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你我, 隻是過客

晨雞初叫,昏鴨爭噪,那個不去紅塵鬧?路遙遙,水迢迢,功名盡在長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舊好;人,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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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裏路雲和月

(2008-04-27 19:35:59) 下一個

家鄉是一座小城。城裏有一條河,叫龍遊河。河的上遊是一座廟。

清晨,寺廟裏的小和尙敲響了低沉的鍾聲,一絲絲的曙光順著龍遊河涓涓的流淌,小城從河邊楊柳葉尖的朝露中清清爽爽的蘇醒過來。勤快的農民大爺挑著鮮嫩滴水的瓜果菜蔬健步如飛的往菜市場趕;打著哈欠,滿臉紅暈的大媽麻利的在街口支起了豆漿油條的早餐鋪子;有幾個晨練的老人站在石拱橋上悠閑的托著鳥籠,耍著太極;晨曦下的河麵上撒滿金燦燦的陽光豆子;一對早起的野鴨怡然的飄浮在波光鱗鱗的水麵上,它們身後不遠處緊緊跟著兩隻一搖一擺劃著水的小鴨;河心的烏蓬船上站著一個黑黝黝的漁夫。漁夫赤著腳,褲管卷到了膝蓋上。他全神貫注緊盯著撒在河麵上的一張漁網。片刻,他雙腿跨立,雙手均衡發力,幹淨利落的把魚網拉出了水麵,隻一撒手,甲板上到處是一條條歡蹦亂跳的小魚。不遠處趴在河岸邊欄杆上玩耍的少年看得癡了,恨不得化做那一條條漏網之魚,從魚網中展鱗而出,紮入清澈透亮的龍遊河中。

少年撿起一粒石子,往河裏擲出兩圈水漂,又跳起身,扯下一把楊柳葉,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河岸。他跨進家門,嗅到撲鼻而來烙餅的香氣,便隨手丟下楊柳葉,顛顛的去洗手。少年的母親紮著圍裙,她抽出幾根柳葉,輕巧的編出一頂楊柳帽子;剩下幾根拿水洗了,切成小段,拌進烙餅裏。少年背上書包,戴上楊柳帽,咬著清香撲鼻的烙餅,哼著“讓我們蕩起雙漿,小船兒推開波浪”,朝著學校跑去了。

少年所在的小學,正對著那條小河。那天的體育課,年輕的體育老師一邊喊著“鍛煉身體,保衛四化”的口號,一邊在前麵領跑。繞河一圈,差不多是一堂課的時間。在剛出發不久,少年和兩個跟他一樣調皮的孩子,悄悄從大隊裏溜出來,鑽到橋洞下他們的“據點”。那橋洞是他們追古思今,討論國家大事的地方。

“我爸他們單位,聽了老山前線回來的英雄做的事跡報告” 少年雙手握拳,躊躇滿誌。

“長大了我一定要去當解放軍,到老山前線殺敵。唉,我什麽時侯才能夠長大啊!”少年甲用腳踢石子,歎氣。

“長大了我要去省城,聽說省城有好多遊戲廳,不但有魂鬥羅,超級瑪麗,還有好多我們沒玩過的遊戲”。 少年乙對著河水發呆。

“我長大了要坐飛機,我爸說坐上飛機就象是孫悟空的一個跟頭一樣,可以飛十萬八千裏!”少年目視遠方。

“哇,十萬八千裏,那有多遠?”少年甲和少年乙齊聲感歎。

“大概,到北京了吧。不對,可以到地球的另一邊,美國。對,就是到美國。”少年很肯定的點頭。


“美國?打倒美帝國主義!”


三個少年叫著,跳著,到河邊玩水。打鬧夠了,按原路跑回學校,正好趕上跑步歸來的大隊。下課的鈴聲響了,同學們蜂擁而散。鈴聲再起,電線柱上的音箱裏傳來鏗鏘有力的女高音“為革命,保護視力,眼保健操現在開始
….

那時侯每個周末,是少年最開心的日子。因為在每周日的下午,少年的母親總要帶他還有他的姐姐去小城裏的一家冷飲店。他們在冷飲店坐下來,服務員端上兩碗冰鎮紅豆。少年和他姐姐一人一碗。少年也曾問過他母親為什麽不吃,母親坐在他們對麵,微笑著看著他們姐弟津津有味的把紅豆吃下去,搖搖頭說:媽媽牙不好,不能吃冰的東西。你們吃,就等於媽媽在吃。

少年對母親的話深信不疑,狼吞虎咽喝完紅豆湯,舔著嘴唇,巴巴的望著母親說:媽,我還能不能再吃一塊娃娃頭雪糕…..



多年以後,當初的少年已經長大。他帶著來美探親的母親在曼哈頓逛街。天氣酷熱,母親一眼看到街角的
Cold Stone冰激淋店,鑽進去孩子似的嚷著讓他買冰鎮雪糕。

他疑惑的買來雪糕,看著母親津津有味的吃著,他忍不住問:媽,您的牙?

母親張開嘴,露出一口又白又全的牙,一邊咬雪糕,一邊說:放心,媽的牙口啊,好的很。


他坐在母親對麵,看著母親額頭的白發。他仿佛翻了一個跟頭,飛過了十萬八千裏,回到少年時代,回到了清澈透亮的龍遊河邊。

 (星島 05/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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