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被預先宣揚的謀殺案
(2008-01-16 05:28:28)
下一個
這個冬天裏,有兩個女人,她們無一例外都以一種最決絕的姿態在與這個社會抗爭。無論是胡紫薇以放棄自己的前途為代價,還是薑岩以放棄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都叫我感覺到了理想主義在這個社會的逐漸隕滅。
很多人難以理解她們的絕路之行,一樣的年輕,一樣的有著良好的教育,一樣的有著不錯的工作,沒有道理叫她們為了兩個背叛自己的男人而毀滅自己,她們該是有著比其他女性更多的理由選擇優雅轉身,為一場失敗的婚姻華麗的落幕。
我開始也是難以理解的,她們的絕路之行太不值得。生命的價值除了男人還有多重的意義,可是當我不得不以女性自身的角度再次審視她們的時候,我知道了,她們的軟肋,亦是世間大多女性的軟肋,是對愛情的理想美化,追求沒有瑕疵的感情,必然在這個物欲橫流,道德不再的社會裏土崩瓦解。構築在沙灘上的愛情,不是被海浪席卷,就是自我的坍塌而亡。
這個社會變了,很多人都在喊著自由,很多人都在喊著解放,可是我除了看見男人與女人下半身的解放,我再看不見任何與解放相關的東西了。而和那些真正美好的事物卻在漸行漸遠,甚至被人徹底遺忘。而對別人的無視與踐踏卻可以肆無忌憚地橫行,人的良知在一切以個性自由解放為借口的行為麵前,變得越發軟弱無力。
愛情不重要了嗎?婚姻不該信守了嗎?除了感官的刺激,是否來自情感與心靈的愉悅都不再被我們追求?或者該被我們放棄,為那些低廉的情欲讓路?
如果道德是沒有界限的,那麽我們該如何區分畜牲與人?
如果畜牲也有生存和被尊重的權利,那麽人的尊嚴又如何保證?
很多人厭煩了道德論,一切以道德開始的批判都被他們嗤之以鼻。可是,如果這個社會真的不再需要道德,那麽我們該到哪裏保存我們最後一點做人的自尊?
對於薑岩的死,我絕沒有絲毫的讚頌與美化。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是和美沒有絲毫關係的悲劇。
可是,在我麵對這個失去生命的女子時,我的心卻是如此揪心的疼痛,淚花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它們拚命在向外奔湧,而我拚命地不叫它們奪眶而出。
我很壓抑,在這個冬天,我的心一直是這樣的壓抑著。
當人們變得寬容起來的時候,有太多不自覺沒有道德底線的人恣意亂用著這種寬容。我們諒解一切因真愛而生的對婚姻的不忠實,可是我們卻沒有能恪守住對婚姻中另一個無辜人的體諒與同情。如果善良被愚弄,那麽善良就成了掩蓋暴力的罪惡外衣,而無底線的退縮與寬容就是一場被預先宣揚的謀殺案的開始。就如我們眼看著一個無辜的生命在我們的麵前被一個暴徒毆打致死,而我們除了觀望隻有沉默不語,那麽我們和凶手何異?我們可以為我們的善良與軟弱辯護,可是失去的生命再沒有了辯護的權利。
同情變得沒有了價值,於是無所忌憚的傷害便不斷衍生。太多打著女性自強與自立旗號的人們叫那些婚姻中深受傷害的女性們放棄抗爭,拱手相送自己經營了許久的婚姻。放棄是懦弱,不放棄是失去自我,誰能在這樣的刀尖下完好無損?
當寬容諒解被沒有底線的亂用,真正受到損害的卻是那些善良而無辜的人們。她們要被迫在現實中獨自麵對,為了體麵,為了保留尊嚴,不必作別人眼裏的怨婦,卻又必須獨自承擔因此而造成的情感與經濟帶來的雙重損失,她們要大度,要優雅,要保持女性良好的品性與風度。可是,為什麽就不給她們也可以宣泄甚至撒潑的權利,在她們的尊嚴與權利受到威脅和挑戰的時候,可不可以叫她們不必忍受那些教條,那些束縛,那些被壓抑的掙紮與控訴。如果社會肯給那些第三者以寬容理解,為什麽對這些被傷害的女性的寬容與理解卻變得如此吝嗇,如此刻薄?
第三者可以為所謂的愛情“無所畏懼”,而婚姻內的權利者卻要連反抗的權利都要喪失,要為這些第三者的勇敢節節退讓,直至領土無存。
她們為了成全人們的寬容,就必須做一個大度的女人,一個不需要依賴男人經濟和情感的女人。可是,如果婚姻不是心靈與情感最後庇護的港灣,那麽我們為何要把婚姻視為神聖?如果婚姻不再有責任的功能,那麽法律何必多此一舉?
胡紫薇在怒斥自己丈夫的婚外情時,叫很多人覺得她有些小題大做,把自己的私事與國家相提並論。可是,當我們對我們身處的社會有一點點深入的了解,便不會覺得這樣的私事是和國家無關的。當整個社會對於婚姻的神聖熟視無睹的時候,當所有的人對婚外情無所謂的時候,人與人之間最起碼的信任危機已經開始。
夫妻是除血緣之外最具有信任關係的個體。當夫妻之間不再有信任,那麽我們如何要求我們的社會是一個誠信的社會?
一個沒有誠信的社會,又如何可以良性循環地發展?
薑岩之死,與其說是對丈夫的絕望,莫若說是對整個社會的控訴死諫,她是在對整個社會當前的風氣之下絕望而死的。她內心的理想,對愛情的堅守,都叫她看不見繼續生存下去是否不會繼續被傷害,是否還會遭遇到更無情的打擊。如果這個社會沒有婚外情的毫無遮攔的泛濫,沒有第三者囂張無忌的身影,沒有對婚姻被害者苛刻要求的優雅轉身華麗落幕,如果這個社會是充滿了溫情,充滿了美好,充滿了人與人之間的尊重與信任,充滿了人們對美好的向往,對醜惡的鞭撻,那麽她會絕望地從24樓飛躍而下嗎?與其被這個無情的社會現實吞噬,不如超脫到一個沒有傷害的天國裏永生。
一個自己付出了七年情感的男人,可以輕描淡寫把所有的感情抹得幹幹淨淨,可以在自己死後,若無其事逍遙得和第三者同進同出,打遊戲嬉戲,我是想不出任何可以同情這個男人的理由的,更想不到他們的所謂愛情是該被尊重的。
一個連生命都不懂的憐憫與敬畏的人,如何要求別人來尊重他們?所以我絲毫不反對輿論任何對他們的行為鞭撻的過激,因為這樣的鞭撻於他們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他們可以繼續心無愧疚的生活,而不會覺得有絲毫的不安。我隻想,這樣的輿論,是對其他人有威懾的,是可以警醒於其他人逐漸淡漠的良知的,是可以叫一些人懸崖勒馬的。如果可以因此叫更多的人珍存婚姻,叫更多的人珍惜與自己甘苦與共了許久的伴侶,那麽這場所謂的聲討,便有了價值,那麽胡紫薇薑岩們的代價便才有了意義。
女性,始終是弱者,如果強求給女性一件堅強的外衣,那不過是給男性更多放任自流的機會。而男性強調的平等,其實是剝奪了女性被保護的權利。在一個先天就無法公平的社會,給予女性更多的權利保護,我並不以為是對女性的歧視,而是最起碼的尊敬。男性身上肩負更多的責任與義務,是一個社會能真正達到和諧共存的基礎,當男人放棄了先天的優勢而要處處和女性平等,那麽我們根本不必期待任何的和諧平衡的社會來臨。
在一個信仰普遍受到質疑,在一個誠信無法構建的社會,如果我們還不能給那些抗爭的人以同情,那麽將來利益受到損害的必定是我們。
而女性,更該在這樣的教訓麵前懂得如何更好構築自己堅強的基石,無論是優雅轉身,華麗落幕,都隻是為了自己追求更好的生活,決不可成為這樣一場被預先宣揚的謀殺案的被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