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無力憶前塵

■枯荷（中國）/圖文

有的女人主宰文字，演繹人生，有的女人被文字主宰，演繹人生。前者如李清照，後者如唐婉。

---題記

 

　　一些女子終如一些花事，凋零而去，落落花痕猶在，斑斑清淚殘存，隻是千萬闌幹倚遍，獨自黃昏送花開又花落，於是，一些歎惋如跌落的詞句，在愛情的榮枯之間遊離，在思與念的邊緣，一探愛情的深淺。

　　翰墨遺舊痕，素手調新弦。錦書寄雲天，芳魂落黃泉。這個古老的國度裏，總有些女人讓你想了又思，思了又念，或流連其文字，或徘徊其故事。

　　我走過沈園，隻因唐婉這個名字，我隻是想用我的腳印去應合另一雙早已經行走在曆史煙水中的腳印。鬱鬱蔥蔥的新綠，充盈了一種生命的喜悅，沒有誰在為那個宋詞年代裏婉約的女子擊節長歎，他們在關注著牆邊垂柳青，閬苑花枝紅，忙於秋千架上晾舊情，紅藕池邊弄新影。多少情事終是青苔上的霜露，洞簫中的清音，在朝朝暮暮的輪回中更替，在起起落落的反複中變換，來來去去不過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熱了別人，冷的還是自己。

　　桃花紅遍，可有一枝泅渡愛情的滄海，草色潑翠，可有一枚飛躍愛情的桑田。在字與句的鋪陳中交錯，在行與列的縱橫裏繾綣，才送雨後黃昏花落，又迎子夜夢寒枕濕。歎世情，悲人情，最難熬過是薄如脆紙的愛情。縱把萬千心事彩箋訴，終成千萬情愁秋千索。難難難，不若歎歎歎，瞞瞞瞞，哪若罷罷罷。人前咽淚強笑，不若獨個守著清酒偷歡。

　　世間原有催情散，誰料還存奪命詞。你的淚，潮濕了宋詞的清麗與絕豔，你的死，浸潤了愛情的傳奇與永恒。可是，誰來成全你的淚，誰來成全你的死，那些六十餘年蒼白無力的詩與詞，那些傳唱了千年虛無縹緲的愛與恨？

　　“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絞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讀來讀去，讀的是滿牆懦弱與哀鳴，一腔熱情逃不出世俗禮教的桎梏。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翻來覆去，閱的是滿紙勇敢與悲憤，一把柔腸控訴出世故人情的炎涼。

　　門前花，牆頭草，故園深宅重雲掩。陌上塵，堤邊絮，煙雨江南紅塵鎖。在一闋又一闋的詞調中蕩漾，卻蕩漾不出你秋水望穿的情綿綿，在一輪又一輪的明月中寄情，卻寄情不下你肝腸寸斷的意切切。

　　任相思與愛戀在角角落落中鑲嵌，任憂傷與痛切在溝溝壑壑中鐫刻，你隻是伴一縷桃紅，著一襲青衫，抖落去滿腹的委屈與傷痛，絕塵而去，羽化成仙，任他 “鬢先秋”、“淚空流”，一柱香中話短長：當年萬裏覓封候，如今黯然慘潑墨，千秋功名身後事，驚鴻照影不複來。

　　坐在陳年煙水裏，且把前塵舊事細細品，無力倚斜陽。

[冬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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