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卻的記憶 -- 親曆9.11

早上從家裏開車出來 , 到華盛頓橋下麵 , 哪兒都是堵 . 連著拐進幾條小路 , 不曾想每一個通往紐約市的進口 , 一例的堵了個嚴嚴實實 . 正下著細雨 , 頗有些 “ 清明時節雨紛紛 , 路上行人欲斷魂 ” 的淒涼 . 觸景生情 , 六年前的一幕幕浮上腦海 .

那一年美國經濟已經開始衰退 , 股市和財務醜聞呼之欲出 , 市場處在一片腥風血雨的崩潰邊緣 . 應該說 , 本 . 拉登在戰略上挑了個非常好的時機來發動這場蓄謀已久的恐怖襲擊 .

那時侯我剛剛從南方的學校畢業 , 北上找到一份在紐約的工作 .

9.11 當天 , 我是八點左右到的公司 , 手忙腳亂的準備八點三十分的培訓

八點四十分 , 一個一起參加培訓的女同事指著她的電腦大驚小怪的說 : 看 , 世貿著火了 ! 另一個男同事立馬接道 : 是新拍的蜘蛛人電影介紹吧 ? 這幫好萊塢的導演 , 眼紅西部有地震蓋不了高樓 , 盡拿咱紐約說事 ! 女同事自討了個沒趣 , 也就不響了 .

大概五分鍾後 , 我的手機就先響了 . 我女朋友的驚呼順著電話一連串的往外冒 : 撞了 , 撞了 , 糟了 … 她太慌了 , 話都說不利索了 . 我回到坐位上網一看 , 果然說有一架 737 誤撞了世貿 . FOX 隻報道說是普通的飛機失事 .

到第二架聯航班機撞上雙子座 , 辦公室裏的電話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 開了鍋似的 . 同事們紛紛湧到樓上的會議室看電視去了 . 我因為剛進公司 , 還是個菜鳥 . 就沒敢跟著起哄 . 隻是在網上看 . 一看不得了 , 每個新聞網站都在直播 . CNN 更是幹脆的下了結論 : 這是恐怖襲擊 !!

“ 恐怖襲擊 ” 這詞一出來 ,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 , 當時就蒙了 . 因為那天我女朋友原先要上早上九點的課 , 而她的學校離世貿隔的並不遠 . 我狂打我女朋友的手機 , 一律是忙音 . 我姐住在皇後區的 Astoria, 手機也是打不進去 . 直到半小時後 , 我女朋友到家 , 用座機打給我辦公室的座機 , 我才鬆了口氣 . 原來她坐 MTA 到一半 , 地鐵就停了 . 世貿底下的地鐵站本是中轉的大站 . 一出事 , 自然就關掉了 . 第一通沒頭沒腦的電話 , 就是她剛鑽出地麵 , 急急忙忙打給我的 .

在我的不斷重撥下 , 也終於打通了我姐的電話 . 她則壓根就沒從家裏出門 . 姐告訴我 , 馬路上到處都是警察和救護車 . 我說那你還是呆在屋裏先別出來 . 畢竟五角大樓也撞了 ( 那可是國防部 ), 全國的飛機都被禁飛了 . 沒人知道再往下還會發生什麽驚人的事情 !

最讓我們擔心的 , 是我女朋友的姐姐和姐夫 . 他們二人都在華爾街上班 . 照這架式 , 恐怖分子擺明了要將紐約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 那麽華爾街難免會成為顯眼的目標 .

直到晚上 , 才聯絡上她姐 . 她是隨著 “ 逃難 ” 的人群 , 在警察的指揮下 , 走了近五個小時 , 穿過布魯克林橋回到家的 . 她說那個慘 , 好些年紀大的走得中了暑 ; 女人們都脫了鞋 , 把高跟鞋提在手裏走 ; 男的光膀子的也不少 . 平時衣冠楚楚的曼哈頓人 , 在災難來臨的那一天和非洲的難民沒什麽兩樣 .

我工作的那幢樓離的算遠 , 可在那一天也沒能獨享其安 . 下午先聽說還有一架要撞白宮的飛機在賓州墜毀 , 辦公室竟然有個同事大聲說他父母就在那架飛機上 . 搞得所有人都替他祈禱默哀 , 幾個小時後證實他父母乘坐的那個航班壓根就沒起飛 , 虛驚一場 ! 然後有消息說對麵的 Mall 裏有人放了定時炸彈 . 這還得了 , 人們如驚弓之鳥往外跑 . 和我一起跑出去的一俄羅斯工程師一邊氣喘噓噓的警告我說 : 咱們這片可是有核電站的 . 這要一引爆 , 還往哪跑 ? 說完 , 晃著又高又壯的身子就躥出去了 . 驚的我是一邊跑 , 一張驚訝的嘴半天也合不上 …

由於新浪網的直播 , 遠在國內的父母在他們半夜的時間打了電話過來 . 我爸命令我 : 紐約市裏 , 凶吉未卜 , 你必須今晚把你姐給接出來 !

我即刻將車加滿了油 , 又帶了一些水和麵包 , 我那女朋友也義無反顧的坐上了我的車 . 結果那次的英勇之舉無疾而終 . 原因是紐約市當天戒嚴 , 封橋 . 所有連接市裏的橋 , 隻出不進 . 離華盛頓橋遠遠的 , 就見一隊隊的荷槍實彈的大兵 , 嚴陣以待 . 隔著數英裏還在車上 , 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世貿還在燃燒的濃煙及聞到嗆人的煙味 . 這場火連續燒了很多天 . 姐姐打電話說她在家裏呆著很安全 , 我們才不甘心又無奈的掉頭回去了 .

令我極其鬱悶的是 : 當天晚上看新聞 , 國內的新浪網竟然有人對發生在美國的這場悲劇幸災樂禍 !

轉眼六年過去了 . 紐約人堅強的站立了起來 , 下城那一片也恢複了往日的生機 . 這場災難 , 不是身在紐約 , 是不會真正體會得到其中的深刻含義的 . 新的世貿大廈正在如火如荼的重建 , 並且比舊的還要高 . 建成後 , 那不僅僅是紐約市的新的地標 , 那將更是紐約人的不屈不撓的精神的體現 .

我不得不承認 , 紐約是一座偉大的城市 , 因為這裏集中了無數的精英 . 這就是所謂的 “ 美國精神 ” 吧 !

(載 2007年12日10日"星島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