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節後的第二天, 澤西和靜雯終於風塵仆仆的回到了家. 安頓好第二張嬰兒床, 等兩個小家夥都安安靜靜睡了覺, 夫妻二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靜雯頭倚在澤西的胸前, 耳朵貼著他的心髒. 她喜歡這樣聽著丈夫的心跳, 讓她有真實的安全感. 真快, 昨天他們還攜手倘徉在風光如畫的長島海灘, 享受著無憂無慮的二人世界; 昨天他們還在奧蘭多的迪斯尼樂園孩童般的盡興遊玩. 跟做夢似的, 一眨眼, 他們已是兩個孩子的父母. 用澤西父親的原話, 稱他們二人是 “娃娃爸爸, 娃娃媽媽”. 因為在父母的眼裏, 不管自己怎麽成長, 永遠都是孩子. 雖然孩子終究會長大, 長大了的孩子也會有自己的孩子. 父母欣慰的看著孩子們的成長, 孩子們無奈的看著父母一天天的老去. 歲月輪回, 不老的隻有常駐心底的回憶.
這幾年, 澤西的變化很大, 大得出乎靜雯的期望. 當年二人剛剛認識的時侯, 澤西正沉溺在一段絕望的感情裏無法自拔. 最後那段愛情無疾而終, 澤西也從青春祭壇裏抽身而出, 不但跟靜雯走在了一起, 還一改頹廢, 奮發圖強. 幾年的工夫, 在生活和事業上都取得了不小的突破. 靜雯並不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 所以當她懷上了她和澤西的第二個孩子而她確信丈夫可以一手托起這個家的時侯, 她就毅然辭掉了在一家著名軟件公司薪資優厚的工作, 安安靜靜過起了相夫教子的恬淡生活.
而澤西天生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他在國內北方的一所名牌大學勉強混了幾年, 學的是機械內燃機柴油專業, 專攻中速內燃機說白了也就是火車製造.這個專業的就業方向一是研究所,二是實際操作 (進鐵道部門),三是火車製造設計.澤西畢業那年正趕上中國大學改革不再包分配.那一年是公元1999年,那個世紀末炎熱的多事之夏令眾多懷著出國夢的峷峷學子直到10年後還記憶猶新.當澤西揣著新鮮出爐的GRE還有他澎湃的高遠誌向走進了和平區14緯路沈陽的美領館,正趕上因為美國 “誤炸”了南斯拉夫中國大使館中美兩國的關係那段時期降至了冰點.澤西發現美領館鐵將軍把門周圍街道滿是示威的人群還有戒備森嚴的武警,他就將簽證申請材料塞進了街角的垃圾箱順手撿起一顆石子奮力扔向高牆後的美領館.澤西在圍觀人群的叫好聲和警察無動於衷的冷漠注視下吹著口哨離開.那幾年中國的大專院校興起理工合並, 於是澤西回母校又念了一年金屬材料的雙學位.
2000年的夏天正當澤西又陷入了何去何從的迷惘的當兒,摩托羅拉來學校招聘,負責招聘的那個經理一看澤西的簡曆上寫著學生會主席,他就稀裏糊塗就被招進了摩托羅拉.接下來澤西在北京分公司的研發部門呆了大半年,又碰上了去法國學習的機會.澤西深受錢老先生中西合壁觀念的影響,竟將“圍城”裏的方鴻漸當做人生的偶像仿而效之躊躇滿誌就去了歐洲.學習期間澤西也曾試圖 “遍訪歐洲名校”無奈精力財力均力不從心.退而求次之澤西從北到南將歐洲走馬觀花轉了一圈。
那是在澤西剛到巴黎的一個周末,他背了個書包活象個流浪漢到處遊蕩.在地鐵站的自動售票機上他鼓搗了半天就差沒往裏塞人民幣就是整不出一張全天票,這時侯Catherine翩翩然的出現了.她顯然是想幫澤西,無奈她一連串的法語和滿身的香水味均令澤西如墜雲裏霧裏.澤西靈機一動,他原想去羅浮宮於是他砍自己的左手模仿斷臂維納斯,雙手一揮指天指地形容拿破倫的皇宮.Catherine一拍腦袋皺皺鼻子點點頭替他買張票就拉他一起去坐地鐵.澤西想法國女孩真雷鋒無愧於大革命的發源地.可二人下了地鐵又上火車最後出了城澤西才心裏暗叫不對.終於下了車遠遠看到無數歡蹦亂跳的孩子澤西傻了眼原來到了迪斯尼樂園.肢體語言有時產生誤解有時卻是無國界,那晚在裏昂火車站附近的一間小旅館澤西和Catherine進行了酣暢淋漓的實踐。澤西後來想都說法國女人隻擦香水不愛洗澡那是謠傳,至於法國女人的多情浪漫也不盡然,因為當晚一夜柔情後澤西一覺醒來Catherine已經蹤跡不見,要不是枕頭上的幾縷金發澤西還以為碰上了西方的狐仙。結帳時被旅館的老板告知你的同伴臨走時已經付了一半的房錢。
盡管從此再也沒有碰上過Catherine,澤西將那次相遇看做自己長大成人的轉折點。他從此信奉“紅塵你我,隻是過客”和“年輕就是體驗”。
澤西在法國呆了一年,翻遍當地的中文報紙,不幸的是並沒有見到出授“克萊登大學”博士學位的愛爾蘭人刊登的廣告;所幸的是紐約大學的錄取通知及時寄到。那一年中美再生事端,美國的間諜飛機侵入海南還誤撞了中國的飛行員。澤西想要是再等一年倘若明年小鷹號駛入福建爆發了第三次世界大戰豈不是永遠也去不了美利堅。於是澤西大義凜然跨入了巴黎的美領館,沒料到簽證官二話不說就給了他簽證,澤西堅持認為得道多助他是沾了飛行員王偉的光。
拿到簽證,澤西又回北京的分公司呆了幾個月。那時侯正趕上北京申奧成功。申奧成功的當晚,澤西和交往了三個月的Kelly一人買了一麵小五星紅旗,頭戴著奧運五環的帽子,加入了天安門廣場的狂歡。Kelly是一個漂亮單純的在校大學生,他們相遇的時侯,她的人生還沒有完全展開,她也還不曾生發展翅飛翔的夢想。他們和其他見證那一曆史時刻的年輕人一樣,整夜的縱情狂歡,為了申奧成功,為了嶄新的世紀,也為了年輕的飛揚。在廣場上煙花綻放,人們高呼“中國萬歲”的時侯,歡慶的氣氛被推到了頂點。中國人一貫的內斂在那一夜被激情替代。澤西和Kelly站在廣場中央,他們忘我的擁抱,澤西貪婪的吻著Kelly,吻到她窒息。他們跟身邊認識不認識的說著“2008,北京見!”
在璀璨的煙花亮遍北京城,整個城市陷入一片歡樂的海洋的那一刻,澤西悄然離開了正和同學揮舞國旗的Kelly,匆匆與歡樂告別。
第二天,澤西坐上了國航直飛紐約肯尼迪的班機….
“想什麽呢?這麽投入”?
靜雯頭倚在澤西的胸前,微微仰起頭,奇怪的看著他。
“噢,沒什麽。對了,明年夏天,不如去北京看奧運會吧”。
澤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