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蘿從溫哥華機場接到芒果的時候,剛剛零晨四點。
芒果興奮的臉上卻絲毫顯現不出飛行3個小時的疲憊。
從熱鬧而溫暖的維加斯突然來到恬靜又寒冷的溫哥華,恰如洗完桑拿,立即拿雪塊敷在胸上,激靈一下,剩下的就隻有痛快了。
這冰火兩重天的滋味,在芒果遠遠的跑過來,並撲到波蘿懷裏的時刻,在二人之間火山一樣的爆發。
芒果嬌柔的倚在波蘿懷裏,仿佛一隻貪玩的貓,在外麵折騰得累了,回到主人的身邊,撒嬌的蹭著主人的臉祈求原諒;波蘿則將芒果緊緊摟住,既有失而複得的欣喜,又有悵然若失的惆悵。
無論如何,芒果又回來了。並且聞起來,似乎還是那股幽香的味道。
實在是太早。
白茫茫的街道襯著濃黑的天空,尚未蘇醒的城市黑得發亮。
車輪在雪麵上無聲的輾過。當波蘿將車駛入Westin Hotel的酒店門口,他才暮然意識到這樓上還有一個他從紐約帶來預備訂婚的女孩。
此刻的波蘿就如那貪念的幼童,左手搖著花鼓,右手拽著棒棒糖。左右猶豫著是該扔掉棒棒糖全力的搖那花鼓呢;還是該棄了花鼓,騰出雙手來撕開糖紙。
芒果並不預備留給波蘿獨自思考的空間。她從小巧的坤包裏取出一串千紙鶴,輕柔的掛到後視鏡的橫梁上。暖風吹著,五顏六色的玻璃紙折成的千紙鶴在車外雪光與車燈的映襯下飄動著,幻化成鬼魅的藍色
“我想你一次,就會折一隻。每一隻的翼上,都寫著我思念的話。。。”
芒果在暗中侵近波蘿的耳垂,吐氣如蘭;香氣襲人。
這一突來的侵略,宛如填滿重磅炸彈的德軍轟炸機,徹底摧毀了波蘭的抵抗,也摧毀了波蘿混沌的防禦。
車裏的CD正播著李宗盛的“鬼迷心竅”
“是鬼迷了心竅也好;是前世的因緣也好,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夠重回我懷抱。
是命運的安排也好,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雖然情愛總是讓人煩惱,雖然未來如何不能知道,現在說再見會不會太早”
當波蘿還沉醉在芒果的罌粟般攝人魂魄的香豔長吻中的時候,他不會注意到一個肝腸寸斷的女人悄無聲息的從他車窗外走過,然後跌跌撞撞的融入了晨曦的都市。
波蘿跟芒果重新開了一間房。等他將芒果安頓好了,再回去找荔枝,已經是人去樓空。
隻在雪白的床單上發見一張字條。
如果沒有床單的褶皺,波蘿幾乎以為這些天來與荔枝的相處,簡直是自己患上了臆想症的結果。
而床單上的褶皺,也像極了窗外雪後了然無痕的公路,隻輕輕抹一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字條很簡單:
“Hi, I don’t like this game at all, seriously!”
凡在海外的中國男女,平日均以中文相處。一旦某日女人對你講上了英文,那應該是女人大大的不高興了。
波蘿給荔枝撥電話,卻已關機。再想撥,芒果的電話進來,直催波蘿趕緊過去。
象那饞嘴的幼童,急於撕開棒棒糖的玻璃紙,也就輕易的將花鼓放棄。全不在意花鼓砸向堅硬的石頭地麵會不會摔痛;也不考慮鼓的樸素的奏樂,遠比一顆入舌即化的糖來得持久。
波蘿終暗藏了負疚的債,一刻也不敢在秀麗的溫哥華逗留。
他計劃與芒果趁著聖誕假,開車橫穿加拿大南部:經蒙特利爾,渥太華,過多倫多,從尼加拉瓜入境返回紐約。
12月末,往北穿越冰天雪地的加拿大,並不是高明的計劃。
波蘿不在乎,有芒果在他的身邊,就是北極他也敢闖。
芒果就是寒冬裏的一團烈火,可以將他融化。
荔枝又是什麽呢?也許是一隻雪蓮,孤傲卻自賞。
此時的荔枝,應該在她的叔叔嬸嬸家裏,靠著火爐,讀著“簡愛”吧。
想起荔枝,波蘿的心中湧起一絲淡淡的痛。
手指摸到褲兜裏的戒指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