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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隕(20、21)——原創小說

(2009-08-27 16:45:08) 下一個

20

     婆婆和齊爽的話使綺萍有所心動,她突然想要孩子了。想來想去,她決定和徐誌明談一談。他們兩人本來就不是那種無話不說的夫妻,綺萍不知道怎樣開這個口。

一個周末,徐誌明難得地沒去辦公室看書,晚飯後,兩個人坐在屋裏,一個看小說,一個看報紙。綺萍覺得這是個機會,就笑著說:

      “誌明,你媽那天找我去吃螃蟹了。”

      “是嗎?”徐誌明頭也沒抬地說。

      “你猜媽和我說什麽了?她問我為什麽沒懷孕。”

      徐誌明的眼睛從報紙移到綺萍的臉上,“你怎麽說?”

      “我說可能過一陣子就懷上了。”

      “哦,是嘛。”徐誌明的注意又回到報紙上。

      “可是,齊爽說……”

      “齊爽?你和她說什麽了?”徐誌明有些急赤白臉地問。

      “沒說什麽,就說女人懷孕的事”

      徐誌明生氣地說:“你少和她來往!我最討厭女人東家長、西家短的,小市民。”

      綺萍看到徐誌明那個樣子,一點聊天的興致也沒有了,但是好不容易在這個話題上開了頭,她耐著性子繼續說下去:

      “你別發火,齊爽也沒說什麽。不過誌明,你看你媽那麽想抱孫子,我們是不是也應該積極一點。”

      徐誌明鐵青著臉說:“你要說什麽呀?”

      綺萍遲疑了一下,說:“我覺得如果我們,……,嗯,那個什麽,次數多點,可能就……,我可能就會懷孕了。”

      徐誌明眼睛回到報紙上,沒吭聲。

      “誌明,你說呢?”綺萍又加了一句。

      徐誌明把報紙一摔:“你讓我說什麽?有些事你知我知就算了,你還要我明說嗎?”

      綺萍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看到綺萍一臉無辜的樣子,徐誌明更火了。梗了梗脖子說:“實話說吧,我從心裏不願意碰你。”

      綺萍聽這話有些刺耳,就說:“怪不得我們沒孩子,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

      徐誌明唬地站了起來,指著綺萍說:“那好,今天我就把話說明白。付綺萍,我告訴你,我一碰你就想起以前的事,就什麽興致都沒有了。”

      看到綺萍張嘴要說話,他又說:

      “別告訴我你和你以前的男朋友什麽事也沒有,這點常識我還有,別他媽的蒙我。”

      徐誌明接著說:“這事放在我心裏,連我媽都沒告訴,我他媽的也快憋死了。今天可是你逼我說的。”說完,徐誌明將門狠狠一摔,走了。

 

      綺萍楞楞地看著那扇門,由於徐誌明用力過大,門後掛的衣服一直在晃動,像是那麵牆也在動。綺萍一陣眩暈,感覺到自己的腦漿也在跟著動。她想到了新婚之夜,想到了那條髒兮兮的枕巾,恍惚之間,好像回到了姑姑家,坐在那間貼著喜字的屋子裏……,但一切又是那麽混沌、模糊。綺萍使勁兒晃著頭,要把這些討厭的畫麵晃走,可是腦子裏就像有一架破損不堪的電影放映機,不停地、反複地、雜亂無章地放著那麵目已經模糊的黑白電影,強迫她觀看。

 

      若幹時間以後,綺萍回頭審視自己的婚姻。無疑,她和徐誌明的結合是一個不幸。但這不幸的根源在哪裏呢?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兩個人性格不合,生活習慣不同,興趣愛好差異太大,婚後相互間又沒有很好的交流、調整,……,這些都是婚姻不美滿的原因。如果有機會從頭來一次,她人生的路可能會是不一樣的。但是,那初夜之事,卻是她和徐誌明婚姻的一道先天的,無法彌補的裂痕。誠然,這是一個誤會,但卻是一個難以解釋而又致命的誤會,好像老天和他們開了一個玩笑。也許,這就是命吧。

 

21

      徐誌明並不後悔向綺萍講了那些話。自新婚之夜以來,他心裏的疑問就沒有消除過。他曾告訴自己:什麽事情都有例外,綺萍就是一個例外。但是,從心底裏,他並不相信這一說法,他覺得那是自欺欺人。隨著他和綺萍之間的感情一天天的淡漠,壓在心底的疑問就一天天的凸顯。更嚴重的是,在想象中,他已經不知不覺地把這疑問變成了事實。作為男人,他是有衝動的,但一想到那事,他的腦子裏就會湧出綺萍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的情景,……,這種想象齧食著他,折磨得他幾乎喪失了男人的能力。

      整個事情就像一塊梗在嗓子裏的魚骨,徐誌明曾試圖把它咽下去,但沒有成功,反倒越來越痛苦。現在他鼓著勁兒,把它吐了出來,連血帶肉地吐了出來。雖然那劃傷可能給他和綺萍留下永久的疤痕,但徐誌明還是覺得痛快了。

 

      鄰居們沒有看出綺萍和徐誌明兩口子和往常有什麽不一樣。綺萍還是每天忙來忙去做家務——雖然不再像過去嘴裏老哼著歌,這也正常,柴米油鹽的日子過久了,哪來那麽多歡樂?徐誌明還是每天到點回家吃飯——經過樓道,經常板著臉,也不和人打招呼,這也難怪,人家是大技術員嘛,現在可不是知識越多越反動的文革時代了。兩口子攪在一個鍋裏吃飯,躺在一張床上睡覺,有時吵吵鬧鬧也是難免的,誰家的日子不是這麽過的?

 

      但實際上,自那次爭吵之後,綺萍和徐誌明的關係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就像兩個平常不要好的同事,雖然相互不喜歡,但每天遇到至少還點頭打招呼。突然有一天為一件很重要的事撕破了臉,從此雙方就堂而皇之地從相互不喜歡變成了仇視。雖然氣消了之後他們可能還會相互打招呼,但心裏的敵視一旦明朗化了,就很難恢複到原來的狀態了。

 

      夫妻之間,除了爭執、吵架,還有一種更惡劣的情況,那就是冷漠。綺萍和徐誌明的關係就屬於後一種。他們兩個人本來就沒有多少交集,沒有共同的愛好,沒有共同的話題,沒有共同的朋友。現在就更像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兩個陌生人。‘相見如冰’,這就是說他們了。

 

      徐誌明從小就讓他媽媽培養成了遠庖廚‘君子’,所以買菜做飯還都是綺萍的事。每天,徐誌明一進家門,綺萍照例還是把飯菜都準備好了。

      “吃飯吧。”

      “吃飯。”

      兩個人像機器人執行程序似的每天重複那兩句話,便各自沉默。也不是賭氣,實在是無話可說。

家裏的一應費用開銷,照舊是兩人分擔。當然,如果徐誌明出差或者回他媽媽家,離開了幾天,他會把相應的菜金要回來。夫妻過到這個份兒上,也算是一種本事了。

 

      盡管如此,他們並沒有想到離婚。那時候離婚還是罕見的事情。

      他們也沒有分居。說起來有些尷尬,住在筒子樓那十平米的房子,連個沙發都沒有,別說分居了,就是分床都是無法做到的奢侈的事情。

 

      但是雖然睡在一張床上,兩個身體卻是楚漢分明,各據一邊。‘同床異夢’,‘形如路人’,其實這些還不算是最壞的,而綺萍常常想到的是,她和徐誌明是不是就是睡在一起的兩具僵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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