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梟雄袁祖銘 / 王旭輝

一代梟雄袁祖銘

王旭輝

        清末民初，貴州興義府雄才輩出，在眾多的風雲人物中，一代梟雄袁祖銘的迅速崛起而又瞬間消亡，令史家為之感歎。

一

        袁祖銘（1889-1927），號鼎卿，個高體壯，膚白而近視，喜留金黃八字胡，有“銀麵金須將軍”之雅號。官至貴州省省長、五省聯軍總司令、北伐軍左翼總指揮、晉陸軍上將，為貴州繼劉顯世後的顯赫軍閥。袁祖銘在少年時頑劣喜鬥，喜愛狩獵，不喜歡學習。其父袁廷泰怒其頑劣不喜讀書，常以棍棒教育之，並在其年少時為其定親完婚，期望通過成家後能使其頑劣有所收斂。一次，袁祖銘又因頑劣而受其父痛打，這次痛打時，其父將袁祖銘捆綁吊在房梁上猛抽，袁祖銘被打得皮開肉綻，疼痛難忍，其妻張氏在旁看見痛哭不止，下跪一旁為其夫求情，看見兒媳求情其父袁廷泰方消怒氣，痛斥再不悔改將逐出其門。受了這次痛打，袁祖銘方頑劣暫斂。隨後，其父將其送到興義府熊兆周先生的私塾就讀。但這年夏日，因天氣炎熱，袁祖銘帶領一幫同學到安龍招提輟學戲水。回來後，因其帶頭曠課被熊兆周先生一陣鞭打，直打得耳部流血，袁祖銘一氣之下告訴其父不願再回熊兆周先生的私塾就讀。沒有想到，其父聽後大罵袁祖銘，並說：打得好，老師打你是望你成才，還不快去給老師賠罪。第二天，袁祖銘父親備上禮物，帶著袁祖銘趕到熊兆周先生的私塾中，感謝熊兆周先生對兒子的嚴加管教，並叫兒子跪下謝罪。熊兆周先生被其感動，從此對其循循善導，使得袁祖銘有所覺悟而學業大進。袁祖銘在私塾修業期滿，其父袁廷泰請故友趙和春攜帶其到貴陽投考學校。臨行時，袁廷泰對袁祖銘說：你此去貴陽讀書應勤奮自強，學有所成，並以此光宗耀祖。如若一事無成就不要回來見我。
        袁祖銘到貴陽後考入貴州陸軍小學第二期，在學校期間，他牢記其父教誨倍加刻苦。宣統元年（1909）學業期滿，赴武昌報考陸軍中學後因其視力不佳未被錄取。此時，貴州護軍使劉顯世督辦貴州軍務，練兵於興義，經興義小學堂堂長王文華舉薦，袁祖銘幫助劉顯世訓練鄉團，後率兵至貴陽被委為哨官。從此袁祖銘側身軍武，從武昌起義到護國護法，其地位一路升遷，由排、連、營、團、旅、師至黔軍總司令、援川各軍前敵總指揮及川、黔邊防督辦等。袁祖銘曾二度定黔，北戰川軍、東征湘旅，雄霸西南，顯赫一時。

二

        袁祖銘因久厲戎行，在治軍上頗有權略，治軍時既峻法以畏之，又懷義以感之，其所帶官兵因畏其威而感其義，故樂為其效命。每逢戰鬥時袁祖銘總親臨前線鼓舞士氣，在治軍上他訂有軍紀禁令八條，並印成卡片官兵每人一張放於左上衣口袋內，令隨時熟讀背誦。其八條軍紀禁令是：
         1．違抗軍令者斬；
         2．臨陣退卻者斬；
         3．泄露軍情者斬；
         4．貽誤戎機者斬；
         5．盜竊槍彈者槍斃；
         6．攜械潛逃者槍斃；
         7．奸淫擄掠者槍斃；
         8．強買強賣者槍斃；
        對於製定的八條軍紀禁令袁不是製定出來就算了，而是堅決貫徹執行。在黔軍中他設立有糾察隊，每次凡部隊所過之地，糾察隊必隨後檢查部隊紀律執行情況，並於當夜宿營時呈報，若有違反軍紀者必責成其長官嚴加懲處。民國15年（1926），袁率黔軍自四川返回貴州，部隊行至遵義休息時袁召集全體官兵，宣布警衛旅一團四營營長範進先不奉命令擅自砍斷浮橋，違犯禁令當場槍斃。抵達貴陽後部隊整編，查處吃士兵空缺的連長18名，全部當眾槍斃，全軍為之震懾。一次，兵出湖南途經龍裏時，有一老婦人攔路鳴冤，訴其子被拉夫，因不能挑重擔而被押解官打死。袁聞之大怒立馬令其查出打死民夫的司務長而梟首示眾。在進入湖南時其扈從隊排長苟朋明，因酗酒後打傷一婦人，其親屬到司令部喊冤，袁即將苟朋明梟首示眾。因其軍法嚴厲，全軍官兵不敢隨意違犯。
        袁既峻法以懾其官兵，又複市義以懷其將士。袁常常對有戰功者開慶功大會，當麵表揚並為之晉級。為表示對陣亡或病故官兵的懷念，他特用銅鑄靈牌一麵，上題：“黔軍曆年陣亡、病故諸將士之靈位”，令士兵負之隨軍而行。不時袁會召集諸將士，由他率先向靈牌默念致哀，並追訴死者生前軍功事跡，以示懷念。從而使官兵感其義，而樂於為之效命也。袁除了重視軍紀軍規外，還極為重視在部隊中宣傳孔孟之道。四川局勢平定後，袁每周星期六要召集少校以上官員，宣講“大學”，曾編《大學講義錄》一書，段祺瑞為之題詞，廖季平為之作序。並發到黔軍將士手中，要大家明德、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三

        袁祖銘、王文華同為劉顯世之部屬。王文華為劉顯世之外甥而手握重權，但王文華能文而不知兵，所以一有戰事王文華即命袁祖銘為前敵總指揮。待戰事平息又調袁為司令部參議，不使握有兵權。在護國、護法時期，袁祖銘轉戰川、黔、湘、鄂諸省，屢建戰功。如進軍湖南時，奮戰而克芷江，打開湖南大門。進入四川時於黃桷埡大破吳光新軍，取重慶，克瀘州，下萬縣，攻成都。在這些戰役中常以少勝多，勇冠三軍。在萬縣反攻時，使熊克武潰不成軍，不得不退出川境而奔廣州。袁祖銘因屢戰挫敵，川中諸軍閥對其多有敬畏。隨著戰功日益增多袁祖銘日漸驕傲，一次，令部屬向劉都督顯世請命於第二師師長，而未告訴王文華，王文華十分不悅，任袁祖銘為司令部參議，以後遂致反目。
        在民國九年（1920），川軍驅趕黔軍，進逼重慶，黔軍不能支撐。王文華乃派遣袁祖銘出戰，相持數月。隨後唐繼堯欲奪黔軍，王文華令盧燾、何應欽、穀正倫回師貴陽。此時，王文華為避嫌，借有病奔上海醫治，但他怕袁祖銘有變故就帶著一同前往。袁祖銘一路上恐王文華殺己，就秘密潛赴京師，謁靳總理，請求安定貴州之事，總理當即撥給袁祖銘二十萬元，其部名定黔軍。這時袁祖銘恐王文華妨礙自己，就派刺客到上海刺王文華於滬上，而袁祖銘也在北京遇刺負傷。王文華死後，盧燾主貴州軍政，然不能孚眾。竇居仁、穀正倫、胡瑛、張春圃、何應欽五旅爭權，眾多將士苦之，希望袁祖銘出來主政。隨後，穀正倫之王天培、彭漢章團，竇居仁之毛以寬、張春浦團，駐洪江之王華裔團，皆願奉袁祖銘為首領。這時袁祖銘乃匹馬赴洪江，以王天錫、毛以寬為中路軍，王天培、彭漢章為左路軍，王華裔為右路軍，長驅而入貴陽。
        民國十一年（1922）八月，中央委任袁祖銘為貴州省長。袁祖銘盡釋舊怨，兼收各派，以張彭年為總參議，丁宜中為秘書長，周素園為政務廳長，陳幼蘇為財政廳長，另如平剛、任可澄輩均予重用。為籌軍響，袁祖銘首次興建貴州銀行，陳挺策任經理，蹇先陶、藍澤鈞參與，次年發行黔幣一百萬元。這些錢幣因發行量少，流通時間短，故散落在民間較少，殊為珍貴，為今日之紙幣藏家所追捧。雲南唐繼堯對中央委任袁祖銘為貴州省長頗為忌之，假借三省聯軍令，遣唐繼虞護劉顯世回黔主政，袁祖銘便率部退至四川秀山。這時川一軍熊克武與川二軍劉湘、楊森作戰，北洋軍閥吳佩孚聞袁祖銘在四川秀山，就委任其為援川前敵總司令，以節製劉、楊。此時，袁祖銘以符令可及川黔鄂秦隴五省，故稱五省聯軍總司令。混戰逾年，袁祖銘終破成都，稍平川事。中央委任袁祖銘為川黔邊防督辦，授陸軍上將，兼第三十四師師長，實轄幾個師兵力，有10萬多人，為當時天下之健者也。
         民國十四年（1925），楊森欲霸四川，袁祖銘與劉湘聯合逐之。把楊森趕走後，劉湘又欲獨占四川，並願以四十萬元禮送黔軍，但袁祖銘不屑一顧。此時楊森反攻入川，劉湘與之通消息，夾擊袁祖銘的黔軍，黔軍大敗，隻好放棄重慶。此時，袁祖銘知道黔軍的這10來萬人馬貴陽煙稅是不足以敷用的，故過貴州而不入，徑直攻取湘鄂。民國十五年（1926）十一月，袁祖銘率軍駐紮湖南常德鋪坪，十二月，蔣介石召袁祖銘到南昌開軍事會議，袁部谘議官聶漢一、何幹群由武漢急奔常德，勸阻袁說：“蔣介石詭計多端，熊克武已經被扣留，如果你去南昌恐怕會遭暗算。”袁聽後，就取消了去南昌的計劃而改派彭漢章代表自己前往。這時，北伐興起，一方麵袁祖銘接受蔣介石委任的北伐軍左翼軍前敵總指揮之職，一方麵又與委任他擔任五省聯軍總司令的北洋軍閥吳佩孚藕斷絲連，準備在蔣介石與吳佩孚之間輾轉周旋，以觀其變。而蔣介石已知道袁與吳佩孚之間的暗中往來，早有除袁之心，乃密令唐生智找機會除掉袁祖銘。此時，北伐軍中路總指揮唐生智電令袁祖銘部開赴北伐前線，主攻鄂西方向。不想袁祖銘竟裹足不進，坐地為王，攤派賦稅，招募兵勇，大有想占湘軍地盤之意。唐生智大怒，數電促之，袁仍然不聽。民國十六年（1927）除夕，唐生智令其第八軍教導師師長周斕設鴻門宴宴請袁祖銘，周斕怕引起袁懷疑決定以常德商會會長曾春軒出麵以請年酒為名宴請。於是，在1927年臘月二十七這天，袁正與同僚和部屬在司令部打麻將，就接到常德商會會長曾春軒的請柬，請柬雲：
        黔軍袁總司令麾下：
        春節即將來臨，瓊英傲雪，山海歡騰！民得安康，仰仗神兵東來；
        國有寧日，還期王師之北上。衡嶽峰高，不敵淩雲劍氣；洞庭水闊，難阻怒馬飛踢。感佩之餘，五內蕭然！值此良辰佳節，敝會略備菲酌，欲與之歡慶新春，聊表我會擁軍之情。敬請袁總司令及同僚務必賞光，屆時專登轅門，恭迎大駕，幸勿見卻！
                                                                        常德商會會長曾春軒 謹拜

        當時，袁接到請柬後，就與同僚們商量，到底是去還是不去？此時袁的參謀長朱崧提醒袁：恐怕是鴻門宴不去為好。但是，袁不以為然，自以為重兵在手的他輕蔑地說：“他敢動我，我踏平他。”於是，在常德商會會長曾春軒下午親臨黔軍總司令部麵請袁等人時，袁僅帶副軍長何厚光、參謀長朱崧和數十名衛士前往赴宴。果然，一出現代版的鴻門宴正等待著他們，在1927年1月30日袁等一行人在宴會上被周斕所設伏兵亂槍射殺，無一生還。袁祖銘斃命時年僅38歲。至此，曾經縱橫西南10多年，顯赫一時的西南軍閥袁祖銘就像一顆匆匆而過的流星瞬間泯滅了，後人有詩感歎曰：

         川黔鏖戰苦相煎，
         十載功名付硝煙。
         不是生來無帝相，
         隻緣路窄不通天。
   
         注：本文根據我祖父王伯言遺稿整理。王伯言（1901－1980），袁祖銘的妹夫，曾擔任袁祖銘貼身副官。解放後任貴州安龍縣政協秘書。

載：《貴陽文史雜誌》200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