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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澳隨筆:憨憨的澳仔之四 -- 誕生在國際航班上的婕妮 不做華人 情願做日本人

(2011-05-22 22:51:05) 下一個

誕生在國際航班上的婕妮

婕妮(Jenny)的故事歸類在“憨憨的澳仔”係列裏實在是不倫不類,原因有二:一是婕妮不是澳仔,二是婕妮精明能幹一點兒也不憨。然而,婕妮是澳洲公民,而我又是在澳洲與婕妮相識的,盡管她的“澳仔”身份令人可疑,沒有更合適的地方,暫且歸類在這一係列之中,也算是個權宜之計吧。

所有在澳洲的人,除土著居民外,幾乎每一位都曾被問過是從哪兒來的,或者在哪兒出生的,明確地說,即你的祖國是哪裏。就算幾十年前在澳洲出生,也要回答老家是哪兒的。比如說:喬伊斯三十歲從英格蘭來,今年七十六歲了,她說在澳洲的時間比在英國的時間長,當然是“澳仔啦;萊斯和朗尼都誕生在這片紅土地上,一個老家英格蘭,一個威爾士;皮特父親是埃及人,母親是法國人;特蕾薩是二十年前從波蘭移民來的,保羅的一口打著嘟嚕每句話都降調的英語,一聽就是意大利人;菲來自斐濟,一看臉上寬寬的趴鼻梁就曉得。簡而言之,每個人都有根,都有一片藍天土地在身後。

然而,婕妮就十分特殊,她哪兒都不屬於,宛如斷線的風箏。我們在辦公室聊天兒時,問起她的老家,她何等伶牙俐齒的人卻半天支支吾吾愣是沒說出老家的名字。那麽,是在哪兒出生的呢?依然哼哧,也無下文。真奇怪!婕妮講得一口純正的大不列顛英語,未有一絲地方口音,流利之程度不亞於聯合國專業譯員,因此無法從語言的語音語調上猜。大家樂得猜猜迷,那就從外表上入手。婕妮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怎麽看怎麽都和俺們中國人沒兩樣哦,而且國語和廣東話絕不像學“二外”學來的。香港人?台灣人?泰國人?印尼人?新加坡人?等等等等。婕妮對所有的猜測不是搖頭就是不置可否,最後,一位同事調侃:那你一定是出生在國際航班的飛行旅途中嘍?婕妮這才答了個“噎死”,點點頭,表示讚成。哪國的航班?婕妮思索了一分鍾,荷蘭航班。好吧,婕妮就算荷蘭人了。

其實,無論是誰,第一眼看到婕妮,就知道她是百分之百的,中國人不敢說,華人是肯定的。國語說得十分完美無懈可擊,但不是我們的普通話,也不是嗲嗲的台灣國語;她的廣東話嘰裏呱啦比鳥叫得悅耳,也絕不是模仿來的。大家的分析,最有可能,她是在廣東什麽地方出生的,後來去了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之類的地方,在年紀很小的時候來到了澳洲。

不過有一點讓人搞不懂。婕妮自己不承認自己是華人也就算了,她也不希望別人承認自己是華人。那天我和她聊起剛來澳洲的一些經曆:我提起,初來悉尼,經常碰到一些年輕的摩門教實習生在街上隨便逮著個人就喋喋不休地宣傳他們的教來。這些年輕紳士特有禮貌,個個會說好幾國語言,見什麽人說什麽話。他們以自己的主觀猜測,選擇傳達信息的載體。我被他們逮過好幾回,且每回都被當成日本人,被人問候一句:靠一起挖,或是,靠幫挖。我告訴他們我是中國人,他們又馬上改說漢語,倍兒標準的漢語。我會立即誇獎他們的漢語,但是滿麵笑容地拒絕他們的瞎囉嗦。婕妮聽到這,忙不迭地說:說你是日本人?那好啊!又加一句:當個日本人,蠻不錯嘛。這叫什麽邏輯!

婕妮具有語言天才,又能夠精湛地使用它們,因此與人溝通交流是她的強項。她在公共關係,市場營銷,發言乃至發表演說方麵都顯示出極優秀的才幹。

婕妮穿衣很有品位,她長得白白胖胖,麵龐白皙而平坦,所以她的衣著總是選擇黑色,至少我和她相處的這段時間裏,或者更確切點兒,在辦公室裏,都是黑色,很職業的著裝。她雖胖,卻勻稱,衣服與皮膚之見從來沒有一絲縫隙,曲線玲瓏剔透,人貴有自信,甭管別人怎麽看,“我自巋然不動”,胸中有豪氣,認定這就是美。記住,婕妮不是中國人,她不在乎別人說什麽。她的穿衣品味讓人看不出她是二十一還是二十九,年齡反正是個謎,無人問津。

婕妮的語言能力與穿衣品味兩項優勢實實在在為她的工作業績增光添彩。這是個“移民法律服務中心”,總部在墨爾本,悉尼隻是個分部。每月總裁都會來悉尼視察一次,另外規定開兩次電話會議(那時互聯網還沒普及)。每次總裁來的那一天,婕妮都特別興奮,物質與精神都做到最佳。物質上,她的化妝一絲不苟,毫無瑕疵,光彩照人;她的著裝突顯優勢,上衣領口開得很大很低,她傲人的胸部十分豐滿;西服短裙很窄很短,但不失尊嚴,腿雖挺壯,卻肉感勻稱。總之,大大方方,揚長而不避短。不知總裁是否注意到了這一點,並留下印象。

匯報工作的會議上,婕妮的發言語言流暢,用詞恰當,語調輕重緩急,聽她講話是種享受。婕妮的匯報極具選擇性,所有成功的案例,都是她,這個“她”應該大寫,點燈熬油辛苦做成的;工作中的大小差錯都是助手的疏忽或生疏,當然助手工作很努力,we are human beinghuman errors are not avoidable,我們是人哪能不出錯?她表白自己的時候同時也為助手解點兒圍。我就是那個助手,為此很感動。

再一次記住,婕妮不是中國人,因為她的優點就在於,她口若懸河的大功獨攬並不背人,都是在光明正大的會議桌前,領導和同事都在的場合下,臉不變色心不跳,從從容容地做的。她隻對總裁匯報,眼睛隻看著總裁,同事們對她的坦率之驚詫,對她的過分自我表揚之擠眉弄眼,她全都看不見,抑或熟視無睹。

跟移民服務中心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幫助客戶上訴移民法庭的案件都是有選擇的,估計根本就沒有勝訴的可能的案件,找借口推辭掉是肯定的。公司的宗旨有一條:輸了不收費。因此,勞民傷財,絞盡腦汁,搭進時間精力,客戶賴上不說,公司聲譽受損,這樣不賺錢的事,傻帽才會幹!所以公司接的案例十有八九都成功,婕妮隻不過把大家做的事都擔待在自己身上了,與文過飾非虛報假報有著天壤之別。原諒她的不謙虛吧,她從未承認過自己是中國人是華人,我們的美德未在她身上體現並不是她的錯。

然而,千裏馬萬裏馳騁也有失蹄之時。一次,一個百分之百勝訴的案例由婕妮積極地接下來,是個雇主提名從海外聘請一名市場經理的申請被移民局拒了。拒絕的理由是這個公司沒有自己的培訓計劃,不在澳洲本地培訓聘用選擇人才。分析一下,大概在申請時太倉促,沒準備這方麵的文件。如果能夠補足所有的文件,並證明在澳洲本地找不到需要的人才,就能獲勝,僅此而已。那段時間不知婕妮在忙什麽,陷進愛的漩渦?公司之外另有業務?不得而知。她把這個案例遺忘了,拖過了有效期。當客戶詢問時,這事就變麻煩了,電話直接打到總部,總裁對她極不滿。

從那以後,婕妮渾身的迷依然是迷,依然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是哪國人,依然每逢總裁來悉尼時著裝得體打扮得光芒四射,依然“貪天下之大功”為己有,依然自我感覺“當個日本人比較好”,依然英語國語廣東話說得似流水動聽悅耳。不過,忽然有那麽一天,婕妮撤退了,戰略轉移的目的地不詳,反正從此就不見她這個人了。

記不得多久,大家幾乎淡忘了這位才華橫溢的國際航班上出生的年輕女士了。有一天為公司谘詢一個案例,電話打到“明月移民服務公司”,電話線的那頭傳來純正的英語:早上好,明月移民服務公司,Jenny’s speaking。哈哈,想起來了,這個公司是韓國人辦的,曾經問過我是否願意去工作,因為他們也想做點兒中國人的生意。我當時婉言謝絕了,因為我考慮我在韓國人堆裏幹不了什麽,心裏掠過一絲嘲笑:赤裸裸賺錢還起了個浪漫清爽的名字“明月”!這事兒我無意中說給婕妮聽,她竟然聽進去了。

你不得不佩服婕妮,她確實是個有心人。這樣的“有心人”不情願做華人,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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