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裏昂車站 (Gare de Lyon) 還早 , 我們便在車站喝了杯咖啡又吃了隻羊角麵包 . 冰月告訴我說巴黎的 Cappuccino 是全世界最好喝的 . 我卻不喜歡喝 . 因為 Cappuccino 總讓我聯想到道士身上穿的長袍和頭上戴的小尖帽 , 無論是在意大利還是在法國 .
我們在車站門口打了台出租車 , 披著晨曦的白露 , 風塵仆仆的穿過巴黎的市區 .
天剛蒙蒙亮 , 早起的人群從沉寂了一宿的都市各個角落鑽出來 ,爭先恐後的侵占了大街小巷, 趕走了孤獨的長夜 , 開始了又一個塵土喧囂的白天 .
從下火車開始 , 我和冰月的交流並不多 . 因為之前的突發事件 , 我們之間彼此有些尷尬 . 其實我對女人的了解並不多 . 打我懂事起 , 我接觸得最多的是我的母親 , 我聽得最多的也是我的外公外婆嘮叨我母親是個 “ 傻女人 ”. 我也偶然聽到我們的鄰居小聲議論我母親是 “ 壞女人 ”. 而在我的眼裏我母親更多的是一個孤獨卻堅強的女子 . 再有就是日本酒吧的老板娘 , 陪酒女 . 這些女人活的有好有差 , 她們卻都鮮明的存在於同一個社會上 . 而這個社會既可以容納形形色色的女子 , 也就可以給予象歪哥及總督他們一席之地吧 .
存在即是理由 , 海納百川 , 江匯千流 , 我一個十六歲的中國少年就這樣懵懵懂懂的給送到了離家萬裏之外的歐洲大陸 ; 而跟我一般大的孩子正在國內的高中裏接受正常的教育 , 享受著父母的關愛 .
那個親手把我送出來的人 , 也是我的親身父親 , 也是幾百萬人口的一個大城市的所謂 “ 父母官 ”, 慈祥的對我說送我出來是讓我換個環境 , 讓我重頭來過 .
回頭想想 , 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 到底是他的拔苗助長 ; 還是我的自甘墮落 , 放任自流 ?
從小到大 , 我總比同齡的孩子懂事 , 我總比同齡的孩子早熟 , 我也總比同齡的孩子敏感 . 如果深究我人生的罪魁禍首 , 那麽就相當於討論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一樣沒有意義 .
瑞士帶給我唯一的安慰就是讓我遇見了阿達 . 阿達是我灰暗的青春裏的一抹燦爛的彩虹 , 是她給了我光明和信念 . 和阿達在一起的日子 , 我的生命充滿了陽光 .
那這個冰月又給我帶來了什麽 ? 準確的說 , 她是我的啟蒙老師 . 她就象一棵 罌粟花 , 而我就象一個貪吃的幼童 , 吮著塗滿罌粟的山楂果 , 欲罷不能 .
那天我們坐出租車穿過市區 , 來到 20 區的唐人街 .
那個區的唐人街又髒又亂 , 街角隨處可見遊蕩的黑人和中東人 . 司機在 冰月的指揮下七拐八繞的把車開到一條又窄又長的巷子最深處 .
司機放下我們 , 收了錢 , 就把車開走了 . 冰月敲開了一扇破舊且積滿灰塵的小門 , 一個歪帶著網球帽 , 賊眉鼠眼的中國人搜遍了我們全身 , 才放我們進去 .
屋裏燈光很暗 , 煙霧彌漫 , 一股發黴的味道熏得人喘不過氣來 , 我發現這原來是一間餐館的儲藏室 . 我肩上的包隨即被另一個長著鷹勾鼻子的中年男人拿走了 . 我們就站在原地 , 網球帽歪著眼看著我們 .
我偷偷看了冰月一眼 , 她麵寒如雪 , 目不斜視 .
整整站了有十來分鍾 , 我感覺我的後背已經被汗浸透了 . 一個魁梧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 我抬頭看他一眼 . 他的樣子 , 絕對是那種小說裏描寫的 “ 正人君子 ” 的形象 . 男人和氣的喚了一聲 “ 小月 ”, 問了幾句家常的話 , 就說我們可以走了 . 從頭到尾 , 並沒有看我一眼 .
我倆走到門口 , 男人突然問 : “ 這小孩是誰 ?”
冰月愣了楞 , 趕緊陪著笑說 : “ 噢 , 他是新來的 , 今天是第一道 , 鍛煉鍛煉 . 小魚兒 , 還不快叫聰叔 ”.
聰叔嘿嘿一笑 : “ 既然是新來的 , 那是得鍛煉鍛煉 ”.
冰月有些慌 , 邁一步擋到我麵前 : “ 我看就算了 , 他還太小 , 什麽都不懂 ”
冰月的話還沒說完 , 網球帽欺身上前 , 粗暴的一把將她推開 , 我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 一記又重又快的老拳就招呼在了我的腮幫子上 , 我頓時眼冒金星 , 鼻子裏有濕濕的熱氣往外湧 ; 我剛想站直 , 隻覺得小肚子上又被狠狠的踹了一下 . 這一下 , 我結結實實的仰麵摔在了地上 .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 , 我嘴巴裏有鹹鹹的味道 , 我捂著肚子強挺著站了起來 , 憤怒的瞪著那個叫聰叔的家夥 .
聰叔輕輕的鼓了幾下掌 , 點頭說 : “ 是個硬骨頭 ! 歪哥看中的人 , 我放心 . 小兄弟 , 是條漢子 !”
聰叔特意派車把冰月和我送回市區的一家旅館 .
我渾身酸痛 , 趴在床上簡直散了架似的 . 冰月不顧我的反對 , 褪下我的衣服替我擦上紅花油並給我按摩 . 冰月端來一杯熱水 , 喂我服下一粒白色的藥片 , 她說是止疼片 .
她又替我放滿了一缸熱水 , 扶我進洗手間 , 才離開了 .
我躺到浴缸裏 , 從昨晚到今天發生的事就象是一個夢魘 . 我也弄不清楚我到底給歪哥做了什麽 , 抑或是自己做了什麽 , 到現在那包裏的東西我也沒看到過 . 我安慰自己其實什麽也沒有發生 , 歪哥隻是跟我開了個玩笑而已 .
我太累了 , 就在浴缸裏睡了過去 .
在夢裏我回到了瑞士的山上 , 阿達衝著我溫柔的笑 , 笑著笑著就不見了 . 我說阿達你別調皮了 , 阿達就走過來眼淚汪汪的說小魚兒你騙了我 , 你為什麽要騙我 , 我不會原諒你的 .
我著急了 , 我說阿達你聽我解釋 , 阿達卻不見了 .
我的眼前卻突然又出現了冰月 . 冰月的唇壓在了我的唇上 , 冰月軟軟的身體緊緊的壓著我的身體 . 我感到渾身燥熱 , 汗流浹背 ; 我口幹舌燥 , 頭皮發麻 . 我好熱 , 我就想立刻衝到大雨裏去淋個通快 . 我看到冰月的長腿纏繞在我的腿上 …
第二天 , 我在陽光明媚的巴黎的早春醒來 .
冰月正站在床前 , 麵向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