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和牛
一塊孺子和牛共同耕耘的處女地
就在大批知識青年離城後不久，大約是六九年三月，北部邊境發生了‘珍寶島事件’：蘇聯悍然入侵我國領土珍寶島，並打死打傷我邊防戰士。
這是一個令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事件，全國上上下下紛紛組織起來示威遊行，聲討蘇聯修正主義的滔天罪行。我們小學生也由學校組織上街遊行，我們高喊著：“打倒蘇聯修正主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隨後，蘇聯大兵壓境，邊境不斷吃緊，中央發出了全麵備戰的號召。
在學校裏，我們開始學習防空知識和戰地救護，並進行防空演習訓練。以前在電影裏看到的躲避空襲的情景出現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操場上，劃出一塊地方作為假想的防空洞。經常，我們正在上課，尖利而刺耳的防空警笛響起，於是我們每個人都就要馬上離開座位，迅速走出教室，跑到‘防空洞’中，兩手抱頭蹲下。一些同學假扮成傷員，把紅藥水塗在胳膊或腿上，還有一些更重的‘傷員’，幹脆躺在地上，從各班裏抽出來的‘擔架員’和‘衛生員’匆忙地奔走著，包紮傷口，搶救傷員……。
那時候，我們都將家裏的廢棄不用的紅領巾找出來，作為三角包紮帶，學習如何止血和簡單的傷口處理。同時我們也學習一些戰備知識，如普通的掩體，或土包及障礙物可以躲避步槍和流彈的襲擊；水泥防空掩體可以抵抗中重型炮彈，如果水泥層達1.2米，便可以防原子彈空襲；另外，白色可以減輕原子輻射，在緊急情況下，可以用白布單裹住全身以減輕輻射等等。
戰備氣氛越來越濃，假想的防空洞已經不符合實戰要求。於是，一場全民挖防空洞的戰役打響了，我們小學生又一次停課，回到居委會參加挖防空洞！
我們居民小組（也就是我們樓的全體住戶）的防空洞是在樓西邊挖的，也就是原來每天作早請示的地方。先挖一個約長5米、寬3米的長方體，一直往下挖，直至見到粘土層，然後向橫向掏大約一人高的洞，作為通道，再擴展成一個能容的下幾十人的大洞，等空襲來的時候，我們全樓人就可以躲進去。
那時候，我們樓的年輕人大都作為知識青年下鄉去了，壯勞力沒有多少，我們十來歲、十幾歲的孩子就成了主力軍。大一點兒孩子的用鐵鍬挖，小一點兒的用籃子運土。畢竟人小力薄，我們的工程進展不是很快。看到別的樓，青壯年人多，幹得熱火朝天，有時還挑燈夜戰，心裏又是羨慕，有時著急。不時的，傳來消息：某某樓防空洞已經全部挖好了，各家甚至搬些板凳之類的東西進去；某某樓的防空洞已和另一摟的連通了，空襲時他們可以從一個洞口進去，從另一個洞口出來。
後來，又有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傳來：什麽地方防空洞塌方了；誰家的小孩被砸著了；夜戰時電線接的不規範，有人被電著了。姥姥怕出事，不想讓我去參加，可是那是革命行動，姥姥不敢也不能阻止我，隻好叮嚀囑咐我要小心，其實我長的又瘦又小，還特別不會幹活，也幫不了什麽忙，但每天都積極去幹，去盡自己的那一分力，而且那並不是被強製的，是小孩的一種上進心吧。
隨著備戰的加強，商品供應也愈加緊張了，不僅是買菜難，幾乎買什麽東西都難。所有的商店貨架大都空著。這時候，票證發揮了極大的作用。每人每月半斤肉票，半斤糖票，三兩油票，每一季度半塊肥皂票，一包火柴票……，過年的時候有二兩香油票，半斤地瓜票，半斤花生票，半斤瓜籽票……。還有什麽蠟燭票、毛巾票……，票證之多，大概可以上吉尼斯大全了。
清理階級隊伍的運動也在這時接近了尾聲，與前麵的轟轟烈烈相比，收場似乎有些潦草了。大學裏的學生大部分都離校了，文化大革命以來又沒有招新的學生，學校裏冷冷清清，而剩下的學生也在擔憂自己的去向，有些自身難保的意思。
姥爺的專案組終於解散了，好像給姥爺的定論是‘人民內部矛盾’，那些比姥爺問題大得多的‘叛徒、內奸、走資派、反動學術權威，及其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們，也大多有了定論，最為嚴重的大概就是‘敵我矛盾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除了被整死的，或者自殺的以外，大部分都從牛棚裏放了出來，回到了家裏。
姥姥和姥爺私下議論：“這下子運動該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