圳找工作的想法,又說在那裏開始新生活的諸多好處。綺萍向往地說:“我已經打聽好了,深圳的氣候也是很好的,那裏是海洋性氣候,雖然夏天熱一點,但冬天是很好過的,春節時還到處開花呢。你`想想,在數九寒天,北方都是白雪皚皚的時候,那裏卻用鮮花來裝飾節日,多麽浪漫和不可思議!我想我肯定會喜歡深圳的。”

      此刻,綺萍有些得意忘形了,她既高興於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也自得於自己的決心和果敢,更憧憬於她和老木的未來,因此,她並沒有過多地注意老木的反應和神情。其實,雖然剛開始曾有一絲驚喜從老木的臉上掠過,但隨後,他一直是沉默的。

      臨走,老木說:“綺萍,事情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這裏有好多事情,我……,我們需要好好想想。”

      綺萍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就接著老木的話說:“是呀,我也知道有好多細節需要考慮,你下次來我們再探討。”

     老木張了張嘴,但隻是咽了口氣,沒有說什麽。

 

      綺萍心懷期望的等待著。估摸著老木要來的那幾天,每天上班綺萍都守著電話,連上趟廁所都急急忙忙的,生怕錯過老木的信息。但是,一個半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兩個半月過去了,老木沒有打電話給她。

      綺萍心裏很疑惑:老木是不是沒來呀?他病了嗎?家裏出事了嗎?坐臥不安的綺萍請了一天假,坐公共汽車找到老木驗貨的那個工廠,想要從這裏打聽一下老木的情況。

      還沒進大門,綺萍就被門衛攔住了,問她去什麽部門,辦什麽事情,聯係人是誰,並要她出示介紹信和工作證。綺萍心裏一急,結結巴巴地說她沒有介紹信,隻有工作證,她要找一個叫陳天浩的人,他不在這裏工作……。

      看門的老大爺看綺萍急得要哭了,忙安慰她說:“姑娘,別急,慢慢說。”

於是綺萍說她的一個老鄉要到這裏驗貨,她想打聽打聽他什麽時候到,她急切地要見到他,因為……,因為她媽媽病了,綺萍要帶些藥給她媽媽。

      老大爺仔細地看了綺萍的工作證,然後和藹地告訴她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應該去檢驗科,找xxx

      按照老大爺的指點,綺萍找到了要找的人,並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那人說:“呀,真是不巧,陳天浩兩個星期前來過,走了。下次要兩個月以後來。”

      “什麽?他來過?走了?”綺萍不禁失聲喊了出來。

 

      對於老木舉動,綺萍百思不得其解。老木為什麽不見我?難道他不想和我一起開始新的生活嗎?抑或他有什麽難言之隱?或者他根本就是在欺騙我的感情?她的情緒由驚訝到疑問,由疑問到憤怒,心裏的氣泡越鼓越大。

      綺萍沒有回家,直接去了長途電話局。幾經周折,接線員幫她接通了老木工作的外貿公司總機;又是一番打聽、詢問,電話通到老木工作的辦公室。

     “喂,哪位?終於聽到了老木低沉的聲音。

     “老木,”綺萍剛叫了一聲,便哽咽住了。

      老木顯然聽出了綺萍的聲音,吃驚地說:“怎麽是你?出什麽事了?”

      綺萍盡量抑製住自己的抽泣,說:“你為什麽沒來找我?”

      電話線的那一端沉默了,過了一會兒,隻聽老木說:“我們這裏一切都好,請你務必放心。我大約xx日到那裏,我會通知你,我們再談。”老木的口氣像是在談公事,顯然,他是不想讓同辦公室的同事們聽到什麽,感覺到什麽。

 

31

      終於,綺萍等到了老木的電話。電話裏,他隻說了一句話:“你請一天假吧,十分鍾之後我在校門口等你。”

 

      老木把綺萍帶到郊外的一個公園。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找到一個長椅,他們雙雙默默地坐下。這時,老木才開口道:

      “對不起,綺萍,上次沒有找你。我是想給你和我自己多一些時間,好好考慮我們之間的事情。這些天,我想的太多太多。今天,你能好好聽我說一說我心裏的想法嗎?”

      綺萍沒說什麽,眼睛看著地下,輕微地點點頭。

      老木望著遠處,輕聲地說:

      “綺萍,你知道,我一直是喜歡你的。這種感覺幾乎是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就有了。直到今天,我還清楚地記得你剛插隊到集體戶來時的模樣:梳著齊刷刷的兩條辮子,白白的,大眼睛怯生生又有些好奇地看著每一個人和我們集體戶屋子了的一切。那時候你才十五六歲吧?

      “後來,我們倆好上了。我真高興能名正言順地為你做些什麽,你做飯時幫你挑水,鏟地時幫你帶壟,冬天往地裏送糞和你一個車,幫你搬糞坷垃。那時的生活那麽枯燥,那麽艱苦,但是因為有了你,我的生活變得溫暖了。你知道我的身世,從小到大,我得到的溫暖並不很多。

      “前些天,我曾想,如果那時我沒有抽調回城,如果你沒有去上大學,我們就在郝家屯廝守著,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那該有多好啊。。”

      老木的話,把兩個人都帶回那遙遠的過去。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但我們再次相遇時,各自都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再青春年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說句實話,那次見麵時,我甚至沒想到會再和你聯係,所以,根本沒問你的聯係方式。

      “但那次回去後,我就感到好像什麽重要的東西落在清川了,我必須找回來。這種感覺令我食寢不安,坐臥不寧。於是再一次出差,我去找了你,我對自己說,隻是敘敘舊。

      “人的感情是奇怪的。有些東西,你很多年不曾想起,你以為你已經把它忘記了,但實際上這隻是假象,沒有再想起,不是因為它對你微乎其微,而是因為你在精心珍藏,不忍觸摸。我對你說要和你繼續友誼,實際上這是自欺欺人。我們之間的情感不可能僅是友誼能覆蓋的。我早就應該懂得這個道理。現在,實在是太晚了。

      “當你提出要離婚,要去深圳,要和我在一起時,我的心也在狂跳,我也曾憧憬過那樣的未來。是啊,去深圳,我們可以重新創業,重建家庭,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你和我……。”

      說到這裏,老木的聲音變得高亢起來。但是,他嘎然止住了。

      ……

      “綺萍,”老木又一次叫著綺萍的名字,眼睛裏充滿了淒愁,很艱難地再一次開口:

      “綺萍,我反複考慮過,那隻是一個幻想,我們不能那樣做。我們可以在感情上無視曾經有過的分離,但這不等於這個時期不存在,正是這個分離給我們帶來了家庭和其背後的責任。

      “想到離婚,我就想到我那二歲的女兒。如果我提出離婚,我不可能得到撫養權,甚至看望她都會很困難。你知道我的童年是怎樣艱難地度過的,一想到我女兒也要忍受同樣的痛苦,我的心像被刀紮的一樣。和你說心裏話,我無法忍受女兒覆我童年的舊轍。

      “老天和我們開了兩次玩笑:第一次使我們分開,第二次讓我們重聚。可能你和我一生都無法從這些創傷中恢複。但我還是不得不做出選擇。我隻能說:對不起,綺萍。

      “我已經和我們領導談過,告訴他我家有困難,不能出差,這裏驗貨換別人了。這是我最後一次來清川。”

 

      老木結束了長長的獨白。自始至終,綺萍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做一個動作,隻是默默地流淚——她任其淚水在臉上流淌,甚至打濕了衣裳,也沒有去擦一擦。

      此刻的綺萍,就像一尊薄如蛋殼的青瓷娃娃,脆弱得一碰就要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老木心如刀絞地看著綺萍,真想把她抱在懷裏,好好疼疼她,但是最終,除了默默地遞上自己的手帕以外,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老木將綺萍送回她住的宿舍區,看著她走進宿舍大門,又在那裏站了很久,然後轉身回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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