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塢

“畫眉深淺入時無?“ 一曲菱歌敵萬金。
正文

愛那麽近 你那麽遠 作者:雙人魚

(2009-06-05 07:42:35) 下一個
第一部分

  致命邂逅 1(1)

  對於我和安和來說,所有一切的幸與不幸,都源於那個秋日的下午……
  小女子名叫葉眉,正值青春年少,豆蔻年華,自小沒了爹娘。
  以為哪個說評書的來了吧,既如此,那你就當我是說評書的,且聽我慢慢道來。最好沏上一壺茶,龍井也行,茉莉香片也行,因為我要說的故事說長有幾車話,說短三言兩語,不過既然是講故事,有些細節還是不要漏掉的好,否則你聽得沒趣。
  先從我的名字說起吧,葉眉——柳葉眉,杏仁眼,櫻桃嘴,楊柳腰,也許父母給我取名時希望我日後長成這樣的美女。不過很可惜,即使我如他們所願也沒什麽意義了,因為我不到兩歲的時候他們就雙雙離開了我。他們去了天國抑或下了地獄,總之他們兩人之間至少有一人下了地獄,我這樣認為。
  他們對於我來說隻是一些照片上的靜態人物,或者是一些淡淡的不曾熟悉的笑容,除此我對他們沒有任何感覺。如果有人對我唱世上隻有媽媽好之類的,我是沒什麽感覺的。
  我是叔叔撫養大的,我懂事後嬸嬸告訴我,說我母親是被父親灌毒藥毒死的,父親毒死母親後也服毒自殺了。父親之所以要毒死母親,是因為母親紅杏出牆,要與父親離婚,和她的情人結婚。而父親太愛母親,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他做出了那樣的舉動。這應該稱得上是一樁情殺案,不過比不上電視劇裏的離奇曲折,很平淡,也很——不值,畢竟是兩條生命,人生苦短,應該好好珍惜才是。
  從照片上來看,母親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細而修長的眉毛,大而明亮的眼睛,眉宇間風情萬種,她那樣的女人被父親以外的男人追求是難免的,所以說紅顏禍水一點也沒錯。如果母親是個相貌平平的女人,也許不會發生那樣的悲劇,當然,如果母親相貌平平,父親也許不會愛得那麽深,不會愛得無法自拔。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我可憐而糊塗的父親,終因一個情字。其實照片上的父親也不難看,高大魁梧,濃眉大眼,算得上是個英俊的男人,估計除了母親之外一定還有別的女人愛過父親,但父親獨愛母親,這便是他們之間的悲劇吧。拿得起,放不下。我不知道母親為何紅杏出牆,也不知道她的情人比父親好在哪裏。
  叔叔一家並不喜歡我,因為他們家經濟狀況不怎麽樣。叔叔和嬸嬸是老實巴交的工人,偏偏工廠效益都不好,因此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我父母去世後,叔叔和嬸嬸想把我送給我外婆,外婆年邁體衰,而且住舅舅家,有心無力,舅舅、舅媽說了一千條一萬條沒法收養我的理由;叔叔和嬸嬸又想把我送給母親的情人,畢竟這一切因他而起,但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拒絕了,他也說了一千條一萬條不能收養我的理由,後來我覺得母親為他付出的代價很不值。嬸嬸想把我送到孤兒院或者送人,但是叔叔拚命留住了我,叔叔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但是叔叔的良心讓嬸嬸很不痛快,總是罵我“掃帚星”,有時還罵我那地下死不瞑目的母親“賤人”,她怨恨我的母親給她原本並不寬裕的生活添加了一個累贅,而社會道德又讓她不得不承擔這個累贅。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我幼小的時候,我覺得她是天底下最最惡毒的女人,像童話故事裏灰姑娘的繼母。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長大的,總之我長大了,而且長得眉眼精致,亭亭玉立,比他們的女兒漂亮一百倍一千倍甚至一萬倍,當然,這是我的自我感覺,因為我無比討厭他們的女兒。
  他們的女兒,即我的堂妹,葉鶯,比我小兩歲,臉蛋圓圓的,笑的時候眼睛眯成一道彎彎的細細的縫,像月牙,倒是蠻好看的,不了解她品行的人都說她很可愛,像個洋娃娃,或者天真無邪的小公主,但是我知道她有著怎樣惡毒的心腸。她是天底下最愛嚼舌頭的長舌婦,整天唧唧喳喳地在她母親麵前誇大其詞地搬弄我的不是,比如,我碰了她一下,她會說成我把她推倒在地;我向她借漫畫書,她會說成我搶她的漫畫書……諸如此類,不勝枚舉。我覺得她應該叫葉麻雀,或者葉長舌,葉……反正什麽可惡就叫什麽好了。

  致命邂逅 1(2)

  當然,有時候我的確對她很不友好,推,搶,罵,甚至打,這些動作我都對她做過,不過這些動作都是她逼我做的,她罵我,我不能任由她罵吧,她打我,我四肢健全為何不還手,她在我麵前炫耀嬸嬸給她買的好吃的零食,我幹嗎不搶,我才不去考慮是否寄人籬下,若考慮我早就餓死了。我天生就有股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勇氣,所以我和葉鶯戰火不斷,但我倆勢均力敵,如果嬸嬸不幫她,我們之間從來沒有分出過勝負,不是她的臉被我抓了幾道印,就是我的頭發被她扯掉了幾把,長大後我居然沒有成為癩子,真是奇跡。當然葉鶯也沒變成大花臉,小孩子的力氣還是有限。
  嬸嬸對我的表現非常不滿意,說我是白眼狼。其實她看我時眼白明顯比我看她時的眼白多得多,她才像個白眼狼。當然這些話我沒有說出口,隻能埋在心底,否則她會對我更凶。
  叔叔除了在收養我和我的教育問題上勇敢了兩把外,平時都非常窩囊,窩囊得像被嬸嬸捏來捏去的麵團。叔叔所有口袋裏的錢加起來從來不會超過一百塊,家裏的財政大權被嬸嬸奪去了。控製了經濟大權就意味著控製了一切,所以這個家發號施令的人當然是嬸嬸了。
  如果說嬸嬸是那個專橫霸道的武則天,叔叔就是那個昏庸無能的李治,葉鶯便是那個驕橫跋扈的太平公主,而我,則是那個可憐兮兮的上官婉兒,甚至還比不上上官婉兒,至少武則天還比較欣賞上官婉兒的才華,可嬸嬸不管我有沒有才華都不正眼瞧我一眼,她恨不得我上完九年義務教育就去廣東那些服裝廠釘扣子。可我偏偏上完九年義務教育後又上了高中,還上了大學。我知道我的出路在哪裏,所以我比葉鶯學習刻苦一百倍,每次考試都順利過關,嬸嬸幾次三番要我輟學,叔叔都拚死拚活地保我,他認為我父母的遺傳基因優於他和嬸嬸的,我會比葉鶯有出息。因此我沒有輟學,在這點上我很感激叔叔,盡管平日裏我對他也不是很喜歡,被老婆捏來捏去的男人實在無法讓人喜歡。
  父母除了給我留下一場愛情悲劇和一段讓我寄人籬下的生活外,還給我留下了兩箱書和一架鋼琴,書是父親的,鋼琴是母親的。有時我想如果他們的婚姻沒有出現意外,我可能會在一種很好的環境下成長,也許會成為一位知書達理的淑女,應該比現在的樣子要好吧。
  在成長的過程中我看完了父親的書,也學會了彈鋼琴。鋼琴是母親的一個大學同學免費教的我,她是個性情溫和的女人,我經常把她想象成我的母親,可惜她有自己的孩子,她對我的愛畢竟有限。
  高中畢業後我順利考上了一所音樂學院,從此離開了我不喜歡的叔叔家。

  致命邂逅 2(1)

  大學生活很自在,也很愉快,除非考慮到生活費和學費。
  我大三那年,笨頭笨腦的葉鶯不幸從高考的獨木橋上摔下來了,其實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誰都知道笨鳥先飛,既然天生愚笨,就應該多下工夫,可葉鶯不懂這些道理,一打開書本就和莊生一起夢鴛鴦蝴蝶了,小小年紀和N個男生牽過手,這樣子怎能考上大學?可是嬸嬸不服氣,既然讓寄養的孩子上大學了,自己親生的無論如何也要上大學,於是讓葉鶯讀了個自費的。可是葉鶯哪裏知道她母親的一片苦心,在大學裏依舊不用心學習,而且玩得更厲害,錢也花得流水似的,隔三差五地以各種名目向家裏要錢,嬸嬸怕寶貝女兒受委屈,勒緊褲帶省吃儉用給葉鶯寄錢,因此叔叔家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我的經濟情況也越來越緊張,我隻好更加努力地打工掙錢,掙學費,掙生活費。
  不過打工並非易事,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現在就業環境本來就糟糕,何況我這種在校學生。即使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做多長時間,不是我不堅持,而是人家炒我魷魚。做家教,沒有一個超過半年的,現在的小孩子嬌氣得要命,根本不把你當老師,更談不上尊敬,你說他幾句,他朝你臉上吐口水,而且使喚你像使喚他們家的用人;去餐館洗碗端盤子,餐館裏擠滿了從農村來的小姑娘,衝你橫眉冷眼的,恨不得一口吃掉你;去酒吧或夜總會彈鋼琴,總有一些蒼蠅蚊子在耳邊嗡嗡叫;最鬱悶的是有年暑假我應聘去家服裝店當導購,扯著嗓門叫了半天“跳樓價”,結果當晚清理衣服居然有十件對不上,我非但沒從老板那裏領到錢還賠了錢,氣得我想跳樓……種種艱辛,真是一言難盡。
  不過無論多麽艱辛,多麽不易,我始終一邊上學一邊斷斷續續地打著工,沒讓自己閑下來,也沒因嬸嬸不給我寄生活費而餓肚子,不過也隻是沒餓肚子而已。
  大四那年一個秋天的下午我剛結束了一個家教,教了兩個月,老板娘炒了我。原因是她發現她胖得像豬一樣的老公對我殷勤得有些過,責怪我勾引她老公。真是冤枉得很,那樣的男人給我提鞋,我還嫌他弄髒了我的鞋子,雖然我的鞋子也不是什麽名牌。而且說實在的,如果他真對我有非分之想,我還怕。想我如花似玉,青春妙齡,若被那樣一豬頭糟蹋豈不是太不值了?
  從那戶人家出來後,我十分鬱悶,沒急著坐車回校,在馬路上溜達,算是散心吧,另外雖被解雇,但口袋裏揣著工資,看商店櫥窗裏那些東西時到底底氣足一些。盡管我不會買任何東西,除了書,當然我指的是打折的書,而且是那種折扣很低的。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經過一家家具店時不禁被櫥窗裏的一個書櫃吸引了。書櫃雖看起來款式簡單,但它有一種古樸典雅的韻味,深深吸引了我。
  書櫃鑲著玻璃門,這樣就不會有灰塵落在書上,多好啊,門環好像是銅的,看起來很古樸,書櫃的格局設計得也很不錯,可以擺放各種式樣不同的書。恍惚之中我似乎看到它正擺在我的房間裏,我那些一直躺在床底下的書都擺在書櫃裏了,它們如同住在低矮的小破房裏的窮人住進了高檔公寓,欣喜至極,衝著我笑。
  家具店上下兩層,裝修得古色古香,氣派恢弘,擺在這裏的書櫃非普通家居市場出售的書櫃能比。當然我心裏清楚,我是絕對買不起這個書櫃的,但是這不能影響我對它的欣賞和向往,天知道我多麽渴望有一個書櫃。
  我喜歡看書,父親給我留下了兩箱書,我自己又買了不少,因此我有四箱書了,放在我和葉鶯共用的房間的床底下,而叔叔家住一層,地上容易潮,書也容易壞,我很擔心,但我無能為力,所以我一直夢想以後有自己的屋子,哪怕是租的,一定要先買個好書櫃,讓那些書有個好歸宿。
  “嘿,你在看什麽呢?”不知何時,一個沉穩的男中音在我身後響起,打斷了我的幻想。
  我驚了一下,回過頭來,看到一張男人的臉。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像經過了刀斧的雕琢,給人一種剛毅與嚴厲的感覺。他的額頭很寬,眉毛濃黑,眼睛明亮清澈,嘴角微微上翹,頭發很幹淨。他的身材挺拔,稍顯清瘦,但不失陽剛之氣,合體的深藍色的西裝裏麵是一件白色的襯衫,看起來很整潔。秋日的陽光溫暖地灑在他身上,他的身體裏散發出一種成熟穩重的氣息,我似乎被這種氣息罩住了,一時間我有些恍惚,喘不過氣來,真是一個好有男人味的男人!

  致命邂逅 2(2)

  “你在看什麽呢?”他又問道,他的眼睛裏有一絲淡淡的笑容,很好看。
  我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道:“哦,我,我在看書櫃。”不知為何,我有點緊張,是因為什麽呢,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嗎?不知道,如果是,我為什麽要因為他而緊張?如果不是,那我又因為什麽而緊張呢?我也說不清,總之我有點緊張。要知道,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沒想到居然在他麵前有些緊張了。
  他看了眼櫥窗,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說道:“那個書櫃很不錯吧?”
  “嗯。”我點了點頭。
  “是不是很喜歡?”
  “嗯。”
  “你好像在這裏站了有一會兒了,為什麽不進去看呢?”
  “哦,我,我隻是隨便看看,我不買。”我有些慌亂,我哪敢進這種家具店,頂多隻是像現在這樣,站在櫥窗外隔著玻璃欣賞。
  “有誰說不買就不能進去看了嗎?”
  “沒有,是,是我不想進去。”
  “為什麽呢?”
  “我買不起。”
  他嘴角又笑了下,正要說什麽,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我一眼,轉過身接電話,然後走了,鑽進了停在家具店前的一輛黑色的車子裏,車漆似鏡,他是另一個階層的人。
  就在他發動車子準備離去時,一片金黃的樹葉從樹上飄落下來,落在他的車頂,平靜安詳,給人一種凝重的美。死時美如秋葉,我想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黑色的車子載著那片金黃的落葉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離開了家具店。
  此後我不時回想起那個書櫃,回味起那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我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可望而不可即,那輛黑色的車子讓我非常清楚,我是夠不到他的,他是開在彼岸的花,那條河我無法逾越。我心裏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感覺,同時我又惆悵,我想我不會再遇到他了,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人海中,兩個人的相遇與相離,竟可以如此匆忙,但是匆忙之中,我偏偏記住了他,偏偏生出了些許惆悵。
  後來我才明白,我記住他是有緣由的,那些惆悵,也是有緣由
  的……
  有些相遇就像一場宿命,就像那片金黃的樹葉,飄下來的時候偏偏落在了他的車上。

  致命邂逅 3

  我有一個非常要好的室友——米瑤。
  此女生雖沒有傾國傾城之貌,但有幾分小家碧玉之姿。小巧玲瓏的身材,白淨細膩的皮膚,眼睛裏似乎總是蓄著一湖秋水,清澈,卻見不到底,如同你摸不透她的心思。她的頭發漆黑油亮,又直又長,滿大街的酒紅銅黃中見到這種頭發已是不易。她喜歡穿繡花的棉布衣裳,喜歡一隻手腕上同時戴兩隻鐲子,發出陣陣清脆的撞擊聲,環佩叮咚。扭著小蠻腰走起路來如風吹楊柳,千般嫋娜,萬般旖旎,張著櫻桃小嘴說起話來如燕呢喃,真是惹人憐愛至極。
  欲將心事付瑤箏,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米瑤這樣詮釋她的名字。
  小小年紀,哪來那麽多心事?我有點討厭她的多愁善感。如果沒一個天天向你噓寒問暖的寶哥哥,千萬別去扮什麽林妹妹,而且即使有那麽個寶哥哥,林妹妹不照樣“玉帶林中掛”,落了個淒淒慘慘的結局?所以年少時能開心,盡量開心,青春可是稍縱即逝的,經過便不再有,回不了頭。
  剛開始我一點都不喜歡米瑤,不僅不喜歡她的“多愁善感”,還不喜歡她睡覺不老實。她睡我上鋪,每晚都要翻來覆去折騰一番,我懷疑她是不是有那個習慣,十七八歲,正是少女懷春做夢的時節。她一折騰我就沒法睡覺,我又不能像對葉鶯一樣對她,隻好忍,忍無可忍時恨不得把她從床上拉下來狠揍一頓,打得她滿地找牙才好。
  後來也不知是怎麽和她好上的,也許是她用那些好吃的零食把我收買了。我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一見到好吃的就流口水。不過也不能全怪我,隻怪我小時候沒吃過什麽好東西。看在那些好吃的東西的份兒上,我委身於米瑤,和她成了鉤肩搭背的狐朋狗友。
  米瑤比我小幾個月,所以我把她當成了妹妹,當然她那嬌滴滴的樣子怎麽可能當姐姐?若有人欺負我,我相信她除了掉眼淚什麽也幹不了。我也相信有些女人生來就是被人保護的,比如米瑤,至於誰來保護我,我懶得考慮了。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米瑤睡覺折騰並非我想象的那樣,而是因為她在家裏睡慣了又大又軟的席夢思床,不習慣學校又小又硬的木板床。我覺得我的想法很齷齪,還好,我從來沒跟她說過我的想法,否則她會氣死了。
  米瑤的家就在我們學校所在的城市——蕪平,一座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的中等城市。她有個賣木材的爸爸,據說有幾個錢,在蕪平算個不大不小的人物。我是有次無意撞見米瑤坐在他父親的奔馳上才知道的,米瑤為人不張揚,不喜歡在同學麵前炫耀家境。不像有些女生,明明家裏窮得叮當響,還要裝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虛偽得要命。不過也難怪,社會就是這麽現實,誰喜歡窮人,又有誰願意做窮人呢?我就不願意,窮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不明白米瑤的家就在蕪平,她為何還要擠在學校宿舍裏,也許想體驗生活吧,富家千金的想法誰捉摸得透呢。
  大學四年,寢室裏的女生不論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醜的,包括我在內,一個個都翻身落馬墜入了所謂的愛河,不過米瑤是個例外,直到大學畢業都守身如玉,沒和一個男生牽過一次手,更別說KISS之類的。
  憑她的姿色不至於如此,相信她玉手輕輕一揚,即可招來大堆狂蜂浪蝶。對於我們來說她的守身如玉是一個謎,誰也搞不懂為什麽。
  姐妹們戲稱她石女,米瑤說石女就石女!我覺得很恐怖,誰叫我石女我會揍她。

  致命邂逅 4(1)

  米瑤過生日,室友們湊錢買了生日禮物,一個生日蛋糕,一個大抱抱熊。其實我不喜歡這種生日禮物,如果我過生日我寧願她們花錢給我買吃的,或者送我一雙漂亮的皮鞋。
  這個世界真不公平,我長這麽大連一雙真皮皮鞋都沒穿過,而米瑤的皮鞋全是名牌。有次我陪米瑤逛商場,看中了一雙達芙妮的皮鞋,亮亮的鞋麵,細細的鞋帶,穿在我那小巧的腳上漂亮極了。可惜要三百多塊,盡管是打了折的,但我還是買不起,那可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那一刻我真的希望我那個為情所困糊裏糊塗的父親也從地裏鑽出來賣木材,當然給我買了皮鞋後就不要再賣木材了,我這種有素質的人,環保意識還是很強的,知道要保護森林。
  米瑤請我們吃飯,其實那一頓飯的餐費可以買好幾個生日蛋糕和大抱抱熊了,有錢人家的女兒,花起錢來就是大方,眼睛都不眨一下。
  吃完飯,有個女生也許喝了酒有點興奮,喊著要去唱歌,接著有人跟著起哄,結果米瑤就帶著我們殺進了一家霓虹閃爍的歌廳。
  這是一家高級歌廳,比學校附近專為學生準備吼叫的歌廳有檔次多了,光是門口站的迎賓小姐就讓人眼前一亮,一個個豔若桃李,美若天仙。我第一次來這種歌廳,那些璀璨炫目的燈光轉得我暈暈乎乎,我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
  有個女生對米瑤說換一家吧,這裏很貴的。我想她一定來過這家歌廳,否則怎知這裏很貴,傳言學校裏有不少女生在夜總會坐台。據說在夜總會一個晚上能撿好幾張老人頭,不知那個女生是否也加入了撿老人頭的行列。想想年輕就是好,隻要長相對得起觀眾,自是有掙錢的門路,不過我沒想過走這條路,雖然窮,這點子骨氣還是有的,錢好賺,但付出的必定也不少,我可不敢想各種各樣的男人在我身上摸來摸去。
  米瑤對那個女生說沒關係的,她可以讓服務生打折,而且是很低的折扣。我看著米瑤嬌嫩如花的臉蛋有些恍惚,難道米瑤也加入了這個行列,不會吧,她家境那麽優越,那麽是經常和朋友來這裏唱歌玩?哎,懶得想了,別人的事情,不過她似乎並沒什麽朋友。
  米瑤要了個包間。果盤端上來了,啤酒也拿上來了,我們開始唱歌。搶點歌器,搶麥克風,一下子點了上百首歌,估計整晚都唱不完,現在的女孩子表演欲超級強,個個自我感覺良好,以為自己是歌壇小天後。
  不知過了山路多少道彎,好不容易輪到我了,立即搶過麥克風。
  咿咿呀呀正唱得高興,門開了,進來一個男人——居然是在家具店遇到的那個男人!
  我愣住了,不是我的幻覺吧,又遇見他了!好半天回過神來,對了,他怎麽來了?!
  我站在歌廳中央,因此他不難注意到我,他似乎也有些意外,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嘿,向你們隆重介紹,我姐夫!”米瑤滿臉笑容,拉著男人向眾人炫耀似的。
  竟然是扯得上關係的人,這個世界真小,不過蕪平本來就不大。
  女生們對他的感覺似乎不錯,衝他一臉狐媚笑,說什麽久聞大名之類的。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米瑤根本沒對她們提過半句姐夫之類的,這群小丫頭“騙”子,真是人精。
  米瑤的姐夫和小丫頭“騙”子們客套了幾句,不知和米瑤說了些什麽就離開了包間,在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似看我又似不是,似有意又似無意。
  女生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說他很有男人味。米瑤聽得很開心,似乎很為她姐夫驕傲。
  米瑤是叫她姐夫來買單的,他和這家歌廳的老板是朋友,而且有過生意上的往來,所以他可以打到五折。我說打個電話給他,讓他跟老板打個電話說一聲不就完了嗎,為何還叫他到歌廳來呢。米瑤說他剛好也在這裏陪一個政府官員,所以他就過來看一眼。
  一聽說他在歌廳陪政府官員,我對他的那點好感頓時消失了,就是這些陰險狡詐的人用糖衣炮彈把那些清正廉潔兩袖清風的人民公仆拉下水的。可惡的人,破壞家庭和社會的安定團結與繁榮發展,該打入十八層地獄,不行,十九層,還要再挖一層!

  致命邂逅 4(2)

  回過頭一想,他那樣賞心悅目的男人,打入地獄實在舍不得,暫且還是讓他在人間吧。
  米瑤問我怎麽見到她姐夫時神情有些異樣,我說沒有啊,把剛才按了暫停的歌唱完了,唱得我心裏七零八落的。
  世間萬千的變幻愛把有情的人分兩端心若知道靈犀的方向哪怕不能夠朝夕相伴城裏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間聚散能不能多點快樂片段城裏的月光把夢照亮請守護他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讓幸福灑滿整個夜晚……

  致命邂逅 5

  自從上次那個家教結束後,我一直沒找到新的工作,沒有工作意味著我的生活會很困難。我鬱悶不已,米瑤知道了我的煩惱。
  “給你介紹份家教,要不要?”我和米瑤坐在籃球場看球時她說道。
  我覺得米瑤喜歡打籃球的一個男生,因為每次那個男生打球她都拉我來。那個男生五官端正,身材頎長,氣質不凡,論長相和米瑤還有點般配,金童玉女。他和我們不同專業不同年級,因此不知他叫什麽名字,於是給他取了個代號:“灌籃高手”,他的籃球打得很不錯。
  但是米瑤說她不會愛上學校裏的任何一個男生,哪怕他比裴勇俊帥一百倍她都不喜歡,如果裴迷們知道了一定會殺了她。我不知道米瑤究竟要什麽樣的男生,既然不喜歡帥的,難道喜歡醜的,不會是豬八戒吧,不過聽說以前網上有個什麽投票,居然豬八戒票數最多,成了大眾情人,搞不懂這個世界,真是審美疲勞,越是醜怪,越當成稀奇寶物了。
  “什麽家教?”我一邊吃著米瑤給我買的薯片一邊問道。
  “當然是教人彈鋼琴唄,你還能做什麽家教啊?”
  “我的中文也很厲害啊,博古通今。”
  “吹牛,看了幾本愛情小說就敢說博古通今,真是厚顏無恥。”
  “哎哎哎,別亂用,這四個字是我送給你的。”每次我罵米瑤時就說她厚顏無恥。
  “討厭。”米瑤給了我一拳,小丫頭功力不足,比葉鶯差遠了,撓癢癢似的。
  “跟你說真的,要不要?”米瑤又哼哼唧唧的,像隻蚊子。
  “要啊,能讓我解決溫飽問題,幹嗎不要。多大了?”
  “四歲。”
  “這麽小,想讓他以後去維也納的金色大廳啊?”
  “沒那麽誇張,你要不要?”
  “太小了吧,那孩子怎麽樣,是溫室裏的嬌花嫩草嗎,別又把我當用人使喚,讓我像祖宗似的伺候,我可幹不了,雖然我需要錢,但人活著要有尊嚴,而且我做人是有原則的,有底線的……”
  “好啦,我知道你的原則和底線,放心,不會讓你失去尊嚴的,是一個很乖很乖的孩子。”
  “比你還乖嗎,嗬嗬,男孩女孩?”
  “女孩。”
  “那敢情好調教點。”
  “每周上兩小時課,一個月四百塊。”
  “這麽便宜,別人每小時一百塊呢。”
  “有總比沒有好吧,你到底要不要?”
  “讓我考慮考慮。”
  “隨你吧,反正我幫你找了。”米瑤說這話時眼睛看著“灌籃高手”。
  “你,什麽時候可以帶我去看看?”我在心裏掂量了一下,的確,有總比沒有好,而且現在行情不太好,競爭激烈,事實上,一百塊錢一個小時的也不多,我也非名家,沒人爭著搶去教他們家的公子千金。
  “這周六就可以。”米瑤撇了撇嘴。
  “那好吧,不管怎麽樣,先謝謝你了哦。”
  “謝我什麽?”
  “你要什麽?”
  “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鬼丫頭。”
  我笑著擁抱了米瑤,米瑤在我懷裏如一隻溫馴的小貓。我不知道以後會是個怎樣的男人把她娶走,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有時候我希望她能是葉鶯,那樣我會更愛她,畢竟情濃於血,有血緣關係還是不同,當然現在我已經很愛她了,我沒有男朋友,所以她現在是我最愛的人。米瑤有時問我有多愛她,我說太平洋的水有多深我就有多愛她,她說我COPY人家的話不是真心的,很冤枉,其實我是真心的,此心可對天表。
  我摟著米瑤看著頭頂的天,天空很藍,很幹淨,有一朵白雲輕輕飄過,在我的瞳孔裏灑下一個美麗的影子,那一刻我心底不知為何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柔情,我想一直這樣摟著米瑤,永遠永遠。然而,沒有永遠。

  致命邂逅 6(1)

  星期六的上午,米瑤帶我去了那戶人家。
  從小區豪華氣派的大門和大片修剪整齊的草坪以及一簇簇開得熱熱鬧鬧的花叢來看,這裏的居民絕非普通工薪階層。小區裏的房子蓋得很漂亮,歐式風格的小高層,一排排井然有序,每排房子前後都種著高大的梧桐樹,樹葉黃綠相間,顯出幾分詩情畫意,小區非常幽靜。
  那戶人家的房子很大,客廳估計是叔叔家房子的總麵積。房子裝修得不算奢華,但絕對稱得上大氣和精致,家具是紅木的,能看出主人不錯的經濟條件和不俗的品位。客廳有一麵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前有一架黑得發亮的平台鋼琴。站在窗邊眺望,遠處是蒼翠的青山,近處是碧綠的湖水,山水相映,如詩如畫,湖光山色渾然一體,令人心曠神怡。
  女主人三十歲左右,很漂亮,但神情冷漠,眉宇間有些疲倦,有很深的黑眼圈。穿一條玫瑰色的綢緞睡衣,披一條黑色的披肩,有著長長的流蘇,腳上一雙綴有金屬亮片的皮拖鞋,細細的鞋跟敲打著木地板,似乎那地板不是她家的,不必愛惜。
  她在我身上掃描了一下,目光冰冷,銳利,令人不寒而栗,不知為何,我有點怕她。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怕一個人,嬸嬸罵我打我我都不害怕,然而眼前這個女人,令我感到了害怕。後來,我明白了,我的“怕”是有原因的,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掃描完我,微微皺了皺眉頭,叫我坐,真皮沙發坐下去舒適至極。她坐我對麵,蹺著腿,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她喜歡習慣性地用手撩一頭波浪狀的頭發,她的無名指上有一枚鑽石戒指,鑽石很大,發出刺眼的光芒,估計價格不菲,能買上百雙達芙妮皮鞋。
  她雜七雜八地問了我一些問題,有些似乎與家教無多大關係,她的聲音有些低沉和沙啞,像沒睡好覺。
  米瑤站在窗邊,背對著我們,我第一次發現米瑤的背影很美,像一片寧靜的秋葉。
  後來她和米瑤進了一個房間。門關上了,我不知道她們說些什麽,總之我擔心她不要我,而我非常需要一份工作。
  正在我等待宣判時門廳的門開了,我朝門口看去,又一次愣住了——家具店的那個男人,米瑤的姐夫,他怎麽無處不在?
  不過,他並沒我這般驚訝,對我說道:“你是來教我女兒彈鋼琴的葉眉同學吧?”
  “是的,您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米瑤告訴我的。”
  “爸爸,快讓我進去!”伴隨著一個稚嫩甜美的聲音,一個小女孩從他身後鑽進了門廳。
  一時間,我明白了,原來米瑤是讓我來教她姐姐的孩子,這丫頭,怎麽不提前告訴我。
  小女孩看到我,好奇地問道:“姐姐,你是誰啊?”她的眼睛大大的,純淨得像山上流下來的清泉,清澈透明,不含一絲雜質。
  這樣可愛的小女孩,由不得你不喜歡。我於是笑著用小孩的口氣說道:“我是來教你彈鋼琴的姐姐啊,你叫什麽名字呢?”
  “安靜。”
  “安靜,真好聽的名字啊。”
  米瑤和她姐姐出來了,米瑤的姐姐對我說道:“你知道我們的條件了吧,有什麽問題嗎?”
  聽她如此一說,我心中竊喜,看來是要我了,忙說道:“沒問題。”
  “那好,你先彈首曲子給我聽聽。”她指了指那架鋼琴。
  我於是走到窗邊,坐在鋼琴前掀開琴蓋,試了幾個音,音質還不錯。我彈了首曲子,是湯姆8226;帕瑞斯的《月光之塵》。我很喜歡這首曲子,像秋天的一片落葉,帶著淡淡的憂傷輕輕飄落,月光純淨如水,靜靜的,涼涼的,有些寂寞,有些孤獨,有些淡然。這一切構成了一幅畫,恬靜中有奔放,飄逸中有凝重,美得令人窒息。
  窗外是青山碧水,如果在有月亮的晚上,坐在這種地方,一邊欣賞著清冽的月光,一邊彈著這首曲子,一定能達到人樂合一的境界,實在是美妙至極。如果心愛的人在一旁,那就是“琴瑟在禦,莫不靜好”了。

  致命邂逅 6(2)

  “好了,下周六先來試課吧。”我幻想著美妙的畫麵,彈得意興正濃,米瑤的姐姐打斷了我。我隻好怏怏地從琴鍵上移開了我的手指,關上了琴蓋。
  米瑤的姐夫一直坐在沙發上抽煙,手中拿了本雜誌,表情凝重,好像沒有聽我彈鋼琴。
  安靜倒是一直站在鋼琴旁,用充滿好奇的目光看著我,她的大眼睛讓人很喜歡。如果我以後有個女兒,我希望她也有雙這樣的眼睛,而且我希望她的眼睛裏永遠隻有快樂。
  回校的路上,我問米瑤怎麽不告訴我是教她姐姐的孩子,米瑤說擔心她姐姐不肯要我,到時候她沒麵子。我說她太小心眼了,即便真不要我,我也不會怪她。我問及她姐夫知我名字的事,米瑤說找工作得有個人簡曆吧,個人簡曆得有姓名吧。
  我又問她姐姐跟她說了些什麽,米瑤不肯說,後來提醒我去她姐姐家最好裝扮樸素些。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不過我自認已經夠樸素的了,有室友還說我打扮得像個小寡婦。因為先前有被誤會勾引豬頭的嫌疑,所以我更加刻意裝扮樸素,沒想到……哎。
  我送了米瑤一對絹人作回報,在學校附近的飾品店買的,貴重的東西我送不起,而且最主要的那對絹人是米瑤看中的,她喜歡。
  後來,那對絹人米瑤一直帶在身邊,死都帶在身邊。
  想起來,心裏很痛,絹人沒有分開,為何我們要分開。

  致命邂逅 7(1)

  米瑤的姐姐叫米蘭,是一種植物的名字,花朵很小,但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聞。不過我覺得這個名字更適合米瑤,花開花落,不動聲色。
  米瑤稱米蘭為麻將夫人,我問何意,米瑤笑著說我以後就知道了。
  這個問題沒有花費多長時間,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一周後,我到了米蘭家。門一開,隻見客廳裏擺了一桌麻將,幾個珠光寶氣的女人正打得熱火朝天,麻將聲嘩嘩啦啦,女人說話聲唧唧喳喳,聲聲刺耳。
  米蘭淡淡地跟我打了聲招呼,然後又用高八度的音調向那幾個女人說我是她給安靜請的家庭教師,語氣似她請的用人。女人們打量商品似的打量了我一番,噢噢了一通,有個長得奇醜無比的胖女人看我時眼中滿是不屑。我恨不得摔門而去,但是看在錢的分上忍住了,誰跟錢過不去,更何況這錢幹幹淨淨,比歌廳裏的老人頭幹淨得多。
  女人們好像沒有散場的意思,我問米蘭怎麽給她女兒上課,麻將聲和鋼琴聲交織在一起,可以想象得出來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米蘭眉毛一揚,說道:“今天下午我和朋友打牌,你就不用上課了,等會兒安靜睡醒了你帶她出去玩,茶幾上有些零錢,你拿點陪安靜玩玩,另外你的工資我會照算的。”
  第一堂課就讓我當保姆,真夠鬱悶。但是我同意了,不能這麽快就打退堂鼓。女人們看著我咧著嘴笑,笑得不懷好意。賈寶玉說得真沒錯,嫁給男人久了,沾染了男人氣味的女人比男人更可殺!
  安靜的房間裏擺滿了娃娃,牆上貼滿了卡通畫。小家夥睡著了,懷裏還抱著一隻小熊。她睡覺的樣子很可愛,臉蛋紅撲撲的,像隻熟透了的蘋果,她撅著小嘴,密密長長的睫毛向上翹著。我坐在床邊用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臉蛋,她的皮膚嫩嫩的,帶著溫暖的氣息。
  “姐姐,你在看我嗎?”小家夥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嚇了一跳,說道:“安靜醒來啦。”
  小家夥點了點頭,沒睡醒似的。
  我又說道:“安靜睡覺的樣子好可愛啊。”
  小家夥給我一個甜甜的笑,又用甜蜜的聲音問道:“姐姐,你會喜歡我嗎?”
  我笑了笑,說:“姐姐當然會喜歡你啦。”
  小家夥高興地說道:“那就好了。”
  “怎麽,你擔心姐姐不喜歡你嗎?”
  小家夥沒有回答,坐了起來,眯了眯眼睛,搖了搖頭,然後歪著腦袋又問道:“姐姐,你教我彈鋼琴嗎,爸爸說你今天教我彈鋼琴的。”
  “今天家裏有客人,姐姐下次再教你,今天咱們出去玩,怎麽樣?”
  小家夥點了點頭,同意了。
  “告訴姐姐,安靜想玩什麽呢?”
  小家夥說:“姐姐,你能帶我去吃肯德基嗎,我餓了。”
  我一愣,問道:“你沒吃飯嗎?”
  小家夥一臉委屈,“媽媽讓我吃麵包,我不喜歡吃。”
  我笑道:“好吧,姐姐帶你去吃肯德基。”
  我於是幫小家夥穿好衣服,跟米蘭打了聲招呼,帶著她出了門。
  小家夥倒不貪心,不像有的孩子,一進肯德基恨不得把店裏的東西全裝到盤子裏,她隻要了一份雞腿、一個漢堡和一杯奶昔,她和許多孩子一樣,吃肯德基的時候滿臉的幸福。
  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個街心公園,公園裏有個遊樂場,很多小孩子在玩耍。小家夥的眼睛盯著遊樂場,我看到她眼中的羨慕,於是帶她進去玩了會兒,她玩得非常開心。
  第二堂課也沒有掀開琴蓋,米蘭又要和朋友打麻將,因此我在安靜的卡通房間裏編了兩個小時的故事,小家夥聽得很高興,隻是我的嘴皮子快起泡了。
  直到第三堂課才掀開琴蓋,可是沒彈幾個音就被米蘭叫停了,因為她前天晚上打通宵了,她需要睡覺,於是我的課程又改成了給安靜編故事。
  安靜是個很乖巧的孩子,而且似乎比同齡的孩子懂事,不胡鬧,也不任性,溫馴得像隻小綿羊。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一個四歲的小孩子變得如此乖巧懂事,但是我已經喜歡上她了,而且越來越喜歡,盡管給她編故事有些累,但我心裏樂意。而她因為有故事聽也特別喜歡我,每次我離開時她都一再要我下次一定要早點來,以至於我一次比一次來得早了。

  致命邂逅 7(2)

  後來,我發現米蘭生活中唯一的樂趣就是打麻將,打麻將的時候她是興奮的,除此她是慵懶的,穿著絲緞睡衣,拖著拖鞋,一會兒劈劈啪啪地走來走去,一會兒蜷在沙發裏,看著窗外的湖水發呆,她的神情是寂寞的。
  而米瑤的姐夫很少出現在家裏,他似乎很忙。
  後來,我也不知為何有了一種感覺:這是一個冷清的大房子。

  致命邂逅 8(1)

  就那樣試了三次教,我竟然被米蘭通過了。
  也許是我懂得分寸,每次去她家都是素麵朝天,連口紅都不曾塗。當然我平時也不化妝,因為我買不起化妝品,僅有一支口紅,是米瑤送的,跳舞時才用。跳舞若不化妝,燈光射在臉上,如鬼臉,絕對不會有男生請那樣的女生跳舞的,花團錦簇的女生身邊排著長隊呢。
  另外一點,我想也許是男主人經常不在家的緣故,所以她對我並不在意,所謂的要我試教,不過擺擺架子,裝腔作勢一番,嚇唬嚇唬我,沒準當初讓我彈鋼琴也不過是故意,她未必聽出了我彈的好壞。
  米蘭也不是每場麻將都在家裏打,有錢有閑住大房子的女人多得是,張氏李氏王氏,輪都輪不過來。麻將好像是米蘭生命的全部,比安靜都重要,她從來不問我安靜學得如何。不過她外出打麻將,我和安靜在一起的時間就不止兩個小時了,有時是三四個小時,甚至是半天,她們家沒有保姆,隻有一個鍾點工,我不忍心把安靜一個人扔家裏,隻好犧牲個人時間。
  一天,米蘭又出去打麻將了。我教安靜彈鋼琴時發現她無精打采,臉色也不好。我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搖頭,閉著小嘴什麽也不說。這孩子不想說話時喜歡把小嘴兒閉得緊緊的。
  我怕她累著,於是讓她在沙發上休息,她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後來我發現她越來越不對勁,一摸她額頭,燙得像個火爐,我嚇了一跳,問她父母的電話多少,她說了個手機號,我撥過去,沒有通,我又打米瑤電話,也沒有通。
  我隻得抱著安靜先去醫院,大夫說安靜得的是急性肺炎,還說如果來晚了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我一聽嚇得臉色蒼白。把安靜送進了急診室,大夫讓我辦住院手續,我身上沒錢,於是又打那個手機號,仍不通,米瑤的手機也不通。我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天黑了我才打通那個手機號,是米瑤姐夫接的,他在郊區,我說了安靜的情況,他說盡快趕回來,我問要不要跟米蘭說一下,他說不用了。掛上電話,我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放下來了,隻需耐心等他了。
  他很晚才到醫院,安靜已脫離危險,他向我說了不下一百個謝謝,他的語氣非常誠懇。
  他看起來很疲倦,因此我不好意思回校,於是陪他在醫院多待了一會兒。他用寬大的手握著安靜的小手,偶爾拿起來放到嘴邊親吻一下。
  他愛安靜的樣子讓我想起我的父親,我不知道我兩歲以前父親是否也這樣愛過我。也許沒有,否則他怎會那麽自私那麽狠心地把我拋下,他隻顧他的感受,隻顧他的愛情,他的心胸太狹隘,他真的不能算一個好父親。
  回校太晚進不了宿舍,我不得不告訴他我要走了。他看了下手表,說要送我,我說不用了,我怎麽能讓安靜一個孩子獨自待在醫院裏呢。
  他卻用小孩子的語氣對安靜說道:“靜靜,爸爸送姐姐回學校,太晚了,姐姐一個人回去會遇到大灰狼,你先乖乖地睡會兒好嗎?爸爸馬上回來。”
  安靜說道:“好的,”又用清泉般的眼睛看著我說,“姐姐,你坐爸爸的車吧,大灰狼就不敢咬你了。”她天真無邪的眼睛讓人不忍拒絕,我隻得同意。
  正是那輛我在家具店門口看到的車子,不過車頂沒有落葉。車裏很寬敞,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道。說起來很沒出息,我是第一次坐比出租車好的車子,坐在裏麵有些不自在。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尷尬,嘴角輕笑了下,他這一笑弄得我更加尷尬,我最怕別人在心底瞧不起我了,於是把頭扭向了一邊,眼睛沒有焦點地看著窗外的燈光。他似乎又看出了我的自卑,於是收起嘴角的笑容,神情專注地開車。
  他開車的樣子很沉穩,開到半路,把車停在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門口,讓我等他,說著下了車。我不知道他要去買什麽,於是坐在車裏,心裏有點著急,時間有點緊張了。還好他很快就出來了,手裏提了一袋東西。

  致命邂逅 8(2)

  “很抱歉,這次隻能隨便給你買些吃的帶回去充饑,下次再請你吃飯。”他說著把塑料袋遞給了我。
  我有點意外,沒想到他是去給我買吃的,於是說道:“其實不用,我不餓。”
  他看了下時間問道:“宿舍幾點關門?”
  “十一點半。”
  “看來時間有點緊張了,我開快點,你係好安全帶。”
  我根本沒係過安全帶,不知如何弄。他看出來了,於是側俯著身子幫我係安全帶,他身上有一種似煙草又似植物的味道,在我鼻子裏躥上躥下,我第一次和男人近距離接觸,心跳變得加快,撲通撲通,一陣緊似一陣,我有些暈暈乎乎的,上次在歌廳他留給我不好的感覺早已煙消雲散了,我的感覺又回到了在家具店的時候。不過他似乎沒有發覺我的異常,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表現出了異常,但是我的心裏是異常的。
  車子急速向學校方向駛去,還好,趕到宿舍樓時看門的管理員正要關門,我來不及和他告別,下了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進去。我一進門,鐵門哐啷一聲關上了。我喘著氣,站在門邊,看著他把車掉轉方向,他向我按了幾下車燈,把車開走了。
  管理員用複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明白她的意思,臉上有點燙,趕緊低著頭走了。
  室友們問我做家教怎麽回來這麽晚,我懶得解釋,把塑料袋放在了我的桌子上。他給我買了不少熟食和水果,那些水果是我以前沒吃過的,標簽上貼著英文。
  有個女生驚訝地說道:“我的天,小眉子,你發財了吧?!”
  “沒有啊,怎麽啦?”
  “沒發財怎麽買這麽貴的水果!”
  “噢……很貴嗎?”
  “你不知道嗎,難道不是你買的,誰買給你的?”
  “我老板。”
  “對你這麽好,他們家有什麽喜事嗎?”
  “沒有。”
  “特意送你的?”
  我沒說話。
  “哈哈,看來今晚我們又有口福了,對不對?”
  “好啦,大家來吃吧。”我把東西擺在了桌上,姐妹們關係不錯,有好吃的大家一起分享,與男生約會時還會互借衣服飾物。
  室友們餓狼似的撲上來,吃著東西,嘻嘻哈哈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哎,小眉子,你這次遇的老板好像蠻不錯啊。”
  “是啊是啊,比以前的大方多了,他們家是不是很有錢啊?”
  “對了,對了,說清楚,到底是老板娘送的,還是老板送的啊?”
  “如果是老板送的可要當心咯,我上次那個家教,老板也給我買過水果,大家還記得嗎,就是上次我給你們吃的,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呢,沒想到有一次他抓著我的手說他喜歡我,想和我好,你們看,現在的男人啊,壞得很,披著羊皮的狼,有的連羊皮都不披呢。”
  “是啊是啊,現在的男人,好可怕的呢,有的女生被男主人強奸了還反誣她勾引,小眉子,你可要多留個心眼,別被人給蒙了。”
  “不過呢,多騙點好吃好喝的回來倒是可以的嘍。”
  ……
  “這麽多東西還堵不住你們的嘴,胡說八道些什麽呀,我今天帶他們孩子去醫院沒來得及吃飯,人家過意不去給我買的。”
  正唧唧喳喳時電話響了,有個女生接了,然後把電話遞給我,“小眉子,你的,是個帥哥,聲音好好聽啊。”
  晚上找我的電話很少,更何況是個“帥哥”,於是女生們便都瞧著我。我瞪了她們一眼,接過了話筒,裏麵傳來米瑤姐夫的聲音,“怎麽樣,還好吧,吃東西了嗎?”
  我有些意外,“你怎麽知道我電話?”
  “你忘了你和米瑤同一個寢室。”
  “哦,是的是的。”
  “今天辛苦你了。”
  “沒什麽,你到醫院了嗎?”
  “到了。”
  “安靜好些了嗎?”
  “好些了。”

  致命邂逅 8(3)

  “你吃飯了沒有?”
  “我待會兒吃,你早點休息吧,謝謝你了,晚安。”
  “你也晚安。”
  我掛了電話,轉過身,室友們瞪大眼睛看著我,像看外星人。
  “天啦!不得了!小眉子怎麽這麽溫柔了呀!咱們那個凶巴巴的小眉子跑到哪裏去了?”
  “是誰呀,是你老板嗎?”
  “他是不是喜歡你了?”
  “你不會喜歡他了吧?”
  “他有錢嗎,你不會也想傍個大款吧?”
  ……
  什麽,傍大款,我是那種人嗎?氣死我了!
  不過,懶得辯駁,沒必要跟這些讓我又愛又恨又氣的臭丫頭白白浪費口水。我不理她們並不表示她們肯放過我,她們的神經變得異常興奮,一個勁追問我到底有沒有那個想法。如今在學校裏傍大款並不是有失顏麵的事情,相反,傍不到大款才沒麵子,除非你有米瑤那樣的家境,衣食無憂,前途無量。有個高我們一級的女生,傍了個大款,天天開著高級轎車來上學,非但沒人說她不要臉,反而有不少女生羨慕得口水流得老長老長。真的是人心不古,世風愈下。
  雖然我不想和室友們辯駁什麽傍不傍大款的想法,但是不知為何,那晚我老是回想起米瑤姐夫給我係安全帶時的情景,弄得我心裏怪怪的,很晚都無法入睡。直到夜深人靜,皎潔的月光悄悄從窗外灑了進來,灑在我的床上,我才枕著月光漸漸睡著了。
  我做了個夢,夢見和一個男人在月光下跳舞,他身上散發出煙草和植物的氣味。

  致命邂逅 9

  第二天,我沒什麽事情可做,惦念著安靜的病,於是去了趟醫院。
  米瑤的姐夫給安靜安排了一間單獨病房,我推開病房隻見安靜一個人坐在床上,正在翻一本漫畫書。一見我,欣喜至極。
  “姐姐,我不喜歡待在這裏,一點都不好玩,你能跟爸爸說說嗎,讓我出院好了。”
  “大夫說你可以出院了嗎?”
  安靜撅撅嘴搖了搖頭。
  “既然大夫不讓你出院,那姐姐就沒辦法嘍。”
  安靜輕輕歎了口氣,又對我說道:“姐姐,給我講故事好嗎?”
  “安靜想聽什麽故事?”
  “姐姐說的故事我都愛聽。”
  “好吧。”
  我於是開始編故事,編了半個多小時,也不見一個人來,我有些納悶,把一個才四歲的孩子單獨扔在病房裏,這太不像做父母的了。
  後來,進來個女的,拎著一份盒飯,說是安靜的護工,剛才出去買飯了。
  我裝作很隨意問安靜父母是否來看過安靜,護工說來過,有事走了。
  我不便多打聽,於是對安靜說:“安靜,吃完了飯是睡覺還是要姐姐給你講故事呢?”
  安靜說:“當然要姐姐給我講故事啦。”
  護工說:“你沒來時安靜還吵著要我講故事呢,可我笨嘴笨舌的講不好。”
  我笑了笑。
  安靜吃完飯,我於是又給她編故事,她聽得十分高興,笑個不停。
  安靜正聽得高興時,米瑤的姐夫來了,他見到我有些意外,問我怎麽來了,我說剛好經過醫院附近就進來看看,他微微笑了笑,仿佛知道我編了借口。
  我本來想坐一會兒就走,可安靜不肯,拉著我還要聽故事,我隻好繼續編下去。米瑤的姐夫沒說什麽,坐在安靜的床邊,不知是在聽我講故事,還是在想其他事情。他似乎很忙,不時有電話找他。
  他站在窗邊接電話時,我偷偷看著他消痩的背影,不禁有一些輕微的心疼,第一次心疼一個男人,臉上有些燙。看著可愛的安靜,又轉念想到他是有家室的人,心裏不禁有些惆悵,真是恨不相逢未“娶”時。
  傍晚時分,我準備回學校。他提出送我,我沒同意,這個時候公交車多得是。可安靜偏偏小大人似的,“姐姐,坐爸爸的車子吧。”
  我說:“白天沒有大灰狼。”
  安靜說:“可是有壞人啊。”
  我不禁笑了。
  他也笑了,說:“就聽安靜的吧,否則她會生我氣的。”
  他如此尊重女兒的意見,盡管她才四歲,可見他有多愛她。
  出了醫院,他卻沒有直接送我回學校,而是把車開向了與學校相反的方向。我有些意外,問他要送我去哪裏。
  他說:“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致命邂逅 10(1)

  米瑤的姐夫把車停在了一家餐館門口。
  “今天時間不緊,吃飯沒問題吧?”
  “不用了,我回學校吃。”
  “我不想食言,昨天說了要請你吃飯的,剛好我現在也有時間。”
  我有些猶豫。
  “下車吧。”他的語氣很誠懇,同時又讓人無法抗拒,他的不動聲色中流露出一絲霸道。
  我們剛下車,後麵跟上來一輛車,按了下喇叭,緊接著從車上下來一男一女。男的眼睛小小的,但遮擋不住眼裏的亮光,一張胖胖的臉上堆滿了笑,他的笑令人想到刹車失靈的車子;女的鼻子上架著一副黑色的太陽鏡,鏡片很大,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看不清眉目,隻露出一張紅嘟嘟的嘴,襯著黑鏡片格外醒目,令人想到瑪麗蓮8226;夢露的嘴,鮮血淋漓。
  男的叫米瑤姐夫“安和”,原來他叫安和,很好聽的名字,像秋天的陽光,安靜溫和。
  男的看了我一眼,跟安和說不如一起吃飯吧。
  餐館環境不錯,古色古香,大廳裏小橋流水,別有一番韻味。不過那男的沒打算讓我欣賞大廳的景色,他要了包間。一進包間,女的便把眼鏡取了下來,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眼珠子似玻璃球,隻是眼皮上塗了一層濃濃的藍色眼影,反倒把眼睛的清新靈動掩蓋了下去。
  一落座,男的看著我對安和說道:“不介紹下這位漂亮的美眉?”
  安和說:“安靜的鋼琴老師,葉老師。”
  男人向我伸出一隻手,“哦,是葉老師啊,幸會幸會。”
  我也伸出手,被動地和他握了下手,他的手握起來一點都不舒服,肉太多。
  安和叫那男人螃蟹,我一聽忍俊不禁,怎麽取這種名字。
  螃蟹對我咧嘴一笑,說道:“葉老師覺得我的名字好笑吧。”
  我臉一紅,忙說道:“不是。”
  他哈哈笑道:“沒關係的,這種情形我遇多了,別以為我是隻橫行霸道的螃蟹,此螃蟹非彼螃蟹,我的兩個字是名醫龐安的龐,才子鄭燮的燮,集大家智慧於一身,很有學問的。”
  我說道:“多謝指教。”
  他笑道:“還沒請問葉老師的芳名呢,”他看了眼安和,“安和,我沒有冒昧吧。”
  我說道:“我叫葉眉。”
  “不錯,聽起來蠻舒服的,比咱們琦琦的名字好聽多了。”他摟了下女孩。
  女孩白了他一眼說道:“你看什麽都是人家的好,她就是叫小草你也會說比琦琦好聽。”
  什麽人家的,我是誰的了?
  她又衝我笑道:“葉眉,男人的話可信不得。”她似乎故意不叫我葉老師,“男人啊,就愛哄別人的女人。你要是成了他的女人,他可不會這樣恭維你,整天挑你這裏不是那裏不是。”
  什麽?別人的女人?成了他的女人?……怎麽說的話,沒長腦子啊!
  盡管心裏被這個琦琦的三言兩語弄得怪鬱悶的,但我努力控製臉上的表情,不接她的話罷了,否則不知後麵又冒出些什麽高見。
  龐燮一臉冤屈,和琦琦眉目傳情,打情罵俏,竟當我與安和是透明人。看來安和與他們關係非同一般,大家十分熟識了。
  果真如此,從他們的言談中我了解到龐燮有一家不大的裝修公司,龐燮通過安和可以從安和的嶽父也就是米瑤的父親那裏拿到價格比較優惠的木材,兩人打了多年的交道,交情不淺。琦琦是龐燮的情人,這也是龐燮要進包間的原因,風言風語傳到大老婆耳朵裏,後院起火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們的聊天內容與我無關,所以我埋頭吃東西,這家餐館的菜做得精致可口,比學校食堂的好吃一百倍,讓我的味覺過足了癮。但礙於麵子我隻好裝斯文,慢條斯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而且他們停下來的時候,我也得裝模作樣地停下來,端起茶杯喝茶,菊花茶,味道不錯,有股淡淡的清甜。
  琦琦好幾次有意無意地打量我,她的眼神有些曖昧,看得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致命邂逅 10(2)

  中間我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正要推門,聽到龐燮在說:“這小妞看起來蠻嫩的,你對她真的沒有興趣嗎?”
  我一愣,隻聽得安和說道:“我沒你那麽好的雅致,我隻對錢感興趣。”他的語氣聽起來滿是不屑,不知是對我還是對女人。
  琦琦說:“安哥你是眼光太高了,還沒遇上合你口味的女人吧?”
  龐燮也附和著雜七雜八地說了一大通。
  我在外麵站了一會兒,等他們轉移了話題才進去,他們看了看我,我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地坐到了位置上,我的位置靠著安和的,當時我恨不得離他十萬八千裏。
  吃完飯,各走各的路,龐燮和琦琦揚長而去,安和送我回校。在車上我有些不自在,他對龐燮的回答讓我對他又有些反感了,太在意錢的人沒有人情味,不過如果他若回答說對我感興趣,我又會更加不自在,更討厭他了。總之,心裏亂七八糟的。
  “你好像吃得很少,是不是不自在?”安和沉穩地開著車,目視前方問我。
  “沒有啊,我吃了很多。”
  “你很拘謹,以前做家教也這樣嗎,你做過多少家教了?”
  “有七八個吧。”
  “經驗很豐富啊,現在的小孩子很難教,覺得辛苦嗎?”
  “還行吧。”
  “喜歡做家教嗎?”
  “有的喜歡,有的不喜歡。”
  “那喜歡教我們安靜嗎?”
  “喜歡。”
  “是真心話嗎?”
  “我沒必要說假話。”
  “嗬,為什麽喜歡教安靜?”
  “安靜很乖,是我教過的學生中最聽話的一個。”
  “沒錯,安靜的確是個乖孩子,可惜我太忙了,沒時間照顧她。她喜歡你,希望你好好教她,我會感謝你的。她很聰明,也許有一天能像你一樣,彈得一手好鋼琴。你那天彈的曲子非常好聽,叫什麽名字?”
  我一愣,原來那天他聽了我彈鋼琴,可當時他的表情看起來是那樣的漠然,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男人,他的心思好像嚴嚴實實地藏在心底了。
  “《月光之塵》。”
  “這首曲子聽起來音符緊湊,要求彈的人指法快速,你的指法很嫻熟,平時很用功嗎?”
  我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還能聽出彈奏這首曲子的難易,於是問道:“您也會彈鋼琴嗎?”
  “算不上會,略懂皮毛,很久以前有個同學教過我一點點,不過後來放棄了。”
  “為什麽要放棄呢?”
  “不為什麽,你呢,很小就學彈鋼琴了嗎?”
  “是的。”
  “現在的孩子真幸福,我那個時候的條件比不上你們。”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滄桑。
  “其實,我也很羨慕現在的孩子,很幸福。”
  “你不幸福嗎?”他似乎有些意外,扭過頭看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看著前方,沒說話。

  致命邂逅 11

  米瑤雙休日都回家裏住,不過她仍然知道了我和“老板”的事情,是那群快嘴丫頭說給她聽的,她們並不知道我的新“老板”是米瑤的姐夫。
  後來,米瑤和我坐在籃球場時,盯著我的臉,問我是怎麽回事。她的眼神有些複雜,她很少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我想她可能誤會我了,那些丫頭片子說什麽都愛添油加醋的,我於是如此這般地說了安靜生病的事,我可不想讓米瑤誤會我跟安和有什麽,那樣豈不是讓她為難也讓我為難嗎?事實上我跟安和的確什麽也沒有,並且,我相信安和也不會和我有什麽,他不是說過他隻對錢感興趣嗎?
  米瑤聽了我的解釋,什麽也沒說,隻是靠在我身邊安靜地看“灌籃高手”打籃球,她的神情寂寂的,像秋天的風。
  因為我和米瑤經常看“灌籃高手”打球的緣故,“灌籃高手”和我們也有些熟了,每次見到我們都會衝我們笑一笑,他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不過米瑤不怎麽對他笑,我搞不懂她,喜歡人家笑一笑又何妨。可米瑤說不喜歡他,不喜歡幹嗎老來看他打球?在我麵前還裝,真不把我當朋友。
  我不欣賞米瑤的風格,喜歡就是喜歡,沒必要遮遮掩掩,吞吞吐吐,浪費精力。
  米瑤啊米瑤,休直待眉兒淺淡思張敞,春色飄零憶阮郎。
  這時光匆匆,喜歡一個人就得趕緊。
  米瑤還好,隱隱約約,真真實實,她還有個喜歡的人,可是我呢,我喜歡誰呢?
  情不自禁,心底突然蕩起一陣小小的漣漪,不能確定,也無法確定,是也,非也,好朦朧,好朦朧……

  致命邂逅 12(1)

  安靜出院了,星期六我又去給她上課。
  屋子裏像發生了地震,地上有摔碎的花瓶和杯子,一片狼藉。米蘭披頭散發,像個女鬼,睡衣的腰帶拖在地上,安和在沙發上埋頭抽煙,煙霧繚繞,安靜抱著鋼琴的一隻腳低聲抽泣。
  安和見我來了,從沙發上起身,到門廳換鞋,看樣子要出去,卻被米蘭拉住了,“姓安的,你有種別跑,咱們把話說清楚!”
  我有些茫然,不知他們出什麽事了。這時安靜的抽泣變成了哭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你啞巴了,不是挺能說的嗎,給我說清楚啊!”米蘭對安和大聲嚷道。
  “你閉嘴,沒看到葉老師在嗎?”
  “你這個時候要臉了?”
  “請你注意言辭。”
  “我的言辭怎麽了,至少比你的行為好多了吧。”
  安和看了看我,沒說話。
  米蘭轉過臉對我說道:“你不用上課了,走吧。”
  我一愣,什麽意思,是解雇我嗎?我心裏一驚,難道米瑤跟米蘭說了什麽,誤會我和安和了,不是跟她都解釋清楚了嗎。我看了眼安和,可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失去這份工作,於是小心翼翼地問米蘭:“米蘭姐,我,是不是我教得不好?”
  米蘭神情冷淡地說:“沒有,今天我和他有點事,你下周再來吧。”
  聽她這樣一說,我鬆了口氣,看來不是要解雇我。但是,這是怎麽了,我還是擔心這事與我有關,我不知如何是好,是走還是留?
  “你走吧。”米蘭趕我走。
  既然這樣,我不好留在這裏,滿腹疑惑地離開了她家。
  走出小區沒多遠,安和的車子停在了我身邊,我有些意外。他按下車窗,安靜正坐在副駕駛座上,他示意我上車。我猶豫了一下,上了車。他沒有說話,安靜也不哭了,但淚水還含在眼睛裏,讓人心疼。
  一路無語,最後,安和把車開到了遊樂場的停車場,對我說道:“今天是安靜的生日,陪她好好玩一玩,怎麽樣?”
  我有些意外,然後對安靜故意裝出很高興的樣子,滿臉笑容地說道:“今天安靜長尾巴呀,怎麽不早點告訴姐姐呢,姐姐好給你買生日禮物啊,安靜喜歡什麽,姐姐下次給你買。”
  安靜搖了搖頭,小嘴兒閉得緊緊的,看樣子還很傷心。我看了眼安和,他說走吧,牽著安靜進了遊樂場。
  小孩子的難過去得快,一進遊樂場,坐了會兒旋轉木馬,安靜就已經滿心歡喜了,臉上蕩漾出開心的笑容,盡管淚痕未幹。
  安靜一個人玩的時候,我和安和站在一邊看著她。
  安和說道:“對不起,今天和我妻子鬧了點不愉快。”
  我小心地問道:“是不是……和我有關嗎?”
  “和你沒關係。”
  我半信半疑,“真的嗎?”
  “真的。”
  “米瑤知道星期六你給我買東西的事情了,我們寢室裏的女孩子喜歡添油加醋瞎說,我怕米瑤誤會我,把這事說給米蘭姐聽了,其實我都跟她解釋過了。”
  “我妻子並不知道這件事,而且這種事也沒什麽可誤會的,你多心了。”
  看來是我多心了,我於是低頭不語。
  “你們寢室裏的女孩子怎麽添油加醋了?”他又問道,似有些興趣。
  “哦,沒什麽,沒什麽。”
  他沒話說了,從口袋裏拿出一盒煙來,“不介意我抽煙吧?”
  “不介意,你抽吧。”
  他點了支煙抽了起來,他抽煙的樣子很好看,他吐出一陣陣煙霧,淡藍色的煙霧在陽光下嫋嫋升起,然後慢慢散開,慢慢消逝。他的食指和中指的指頭有些發黃,看來是經常抽煙的緣故。聽說有心事的人愛抽煙,也許他是個有很多心事的男人。
  我和他並排站在欄杆邊,陽光靜靜地灑在他身上,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後來,他讓我和安靜玩過山車,我沒玩過這種驚險刺激的遊戲,不敢去玩,於是他帶安靜去了。

  致命邂逅 12(2)

  安靜玩了過山車後對我說過山車很好玩,要我也去玩,我說我害怕。她於是說道:“姐姐真是個膽小鬼,讓爸爸帶你玩吧,有爸爸在就不會害怕了。”
  我看了下安和,臉一紅。
  安和於是帶著安靜到吃冰淇淋的休息處,給她買了杯冰淇淋,叮囑她不要亂跑,安靜小大人似的說:“放心,我會很乖的,你帶姐姐去玩吧。”
  安和親了親安靜,拉著我去坐過山車,上了車,他幫我係安全帶,我腦海裏又一次浮現他在車上幫我係安全帶的情形,心裏怪怪的。
  車子發動,呼嘯而過的風聲,周圍不停的尖叫聲,由不得我不害怕,雖然平時在電影裏看多了這種場景,覺得沒什麽,親身體驗卻感到恐懼至極。我緊閉雙眼,嘴唇不停地發抖,有想哭的衝動,我的手情不自禁地緊緊抓住了安和的胳膊。
  直到下了車,我的腿還在發抖,心還在半空軌道上下不來,我的手也還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當他看著我抓住他胳膊的手笑了笑時,我這才意識到,趕緊鬆開了手,臉燙得厲害。
  安靜乖乖地坐在那兒,一臉驕傲地問我:“姐姐,有爸爸在就不會害怕了吧?”
  小孩子說話有口無心,我有點尷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可小家夥一個勁地問,“姐姐,是不是呀?是不是有爸爸在就不會害怕了呀,是不是呀……”
  安和笑了笑,替我回答了:“爸爸是世界上厲害的人,有爸爸在姐姐當然就不會害怕啦。”
  安靜得到滿意的答複後開心地笑了,我卻尷尬不已。
  離開遊樂場,安和帶安靜去肯德基吃東西,然後去商場,說想給她買些漂亮的衣服,讓我幫他參謀參謀,我隻好陪著他們逛商場,他給安靜買了好幾套衣服。
  經過女鞋區時,我的目光情不自禁被那些漂亮鞋子吸引了,也許我不懂得掩飾,安和問我要不要選一雙,他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羨慕,我忙收起眼光,低頭說不要。
  他又故技重演,跟安靜說道:“靜靜,今天姐姐陪你玩了一天,也很累了,你說給姐姐買一雙漂亮的鞋子好不好?”
  安靜說好,她有了一堆漂亮衣服,估計這會兒安和就是送我金山銀山她也會同意。
  我忙說道:“謝謝安靜,姐姐有好多漂亮的鞋子呢。”
  安靜不依,硬拉著我去選鞋,我不想去。
  安和於是說道:“不要拒絕小孩子的好意。”
  真狡猾,明明是他的想法,卻強加給小孩子,讓我為難。
  “安先生,謝謝您,不過我真的……”
  “選一雙吧。”他的語氣又令人無法抗拒。
  最後,安和幫我選了一雙KISS CAT的鞋子,小牛皮的,做工精致,款式優雅,很適合我的腳,穿上去很舒服,比我以前看中的那款達芙妮的鞋子更漂亮,不過價錢更貴,六百多塊。這個價格我沒法承受,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穿過一雙超過一百塊的鞋子。他問我喜不喜歡,當然喜歡,這麽漂亮的鞋子怎會不喜歡呢,但是世界上有許多好的東西,不能因為喜歡就想擁有吧,比如他,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擁有。我忘了他是個生意人,何等精明,他一眼就看透了我,他讓導購開了票,鞋子到了我手上。
  “別有什麽負擔,算是你給安靜帶來快樂的報酬,是你的勞動所得。”
  他說得輕巧,我怎麽能沒有負擔呢。不過羨慕已久的東西突然之間得到了,反而覺得難以接受。我想跟他說其實很久以來我都想有一雙漂亮的皮鞋,但是我沒有說出來,我怕他聽了會笑話我,也許他從來不知道人造革的鞋子穿在腳上是什麽感受,就像富人從來不知道窮人餓肚子是什麽滋味。
  他本來還要請我吃晚飯,我找了個借口拒絕了,做人不可太貪心,於是他送我回校。

  致命邂逅 13(1)

  我擔心室友們撞到後又胡說八道傳到米瑤耳朵裏,於是讓安和在學校門口停了車。可是很不幸——還是被一個室友撞到了,她給了我非常誇張的表情。我心底暗叫不妙。
  室友盯著我手中的鞋盒,說一定又是老板送的,我不置可否。
  我本來想叫她別說撞見安和送我的事情,可是心想越這樣說她越會覺得其中有問題,會加大“宣傳力度”。索性懶得多說,在心底歎了口氣,挽著她的胳膊回宿舍了。
  果真,這丫頭一進門就用誇張的語氣說道:“嘿,姐妹們,晚報頭版新聞,小眉子的老板開車送她回來的啊!我親眼所見,絕對真實可靠。而且,你們看,還送了她鞋子,這裏麵大大地有問題啦,哈!”
  她的聲音大得嚇了我一跳,然而更讓我吃驚的是——我看到了站在窗邊的米瑤,我想捂住那丫頭的嘴已經來不及了。
  我不知道米瑤這個時候怎麽會來學校,夕陽灑在她身上,她的背影很美,寧靜恬淡。
  良久,米瑤轉過身來,她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隻是平靜地看著我說道:“才回來?”
  我點了點頭,我不知對她說什麽好,有一種做賊的感覺,我覺得有點對不起她。
  “我給你打好開水了,咱們去吃飯吧。”她細聲細氣地說著。
  盡管去熱氣騰騰的開水房打開水是我每天要做的事情,但是她這個嬌滴滴的富家千金和一些橫衝直撞毫無紳士風度的男生搶水龍頭,是件十分困難的事。
  “謝謝你,米瑤。”我說這話時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她笑了笑,拿起我倆的飯盒,挽起我的手,出了宿舍。
  我們買了飯菜,坐在籃球場邊吃著,“灌籃高手”今天沒有來,籃球場有些冷清。
  “覺得我姐夫怎麽樣?”米瑤問我,看來她心裏還是有想法的。
  “米瑤,你不會也跟她們一樣誤會我吧?”
  “我是問你覺得我姐夫怎麽樣?”米瑤固執地追問。
  “他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係?”
  “喜歡我姐夫嗎?”
  如此直白,我嚇了一跳,差點噎住。“米瑤,你瘋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你喜歡我姐夫嗎?”她重複了一遍,她的語氣很平靜。
  “你沒病吧?”我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你喜歡他吧?”她固執地重複著。
  “你胡說八道什麽呀,我怎麽會喜歡一個有婦之夫呢。”
  “怎麽,有婦之夫就不能喜歡了嗎?”她抬起頭,眼睛直直地盯著我。
  我莫名其妙,問道:“米瑤,你什麽意思,我不明白。”
  她答非所問,“我姐夫很有魅力吧?”
  “米瑤,你再說胡話,我就不理你了,我怎麽會喜歡你姐夫呢?而且他也不可能喜歡我啊,他都有孩子了,他那麽愛安靜,怎麽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呢。”
  “但是他不愛我姐姐,我姐姐也不愛他。”
  “什麽意思,你是說他們沒有感情嗎?”
  “是的,他們是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兩個不相幹的人。”
  “你想說什麽?”
  “姐夫和我姐姐已經沒有感情了。”
  “你怎麽知道的?”
  “我是我姐姐的妹妹。”
  “是米蘭姐跟你說的嗎?他們,他們為什麽會這樣?”
  “沒人跟我說,我用我的眼睛看到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安靜。”
  “安靜?安靜怎麽了?”
  “她不該出現在這個家中。”
  我越來越糊塗,“米瑤,你能不能說清楚點,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米瑤淡淡笑了下,看著我,問道:“怎麽,很好奇是嗎?很關心我姐夫的生活是嗎?”
  我臉一紅,說道:“不是,你想哪兒去了,我是想知道安靜到底怎麽回事。”
  米瑤看了看天空,“我也不知道安靜是怎麽回事,隻是憑感覺,安靜來了後姐姐和姐夫的關係就更僵了。”

  致命邂逅 13(2)

  我一愣,“安靜不是你姐的孩子嗎?”
  米瑤搖了搖頭。
  我被米瑤弄得雲裏霧裏,“那她是誰的孩子?這是怎麽回事?”
  米瑤又搖了搖頭。
  “是你姐夫和別人生的孩子嗎?”
  米瑤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我心裏一沉,腦海裏浮現出安和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有些恍惚,也許他並非像他說的那樣,隻對錢感興趣,對於女人他也不過如此,隻是藏得比較深而已。難怪他能和“螃蟹”那種人在一起,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點不假。
  “眉子,你喜歡我姐夫,對不對?”
  “你如果猜疑我,再說這種話我就不跟你好了,我領了這個月的工資不幹了怎麽樣?”
  米瑤笑了笑,說道:“如果我不說那樣的話,不猜疑你,你就會永遠跟我好嗎?”
  她的話聽起來怪怪的,我盯著她,說道:“米瑤,你怎麽了?”
  米瑤看著遠方,自言自語道:“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我想我可能是瘋了。”
  我暈暈乎乎,腦子裏如一團亂麻,真搞不懂這丫頭是怎麽回事。
  米瑤又說道:“眉子,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坐會兒。”
  我看著她,感到納悶,說道:“米瑤,你是不是有不開心的事情?”
  米瑤搖了搖頭,對我揚了揚手示意我走。我了解她的個性,隻好先走了,把她一個人扔在了籃球場。
  傍晚的天空,沒有一隻鳥兒飛過的痕跡,但是我分明聽到了幾聲鳥兒清脆的鳴叫。
  我突然想起那段話,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隻能夠一直不停地飛呀飛,飛累了就在風裏睡覺,這種鳥一輩子隻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我心裏一痛,回頭看米瑤,她依然靜靜地坐在那裏,像一尊雕塑。我走了過去,拉起了她的手,她抬起頭來,我看到了她眼裏的淚水,像秋天的雨,很寂寞。

  悄悄靠近你 1(1)

  秋天的雨下得很沉靜,有些陰冷。
  米蘭打麻將去了,我教安靜彈鋼琴,安靜用稚嫩的手指按著琴鍵,敲出一串簡單的音符。
  窗外,湖麵被細雨籠罩著,升起一層淡淡的輕煙,朦朦朧朧,遠處的山看不清楚了。我不喜歡這樣的雨天,我喜歡陽光明媚多一點,我不是那種喜歡為賦新詞強說愁的人。
  米瑤來了,說她剛好路過這裏,進來玩玩。她問安靜我的鋼琴彈得怎麽樣。
  安靜看了看我,然後說:“姐姐彈得很好啊。”
  米瑤笑道:“小馬屁精,姐姐彈得好臭的啦。”
  安靜不依,“好聽。”
  米瑤故意說:“不好聽。”
  安靜急了,為我辯駁,“可是,可是,小姨你還不會彈呢。”
  安靜叫米瑤小姨,叫我卻是姐姐,因此米瑤占了我便宜,剛開始我要安靜改口叫我阿姨,可安靜喜歡叫我姐姐,幾次三番都沒改過來,後來我也就隻好隨她了,米瑤很得意。
  “但是小姨比姐姐唱歌好聽啊。”米瑤主修聲樂,她唱歌的確比我強。
  安靜不依不饒,“姐姐唱歌也很好聽呢。”
  我一愣,這小家夥,居然護著我,我都沒在她麵前唱過歌,她怎麽知道我唱歌好聽,我笑了笑,摸了摸小家夥的頭,說:“安靜,對姐姐這麽有信心啊!”
  小家夥依在我懷裏,一臉開心的笑容。
  米瑤於是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說:“你到底喜歡小姨還是喜歡姐姐,快給我老實回答!”
  安靜看了看米瑤,又看了看我,笑嘻嘻地說道:“小姨和姐姐我都喜歡。”
  米瑤瞪了安靜一眼,說:“牆頭草,以後不跟你玩了。”
  安靜一臉委屈,跑到米瑤身邊,賴著她,要米瑤跟她玩,米瑤就是不理她。
  正玩鬧著,安和回來了,說道:“今天怎麽這麽熱鬧啊!”
  米瑤笑道:“安靜這根牆頭草跟我耍賴呢。”
  安和於是問安靜:“你怎麽跟小姨耍賴了?”
  安靜說:“小姨說姐姐唱歌不好聽,我說好聽,小姨就不喜歡我了。”
  安和看了我一眼,又問安靜,“原來這樣啊,姐姐唱歌真的很好聽嗎?”
  安靜使勁點頭。
  米瑤衝安靜做了個鬼臉,對安和說道:“姐夫,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安和說:“今天沒什麽事,就早回來了。”
  米瑤說:“姐夫,要不請我和葉眉去唱歌吧,好久沒去歌廳練歌了。”
  安和又看了我一眼說:“沒問題。”
  安和帶我們去了上次米瑤過生日的那家歌廳,因為是白天,燈光不像上次那麽耀眼。領班似乎跟安和很熟,滿臉笑容地叫他“安總”。走廊上有衣著暴露的女孩子經過,身上散發出濃濃的劣質香水的味道,其中一個對安和拋了個媚眼,那神情似安和的老相好,安和卻視若無睹,我不禁覺得他做人太假,像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我們碰到了龐燮,他和琦琦來唱歌,叫我們一起玩,說人多熱鬧。龐燮和米瑤很熟,笑嘻嘻地喊著小姨子。米瑤一臉的不屑,“你是水裏的螃蟹,我是天上的仙女,誰是你小姨子?”
  龐燮對米瑤的嘲諷一點也不生氣,依然嬉皮笑臉地和米瑤攀親戚,他的嘻嘻哈哈中透著生意人的精明。
  安靜唱了不少兒歌,一邊唱一邊跳,十分開心,小孩子是容易快樂的。米瑤的歌聲得到了不少掌聲,龐燮一個勁地討好米瑤說不愧是專業人士。龐燮和琦琦對唱了不少情歌,連《夫妻雙雙把家還》都唱上了,唱得情意綿綿,勝似神仙眷侶。他倆自己唱情歌似乎還不過癮,非讓安和與我也對唱情歌,安和與米瑤對唱情歌似有不妥,所以我被推到了他身邊,於是我們唱了首《當愛已成往事》,是安和點的,後來我覺得這似乎是冥冥中的一種暗示,但我始終不肯相信。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風雨

  悄悄靠近你 1(2)

  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裏真的要斷了過去讓明天好好繼續你就不要再苦苦追問我的消息愛情它是個難題讓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離去你始終在我心裏我對你仍有愛意我對自己無能為力……
  霸王若對虞姬無愛,哪來生離死別痛,虞姬若對霸王無情,哪來血刃飛花碎。
  一段愛真的能成為往事嗎?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有愛過,也沒被愛過。
  但是後來我明白了——不能;同時,我也明白了那首詞——無風亦向朱欄舞,情為君王苦。
  烏江不渡為紅顏,忍使香魂、無主獨東還。

  悄悄靠近你 2

  唱完歌,龐燮請客吃飯,但安和買了單,因為歌廳的單是龐燮買的,安和似乎有他做人的原則,不欠人情。這個男人看起來有點複雜,至少不是一杯白開水,一眼就能看透徹。
  米瑤家比較近,因此安和先送米瑤回家,然後送我回學校。
  “你好像很喜歡月光。”回校的路上,安和突然這樣說道。
  安靜睡著了,我全神貫注地抱著她,怕她磕著碰著,一時沒明白安和話裏的意思。
  他又說道:“上次在歌廳聽到你唱《城裏的月光》,今天你又唱了,還有,你喜歡彈《月光之塵》。”
  “哦,是的,我喜歡月光。”我回過神來。
  “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嗎?”
  “說不上特別的原因吧,就是小時候感到孤獨時喜歡看月亮,對著月亮說話。”
  “小小年紀,為什麽會感到孤獨?”
  “也說不清為什麽,就是有時候會有那種感覺。”
  “不喜歡跟父母說你的心事嗎?”
  “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去世了。”
  他有些意外,看著我,說道:“噢……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不是讓你難過了?”
  “沒什麽,我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那你現在和誰一起生活?”
  “我叔叔。”
  “還好嗎?”
  “一般般吧,反正是寄人籬下。”
  “寄人籬下?看來受了很多委屈。你很自立,做了那麽多家教。”
  “算不了什麽,有能力掙錢為什麽不去做呢。”
  “生活有困難嗎?”
  “目前沒有。”
  “如果以後有,別忘了跟我說一聲。”
  “好的。”
  “你在敷衍我?我是發自內心的。”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因為你是我女兒的老師,你讓她快樂。”
  原來如此,凡事都是有條件的,我笑了笑,沒說話。
  開了一會兒車,他看了看窗外問道:“春夏秋冬,你最喜歡哪個季節?”
  “秋天。”
  “為什麽?”
  “喜歡看落葉飄下來的樣子。”
  “很美是不是?”
  “是的。你呢,最喜歡哪個季節?”
  “也是秋天。”
  “為什麽?”
  “和你一樣,喜歡看落葉飄下來的樣子。”
  “真的嗎,這麽巧?”
  “我出生在農村,我家房子後麵有一片樹林,小時候我經常去樹林裏看落葉飄下來,我收集了很多從樹上剛落下來的葉子。”
  “為什麽要收集剛落下來的樹葉?”
  “也許覺得生命像落葉,太匆忙吧,嗬,我瞎想的,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收集它們。”
  “你真的收集了很多嗎?”
  “是的。”
  “現在還在嗎?”
  他搖了下頭,“不在了,搬家的時候弄丟了,很可惜。”
  “噢,那,你喜歡樹嗎?”
  “喜歡。”
  “可是你的生意好像與你的愛好背道而馳。”
  “意願和現實並不是一回事。”安和的語氣裏有一絲滄桑。
  我們還沒有熟識到說心裏話的地步,所以他沒有跟我解釋這句話的含義,認真地開車。他身上的煙草味和植物的味道絲絲縷縷地纏繞著我,如同我纏纏繞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安靜,她睡得很安靜,發出均勻的呼吸,她的身子暖暖的,像一隻小貓,我忍不住偷偷吻了吻她的額頭。
  窗外,雨無聲地飄著,飄著,生出許多朦朦朧朧的情與清清淡淡的愁。

  悄悄靠近你 3

  這場雨一直綿綿不斷,下了好些天,下得人心裏陰沉沉的。對於我來說,還有比這場秋雨更讓人鬱悶的事情——窩囊倒黴的叔叔被車撞了。
  不幸中的萬幸,叔叔與死神擦肩而過,撿回了一條命,可是肇事司機逃逸,而叔叔的傷勢嚴重,要住院治療一段時間,因此醫藥費成了令人頭疼的問題。日子本來就過得很拮據,出了這事,叔叔家陷入了困境,甚至是絕境。估計嬸嬸借遍了所有親戚再也借不到錢了,病急亂投醫,在電話裏哭喊著問我能不能想想辦法,說再不交醫藥費,叔叔會被醫院趕出來,我問大概要多少錢,嬸嬸哭著說出了個數字,當然那點錢對於有錢人來說算不了多少,但是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
  我驚呆了,我一個窮學生有什麽辦法啊,能維持自己的生活已是不易,但是叔叔畢竟有恩於我,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醫院趕出來,可我又實在想不出什麽辦法來。
  嬸嬸的話無時無刻不在我耳邊盤旋,我的心情糟透了,臉色也和這天氣一樣,陰沉沉的。
  米瑤問我怎麽了,我於是把叔叔的事告訴了她。她想把她的零花錢借給我,但是她平時花錢大手大腳,她的零花錢加起來比嬸嬸說的醫藥費差了十萬八千裏,那點錢根本幫不了我,我謝絕了她的好意。
  米瑤讓我別急,說再幫我想想法子。我沒當回事,她能想出什麽好法子來,她父親再有錢那也是她父親的,估計頂多給她幾百上千塊零花錢而已。
  我低估了米瑤,沒兩天,她雄赳赳、氣昂昂地把四萬塊現金交到了我手上。我十分吃驚,問她從哪裏弄來的這麽多錢,她卻不肯告訴我,說是秘密,讓我先幫叔叔交醫藥費。
  來曆不明的錢,我死活不肯要,而且我擔心米瑤偷了她父親的錢,我怕連累了她。米瑤見我執意不肯收,無奈之下隻好告訴了我錢的來曆——是安和給的,她把我的事告訴了安和。
  我非常意外,沒想到米瑤會找安和,也沒想到安和會借這麽多錢給我,對於我這個窮學生來說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我打電話給安和,他卻用平靜的語氣要我先幫叔叔交醫藥費。
  米瑤一臉委屈,“本來姐夫不讓我告訴你的,這下他會怪罪我了,好人真難當啊!”
  我擁抱了一下米瑤,“謝謝你,米瑤,也謝謝你姐夫,我以後一定會把錢還給他的。”
  “那是你的事情了,對了,這事別跟我姐提,切記切記。”
  我有些糊塗,她到底是不是米蘭的親妹妹?
  我帶著錢回了趟老家,嬸嬸聽說我弄到了錢,一見到我如見到了救星,在我麵前也不哭哭啼啼了。也許她太擔心叔叔被醫院趕出來,反而對我如何弄到錢沒怎麽在意,隻是連聲稱讚我“可真是個有辦法的人”,那語氣挺像菲利普太太說於勒叔叔,“可真算得一個有辦法的人”。
  嬸嬸對我說了一千句一萬句謝謝,連平日裏對我凶神惡煞的葉鶯也變得十分有禮貌了,叫我姐姐,這丫頭以前可是倔得要命的,我就是把她打得頭破血流她也不會叫我半句姐姐,有時還跟她母親一樣叫我“掃帚星”。有錢能使鬼推磨,真不假。
  叔叔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繃帶,腿上打著石膏,動彈不得,看起來有點滑稽,他紅著眼圈跟我說著:“孩子,謝謝你了。”
  叔叔盡管窩囊,但我的印象中他從未紅過眼圈,從未掉過一滴淚,看著他的樣子,我心裏一動,我覺得我以前不應該討厭叔叔。
  醫藥費解決了,大家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嬸嬸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在老家待了一天,我坐火車回學校,嬸嬸去火車站送我,大學四年來,她第一次去火車站送我,她在車站給我買了方便麵,讓我在車上當晚餐。她的改變讓我一時無法適應,但是我心裏充滿了溫情。
  我想如果叔叔家的經濟情況好一點,嬸嬸以前也許不會對我那麽凶。

  悄悄靠近你 4

  火車到達蕪平是晚上十點多鍾,從老家到蕪平隻有一趟列車,時間也不太合適,但無他選擇,除非坐汽車,不過坐汽車花費的時間太長,而且車費更貴,所以大多時候我選擇坐火車。
  雖然嬸嬸叮囑我下了火車給她打電話報個平安,可是出了車站,我第一個電話打給了安和,我在醫院裏看到叔叔一家人舒心的樣子,總是不經意地想起他,我心裏充滿了感激。安靜生病時告訴我安和的手機號後我就把它背下來了,其實我是個對數字很遲鈍的人,米瑤的手機號就花了我大半年時間才記住的,米瑤因此說我沒心沒肺。其實我自認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而是個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人。
  安和聽到我的聲音似乎有些意外,問我在哪裏,我說在火車站,剛從老家回來。他問我是不是沒公交車坐了,我說不是,可是他讓我在停車場等他,說他過來接我。我想拒絕,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不一會兒,安和的車出現在我的視線裏,車燈把雨絲拉得又細又長,雖然有點涼,但我不覺得。
  “怎麽樣,叔叔沒事吧?”我一上車,安和就問我,他的臉上流露出關心。
  “沒事了,真的很謝謝你。”
  “不客氣,還記得我說過嗎,如果有困難記得找我,你這次不對,沒跟我說。”
  “對不起,謝謝你了。”
  “你已經說了一萬遍謝謝了。”
  “還是要說謝謝,不過請你放心,我以後會想辦法還你錢的。”
  “不著急,你別把這當成負擔,有就還,沒有就算了。”
  “不行,我一定會還的,你給我時間。”
  “好了,先不說這個,吃飯了沒有?”
  “吃了。”
  “方便麵?”
  他似乎洞悉一切,我無法騙他,點了點頭。他於是把車開到了一家餐館,我不想下車。
  “怎麽了?”
  “我不餓。”
  “下車。”他的語氣不容我拒絕。
  他總是這樣,我很討厭他的這種語氣,想反抗,可是他好心去車站接我,又好意請我吃飯,我怎麽好反抗呢,那樣不是太沒禮貌了?我隻好乖乖地下了車。下次,絕對不能這樣任他擺布,做人要有主見,否則被人輕視。
  吃完飯,他開車送我回學校。CD裏如水般的音樂輕輕流了出來,居然是《月光之塵》。我有些意外。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問道:“怎麽,很意外嗎?”
  “是的,你怎麽有這首曲子?”
  “昨天在音像店找到的。”
  “你真的很喜歡它嗎?”
  “當然,不然幹嗎費力氣去找。”
  “你那麽忙,可以跟我說,我給你找啊。”
  “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幹嗎要麻煩別人呢。”
  “我希望能為你做點事情。”
  “為什麽?就因為我借錢給你了?”
  “可能有一點點吧。”
  “現在這點錢對於我來說算不了什麽,你不要總放在心上。每個人都會有潮起潮落的時候,也許有一天你會比我過得更好,也許有一天我會變得一無所有,反而需要你幫助我。如果你一定要把那點錢放在心上,就算是我的感情投資吧,我是不是個很精明的商人?”
  我笑了笑,說:“是的,的確很精明。”
  他也笑了笑,“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呢,你說呢。”
  “你有點悲觀。”
  “沒有啊,我隻是心態比較平和而已,得之不喜,失之不憂。”
  “要做到這種心態很不容易啊。”
  “我努力而為。”
  音樂如月光輕柔地灑在車裏,可惜窗外沒有月光,隻有無盡的雨絲,但很溫柔。

  悄悄靠近你 5

  雨停了,秋天過去了,冬天也快過去了,馬上就要放寒假了。
  很多同學因為假期的來臨而喜悅,但我無法喜悅,我要找工作,安靜的家教每周隻有一次,我還有很多空閑時間做別的工作。每年假期我都會打工,這個寒假也不例外,而且叔叔在醫院裏躺了幾個月,家裏情況糟糕,另外我又借了安和的錢,所以更需打工掙錢。
  學校有家教中心,我也報了個名,不過報名的學生不少,我沒做多少指望,平時也留心哪些酒店招彈鋼琴的,或者哪些商店招導購之類的,但是沒什麽收獲,我有些鬱悶。
  巧的是,一天我從外麵回來,遇到教我們中文的老師。中文是選修課,像我們這種學音樂的女孩子有幾個有興趣上他的中文課?能知道《詩經》開篇一句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很給他麵子了。不過我是個例外,每堂課都去聽,因此他記住了我,而且課外也接觸過幾次,他覺得我中文還不錯,借過幾本書給我,還給我朗誦過幾首他寫的詩。我估計他是在這種音樂學院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對中文還有幾分興趣的學生,所以有了知音的感覺。
  他問我寒假回不回去,因為學生來自五湖四海,不少家遠的學生會選擇留在學校,既省路費又免去路途辛苦。我說不回去,他於是說有個朋友想給孩子找家庭教師輔導作文,問我是否有興趣,我忙說有興趣。他於是告訴了我電話和地址,讓我去應聘。我高興壞了,對他說了不下十句謝謝,他溫和地笑著,用手扶了扶鼻子上的有點老氣橫秋的眼鏡,我第一次覺得中文老師有一點點帥,可愛的帥。
  我趕緊聯係了老師的朋友,前去那戶人家應聘,給我開門的人居然是龐燮,我很驚訝。龐燮的小眼睛睜大了幾分,顯然他也很意外。
  我說:“是……”
  “請問,這位小姐你找誰?”龐燮趕緊打斷了我的話。
  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第一次見到我,我雲裏霧裏,什麽意思嘛。
  龐燮對我眨了眨眼睛,我衝屋子裏瞟了眼,隻見一個胖胖的女人走了過來。一時間,我明白了,龐燮不想讓他太太知道我們認識,於是我裝腔作勢地說道:“您好,我是來應聘家教的,我跟您太太聯係過了,她讓我來的。”
  “哦,哦,是家教老師啊,快請進,請問老師怎麽稱呼?”他裝得還挺像,估計平時沒少裝神弄鬼。
  我也隻好繼續裝,“我姓葉。”
  龐燮的太太像個珠寶展示櫃,身上能戴首飾的部位全戴上了,戒指耳環項鏈手鐲一件不落,她身上不僅堆滿了首飾,還堆積了不少脂肪,雙下巴垂得很厲害,屬於那種讓人看一眼就會產生嚴重的審美疲勞的類型,難怪龐燮要找個水靈靈的小情人了。
  龐燮的太太和中文老師好像是七拐八彎才扯上關係的,因為是中文老師推薦來的,所以龐燮的太太對我沒有什麽不滿意的,而且對我還很客氣,張羅著要保姆倒茶拿水果,第一次受到家長這樣的禮遇,我有點受寵若驚。
  龐燮坐了一會兒,借口有事出去了,估計他是因為我出現在他家裏有些不自在。
  當天我給龐燮的兒子上了一堂課,我看了他以前寫的作文,寫得很糟糕,幾乎沒有一句話是通順的,而且前言不搭後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個結巴,或者有語言障礙,可事實上他不是,而且能說會道,簡直就是龐燮的翻版,不愧是他兒子。
  上完課,龐燮的太太留我吃晚飯,我謝絕了她的好意,我很少在學生家裏吃飯,除非實在沒法推托,當然,也沒幾個家長留我在他們家吃飯,不過在嘴上說說而已,我有自知之明。

  悄悄靠近你 6

  我隻給龐燮的兒子上了一堂課就沒再教他了,因為安和不讓我去龐燮家了。
  “春節期間家具店生意不錯,按往年的銷售情況來看,一般導購員也能拿到兩三千塊錢的提成,比你教龐燮的兒子強,聽說他們家隻給你五百塊,而且每天都得去,是吧?”
  我有些意外,問道:“龐燮告訴你我給他兒子當家教的事了?”
  “是的。”
  “是他不願意我去他家吧?”
  “有一點。”
  “為什麽?”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你這話什麽意思?”
  “看來你還真沒明白,你知道他在外麵有情人,他能放心你出現在他妻子跟前嗎?”
  我恍然大悟,自嘲地笑了笑,龐燮也太多心了,我再怎麽傻也不至於傻到那個份兒上啊。
  “他真多心,我又不是長舌婦。”
  “小心駛得萬年船。”
  “安先生也是這樣的人嗎?”
  “你指哪方麵,謹慎?還是情人?”
  “都有吧。”我想起米瑤的話,安靜不是米蘭親生的。但是話說出口我又想起他跟龐燮說對女人沒興趣的話,我有點看不明白這個男人,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安和笑了下,反問道:“你以為呢?”
  “我不知道。”
  “給你一分鍾的時間,猜一下。”
  “我不喜歡動腦筋,從來不猜謎語。”
  “那你就沒法知道謎底了。”
  我想知道謎底,可是又不太想知道那個謎底,我怕……哎,算了,關我什麽事,即使他在外麵彩旗飄飄又跟我有什麽關係呢?
  就這樣,龐燮兒子的家教泡湯了,那一堂課龐燮給我一百塊,我沒要。
  我要了安和家具店導購的工作。


  《愛那麽近 你那麽遠》第二部分

  情不達意 1

  寒假,我去了安和的家具店當導購,走進家具店,回想起當初站在櫥窗外看那個書櫃的情景,心裏竟然有些百感交集,也覺得自己似乎距安和更近了一步。
  其實,我有時候並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麽,一切似乎都是那麽模糊。
  米瑤知道我去安和家具店的事沒說什麽,和米蘭去三亞度假了,說過完春節才回來。
  米瑤的父親在三亞有棟別墅,米瑤說她父親買那房子原本是想投資的,可她母親喜歡上了三亞的環境,碧藍的大海,銀色的沙灘,婆娑的椰影,誰不喜歡?因此別墅留下來自用,成了他們家度假的地方。每年寒假米瑤都會和米蘭去三亞度假,因此米瑤的四季中似乎沒有寒冷的冬季,有錢人家的女兒真是舒服。我問米瑤米蘭在三亞是否也打麻將呢,米瑤說那是自然,有錢有閑的女人哪裏都有。
  而米蘭似乎並不知道我去安和家具店當導購的事情,因此她沒問我一個字,她不問我也懶得說,免得弄巧成拙,而且這個人情是安和給我的,要謝得謝安和,與她無關。他們夫妻之間好像各有各的生活,卻又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好像誰也離不開誰,當然我並不知道他們當中是否有人要離開對方。
  米蘭沒有帶上安靜,因此安和給安靜請了個保姆照顧她的起居,而我星期六照常去教她彈鋼琴,帶她玩。安靜似乎對米蘭不帶她去三亞度假已經習慣了,反而和我玩得很開心。
  安和的家具店處在商業中心,賣的是紅木家具,臨近春節,生意的確不錯。那個當初吸引我眼球的書櫃一直沒人買,有人問過,嫌價錢太貴,有錢人花錢有時候也很小氣。換了我,若有那購買能力,我一定毫不猶豫地買下它。不過我想他們也有可能並非十分中意那個書櫃,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個人的眼光不同。
  在安和家具店,我見到了米瑤的父親,他來視察工作。他是個矮小精瘦的老頭,估計操勞過度,但是穿著很符合他身份的衣服,估計是國際名牌,筆挺筆挺的,手上一隻金表閃閃發亮,眉梢眼角裏都是傲慢,看人時喜歡斜著眼睛,不過他也難得看我們這些導購一眼。有個導購知道他的身份,恭恭敬敬地對他滿臉笑容,可他視若無睹,依然板著臉孔,好像那導購是空氣,弄得那導購尷尬不已。
  我有點討厭這個自以為是的老頭,若不是因為他是米瑤父親的緣故,我才不會對他多看幾眼,更別提笑了,事實上我也沒有笑,你有錢與我何幹,我又不求你什麽。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估計是因為我沒對他笑的緣故,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銳利如劍,冷冰冰的,與米蘭的眼神極為相似,不愧是父女。
  但我避開了他的眼神,不過,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也沒停留多久。
  後來,我覺得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早有定數,我為何那樣討厭米瑤的父親,他為何偏偏看了我一眼,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所謂前因後果,前因有千千萬,偏偏是那樣,所以後來就有了那樣的結果。
  由不得你不信。

  情不達意 2(1)

  一天傍晚,我像往常一樣在家具店裏等待客人的光臨,當然這個時候,顧客訂貨的幾率已經不高了,大多不過進來看看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男子進來了,大家對他並不抱什麽希望。他個子很高,穿一件米色的羊絨大衣,俊朗幹淨的臉上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有幾分書生氣,氣質不凡,像受過非常好的教育。他信步走在店裏,看了幾個書櫃,果然是個書生。
  他這個看看,那個瞧瞧,後來他的眼光落在了當初吸引我的那個書櫃上。
  他似乎對那個書櫃比較感興趣,裏裏外外仔仔細細端詳了半天,但是又好像沒有打算買的意思。書櫃由我負責,我不知道是不是書櫃的標價讓他有所猶豫了,書櫃是黃花梨木的,雖不是上等的黃花梨木,但也比一般木質好了很多,因此價格不菲。當初我站在櫥窗外時,並不知道有一種貴重的木材叫黃花梨木,否則我想我連欣賞的欲望都會放棄的。
  店裏開著空調,溫度比外麵高多了,他轉了一會兒,也許是熱,把大衣脫了,搭在手上。他看了看其他書櫃,又回到了那個黃花梨木書櫃前,又打開櫃門看了看。最後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向我問道:“小姐,那個書櫃能打折嗎?”
  我是負責書櫃的導購,也許這是安和刻意安排的。我說:“可以。”
  “能打到幾折?”
  “九折。”
  他搖了搖頭,似乎不滿意價格,說道:“那並不是上等的黃花梨木,這個價格不太合理。”
  我說道:“如果是上等黃花梨木就不是這個價格了。”
  他說道:“那是,但是這個價格還是有點不合理。”
  他似乎真的想買,我於是問道:“先生,那您覺得什麽樣的價位比較合理呢?”
  他笑了下,說:“應該可以打到七折。”
  真是個厲害人物,不過他給的價格超出了底價,但他不肯讓步,因此這筆買賣最終沒有談成,他離開了家具店。
  一個叫語嫣的導購說即使生意做不成,也可以把他留在這裏多聊一會兒,那樣的帥哥看著心裏都溫暖,像在冬天裏看到了春天。
  我想起不知在哪裏看到的一句話:春天來了,花兒開了,樹兒綠了,小鳥戀愛了……看著語嫣春心蕩漾的樣子,我笑了笑,看來她是想談一場戀愛了。
  因為神仙姐姐王語嫣的緣故,語嫣很為她的名字驕傲,不過那個神仙姐姐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可這個語嫣呢,按一個叫菲菲的導購的話說,一看就是個狐狸精。細看,眉宇之間還真有幾分《聊齋》中狐狸精的妖裏妖氣,不過她為人倒是率真可愛。
  菲菲常罵語嫣小妖精,語嫣便擺出一副“我是妖精我怕誰”的模樣,這年頭,無所畏懼。
  因為一句春天,語嫣和菲菲又打起嘴仗來,我沒有參與,我可不想“惹火燒身”,菲菲的嘴上功夫十分了得。
  我準備繼續等候客人,無意發現茶幾下有個小本子,像是證件,剛才那個男子坐在那裏,沒準是他落下的。我趕緊撿了起來,一看居然是本美國護照,照片上的人正是那個男子,英文名叫ANDREW,但沒有聯係方式。我隻好等他回來,我想他應該會回來的。
  語嫣看了護照後,用誇張的語氣說道:“我的天,從國外回來的啊,我說怎麽那麽帥呢!”
  菲菲拍了下她的頭,“怎麽,從國外回來的就帥啊?你是不是想勾引人家好跟著跑到國外去看那比咱們國家圓的月亮啊,崇洋媚外的小妖精。”
  “哎哎哎,幻想一下都不行嗎?”
  “去照照鏡子吧,就你那模樣,給人家做小老婆人家也未必肯要呢。”
  “我模樣怎麽啦,神仙姐姐呢!”語嫣又對我說,“對了,葉眉,待會兒他要是回來了,叫他好好感謝感謝你,不過別宰得太厲害了,我會心疼的。”
  “你心疼什麽呀,花癡。”菲菲取笑她。
  店麵經理不在,且又近下班時間,所以兩人肆無忌憚。

  情不達意 2(2)

  再過半個小時我們就要關門了,男子還是沒有來,難道他還沒有發現護照掉了嗎,真是個粗心大意的家夥。
  就在我替他著急的時候,他終於出現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焦急。當我把護照遞到他眼前時,他臉上的表情頓時緩和了下來,他鬆了口氣。接過護照,連聲說了不下十個謝謝。然後他從口袋裏掏出錢包,從裏麵抽了幾張錢給我,說是對我的謝意。我拒絕了,這也太俗了吧,拾金不昧的精神我還是有的,況且這本護照對於我來說一文不值。
  “要麽,一起吃頓飯吧,我真的要謝謝你。”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誠懇。
  語嫣站在我身邊衝我使眼色。我笑了笑,還是拒絕了,“不用了,這是我們店裏的規定。”
  他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又問道:“你幾點下班?”
  我說:“八點半。”
  他看了下手表,說:“快到了,我在這裏等你,會不會影響你工作?”
  “可能不方便,經理對我們要求很嚴。”其實經理不在,搬出來嚇唬一下而已。
  他於是看了下外麵,說:“那我在對麵那家西餐廳等你,OK?”
  “我待會兒還有事。”我仍然拒絕他。
  “不會吧,那明天怎麽樣?”
  “明天我也有事。”
  他盯著我的臉,笑了笑,“借口吧?”
  “不是。”
  “那待會兒見嘍。”他指了指馬路對麵的西餐廳。
  “哎,先生……”
  “不見不散!”
  他轉身出了家具店,朝西餐廳走去,不給我拒絕的機會,這人怎麽這樣?
  語嫣和菲菲又說開了,語嫣說她代我去好了,菲菲說她不要臉,語嫣說那男的是她的春天,菲菲卻說那男的可能看上我了……兩人唧唧喳喳地又吵起來了。
  男人坐在西餐廳靠窗的位置,我們在店裏可以看到他,他在看一本雜誌,偶爾扭過頭來看一眼家具店。我不想赴這個約,這算什麽?除了安和,我從來沒有單獨與男人吃過飯。
  說曹操曹操到,安和不知怎麽這個時候來了,他很少到店麵來,不過這裏倒是有他的一張大班桌。他一進門大家都不說話了,可他似乎仍察覺到了店裏的氣氛有點不尋常,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語嫣說:“沒出什麽事。”可她說完又忍俊不禁,偷偷衝我笑。
  安和更加疑惑,看了看我,問道:“怎麽了,葉眉?”
  我臉一紅,說:“沒,沒怎麽。”
  “一定有什麽事,菲菲,你說。”他轉向了菲菲。
  菲菲於是指了指對麵的西餐廳說道:“那裏有個男人在等葉眉,可葉眉不肯去。”
  安和有些意外,看了看我,問道:“他是誰,找你有什麽事嗎?”
  菲菲如此這般把我撿護照的事情說了,安和對我說道:“你做得很好,怎麽,不想給人家感謝的機會嗎?”
  我說:“店裏不是有規定嗎,拾到客人遺失物品不得有接受客人饋贈的行為。”
  安和說:“下了班,你不受公司規定的約束。”
  我不說話。
  語嫣對我笑道:“要不把機會給我吧,那麽帥,我的魂都被他勾走了。”
  安和聽她這樣一說,對我笑了笑說:“隨你吧。”
  下班後,語嫣前去替我赴約。我回學校,安和提出送我,他不是很忙的時候,送過我一兩次,不過都會先帶我去餐館吃晚飯。這次也不例外,隻是和我沒什麽話,他平時話就不多,這樣一來氣氛就顯得很沉悶,我有些不自在。
  後來他打電話叫龐燮來吃飯,龐燮於是帶著琦琦來了。龐燮是個話匣子,天南地北古今中外說個不停,倒是打破了沉悶的氣氛。安和喝了點酒,因為開車的緣故,他平時很少喝酒,我想也許他有心事,但我不便問。
  龐燮又提起他兒子家教的事,對我表示感謝和歉意。其實我覺得這種事情說不上謝,是他過於謹慎了。為了表示謝意,他還搶著要買單,真是個有趣的男人。琦琦似乎知道這回事了,居然親熱地叫我好妹妹,還說要送衣服給我。

  情不達意 2(3)

  我才不想給她做妹妹,也不想要她的衣服,就她那品位,不是紅就是綠,穿得像個戲子,我可不想糟蹋自己的形象。
  我覺得龐燮和琦琦的行為很有意思,其實,他們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了,越想簡單卻越複雜,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安和送我回學校的路上,突然下起雪來,紛紛揚揚的雪花漫天飛舞,飄落在樹上、屋頂上、地上……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比往年來得晚,但是它的到來令人欣喜。
  有很多人在雪中歡呼雀躍,安和問我想不想下去玩雪,我說想,他於是把車停在了路邊,我們下了車。我張開雙手,雪花輕盈地飄在我手上,慢慢融化,我感覺到一絲細細的冰涼,但是很舒服,柔柔的。安和站在一邊看我,我感受著雪花的快樂,對他毫不掩飾地開心地笑著,他也衝我笑,他笑的樣子很好看。我的心裏充滿了溫柔,不知是因為雪花,還是因為安和,總之,我心裏被填得滿滿當當的,就像那個秋日回過頭來看到他的臉一樣。
  我覺得很開心,也有些小小的幸福。
  回到車上,安和打開收音機,也許主持人知道下雪了,在朗誦徐誌摩的《雪花的快樂》。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地在半空裏瀟灑,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飛揚,飛揚,飛揚——這地麵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漠的幽穀,不去那淒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悵——飛揚,飛揚,飛揚——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裏涓涓地飛舞,認明了那清幽的住處,等著她來花園裏探望——飛揚,飛揚,飛揚——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時我憑借我的身輕,盈盈的,粘住了她的衣襟,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融,消融,消融——融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情不達意 3

  第二天早晨醒來,我拉開窗簾一看,隻見窗外成了一片銀白色的冰雪世界,樹上、屋頂上、地上都鋪上了一層皚皚白雪,美極了。
  我給米瑤打電話,告訴她下雪了。她正在海邊散步,一聽下雪了,發出興奮的尖叫聲。說想回來看雪,我說趕緊回來吧,否則雪化了,可她後來又說不想回來了。我問她在那邊過得怎麽樣,她說還行,給我撿了許多貝殼。她每年寒假都會給我帶一些貝殼回來,我經常看著那些貝殼想象大海的樣子。
  談論完我這裏的雪和她那裏的海,她問我家具店的生意如何,我說挺好的。
  “姐夫呢,很忙吧?”
  “好像很忙吧,我也不常看到他。”
  “哦,你們想我了嗎?”
  “聽起來好肉麻啊。”
  “快告訴我,想沒想嘛?”
  “我嘛,當然有那麽一點點想你啦,至於你姐夫,我可不知道嘍,要不要我問問?”
  “討厭,你這個壞丫頭。”
  “難道你不希望他想你嗎?姐夫想小姨子也是人之常情啊,嘻嘻。”
  “還胡說,回去我撕爛你的嘴。”
  “好啊,你又打不過我,手下敗將。”
  “我是因為心腸好,不和你鬥。”
  “心腸好就別天天吃海鮮,省點錢給我買薯片。”
  “美的你。”
  ……
  我一到家具店,語嫣一臉愁容地向我抱怨,“哎,真沒勁,春天都沒正眼瞧我幾眼,隻是一個勁地問你,真是氣死我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裏沒有莫強求。
  快下班的時候,“春天”又出現在家具店,語嫣歡喜地衝我嚷著:“春天來了。”
  “春天”徑直走到我麵前,“你昨天怎麽爽約了?”那口氣聽起來像是在質問我。
  我說道:“我同事不是去了嗎?”
  “可我約的是你,她不能代表你。”
  他說話怎麽這麽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我有點看不慣他,於是說道:“可是我並沒有答應你啊,我同事好心去了,你應該感謝她沒讓你無聊地等下去才對。”
  “但是你最後也沒有拒絕我,所以我以為你會來。”
  “‘你以為’並不代表‘我會’。”
  他笑了下,“我們好像弄得有點複雜了,其實我隻是想表達下我的謝意,你不希望一個想表達謝意的人帶著遺憾離開這裏吧?”
  “不至於這麽嚴重吧,我怎麽會讓你有遺憾呢?”
  “當然會有啦,好了,今天我還在那裏等你,還是那句話,不見不散。”
  他又不給我拒絕的機會離開了家具店,他這人似乎超級自信。
  我開始懷疑他的動機了,他到底是來買家具還是另有所圖,沒準那個護照是他故意落在家具店的,越想越不對勁,我決定不理他,愛幹嗎幹嗎去吧,姑奶奶我可沒工夫陪你玩。
  備受打擊的語嫣一臉鬱悶,“哎,怎麽不是我的春天呢,還讓我好沒麵子。”
  我笑了笑,反正也不是我的春天,今年冬天這麽美,幹嗎還要去想春天呢。
  安和一天都沒來店裏,不知他在忙什麽。我看著窗外的雪,有點想念昨晚的那場雪,電台裏的那首詩,還有他溫和的笑容。
  我心裏如揣了一隻小兔,躥上躥下。

  情不達意 4(1)

  我擔心“春天”因為我昨天的爽約長記性,於是提前下班,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離開了家具店,還好,他似乎沒發現開溜的我,我得以順利撤退。
  本以為不理他,他會知難而退,沒想到第二天,他又來家具店了,真是夠執著的。他來的時候安和剛好也來了,好像找店麵經理有事,安和多看了“春天”幾眼。
  “春天”依然對我一臉微笑,倒是蠻有紳士風度,但這次沒有提我爽約的事情,隻是走到那個黃花梨木書櫃前,看了一會兒,對我說道:“上次你說這個書櫃打幾折?”
  我說:“九折。”
  他說:“那好吧,我買了,要交多少訂金,什麽時候可以送貨,年前能送嗎?”
  我被他弄糊塗了,看了看他,什麽意思,前天還嫌貴,今天怎麽變得這麽痛快了。
  “先生,不好意思,這個書櫃是非賣品。”我還沒反應過來,安和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更加糊塗了,這個書櫃什麽時候就成非賣品了?我和語嫣她們都吃驚地看著安和,可是安和一臉平靜。
  “春天”似乎也有些意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安和,說道:“可是,前天這位小姐還說能打到九折,怎麽今天就變成非賣品了。”
  安和說道:“對不起,她來我們店沒多久,不太了解情況。”
  “春天”半信半疑地看著我,我看了看安和,安和是老板,他既然這樣決定,我當然得聽從他的,於是對“春天”說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非賣品,對不起了。”
  “春天”問安和:“哦,是這樣啊,那麽請問這個書櫃為什麽不賣呢,是因為價格嗎?”
  安和說:“不是價格的問題。”
  “春天”問道:“那是因為什麽?”
  “對不起,有些別的原因,您可以挑選其他書櫃。”安和說完轉身走了。
  “春天”看了看我,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其實我也不理解安和的想法,生意人怎麽會跟錢過不去呢。
  我於是對“春天”說:“先生,您不妨看別的書櫃,我們這裏的東西都很不錯的。”
  “春天”笑了笑,說道:“可是我對那個書櫃情有獨鍾。”
  “那實在對不起了。”
  “沒關係的,隻是又多了個遺憾而已,你就不能幫我消除一個遺憾嗎?”
  我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笑了笑,沒有回答他。最後,他對我笑了笑,離開了家具店。語嫣惆悵地對著他的背影,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菲菲又送了她兩個字,“花癡”。
  不過“春天”並沒有離開我的視線,他又走進了那家西餐廳,坐在窗邊,他好像知道我會看那個西餐廳,故意不說出來,但是讓我知道,這人真是難纏。
  語嫣看著西餐廳,臉上蕩漾著甜蜜的笑容,似乎在回憶和他在一起時的情景。
  安和與店麵經理談完事,沒有立即走,而是坐在大班桌後,似乎在看一份文件。下了班,員工們都走了,我收拾完東西,見安和沒有走的意思,於是走到桌邊,問他什麽時候走。
  安和抬起頭,看了看四周,說道:“哦,都走了嗎,你怎麽沒走?”
  我說:“看你也沒有走。”
  他嘴角笑了下,說道:“怕我一個人寂寞啊?”
  我臉一紅,說道:“不是的。”
  他看著我的臉,笑道:“開玩笑的,瞧你,臉都紅了,你怎麽還不走呢,是不是因為他?”
  我一愣,問道:“誰?”
  他指了指馬路對麵的西餐廳,說道:“那個人。”
  不用看,我也知道“春天”還坐在那個地方,我的臉又紅了。
  他笑了下,說:“他看起來對你有好感,你真的不想赴約嗎?”
  不知為何,我心裏有些委屈,誰都可以叫我和那個男人約會,可是這話從安和嘴裏說出來有些刺耳。我轉身坐到沙發上,沉默不語。
  安和問道:“怎麽了,不高興了?”

  情不達意 4(2)

  我是有些不高興了。
  安和見我仍不說話,於是從大班桌後走到我跟前,坐在我對麵的沙發上說:“真的生氣了?”
  我瞪了他一眼,說道:“誰說我生氣了?”
  一直以來我對他的態度都很有禮貌,他對我瞪眼睛的舉動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說道:“臉都拉得老長了,還說沒生氣,為什麽生氣,是我說錯話了嗎?”
  “我沒有生氣。”
  “真的沒有?那你不去赴約嗎?”
  “不去。”
  “他看起來蠻不錯的。”
  “沒感覺。”
  “那對什麽樣的男人有感覺呢?”
  這個問題對於我來說是個難題,我也不知道什麽樣的男人會讓我產生感覺,但是有一點我知道,我對語嫣的“春天”沒有一丁點感覺。
  安和見我答不上來,笑了下說道:“好了,以後再給我答案吧,走,吃飯去。”
  “你不忙了嗎?”
  “再忙也得吃飯啊。”
  安和拉著我走出了家具店。
  “他在看你。”上車的時候,安和告訴我,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我沒有說話。
  “現在改變決定還來得及,你可以去和他共進晚餐,老板是不會幹涉員工談戀愛的。”
  “誰說我想和他談戀愛了?”
  “那你喜歡和什麽樣的男孩子談戀愛?”
  “不知道。”
  “那我給你個選擇題,A.英俊小生;B.有為青年;C.富家子弟。”
  “一定要在這三種中做選擇嗎?”
  “如果你有更好的理想人選,可以另外選擇。”
  “那,我選擇B好了。”
  “有為青年?這個答案不錯,目光長遠。”
  “我隨便選的。”
  安和笑了笑,沒說話,專心開車。

  情不達意 5

  “春天”沒再出現,可能因為看到我與安和在一起的那幕後有了想法,急流勇退了。
  如果他真那樣想,是他的誤會,但還算明智,笨蛋才會去愛一個對你沒感覺的人,付出了滿腔熱情,感動了人家的心還好,若感動不了,隻會落得滿身傷痕。
  現在誰願意為了感情弄得傷痕累累,所以,他是明智的,也是理智的。
  不過,我沒想到幾年以後還會遇到他,而且他會在我生命中一段空白的時間裏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就像我嘲笑的那種笨蛋,偏偏想用滿腔熱情來焐熱一顆冰冷的心。有些人一旦遇上了,便再也逃不掉,命運真是奇怪,不信也得信。
  其實,站在他的角度來看,他與我相遇真的算不上幸運,如果沒有遇上我,他的生活也許是另一番光景。同時如果我沒有遇到安和呢,我的生活,安和的生活,一定也是另一番光景。是不是從一開始,有些相遇就是錯誤的?我不知道,但對於與安和的相遇,我從不後悔,即使最後弄得傷痕累累。
  “春天”不再出現了,語嫣好幾天都打不起精神來,少女一動春心,就會變得迷迷糊糊,分不清現實與幻想了。菲菲取笑她,等待下一個“春天”吧。
  語嫣無奈地說了句名言,是啊,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菲菲說她聽語嫣說這句名言不下十次了,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又再一次次的希望。不過我很欣賞語嫣這點,她懂得希望,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閑下來的時候,我看著那個書櫃,怎麽也想不明白,安和為什麽不願意把書櫃賣給“春天”,並沒有人跟我說過這個書櫃是非賣品。
  不過自那以後,書櫃倒真成了非賣品。

  情不達意 6(1)

  安和給我介紹了一個“有為青年”。
  “有為青年”叫喬揚,當時看來,安和並不是刻意介紹喬揚給我認識的,純屬偶然。
  一天我給安靜上完課,安和恰好在家,邀我喝下午茶,當時我覺得很意外,他居然有此等閑情逸致。在茶館裏,我遇見了喬揚。
  喬揚屬於是那種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透著陽剛之氣的大男孩,朝氣蓬勃,臉上總是帶著愉悅的笑容,笑的時候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很適合做牙膏廣告。總之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像未經人事,率真可愛的大學生。我沒想到安和也有這樣可愛的小朋友,實際上,喬揚並不是什麽小朋友了,他已參加工作三年,在本市一家五星級酒店從事管理工作,據說此酒店是本市最高級的酒店,出入的人非富即貴,曾接待過沙漠裏某個國王的兒子,喬揚能在這種酒店從事管理工作,說明他怎樣有為了,而且正值青春年少,因此他像一支績優股,正呈上揚走勢,前途無量。
  喬揚看起來一直都很快樂,喜歡笑,而且笑得很自然,舒暢,一點也不做作,給人感覺倒是舒服,至少比龐燮那樣的朋友舒服多了,看不到一絲世俗之氣。我相信他這樣的男人很有市場,有點像童話裏的白馬王子,他恰好開的是一輛白色的車子。
  喬揚與安和聊天時跟龐燮與安和聊天時不一樣,後者大多聊的是些與我無關的話題,我是個局外人,但喬揚與安和聊天有我說話的份兒,即便我不想說,他們的話題也會轉到我這裏來,推到我跟前,由不得我不說話,除非我是啞巴,所以我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其實聊的也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天南地北,從神舟六號到韓國的青春偶像劇,從某位體育明星到本市的空氣質量……我們三人聊了一下午,雜七雜八地說了好多話,而且灌了好多水,我跑了N趟洗手間,弄得自己都難為情了,一個大姑娘在兩個大男人麵前不停地跑洗手間,你說難不難為情。所以我不可能列入淑女之列,若在古時,把我送進宮,相信皇帝佬兒選妃時絕不會選中我。
  不過喬揚選中了我,不是妃子,而是女朋友,現在沒有皇帝妃子一說了。
  茶館偶遇後,喬揚時常打電話給我,剛開始是那種普通朋友的問候,比如——“今天有沒有賣出家具,聽說你快成店裏的金牌導購了,是真的嗎,不過那天喝茶時沒見你怎麽說話啊。”“天氣真不錯,難得出太陽了,心情很好吧,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酒店的旋轉餐廳吃午餐,我向安總給你討兩個小時的假。”“今天晚上有空嗎,我剛好要去你附近,一起吃飯如何,我請安總讓你提前下班。”
  我還沒給他答複,安和的電話就來了,“喬揚幫你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喬揚向我討人情了,你今天提前下班吧……”
  這算不算前後夾擊,或者說裏應外合,反正我被喬揚拉著吃了午飯也吃了晚飯,而且不止一兩次,接著,隔三差五的,喬揚會有新的理由約我。安和在一邊推波助瀾,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喬揚給拉走了。但是,喬揚不給你任何壓力與負擔,和他在一起的感覺是輕鬆的,愉悅的,就像他臉上的笑。他有很多笑話,他講給你聽時,由不得你不笑,除非你的血是冷的。
  他的進攻屬綿裏藏針型,等你意識到他的目的時,他快要達到目的了。這個大男孩,不能說沒有心機,但他的心機似乎純潔得很——一切隻因喜歡。
  後來,喬揚十分直接地對我說,他喜歡我——因為我是一個特別的女孩子。
  我哪裏特別了?
  你說話的神態,你笑的樣子,你的思想……總之,很多地方都很特別。
  MY GOD!
  我如果說我想和你談戀愛,你是不是又要來一次MY GOD?
  啊?!容我慢慢思量……
  想和我談戀愛的話我不是沒聽過,讀高中時就有嘴上長著絨毛的男生這樣對我說,但被我嚴詞拒絕,我哪有工夫談什麽戀愛,我要刻苦學習,前途是重要的,生活是重要的。

  情不達意 6(2)

  但是現在不同了,再過半年我就大學畢業了,我有大把的精力和時間談戀愛了,喬揚是個很不錯的人選,出身良好,單身貴族,房車俱全,且前途無量,嫁給他不必再過窮苦日子,而且憑他的人際關係,我畢業後工作不成問題,他已經暗示過我,前程似錦,幸福觸手可及。
  可是,我愛他嗎?我不知道!我隻是被動的,糊裏糊塗地站在了他身邊。我從來沒有愛過一個人,也沒有人愛過我,我不知道我和喬揚在一起這算不算談戀愛,這算不算是愛情。
  我想象中的愛情,是美麗的,奇妙的,欣喜的,幸福的,但是和喬揚在一起這些通通沒有過,連心跳加速的情況都沒有過。當然,喬揚沒有幫我係過安全帶,我已學會了如何係安全帶,喬揚對我始終是尊重的,連手指都沒有碰過,但我抓過安和的胳膊,他是距我最近的一個男人,喬揚不是。
  我為什麽總是聯想到安和,拿他來與喬揚比,我怎麽了?要和我談戀愛的人是喬揚!可是,我真的能和喬揚談戀愛嗎,我愛他嗎?我會愛他嗎?我能愛他嗎?我無法決定,原來,愛情不是美麗,也不是奇妙,而是煩惱,是猶豫不決,舉棋不定。
  喬揚以為是他嚇著我了,他知道我沒談過戀愛,我告訴他的,盡管這種事情很難讓人相信,但他相信。這點我很感激喬揚,他對我的尊重是發自內心的。
  也許我的愛情是一塊幹淨的白布的緣故,喬揚更加喜愛我,更加想得到我,他想在我的白布上畫上朱紅的第一筆。喬揚以他的方式讓我來接受他,他當我在這方麵天生的弱智,而他偏偏喜歡我的這種弱智。
  其實他理解錯了,我並非弱智,而是我不清楚我到底愛不愛他,會不會愛他,我不能確定他是不是我命裏的那個人。
  好在春節臨近,我要回家過年了,可以暫時逃避這件事情,這也是唯一的辦法。當你無法決定一件事情時,選擇逃避也是不錯的。

  情不達意 7

  回家前,安和付了我工資,家教加上家具店的工作,有五千塊,我驚訝不已。
  “我說過我會好好感謝你的,你讓安靜很快樂。”安和給了我解釋。
  “可是,這太多了。”
  “你放心,我不是慈善家,我的付出是需要你回報的,你會對安靜更好,對不對?”
  “安總……”
  “好啦,我說過我對你有要求的,收下吧,小笨蛋。”
  叫我小笨蛋,什麽意思,說我智商低嗎?但是他的語氣中又透著一絲親昵,像對安靜。
  我找不到答案,於是數了一千塊留下來,餘下的還給他,“先還你四千塊吧。”
  “什麽意思?”
  “上次你借了錢給我,我說過的,有錢了會還你的,先還你一點吧。”
  “既然誠心還錢,怎麽不把你手裏的錢全給我呢?”
  我臉一紅,說:“叔叔住了那麽長時間的院,我怕家裏年過得緊張,得帶點錢回去。”
  他把錢推給了我,“你還是先拿回去過年吧,那筆錢等你以後有錢了再還。拿自己的錢還自己,聽起來好像有點滑稽,對不對?”
  最後,那五千塊還是留在了我手中,我有些氣餒。
  不過又有些高興,畢竟是第一次“掙”這麽多錢。

  情不達意 8(1)

  我回家那天,喬揚因為忙的緣故,無法送我上火車,酒店年底事務繁多,而且他的職務決定了他的時間大多時候屬於上帝們,我能理解。不過他給我買了件禮物——手機,他希望隨時聽到我的聲音,想知道我是否天天想他。我沒收他的禮物,我們的關係還沒有深到那個地步,而且我也無法保證天天想他。
  喬揚終究還是有些氣餒,但不能勉強我,他尊重我,他與安和的風格不同,能讓我有許多回旋的餘地,不像安和,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容不得我有三了。
  喬揚不能送我,安和送了我,也給我買了禮物,是一些保健品,說對叔叔有幫助,他和喬揚看問題的層麵不同,應該說安和想得更周全,他知道我過的是一種寄人籬下的生活,懂得如何改善人際關係。
  安和是在知道喬揚無法送我後提出送我的,他似乎刻意做得光明磊落,當著我的麵給喬揚打了個電話,說女兒想送我,安靜的確來了,不過沒讓她下車,因為車站人多。喬揚通過安和的手機,跟我如此這般說了一通話,很是關心我。我除了“嗯”就是“噢”,我不想和他很親密似的,特別在安和麵前,而且我和喬揚也並未確立情侶關係。
  第一次有人送我,感覺很好。盡管火車上人很多,但是臥鋪車廂相對而言很寬鬆,第一次坐臥鋪,得感激喬揚,是他幫我弄的。安和上車幫我把行李安頓好,時間還早,我於是和他下了車,在站台上站了會兒。人們大包小包的行色匆匆,臉上寫滿了回家的幸福。
  我想起米瑤和米蘭去三亞了,於是問安和春節怎麽過。
  “和米瑤的父母一起去三亞,他們喜歡在那邊過年。”
  “一定很開心了,那邊天氣比這邊好多了,也不冷。”
  “還行吧。”
  “那你父母呢,你不和他們一起過年嗎?”
  “我是孤兒,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去世了。”
  我驚訝地看著安和,我們的命運竟是如此相似。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沒關係的,我已經走過來了。”
  “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同是天涯淪落人,那種苦你和我都有深刻的體會,所以你不必同情我。”
  “不是同情,是……”
  “小心!”安和突然打斷了我的話,把我拉到了懷裏。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吃了一驚,我回過神來,順著安和的眼神看過去,隻見一個扛著個大大的編織袋的男人急匆匆地從我身邊跑過,他似乎太急於趕火車了,以至於沒注意到站台上別的人。
  我被安和抱在懷裏,他的懷抱很溫暖,給人一種很安全的感覺,讓人舍不得離開。在他懷裏我感覺到了自己的嬌小和柔弱,我喜歡這樣的懷抱。他的雙臂很有力,緊緊地抓著我,而我沒有感到疼痛,隻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腦子裏有點亂,嗡嗡作響,臉也燒得厲害,這是我第一次被男人摟在懷裏,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很緊張也很奇妙,這算是擁抱嗎?
  我像個驚慌失措的孩子,睜大眼睛,凝視著安和。
  安和也凝視著我,他的眼睛裏有一些迷離,有一些憐愛,有一些猶豫,有一些矛盾,還隱隱有一些痛苦……
  最後,他把他的目光移向了別處,同時,鬆開了他的手。他似乎有些尷尬,笑了下,嘴裏說那人冒冒失失的。我也恍恍惚惚地說著,是啊,那人真是冒冒失失的。
  檢票員提醒旅客上車,安和於是對我說道:“好了,你得上車了,在車上注意安全。”
  我說:“好的,不會再被人撞了。”
  他笑了下,說:“別睡著了,小心坐過站。”
  車到老家的時間是午夜。我說:“不會的,我不睡覺。”
  “到家了給喬揚報個平安。”
  “你不擔心我嗎?”
  “你要願意給我報平安就打我電話吧。”
  我上了車,火車開動,安和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看著漸漸遠去的站台,心裏湧起一陣莫名的失落與惆悵,我還在回味他懷抱裏的味道,原來男人的懷抱是那樣的寬厚和溫暖。

  情不達意 8(2)

  真想在那樣的懷抱裏停留一百年。
  當然,我知道,不可能,心底漸漸湧起一陣惆悵與失落。

  情不達意 9(1)

  叔叔出院後身體恢複好了,他知道我今晚回來,本想來車站接我,我沒有同意,冬天的夜晚太冷,而且我以前下火車都是這樣一個人回家的,已經習慣了。
  我下了火車,沒有急著回家,先找了個公用電話給安和打電話。他好像還沒有睡,電話才“嘟”了一聲就傳出他的聲音,他問我是不是到了,我說剛下火車。他又問叔叔家遠不遠,我說不是很遠,走路十幾分鍾就到了,他說不安全,要我坐出租車,說回去後給我報銷車費。我說好,而他好像不相信我的話,要我保留出租車票,回去後他要看,真是厲害!
  後來,他問我是否給喬揚打過電話了,我說沒有,他說我應該打給喬揚,喬揚會擔心我的,我不喜歡他這個時候提起喬揚。我問他在幹什麽,他說沒幹什麽,叫我給喬揚打完電話趕緊回家,回到家了再給他打個電話。
  我於是給喬揚打電話報了個平安,喬揚的聲音聽起來迷迷瞪瞪的,估計睡著了。打完電話,我坐出租車回了叔叔家。
  叔叔一家對我的回來十分高興,嬸嬸問寒問暖,火車上擠不擠,有沒有凍著,懶得要命的葉鶯也從床上爬起來,給我沏了杯熱氣騰騰的茶……我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覺,安和借我的那四萬塊錢讓一切都變了,錢真是個好東西,連親情都能改變。
  我把安和送的禮物拿了出來,嬸嬸一看,滿臉笑容地責怪我不該亂花錢買這麽貴的東西,後來還抱了下我,表示心疼。我領會了安和的用意,他在為我考慮,他洞悉人情世故。
  大家雜七雜八說了一通話,好不容易各自回房睡覺了,我這才從房間裏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拿起電話給安和打了個電話。本來我一進門就想給他打的,可是當著叔叔一家人的麵不好意思打,怕精明的嬸嬸捕風捉影,隻好忍到現在。
  “對不起,我本來一到家就想給你打的,可是人多,不太方便。”我向安和解釋。
  “沒關係的,我知道了,給喬揚打過電話了吧?”
  “嗯。”
  “家裏還好嗎?”
  “還好,你還沒睡覺嗎?”
  “我已經上床了。”
  “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我在看書。”
  “早點睡吧。”
  “現在已經不早了。”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我看書入迷了,忘了時間,與你無關,如果,我說如果我打這個電話,你不太方便吧?”
  “可能有一點點,你想給我打電話嗎?”
  “沒有,隻是隨便問問,好了,你趕緊睡吧,晚安。”
  “好的,晚安。”
  我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剛要上床,葉鶯擰開了台燈,我嚇了一跳。
  葉鶯坐了起來,笑嘻嘻地看著我,問道:“姐姐,是給男朋友打電話嗎?”
  我臉一紅,說道:“別胡說,不是的。”
  “那是給誰啊,你的聲音聽起來好溫柔啊。”
  “真的很溫柔嗎?”
  “那當然,從來沒有過的溫柔。”
  “好了,小丫頭,趕緊睡吧。”
  “姐姐,你是不是談戀愛了。”葉鶯不依不饒。
  “沒有。”
  “那剛才是給誰打電話呢?”
  “我同學。”
  “男同學吧?”
  “不是,女同學。好啦,快睡吧。”
  “不對,一定是男同學,你別騙我,我經驗豐富啊。”
  “別瞎猜了,我感情沒你那麽豐富,好啦,睡你的大覺吧。”
  “我睡不著。”
  “那你數綿羊。”
  “你幫我數。”
  “你欠揍吧。”
  “討厭!”
  葉鶯啪的一聲關了台燈,不久發出了輕微的鼾聲。而我卻睡意全無了,睜大眼睛看著黑夜,腦子裏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安和的影子。他此時還在看書嗎,是否已經睡著了,或者,或者想起了我呢。
  可是我,與他分開還不到十個小時,居然腦子裏全是他。

  情不達意 9(2)

  見鬼,我怎麽會這樣?我在想他嗎?我應該想喬揚才對!可是,我想的是安和,是的,我想的是安和,千真萬確!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我的天!我怎麽會想他呢,怎麽要想他呢,怎麽可以想他呢?難道我真的像葉鶯所說的那樣,談戀愛了?我真的談戀愛了嗎?
  不可能,我哪裏談戀愛了?沒有,我沒有!即便有,也應該是喬揚啊,可是我腦子裏為什麽隻有安和?
  我不能想安和,絕對不能,絕對不能……沒有,我沒有想他,真的,沒有……
  想喬揚,想他的笑,他的眼睛,他的頭發,他的聲音……
  可是,結果,最後都成了安和的!
  我不停地說服自己,但是我又沒法欺騙自己,我就是想安和,就是想安和,喬揚代替不了,把他強拉過來,他隻是一閃而過,想的還是安和,而且對他的想念越來越濃,越來越濃,如同這黑夜,深深地把我包圍了,我無處可逃。
  我第一次在深夜開始了對一個男人的想念,有一點快樂,又有一點痛苦,還有一點點酸。
  為什麽會這樣?
  我不知道!

  情不達意 10(1)

  嬸嬸終於問起了那四萬塊錢的事情,我說是一個同學借的,嬸嬸問那個同學家裏是不是很有錢,我說是的,她又問同學家裏是幹什麽的,我說販毒的。
  嬸嬸嚇了一跳,意識到我在開玩笑後故意衝我瞪眼睛,罵我死丫頭。嬸嬸還問我那個同學是不是男生,我說是的,她看著我笑眯眯的,我明白她的意思,沒有多說什麽。
  今年寒假嬸嬸對我特別好,好得出奇,勝過對葉鶯,我們的關係變得融洽起來,似母女。
  有個親戚來向嬸嬸要債,嬸嬸哪有錢,親戚便和嬸嬸吵了起來,幾乎砸椅子掀桌子,我於是給了那人四千塊,好歹解了急。嬸嬸感激我,問我哪來那麽多錢,我說在家具店打工掙到的,另外我還說那四萬塊也不用她操心,我會想辦法還。我知道嬸嬸目前沒能力還錢,而我馬上快畢業了,也許我參加工作後能還上那筆錢,也算是盡嬸嬸這些年來對我的養育之恩吧,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盡管她平日裏對我凶巴巴的,也談不上愛我,但她畢竟把我養大了,如果沒有她,如果她真把我扔了,或者送到孤兒院,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會是什麽樣子,所以我還是要報答她的。
  嬸嬸因為不用為還錢操心,於是對我好得不得了,也更加喜歡我了,給我做了很多我愛吃的點心。我發現嬸嬸其實並沒那麽可惡,她的俗氣中也有可愛的一麵,一旦喜歡上你,就會對你好得不得了。
  我也原諒了她以前對我的種種不好,現在想來也怪不了她,本來生活就困難還要撫養別人的孩子,誰都不會樂意,她不過表現得比較強烈而已。
  我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覺得以前對她的憎恨,不過是年少無知罷了。想到這些,有些好笑,這都是錢的魔力。錢居然能讓一個人洞悉人間是非,抹平人間恩怨。
  葉鶯原本在家裏是個驕橫的小公主,但是因為我為這個家作出的貢獻,她的公主地位動搖了。葉鶯因此對我有意見,但是又不敢發泄出來,她現在已失去了嬸嬸的庇護與支持,隻好以冷淡來表示她的不滿。不過,我沒再跟她計較了,還給她買了些衣服,她又與我十分親熱了,小女生還是好哄的。
  今年的春節似乎格外溫暖,盡管家境不寬裕,但是叔叔一家還是把年過得熱熱鬧鬧的。
  很溫馨的家,很和睦的家人,我長這麽大,感受到的最美好的春節。我非常開心,不過開心之餘我心底常常不知不覺地湧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惆悵,淡淡的,卻又抹不掉,絲絲縷縷,纏來繞去。
  大年三十的晚上,當新年的鍾聲快要敲響時,我撥通了米瑤的電話,這是我們的習慣。她那邊很熱鬧,我向她祝福新年,她也向我祝福新年,她好像在看春節晚會,也許是晚會上的相聲或小品很好笑,她笑得很厲害,像風鈴,叮叮當當,因為風太大了,便沒了節奏。
  我本來還想讓她代我向安和祝賀新年,想了想,沒有說出口,掛了電話。
  窗外傳來陣陣爆竹聲,燃放煙花爆竹的禁令解禁了,因此今年的煙花格外多,一朵朵,一片片,把那夜空渲染得五彩斑斕,光彩奪目,加上一陣陣驚天動地的爆竹聲此起彼伏,天地間,一片喜慶祥和,熱鬧非凡。
  葉鶯拉著我到陽台上看煙花,煙花很絢爛,起初,我看得還開心,後來卻突然莫名地感到有點寂寞,那種寂寞是從來沒有過的,胸口像被什麽堵著了。但我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像煙花一般絢爛的笑容,誰也沒有看到我心底的寂寞,當然我也不會讓他們看到。
  就在我寂寞地看煙花綻放時,嬸嬸叫我接電話,這個時候,會是誰,我的朋友很少。
  “新年快樂!”是安和的聲音。
  我心裏一動,握著話筒,說不出話來。
  “怎麽,不祝福我新年快樂嗎?”
  “哦,你,你也,新年快樂!”我結結巴巴。
  “謝謝你,怎麽說話結結巴巴的,在吃東西嗎?”
  “不是,有點意外,你是在三亞嗎?”

  情不達意 10(2)

  “是的,安靜也在。”
  “她還好吧?那邊天氣還好吧?”
  “安靜很好,天氣也很好,你呢,怎麽樣?”
  “我也好,隻是……”我一驚,差點說出心事,趕緊打住了。
  “隻是什麽?”
  “沒什麽,隻是這邊有點冷。”
  “哦,那多注意身體啊,多穿點衣服。”
  “好的,你也多穿點衣服。”
  “嗬嗬,這邊天氣很暖和,不用多穿衣服。”
  “哦……我腦子有點不好使了,嗬嗬。”
  “有沒有祝福喬揚新年快樂,他向我問起你,我怕你不方便,沒把電話告訴他。”
  “還沒來得及。”
  “如果方便,向他祝福新年吧,他很想你。我掛了,順便祝你叔叔全家新年快樂!”
  我怏怏地掛了電話。你怎麽知道喬揚在想我?你給我打電話就是想提醒我祝福喬揚嗎?
  “是那個男同學嗎?”嬸嬸神秘兮兮地問道。
  我回過神來,自嘲地笑了下,搖了搖頭。
  嬸嬸半信半疑,“真的嗎,那是誰?”
  “是另一個同學。”
  “一定是姐姐的男朋友!”葉鶯大聲嚷道。
  我臉一紅,握緊拳頭衝葉鶯晃了晃,葉鶯卻一臉無賴,繼續嚷道:“是就是嘛!”
  嬸嬸笑嘻嘻地看著我,我知道她在想什麽。
  也許嬸嬸希望我交到一個有錢的男朋友,那樣或許能在某些時候幫她一把,就像叔叔上次住院一樣,當她處於絕望之中時,我能以一個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在她跟前。所以,她從來沒有阻止過葉鶯交男朋友,當然,更不會阻止我交男朋友了,不過,對方最好是個有錢人。
  我後來還是打了下喬揚辦公室的電話,沒人接,我不想打他手機,不想讓他知道叔叔家的電話後不時打電話來,給嬸嬸平添許多幻想。我相信嬸嬸若知道了喬揚的條件,定會舉雙手支持的。另外,我相信喬揚收到的新年祝福一定很多,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沒多大關係。
  今年的春節最溫暖,也最漫長,因為想念一個人,所以漫長,真正——昨夜甚短,今夜甚長,挨幾時東方亮?
  在這長長短短的夜裏,我做出了一個決定,我不知道是對是錯,但是我不想欺騙自己。

  那麽近,那麽遠 1(1)

  漫長的春節終於過完了,我坐上了回校的火車,看著窗外後退的田野樹木,我有種歸心似箭的感覺,恨不得下一秒鍾就到了蕪平。
  火車終於到站了,下了火車,我看了看四周,有種久違的親切感。我剛走出出站口,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聲音很熟悉,我順著聲音一看,居然是喬揚。
  “還好嗎?”他接過我手裏的包,對我愉悅地笑著。
  “你怎麽在這裏,送人嗎?”
  “接人。”
  “誰?”
  喬揚用手指敲了下我的頭,“你呀,傻瓜。”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回學校?”
  “這是秘密。”
  “你不說,我不理你了。”我故意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好好,我說,是安總告訴我的。”
  “安總,他怎麽知道?”
  “他小姨子不是你同學嗎?”
  原來如此,米瑤問過我的歸期,沒想到她當成情報賣給了喬揚,回頭好好審問她。
  喬揚拉著我去停車場,然後開車帶我去吃晚飯。開車的時候他不時扭過頭來看我,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問他:“看什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你瘦了沒有,想我了嗎?你怎麽一個電話也不打給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想給你打電話,可是不知道你電話多少,都怪你當時不肯要我的手機,否則我可以天天聽到你的聲音了,你是存心害我得相思病吧?”
  “年底你們酒店的事情不是很多嗎,怕打的時間不對,影響了你的工作,回頭你們領導怪罪下來我擔待不起。”
  “沒那麽嚴重,再忙,你的電話還是有工夫聽的,你還沒有回答我,有沒有想我呢?你看起來好像瘦了一點點,想我吧,哈哈。”
  我不置可否,笑了笑,把眼光投向了窗外。喬揚雜七雜八地說著,他的語氣中滿是久別重逢的喜悅,我想到那個決定,有些猶豫,我真的不想傷害他,但是我更不想欺騙他,也不想欺騙自己,我相信我對他還不至於有多麽重要,他應該是放得下的。
  吃飯的時候,當喬揚又說著那些關於想念的話語時,我說出了我的決定——喬揚,我們還是做好朋友吧。
  喬揚當時手中正拿著湯匙,舉在了半空中,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滿臉的難以置信。“為什麽?你不喜歡我嗎?”
  “不是。”
  “那是什麽?你的變化太大了,是不是你家裏反對?”
  “沒有,他們並不知道。”
  “你都沒有對他們提過我?你和我交往不是真心的?”
  “不是,正因為是真心的,才不想欺騙你。”
  “可是,你為什麽突然跟我提這個呢,我們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你還不了解我。”
  “了解一個人,喜歡一個人不一定需要很長時間,《魂斷藍橋》裏的瑪亞和羅伊不是認識才一天就相愛了,並決定結婚嗎?”
  “那是電影。”
  “可是來源於生活。”
  “喬揚,你不要固執,我認真考慮過了,我不愛你,這樣對你不公平。”
  “你沒有談過戀愛,怎麽知道你不愛我呢?”
  “我的感覺……”
  “感覺有時候會出錯的,你不要太早下結論,你試試看,你會發現你是愛我的。”
  “對不起,喬揚。”
  “你不要說對不起,我會給你時間的。”
  “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沒用的。”
  “我會幫你,幫你愛上我。過幾天去見我父母好嗎,我對他們說起了你,他們也很想見你。”
  “對不起,恐怕不合適。”
  “要不,這周六吧,你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哦,不,你不打扮就很漂亮了,我父母一定會非常喜歡你,哦,對了,明天有時間吧,我們去買衣服好不好,我真粗心,還沒給你買過衣服呢,都怪我……”喬揚前言不搭後語,像個不會遊泳的人掉進了水裏,拚命揮舞著雙手想抓住些什麽。

  那麽近,那麽遠 1(2)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我了,可是,我不能……我有些難過,為他,也為自己。
  但是,我不想改變我的決定。
  喬揚送我到學校,並且幫我把行李拎到了寢室,當時有兩個室友正在整理東西,喬揚彬彬有禮地問候她們。她們衝我擠眉弄眼,我視若無睹。
  時間不早了,喬揚坐了一會兒就走了,我送他下樓,室友叫他有空來玩,他說好。我想沒這個機會了,我已決定,不會改變,我清楚我的固執。
  “請你記著,我是愛你的。”喬揚提醒我,他第一次對我說愛我,可見他不是隨便的人,也許他沒打算這麽早說出來,隻是再不說來不及了,所以得抓緊時間,抓緊我。
  我無話,隻是對他笑,笑得很尷尬,記住了也沒用,我不愛他。
  喬揚發動車子離去,那一刻我腦海裏情不自禁浮現另一張畫麵,安和也在這裏發動車子離去過,今天接我的人若換成了安和,我會是怎樣的心情,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沉重吧。
  進宿舍樓時我抬頭看了下,果見我們那間寢室有兩隻黑黑的小腦袋探了出來。
  估計少不了一陣唧唧喳喳,懶得理她們了。
  那一晚,我仍舊想著安和,他應該回來了吧,應該就在這座城市,在距我不遠的地方,和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可是我見不到他,他那麽近,卻又那麽遠。
  我的心有點痛,這是不是所謂的咫尺天涯?

  那麽近,那麽遠 2

  我最終還是沒有去見喬揚的父母,見了更麻煩,糾纏不清,無法擺脫。
  喬揚舍不得鬆手,始終要幫我,幫我愛上他,想盡了辦法,甚至買了枚鑽戒,發光的石頭比米蘭那顆還要大,耀眼的光芒刺得我睜不開眼睛,但是我沒有收,不合適。
  喬揚又請了安和當說客,畢竟當時是因為他我們才得以相識,他也算得上半個紅娘吧。雖然喬揚覺得找安和當說客這種事情麵子上有些難堪,一個大男人談戀愛還要媒人來幫忙傳話勸解,太沒用了吧,可是,若要顧得了麵子就失去了紅顏。麵子死活都在臉上,但紅顏一去便回不來了。這人群中,找一個人來代替另一個人並不是那麽容易的。
  安和於是以說客的身份出現在我身邊,我心裏很別扭,並且有些難過,誰都可以來當說客,可是安和不行,絕對不行。
  好在安和並沒有擺出說客的姿態,我想,他應該是了解我的,可他還是不應該,喬揚對於他就那麽重要嗎,他們不過是朋友,不過,我和他——我和他,連朋友也不是。
  安和抽著煙,在朦朧的煙霧裏問我為什麽不接受喬揚。我說沒感覺。
  他笑我的感覺。
  但我不覺得好笑,對於我來說,感覺是最重要的,否則當初我不會錯過“春天”,或許那人對我真有意思,否則他不會意氣用事,明知書櫃的利潤空間還接受那個價格。
  也或許他也有似錦前程,也能真心待我,也能給我一段愛情,也能……誰知道呢,世事難料,但是我的感覺把他擋在了門外,我是相信感覺的。
  安和於是不再勉強,隻是強調了喬揚的前途無量,確屬“有為青年”,讓我斟酌。
  我沒有斟酌,在叔叔家我已考慮得很清楚了,我需要物質上的安穩,我也需要感情上的真誠,既然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我隻能有所舍取。
  我覺得我果真遺傳了父母的基因,到現在我才體會到了母親的果敢與父親的痛苦,愛一個人,原來是憂喜參半,苦痛交加。
  喬揚無計可施,一籌莫展。畢竟時代已不同,不像古時,被五大三粗的漢子強按著頭拜天拜地拜高堂,然後又拽進洞房,門一鎖,生米煮成了熟飯,不成也得成。
  強扭的瓜不甜,喬揚懂得這個道理,最後,他萬般無奈,隻好鬆開了他的手,其實,他並沒有抓住過我的手,他抓住的隻是一些幻覺。
  因此,關於喬揚,就此告一段落。
  他不是不惆悵,而我,也不是不惆悵。
  隻是,各自的惆悵不同。落花流水,各有閑愁。
  米瑤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她沒有發表任何言論,隻是在我和喬揚的事情畫上句號後,依舊挽著我的手走在校園裏,或坐在籃球場看“灌籃高手”,看那隻籃球被眾人搶來搶去,然後投到籃筐裏,掉下來,接著,繼續搶。
  好像有一個段子,把某個階段的女人比喻成籃球,搶來搶去,搶到手後扔掉,女人對於男人,好像不過如此。
  我不希望自己是籃球,我希望我是寶物,搶到我了,生生世世緊緊抱住我,當然,搶我的那個人是我想要的,不要像“春天”,不要像喬揚,要像……嗬,有些心事是不能說出口的,說出來會化成泡影,真令人惆悵,也令人傷感,為何偏偏是他呢?
  傍晚的籃球場,天空依舊有雲飄過,依舊能聽到一兩聲鳥的叫聲,一切都似乎沒有改變。
  但是我知道,改變了,我的心境。
  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沒有未來,沒有結果,什麽都沒有,隻有惆悵。

  那麽近,那麽遠 3(1)

  走了一個“有為青年”,又來了一個“有為青年”。
  “有為青年”也是安和的朋友,也是偶然相識的。當時看來那都是偶然相識,後來才知道,不是,刻意安排的,能叫偶然相識嗎?當然不能!那些“偶然相識”都是有原因的。
  “有為青年”經營了一家電腦公司,在高級寫字樓裏擺了二三十張辦公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據說本市一位經常出現在電視裏的官員是他的什麽親戚,經商的一旦攀上當官的,不想發財都難。因此“有為青年”的事業蒸蒸日上,也是前程似錦,前途無量。不過美中不足的是二十七八的人了仍單身一人,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據說一心忙事業,耽誤了。大丈夫何患無妻,可見他是個有遠見的人。
  忘了說他姓甚名誰,此青年叫張君瑞,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覺得很有意思,張君瑞,不是《西廂記》裏的張生嗎,不知有哪個女生取名崔鶯鶯,幫他圓一段佳話。
  “我叫你鶯鶯,好不好?”後來張君瑞這樣對我說道。
  我和張君瑞見麵並非和喬揚那樣“約會”似的見麵,而是因為工作。開學後,我仍舊在家具店當導購,隻星期天上一天,星期六給安靜上課。不過不像寒假時那樣專門負責某種家具,而是做些雜事,或者輪到誰休息了就頂她一天的缺。店麵經理時常讓我去張君瑞的公司給他送一些文件,也正是因為送文件,我才得以“偶然認識”張君瑞。
  當時我心裏納悶,賣家具的怎麽跟賣電腦有那麽多文件要送,送文件可以叫快遞啊。店麵經理的解釋是我的時間最充裕,而且叫快遞不放心,文件很重要,怕萬一弄丟了。什麽文件這麽重要,讓我充當跑腿的快遞員?另外店麵經理還叮囑我千萬不要得罪張君瑞,他是公司的重要客戶。也許裏麵有一些淵源吧,這千絲萬縷的關係不是我所考慮的。
  因此我盡職盡責地做快遞員,一來二往,便和張君瑞漸漸熟了起來。起先,因為店麵經理慎重叮囑的緣故,我以為張君瑞是個難以親近的人,事實並非如此。每次我給他送文件,他都叫秘書沏上一壺茶,然後問我有沒有時間陪他喝茶,說是上好的茶葉,某個朋友從哪裏哪裏特意捎來的,他好像對喝茶很感興趣。
  我並不想陪他喝茶,但店麵經理的叮囑掛在耳邊,因此,我有些猶豫。
  張君瑞見我猶豫,便打電話給店麵經理——我留葉小姐在這兒喝一杯茶沒問題吧。
  那邊不知怎麽說,總之,張君瑞笑眯眯地說我可以晚些回去。
  人家既然備好香茶,而且替我請了假,我不好推辭,另外,坐在沙發上喝茶畢竟比站在家具店裏好,在家具店上班是不能坐的,從早晨八點半站到晚上八點半,除了中午吃飯可以坐下半個小時,除此都是站著的。最主要的是,我怕不小心得罪了他。店麵經理說到安和那裏,豈不是壞了我在安和心目中的形象。陪張君瑞喝茶時我覺得有為安和做犧牲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又是幸福的,盡管無人知曉。然而,後來知道真相後,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大傻帽兒。
  每次陪張君瑞喝茶,短則半個小時,多則一個小時,如果張君瑞不忙,則會更長。
  張君瑞請我吃了幾頓飯,他的原話不是請,是一起吃工作餐,已到用餐時間,事實如此,而且我回去不一定有飯吃,於是我和他一起共進了幾頓工作午餐。他為了表示真的吃工作餐,剛開始帶我去寫字樓的餐廳吃,不算貴,一頓下來二三十塊錢而已。於是我要求AA製,我現在有兩份工作,所以和他AA得起。張君瑞見我如此,笑著同意了,每次都與我AA製。也許他隻是覺得好玩。
  後來,他說員工常見我倆在一起不太好。我果真見到有些人不時看我倆,我倒無所謂,反正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隻是對張君瑞不好,於是被他拉去了餐館,在餐館我便無法與他AA製了,我A不起基圍蝦和大閘蟹。
  除了和他吃飯,我們還有過一些接觸,好像都是剛好碰上的,比如我給安靜上完課走出安和家的小區沒幾步,他的車便停在了我身邊,說剛好經過這裏,可以捎我一段,於是我上了他的車,卻被他拉去了茶館而不是學校。還有,比如我在家具店下了班準備回去,他的車又停在了我身邊,說剛好在附近辦事,於是把我拉上了車,於是又去了別的地方……

  那麽近,那麽遠 3(2)

  很多偶然,很多巧遇,似乎我與他真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與我是有緣的。
  後來,我們變得十分熟悉了。他帶我看電影,帶我參加朋友的聚會。他和喬揚的方式不同,喬揚處處尊重我的意見,顧忌我的感受,而張君瑞不是,他會拿著電影票跟我說去看電影好不好,把我帶到了酒店跟我說陪他參加朋友的聚會好不好,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我把他的這種方式理解成他不太會與女孩子交往的緣故,事實並非如此,是他太自我,太驕傲了。
  我和張君瑞的交往超出了工作範圍,我不再是為安和做“犧牲”了。
  張君瑞看我的眼神有些曖昧了,喬揚也有過這樣的眼神,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有些彷徨,我想逃離,但是我不知如何逃離,因為稍不小心就會弄得很麻煩,喬揚與安和不存在利益關係,而張君瑞不同,他是安和的重要客戶,我不能像對喬揚那樣對他。
  但是張君瑞不了解我心底的想法,他依舊約我,吃飯,看電影,他把我當成了女朋友。
  有一天,他在茶館裏對我說出了那樣的話——我叫你鶯鶯,好不好?
  叫我堂妹鶯鶯倒是可以,但我不可以,我叫葉眉,頂多可以叫成眉眉。
  當然,我明白,不隻是“鶯鶯”或“眉眉”兩個字那麽簡單,更深的意思我是懂得的。
  我說不好,我說這話時是低著頭的。
  他問為什麽。
  我不答,隻是低著頭。
  他又問我愛不愛他。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不愛,我仍舊低著頭。
  他似乎有些意外,坐到了我身邊,他本來是坐在我對麵的。
  “你不愛我?”他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我不敢看他,他突然用手抬起我的下巴,他的舉動讓我嚇了一跳,我想躲開,但他的指頭緊緊扣住了我,他似乎早料到我會這樣。我動彈不得。
  他強迫我看著他,他臉上掛著笑,但笑裏含著一股殺氣,他不肯服輸,他與喬揚不同。
  “你真的不愛我?”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逼問。
  “不愛。”
  “到底愛不愛?”
  “不愛。”
  “那你為什麽和我約會。”
  “我沒有。”
  “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不算約會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是……”
  “你在玩我?”
  “我沒有。請你鬆開手,你弄疼我了。”
  他反而捏得更緊,似乎想要把我捏碎。
  我有些惱怒,除了安和沒有人碰過我,張君瑞算什麽,我用手去掰他的手指,但他依然緊緊捏著,我動不了他。他用力了,他生氣了,因為我觸犯了他的驕傲,他由不得別人在他麵前撒野,更何況我這樣一無是處除了年輕的女孩子,而我這樣的女孩子大街上有一大把,隨手可抓一個回來陪他喝茶,聊天,吃飯,看電影,甚至上床。是我不知輕重,不知天高地厚,我憑什麽違抗他,他叫我鶯鶯是給我麵子,是看重我,否則我在他嘴裏連麻雀都不是。
  但是,我才不在乎,我才不要聽你叫什麽鶯鶯燕燕的,你沒有資格碰我!你沒有資格!
  我情急之中,惱怒之下,端起茶杯,把水潑在了他臉上……
  我沒有考慮後果,我隻想擺脫他,沒人可以這樣碰我,除了安和。
  也許水太燙,也許張君瑞的自尊心受到傷害,也許……
  總之,啪的一聲,我的臉上挨了他一巴掌,當然,他已鬆開他的手指,我得以自由,可以動彈,但我的臉上是疼痛的,他打了我。他換了一個人,與平日完全不同,我沒看到月亮的另一麵,我差點以為他是個很好的人。
  我捂著臉,看著他,他也看著我,不,瞪著我,他的眼睛充滿了憤怒,我想他從來沒有經曆過別人對他無禮的事情,正如我沒經曆過別人打我耳光的事情一樣,即便是嬸嬸,再怎麽討厭我憎恨我也沒打過我耳光。

  那麽近,那麽遠 3(3)

  我的眼淚幾欲掉下來,但是我忍住了,我不能哭,不能,絕對不能,不能讓他小看了我。我不在乎他!
  張君瑞可能沒想到我的倔強,他站起身來,拿起我剛才用過的茶杯,手一鬆,啪的一聲,茶杯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碎了,他在暗示我。
  服務生惶恐地跑了過來,剛要出聲被張君瑞製止了,他的眼光無比凶狠,無人敢惹。
  “回去跟你們安總說,我不要你。”他指著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說著。
  什麽?是安和要把我給他嗎?
  “你什麽意思?”
  “裝糊塗?你不是想找男朋友嗎?”
  我如墜雲端,誰說我要找男朋友了?安和?安和安排的嗎?!
  我站在那裏愣了半天,碎了的茶杯在我腳底下無聲地躺著。
  原來,一切都是安和安排的——那些重要文件不過是些廢紙,店麵經理的叮囑是故意的,那些偶然並非偶然……
  張君瑞說這些時,嘴角帶著嘲諷的笑。他做人是有條件的,你對他好他才對你好,你愛他他才愛你。他是個極端的人,想要你便把你當成寶,得不到便把你往死裏踩,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你,而且你越難堪越痛苦他越高興越得意。
  是的,我是難堪,是痛苦。
  我想到了喬揚,喬揚也是安和安排的嗎?是的,一定是的。否則安和怎會總是提醒我要與喬揚這個那個的。
  啊,他安排得真好啊!
  那我成什麽了?跳梁小醜?我不敢想下去……
  難道對於安和而言,我不過如此嗎?像一隻流浪貓,或一隻流浪狗,偶然跑到了他跟前,他便幫我找主人,幫我找個願意收養我的人,但不考慮他自己,他不需要我。
  啊,是啊,他當然不需要我,他怎麽會需要我呢。
  張君瑞從我臉上的表情裏得到了滿足,他以為他戳著了我的傷疤,他踩著茶杯的碎片,揚長而去。那些碎片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我知道,那是心碎的聲音,碎的是我的心。

  那麽近,那麽遠 4(1)

  安和知道我被張君瑞打耳光的事情了,張君瑞告訴他的。他倒是個真君子,敢作敢當。
  安和無比內疚,也始料未及,他如我一樣,並沒看到張君瑞的另一麵,他與他相識多年,隻知他品行極好,無不良習慣,無風流史,且前程似錦。人是有多張麵孔的,連親生父母都未必能看到子女的所有麵孔,更何況朋友呢。所以,安和看錯人,錯不在他,我也不怪他。
  但是,我還是怪他——他不該把我當成一隻貓、一條狗,隨便送人。喬揚不行,又送張君瑞,如果張君瑞不告訴我真相,也許還會有李君瑞,王君瑞,趙君瑞,直到有人要我。
  安和說他沒有把我當成貓、狗,他隻是想幫我,他以為我需要……
  “你以為,你以為你懂我,是不是?你的以為是錯的,你以為的是你以為的,不是我需要的,你憑什麽以為,你了解我嗎,你懂我嗎,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麽嗎?”
  我不再畏懼他,也不再顧忌什麽,我衝他吼著,真實麵目呈現他麵前,猙獰恐怖,無所謂了,反正撕破麵子再也不相幹了。不就是借了你幾萬塊錢嗎,我還有大把的時間掙錢,我還得起,我的一生未必廉價得隻值幾萬塊,誰能擔保以後我發不了財呢,連本帶利地還給你如何?
  “對不起,我可能是理解錯了,能告訴我,你需要什麽嗎?”
  “我需要——你!”我失去了理智,沒假思索,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說了就說了,也沒什麽可後悔的,反正不再相幹了,說出來總比在心底藏著掖著好,你要嘲笑便嘲笑好了,反正我不會再見你,也不會與你有任何關係。我會辭去安靜的家教,辭去家具店的工作,解除我們之間的雇傭關係,我不再被你安排,不再讓你看我做跳梁小醜。
  安和吃驚地看著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凝固的雕塑。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隻得一條路走下去。
  “你覺得很好笑,是不是?”
  安和搖了搖頭,點了根煙,抽了起來,他沒問我是否介意,他不介意我的感受了,他隻介意他的感受——一個女孩子死皮賴臉地跟他說需要他,好輕浮的女孩,好險惡的心思。趕緊躲得遠遠的,不要沾惹,否則指不定會有多少麻煩。
  我猜那麽多也沒有用,他不肯告訴我,他的心思,我無法猜到。他什麽樣的世麵沒經過,什麽樣的人沒見過,我這樣的女孩子,算哪根蔥,自不量力。他若真要找個小情人,自有一堆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湧上來,比我漂亮一百倍的,比我溫柔一百倍的,比我善解人意一百倍的多的是,我連隊都插不上,輪都輪不到我。
  “不要辭掉安靜的家教和家具店的工作,好不好?”他抽完一根煙,隻對我說了這句話。
  我猜不到他的心思,可他猜到了我的心思,薑還是老的辣,我算不過他。
  我看著他,無話可說,我若堅持,反被他看輕。像被人拋棄的女人,無計可施了,隻得哭天抹淚地威脅——你如果不要我了,我就去死,死給你看。但誰都知道,她是不會死的。命是最要緊的,誰會把命輕易送掉,好死不如賴活著,一生長著呢,後麵還有多少風景可看。
  他把我的退路堵得死死的,不要我,又不許我離開,把我困在那裏,動不得,彈不得。
  我無比後悔,不該把心思說出來,這下好了,他看我像透明人,而我看他呢,永遠像霧裏看花,看不懂,摸不透,這樣太不公平。
  他不告訴我他的心思,他懂得分寸,懂得什麽可以露,什麽不可以露,而且他也沒必要跟我浪費口舌。於是,他不再談論我的需要,隻是為他的所作所為向我道歉,還說會讓張君瑞當麵向我道歉。
  後來,張君瑞果真在家酒樓訂了個豪華包間,擺了一桌山珍海味,向我賠了禮,道了歉。
  其實,張君瑞的道歉對於我來說根本沒什麽意義,我要的是安和的態度,可是他不給我。
  但是我相信,對於張君瑞,安和用了些手段,否則,張君瑞不可能放得下架子,他不是也有個有頭有臉的親戚嗎?這其中的方方麵麵我不得而知,安和也不會告訴我,所以我不想給安和添更多麻煩,對於張君瑞我見好就收,適可而止,換了別人,打了也就打了,能怎麽著。仗勢欺人的事從古到今比比皆是,薛霸王打死馮公子不照樣在大街上大搖大擺?

  那麽近,那麽遠 4(2)

  從此,張君瑞於我而言,不再相幹,他以後的事情我也不得而知。但是,從他身上我懂得了人是有多張麵孔的,因此後來我與人打交道時多了些謹慎,看人也多了些心眼。但有些人我還是沒看懂的,因為另一麵藏得太深,當我看到時已成悲劇,比如米瑤……
  所以有時候我又會想,永遠不知道有些人的另一麵是否會好一點呢。
  可是,誰知道呢,人是最難捉摸的。想想還是小時候與葉鶯打架搶東西吃比較好,喜歡就是喜歡,憎惡就是憎惡,永遠隻有一麵。
  張君瑞從我生活中抹掉了,但安和抹不掉,他印在我心裏,烙在我夢裏,刻在我骨子裏,我知道了我的感覺,知道了我的所愛,知道我要的愛情,要的人。
  但,我來晚了,沒有趕到正好的時間,不像那片落葉,恰好在他離去時落在了他的車頂。
  安和不再與我說話,不再看我,不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他在刻意躲避,躲避我的心思。
  他像一個君王,而我像他的臣子嬪妃,因一次莽撞失禮,被打入天牢關進冷宮,他想見我時可以見我,但我想見他時卻見不到他,我隻能等,而這種等是無望的,我不知道能否等得到,我相信如果他決定不再見我,我便永遠也等不到了。
  我像一個在沙漠裏行走的人,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我渴極了,突然看到遠處有一個湖,湖水清澈,波光粼粼,我欣喜若狂,向前走啊,走啊,可是永遠也走不到那湖邊,我明白了,那是海市蜃樓,我走不到的。我隻能改變方向,再走下去,我會死在沙漠裏。然而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那遠處的“湖”,心底被絲絲縷縷的惆悵纏繞著,纏繞著,我多麽希望那是真的。
  然而,那不是真的!
  我隻得揮刀割斷那些惆悵,割斷幻想,割得我心裏血如泉湧,真的,好痛,好痛!

  那麽近,那麽遠 5(1)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
  我覺得這句詩是我心情的最好寫照,雖然我的身體未被關著,但是我的心卻與安和似乎隔了千山萬水。
  我每天都會想到安和,但是他呢,他沒給我片言隻語,他似乎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或者說,忘記了。
  辭去家具店的工作,他會笑我小兒科;辭去安靜的家教,安靜會淚汪汪地看著我。所以,我隻能為難自己,讓自己困在這裏,陷在這裏。不過,這種日子不會太久了,我們要實習了,找到實習單位,我就有借口離開這裏了,我可以放棄他,可以忘記他。盡管比較艱難,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做到的,一生還長著呢,我會遇到我命裏的人,權當安和是一次排練罷了,有些人的愛情不也是需要經過一次次彩排才能正式登上舞台的嗎。另外,我也一定要做到,我不能讓自己沉淪下去,事實上我與安和也是不可能的,他身後有米蘭,有安靜,有他的事業,有他的世界,我為何硬要擠進去呢。
  這樣想來,他原來是為我考慮,為了我好,其實我也想過這一層,隻是不願接受。我希望他想念我,正如我想念他一樣;希望他深愛著我,正如我深愛著他一樣。但是,不可能,他比我理智,他懂得進退,而我像個傻子,閉著眼睛一個勁地往前衝,結果把他嚇跑了。想想,覺得自己很可笑,也很可悲。其實我不過不小心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罷了,然而我心底為他卻吃了這麽多苦,他知道還好,若不知道,豈不是冤枉得很,真的很不值。哎……
  因為要找實習單位的緣故,所以我們的課程減掉了許多,一下子多出許多時間來。
  米瑤要我陪她逛街,她父親早已幫她找好實習單位,在市委宣傳部。盡管我沒找到實習單位心情欠佳,但還是陪她逛了街。
  米瑤買了一堆東西,我便給她拎袋扛包,四年下來,我為她付出多少汗水啊。好在這丫頭還算有良心,每次買完東西都帶我去餐館犒勞我一番,這次也不例外。
  米瑤帶我去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餐館,正點菜時一個女人的笑聲傳入耳中,倒不是她笑得多動聽,而是笑得太刺耳,像鍋鏟刮鍋底的汙垢。
  我隨意看了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我看到了安和。我的心怦然一動,天知道我有多久沒看到他了,天知道我有多渴望看到他。
  但是,偏偏是這個時候,很不適宜的一個時候——他在一大桌人當中,那個“鍋鏟”坐在他身邊,“鍋鏟”的身子緊靠著他,她的一隻胳膊似乎挽著安和,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如何描述“鍋鏟”呢,舉個例子吧,有這樣一種女人,比如目前幾個當紅的女演員,麵容如花似玉,可是嘴一張聲音大打折扣,而“鍋鏟”正是這種女人,她的笑聲雖然刺耳,但她的模樣絕對標致。皮膚是白嫩的,嘴唇是性感的,笑容是嫵媚的,胸部是豐滿的,還有她的腰肢,她的大腿,雖然我看不到,但是我可以猜得到,原來,安和喜歡這種類型的,原來,安和是有情人的,原來……
  我的心開始往下沉,往下沉,一直往下沉,可是沉不到底,就那樣懸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來……我寧願陷入黑暗的深淵,那樣我可以什麽也看不到,或者升到九霄雲外去也好,我也看不到安和了,可是我懸在了半空中,我看到了他,看到了他身邊的女人。我曾經幻想,曾經渴望,曾經期盼,一瞬間,那刺耳的笑聲像一根針,把我心底的泡泡一個個全刺破了,連影子都沒給我留下。我僅有的幻想都沒有了,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有的隻是喉嚨裏的感覺,像被什麽堵住了,無法呼吸。
  但是,我不能把我的痛苦流露出來,米瑤在我麵前。我努力往下咽口水,回過頭來。我看到了米瑤臉上的震驚——她也看到了安和與“鍋鏟”。安和是她姐夫,她有理由震驚。
  因為安和他們坐在最裏麵一桌,而我與米瑤剛才隻顧著趕緊坐下點吃的,所以沒注意到安和,而“鍋鏟”偏偏用笑聲把我們引了過去,童話裏巫婆經常用笑聲迷惑人,我相信“鍋鏟”一定是巫婆的化身。

  那麽近,那麽遠 5(2)

  米瑤臉色蒼白,她的震驚似乎一點也不亞於我,她站起身來,拉我離開,我求之不得。我們倉皇而逃,各為各的原因。
  在逃出大門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回了次頭,我看到了安和的目光,他正看著我和米瑤,也許我們逃跑的動作不夠優雅,引起了他的注意。我不知他有何感受,但我顧不了,我隻求趕緊逃跑。
  米瑤的臉色始終蒼白,我沒想到她那麽在意米蘭,我相信唯有太在意親人才會如此震驚。後來我才明白,並非如此。
  我們都沒有胃口了,米瑤回家,我回學校,米瑤跟我說對不起,其實她不知道現在山珍海味擺在我麵前我也吃不下。她隻是震驚,而我還有難過,還有傷心,還有失望,還有痛苦,還有沮喪……她不會懂得的。
  真是欲哭無淚,欲笑無聲。
  回到學校,我整個人像虛脫了,躺在床上起不來,從下午躺到第二天上午。室友以為我病了。是的,我是病了,而且病得很厲害,這種病無藥可治,眼淚都不管用,因此我沒有流淚,一滴也沒有,我隻是睜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夜。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那麽黑的夜,黑得沒有邊際,黑得沒有盡頭,像個無底的洞。

  那麽近,那麽遠 6(1)

  當我從床上爬起來時,我已做好了一個決定。
  既然心底僅有的一點幻想都沒有了,就沒必要留戀什麽了,長痛不如短痛。我有時候還是很果斷,也很勇敢,我有點佩服自己。
  我去了家具店。很意外,安和居然在那裏,似乎在等我。
  他總是猜得到我的心思,他吃定了我!
  我以為他會說些什麽,希望我堅持家具店的工作,然而我失算了,他沒有,他在店麵經理給我辦理的離職手續上簽了字。安和,多麽溫暖的兩個字,可是筆跡多麽冰冷,像刀,像劍,像針,像刺,像一切可以紮傷我心的利器。
  菲菲和其他店員真以為我的離職是因為要實習了,這是我的借口,我總不能對她們說我的夢破滅了,我的幻想沒有了。但是安和是清楚其中緣由的,可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我臉上的傷心和絕望,我相信他看得到,他連我的心都看透了,不會看不到我臉上的表情。
  我領了工資離開了家具店,信封不薄,我相信安和早做好了準備。他把路都給我鋪好了,我若不辭職,反倒顯得死皮賴臉了。我以為自己骨氣了一把,沒想到還是沒跳出他的算盤。
  接下來該辭去安靜的家教了,盡管心裏有些不舍,擔心安靜會眼淚汪汪地看著我,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我無路可走了,隻能對不起無辜的安靜了。
  然而,安和在我離開家具店後截住了我,他算好了我接下來會做什麽,但是在家具店他不便說出來,所以他讓我從他眼前離開了,而我當時的心底非常痛苦,我希望他能拉住我,他沒有,我以為他不會,事實上,他會,他在我一個人走了段路後拉住了我,他把我拉上了車。
  他不說話,專心開車,表情凝重。我也不說話,已無話可說,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帶到哪裏去,最後,車子停在了一條偏僻的馬路旁,少有行人車輛,路兩旁是高大的樹木,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一地斑駁的影子,深深淺淺。
  安和下了車,走到一棵樹下,沒叫我,我在車上坐了會兒,也下了車,但和他有些距離。我不想再靠近他了,他是一個海市蜃樓,可望而不可即。
  但是,他走到了我身邊,靠近了我,連同他身上的煙草味和植物的味道。不過他沒有抱我,他隻是站在我跟前,我可以看到他胡子的根部。我的心跳加快,我沒救了,我無法欺騙自己,我對他還有感覺,這種感覺是在別人那裏沒有的,隻對他有,隻對安和有,他是我命裏的人,是我命裏的劫,是前世的怨,今生的愁。
  “我作為一個父親懇請你不要離開安靜,好嗎?”他的聲音是誠懇的,真切的。
  他知道他女兒對我的依戀,所以他不允許我離開他女兒,不允許我令他女兒不快樂,他要想方設法保護他女兒。好偉大的父親,好自私的安和!
  “不可以離開安靜,但是可以離開你嗎?你知道我離開安靜她的心有多難過,可是你知道我離開你我的心有多痛苦嗎?你為什麽從來都不考慮我呢?你太自私了!”
  “對不起,我有我的苦衷。”
  “你的苦衷,是因為‘鍋鏟’嗎?”
  “什麽,什麽鍋鏟?”
  “就是昨天那個女人。”
  安和聽了一笑,看著我,問道:“你叫她鍋鏟?”
  心疼了?哼,就是要讓你心疼,你越心疼我越高興,我理解張君瑞當時對我的心態了。
  “為什麽那樣叫她?”
  “她的聲音不像鍋鏟刮鍋底嗎?”
  “哈哈……”安和大聲笑了起來,用手拍了下我的頭,像忘了我們之間的過節兒。
  但是我沒有笑,我隻是看著他笑,我有什麽值得笑的呢,也許他笑是因為憐愛他的女人。
  “你喜歡她那種類型的女人,對不對?”
  安和止住了笑,沒有給我回答,他點了根煙抽了起來。
  “能給我一支煙嗎?”我看著安和。
  安和愣了下,把手中的煙掐滅了,對我說道:“對不起。”

  那麽近,那麽遠 6(2)

  “為什麽你可以做的事情我不可以?”
  “我們不要談這個問題了,安靜喜歡你,你也喜歡安靜,我們不要把大人的恩怨發泄到孩子身上好不好?不要離開安靜。”
  我不說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果我繼續留在安靜身邊,我會繼續想念他,幻想他,隻有離開一切與他相關的東西,才能徹徹底底地把他從我的腦海裏抹去。
  “葉眉……”他的聲音很溫柔,但是我知道,他是因為他女兒,不是因為我。
  他竟然算計我,抓住我的弱點算計我,太卑鄙了,誰都可以算計我,可是他不可以……一時間,百般恨,千般愁,夾雜著萬般委屈,一齊湧上心頭,眼淚控製不住,嘩地掉了下來,吧嗒吧嗒,掉在手背上,掉在地上,掉在安和的懷裏。
  安和又抱住了我。但我已不相信他,他是卑鄙的,無恥的,他的擁抱是為了他的女兒,他才不在意我的感受,我哭我笑我喜我悲與他毫無關係,他當我是空氣,當我是風。他隻是叫我的名字,隻是抱著我,隻是用手擦掉我的眼淚,沒有多餘的言語。我多希望他說一些好聽的話來哄我啊,說我好也行,說我可愛也行,說喜歡我也行,為什麽別人那麽容易說出來的他不能說出來呢?
  “葉眉,你要相信我,我是為了你好……”他終於說別的了,不知是否是真心話,但僅說了這一句便沒有了下文。
  他把我抱得緊緊的,我可以感覺得到他硬硬的胡子紮在我的臉上,盡管他沒有吻我。但是我吻了他,我把我的嘴唇壓在了他的嘴上,我把我的初吻送給了他,我不知道這叫不叫吻,但是我多麽強烈地渴望得到他啊!我的眼淚打濕了我的唇,還有他的唇。他沒有移開他的唇,他任我壓著,似被動又似主動,總之他沒有移開他的唇,我吃到了他唇上的煙草味,我吃到了他的氣息,而我的心底是絕望的,他不肯吻我,他應該吻我的,像小說裏描寫的那樣,甜蜜地吻我,親熱地吻我,激烈地吻我……可是,他沒有,他沒有啊!
  我離開了他的懷抱,跑到一邊,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我估計我的聲音一定比“鍋鏟”的還要高還要刺耳。
  安和走到我身邊,也蹲了下來,叫我的名字。
  眼淚像蘊藏了幾千年,哭不盡,淘不幹……
  但是,不能讓它肆無忌憚地掉下去,我擦幹淚,站起來,看著安和,“我答應你,不離開安靜。”
  “我能為你做什麽嗎,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願意盡力去做。”
  我要你愛我,你能做到嗎,你不能做到,所以,我能要你做什麽呢,什麽也不能!
  我搖了搖頭,沒什麽可要的了,我要的你給不了,你給不了啊,你給不了!

  那麽近,那麽遠 7(1)

  米瑤也病了幾天才來學校,無精打采的,看來她的病與我的病不同,是真的病。
  我問她有沒有在米蘭麵前說什麽,我到底還是關心安和。米瑤搖了搖頭,她還算聰明,這種事情說出來隻會破壞家庭和睦,米蘭又不是那種溫柔賢淑型的妻子,上次安靜生日就讓我見識了她的潑辣,若這種事情吹到她耳朵裏,他們家不又鬧得底朝天。
  想到這些,我心底有些害怕,看來我的愛是盲目的。還好,安和是理智的。但是我心底還是愛他啊。
  我沒能辭去安靜的家教,所以星期六仍然去安和家給安靜上鋼琴課。
  那天安和照舊躲著我,不過米蘭在家,也沒有打麻將,很意外,她今天居然沒有牌局。
  我教安靜彈了會鋼琴,米蘭叫我去她臥室,來安和家很多次了,可是除了客廳和衛生間以及安靜的臥室,其他地方我一步都沒有踏進過。我懂得分寸,也知道別人的忌諱,盡管有時候我很好奇,想看看安和睡覺的床是什麽樣子,還有他蓋的被子和他用的枕頭。
  第一次踏進她和安和的臥室,我有些緊張,同時心裏也怪怪的,我看了眼大大的雙人床,有點不是滋味。自己喜歡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真是讓人難以接受。
  “小葉,麻煩你幫我看下拉鏈,好像卡住了。”米蘭坐在梳妝台前,手在身後擺弄著。她今天打扮得很隆重,穿了一套天藍色的套裙,胸前別著一朵白色的絹花,像要去參加宴會。
  我回過神來,上前幫她弄拉鏈,問題並不嚴重,輕易就解決了。我正要出去,她又拿起一條項鏈對我說道:“能不能再麻煩你一下,幫我戴下項鏈好嗎?”
  項鏈很好看,墜上的鑽石很大,光彩奪目,我接過項鏈幫她戴。
  她看著鏡子問道:“這條項鏈與我的衣服相配嗎?”
  那麽大顆鑽石,與什麽都配。我說:“相配。”
  她又問:“這條項鏈好看嗎?”
  我說:“很好看。”
  她說:“花了三萬多塊。”
  我說:“這麽貴啊。”
  她笑了笑沒說話。
  我幫她戴好了,以為沒事了,可她對著鏡子看了看,又說道:“我怎麽覺得這項鏈和我的衣服不是很配啊,我想換一條試試,你幫我取下來好嗎?”
  她好像故意在我這個渾身窮酸氣的學生麵前擺闊,我沒說話,又幫她把項鏈取下來。
  她順手把項鏈放在梳妝台上,對我說道:“好了,你先出去吧,麻煩你了。”
  我於是出了臥室,繼續教安靜彈鋼琴。
  不一會兒,米蘭從臥室裏出來了,脖子上換了條紅寶石項鏈。她給了我些錢叫我帶安靜去餐館吃午飯,說過一會兒她要出門。她經常這樣,於是我也沒有多想帶安靜出門了。我和安靜回來後她披了件羊絨大衣準備出門,我下午還有事,不能像往常那樣帶安靜,於是說了我的情況,她說她吃完午飯很快就回來,讓我先陪陪安靜。我不忍心把安靜一個人扔在家裏,隻好同意。
  兩個小時後她果真回來了,不過同時回來的還有安和,他們好像從什麽宴會上回來。安和的出現讓我有些意外,同時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天知道我有多想他。但是我先前跟米蘭說過我有事的,所以他們回來了我也不得不走,我心底好懊悔,如果知道安和會回來,天大的事我也會放一邊。但是安和並不看我,我隻得怏怏地拿起放在門廳裏的書包準備離開。
  “我的項鏈怎麽不見了?!”米蘭的聲音從臥室裏傳來,聽起來很驚訝。
  “哪條項鏈?”安和的聲音。
  “那年我生日你送的那條,本來今天準備戴的,後來覺得和衣服不配,就換了。我明明放在梳妝台上的,怎麽會不見了呢?真是奇怪,怎麽不見了呢?”
  “你有沒有記錯,確定是放梳妝台上嗎?你再找找看。”
  “沒記錯啊,我還讓小葉幫我戴來著,我都找遍了,沒有。怎麽不見了呢,真是奇怪。”她嘀嘀咕咕的,像在認真找。

  那麽近,那麽遠 7(2)

  一聽米蘭的項鏈不見了,我這個時候絕對不方便走了,於是站在門廳等她找出項鏈。
  米蘭在臥室裏找了一通還是沒有找到,於是問我:“小葉,你看見我的項鏈了沒有,就是上午你幫我戴的那條。”
  我說:“沒有。”
  米蘭說:“我出去後家裏來什麽人沒有,鍾點工來過嗎?”
  我說:“沒有。”
  米蘭說:“一直都是你和靜靜在家嗎?”
  我說:“是的。”
  米蘭沉思了一會兒,瞟了眼我的包,說:“那就怪了,項鏈怎麽不見了呢,小葉,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她盯著我,眼光十分犀利,像把刀子,她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臉一紅,說:“我不知道,我後來沒去過你的臥室了。”
  米蘭說:“小葉,你幹嗎緊張,我又沒說你去我的臥室了,難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去過我的臥室?你看見那條項鏈在梳妝台上,你就拿了,是嗎,是這樣嗎?”
  我愣住了,她什麽意思?
  安和看了眼我,難得他看我一眼。他對米蘭說道:“葉老師怎麽可能呢。”
  米蘭說:“當然,我也不相信,再怎麽窮也不能偷人家的東西啊,對不對,小葉?”
  我像被人打了耳光,臉一紅,說道:“米蘭姐,你懷疑我?”
  米蘭盯著我,說道:“我哪裏懷疑你啊,可是,這家裏又沒有別人來過,項鏈怎麽好好的不見了呢,難道它長了腳。小葉,能不能把你的包讓我看看,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
  安和對米蘭說:“你別無理取鬧。”
  米蘭說:“你憑什麽說我無理取鬧,我又沒說小葉怎麽了,隻不過想看一下而已,小葉,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對不對?”
  是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有什麽可怕的呢?這樣也好,免得她懷疑我,我於是把包遞給了米蘭。米蘭拉開拉鏈,在裏麵翻了翻,然後像變魔術似的,手裏拿著一條項鏈!
  正是那條鑽石項鏈!散發出刺眼的光芒,刺得我的眼睛一陣劇烈的疼痛。
  我目瞪口呆!我的血凝固了!我的思維停止了!腦子裏一片混亂!
  “怎麽會在我的書包裏?”我瞪著那條明晃晃的項鏈,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米蘭冷冷一笑,說:“小葉,這正是我要問你的,我的項鏈怎麽會在你的書包裏呢?”
  安和似乎也很震驚,看著我,似乎想說什麽,但沒說出來。
  我心裏亂成一團,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也不知道。”
  米蘭說:“難道它長腳了,自己跑到你的書包裏了?”
  我的臉燙得厲害,“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米蘭說:“你是不是見我忘了收起來,就趁我出去的時候偷了藏在書包裏了。難怪你今天不肯陪安靜多待會兒,還急著要回學校。”
  我說:“不是,請你相信我,我絕沒有做這種事情。”
  米蘭說:“相信你,你叫我怎麽相信你啊,你是不是窮瘋了,看到好的東西就想偷?”
  我努力為自己辯駁,“沒有,我真的沒有偷,我絕沒有這種想法。”我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恨不得把心掏出來證明我沒有偷東西的意圖。
  安和見我急得要哭了,出來打圓場:“可能葉老師真的沒有拿。”
  米蘭眼一瞪,說道:“那麽說是你女兒偷的啦?”
  安和臉色一變,瞪著米蘭說道:“你胡說什麽?”
  米蘭轉身一把抓住安靜,把項鏈在她麵前晃了晃,吼道:“這是不是你偷的?”
  安靜嚇得大聲哭了起來,拚命地搖頭哭喊著:“我沒有,我沒有!”
  安靜才那麽大的孩子,她哪裏知道這項鏈的貴重,怎麽會偷項鏈呢,而且怎麽會把它塞到我的書包裏呢,大人一眼就能明白的事情,這明擺著是米蘭做給我看。
  安和把安靜從米蘭手中奪了過來,大聲說道:“你別無理取鬧。”

  那麽近,那麽遠 7(3)

  米蘭冷笑道:“既然不是你女兒,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小葉,你真的不願意承認嗎,你難道要我給警察打電話查清這件事,然後讓你們學校知道你偷了人家的東西?”
  我一愣,不管這件事的結果怎麽樣,讓學校知道了終究不是件光彩的事,而且馬上要畢業了,如果查不清楚,這將成為我的汙點,想到這些,我有些後怕,於是沉默不語。也許,我的沉默在旁人看來是我的默認——我偷了那條項鏈!
  安和看著我,他的眼神難以捉摸。我有口難辯,而且在米蘭麵前,我能跟他解釋什麽呢,我能對他說出我心裏的痛嗎,我不能,絕對不能,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眼裏的複雜。
  米蘭說道:“看在米瑤的分上,我不想追究這件事了,你走吧,別再來了。”
  我愣住了,看著她,她的表情像一塊冰,她的眼光像一把刀。
  我知道再怎麽辯解都蒼白無力,我拿起書包,黯然離開了安和的家。
  從安和家到公交車站台的那段路對於我來說,是我二十多年來最漫長最艱難的一段路,每一步都十分沉重。我在路邊一條長椅上坐了下來,慢慢梳理淩亂如麻的思緒。
  我如墜入雲裏,我不明白,我根本沒有拿她的項鏈,可是項鏈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包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米蘭叫我幫她拉拉鏈,戴項鏈,取項鏈,對我說項鏈很貴,叫我帶安靜出去吃午飯,然後叫我等她回來,然後說項鏈不見了,然後在我包裏找到了那條項鏈……
  怎麽想都像是她預先設計好了的,可是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呢,她為什麽要陷害我呢,可是對我的懲罰僅僅隻是解雇我,這是為什麽?
  是因為討厭我嗎?如果討厭我直接叫我走人就行了,沒必要這樣費心思啊,如果不是因為討厭我,那又是為什麽呢?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麽呢?我想過來想過去,頭都想大了,可還是找不到答案,我始終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其實,我倒不怎麽擔心米蘭對我的看法,不過感到委屈而已,我最擔心的是安和的態度,他會怎麽看我,他會相信我沒偷她的項鏈嗎,他到底會相信我還是會相信她……
  本來今天安和的出現讓我心底充滿了歡喜,盡管這歡喜裏有些酸楚,但是現在我寧願他沒有出現。至少我還能在他心中保留一個純潔的形象,可是現在,沒有了,我成了賊。
  我好恨自己,好恨這莫名其妙的事情,為什麽會這樣呢?
  我要跟安和解釋,我要告訴他,我沒有偷那條該死的項鏈,哪怕那顆鑽石有拳頭那麽大我也不會偷的,哪怕我一窮二白我也不會偷人家的東西的。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相信我,但是安和不可以,他不可以!
  但我沒有勇氣,我不敢撥打他的電話,我怕他用平淡的聲音敷衍我。
  我在路邊哭了起來,行人步履匆匆,沒一個人注意我,沒一個人在意我。

  那麽近,那麽遠 8

  回到學校,很晚的時候,我接到了安和的電話,他的車子停在學校附近。
  我見了他,他給我帶了些吃的,他猜到了我沒吃飯,發生那種事情,我哪有心思吃飯。
  “我沒有偷那條項鏈,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
  “是真的嗎?”
  “真的,否則我不會來找你,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準備難過一晚上?”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那樣,我真的隻是幫她戴過項鏈,我絕對沒有偷。”
  “我知道是她故意做的。”
  “你也認為是米蘭姐陷害我?”
  “你以為我是傻子?我相信她是有原因的,所以,你要懂得保護自己。”
  “可是當時我真的好害怕你誤會我。”
  “你不了解我。”
  “你不讓我靠近你,我怎麽了解你。”
  “看來你這次可以離開安靜一陣子了,是不是很高興?”他轉移了話題。
  他仍舊躲避我,既然要躲避我,為何又來安慰我呢?既然怕我難過,又為何不肯跟我說真心話呢?你要折磨我到幾時?!
  他遞給我一個信封,我不用看也知道是錢,我不想要。
  “這是你該得的。”
  “上次家具店的工資就多給了。”
  “這是兩碼事。”他把信封塞到我手中。
  “你馬上要實習了,開銷會比較大。米瑤說你還沒找到實習單位,去喬揚那裏怎麽樣,他給你安排好了,在酒店的音樂茶座彈鋼琴,工作不是很累。你放心,喬揚我沒有看走眼,他不是心胸狹隘的人,絕不會讓你再吃虧了,你不想讓他做你的男朋友,可以讓他做你的普通朋友,他是個值得交的朋友。另外,在實習單位有個人照應會好一些。”
  他到底還是關心我!他在我委屈失望的時候說出這番話,是為了讓我重拾信心,看到希望?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說過,隻要是我能為你做到的,我會盡力去做。”
  “因為安靜的緣故嗎?”
  “你可以這樣認為。”
  “為什麽不能有別的原因呢?”
  “晚上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去喬揚那裏看看。”他又轉移話題。
  我知道,我進不了他的門,他總是把我擋在門外。而他在門裏看我!
  安和,你到底要怎樣?
  為什麽你的身體靠我這麽近,而你的心卻離我那麽遠呢?


  《愛那麽近 你那麽遠》第三部分

  終於擁有你 1(1)

  我不再給安靜上課了。
  米瑤知道我“偷”項鏈的事,但她並不相信我會做那樣的事,她與安和一樣信任我。大學四年的上下鋪,她還是了解我的。我覺得米瑤與安和是我生命裏最珍貴的寶貝,其實,在米瑤的心裏,我與安和又是她生命裏最珍貴的寶貝,我很久以後才知道的。
  剛開始我不明白米蘭為什麽要陷害我,後來我知道了,正如安和所說,她是有理由的。不知她從哪裏風聞了我與安和的“交往”,總有那麽一些人喜歡捕風捉影,然後如此這般傳給相關的人。米蘭盡管不肯定那些事情的確鑿,但防患於未然,所以演了那一出戲,既趕走了我又毀壞了我在安和心中的形象,一箭雙雕,可謂用心良苦。好在演戲的人是她,看戲的人也是她,旁人並未糊塗至此。
  米瑤去了市委宣傳部實習,沒幾天就被派到了北京,說是考察,實為旅遊,真是好福氣。
  而我聽從了安和的安排,去了喬揚所在的酒店。盡管以前討厭他安排我,但這次還是被他安排了。我知道,唯有這樣,才能再見到他。他要見我是容易的,我見他卻不容易,我唯有服從他的指令,不偏離他為我安排的軌道,否則我休想再見他,好可悲的事情。
  本來再見喬揚之前我心裏有些別扭,但是見了喬揚後,我心裏坦然了,他果真如安和說的那樣大度,以一個朋友的姿態迎接了我。這讓我反倒不自在,不過我不後悔,我也不認為當初的決定是錯的,發現自己不愛他的時候沒必要再和他相處下去,傷害了他人的感情也欺騙了自己的靈魂,不如坦誠相待。
  喬揚對我仍然尊重,臉上依然帶著愉悅的笑容,不過不再在我麵前說一個愛字,連喜歡都不說了,盡管他的眼中偶爾會閃過些許留戀,但隻是偶爾。時間讓他恢複了,本來我和他就沒有經曆多少風花雪月,所以他要從那段沒有始也沒有終的稱不上戀情的戀情中走出來並非難事。而且想和他約會的女孩子排著長長的隊伍,從正月初一排到了寒冬臘月,他要找一個人代替我也非難事。
  我的工作是在音樂茶座彈一架三角鋼琴,鋼琴音質棒極了,估計價格不菲。一起工作的還有一個拉小提琴的女孩,皮膚很白,頭發很長,眼睛很大。另外還有幾個歌手,唱的大多是一些靡靡之音,給那些喝茶的人營造出一種浪漫的氛圍。
  工作的確很輕鬆,隨意性也很大,因為來這裏的客人並非為音樂而來,他們隻是需要一種有音樂的環境。來這裏的客人既有謙謙君子,也有狂蜂浪蝶,所以被客人邀請喝茶聊天是常事,但我不怎麽會與陌生人交往,顯得有些木訥,相比之下,拉小提琴的女孩子倒是遊刃有餘,客人比較喜歡找她,有時可以賺到小費。不過,對於我來說客人喜不喜歡找我無所謂,我不過在這裏實習一陣子罷了。
  不過有些事情並不是我想如何就如何,偏偏就被一個客人纏上了。
  此客人既不像謙謙君子也不像狂蜂浪蝶,大概五十來歲,長相一般,衣著倒是非凡,每次都由一個高大的男子陪著。怎麽被他盯上的我也不清楚,總之有一次高大男子遞了點歌單給我,讓我彈《愛的紀念》,滿足客人的點歌需要是我們的服務內容,所以我就彈了那首曲子,後來他讓我繼續彈,我一直彈了五遍他才罷休。
  他離開茶座時,高大男子遞給我張支票,一千塊,我從未收過那麽高的小費,有些驚愕,但我沒有兌換支票,我心底不安,太容易得到的錢不一定安全,也許是需回報的。支票上的簽名龍飛鳳舞,難以辨認,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就叫他“支票”吧。
  此後,“支票”經常來,仍然由那個高大男子陪著,仍然點《愛的紀念》,仍然讓我彈五遍,仍然給一張千塊支票,不過多了一束花,不是玫瑰,而是勿忘我,一種藍色的花,不代表愛情,卻又包含愛情。
  剛開始“支票”不與我說一句話,隻是坐在那裏聽我彈鋼琴。後來我把支票還他,我手上有他六張支票了,這不是一筆小錢,但是他不理我,也不收,連看都不看我。我的自尊心受到刺激,於是把支票放在他麵前,可是那個高大男子拿起支票命令我:拿著!

  終於擁有你 1(2)

  我偏不拿,高大男子便塞給我,我放下,他又塞給我,而且他的目光特別凶狠,怎麽,非得收你的小費不成?我於是當著“支票”的麵把支票撕掉了。
  “支票”愣了下,隨即大笑,笑了一陣,對我說:“請坐吧。”語氣倒還客氣。
  我便坐下了,“支票”讓高大男子去別地坐,然後給我要了杯飲料。
  “你這麽討厭錢,家境一定很優越,對嗎?”
  “相反,很不好。”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肯收我的支票呢?”
  “太多了,我怕燙手。”
  “你收到最高的小費是多少?”
  “兩百塊。”
  “你隻值這麽多錢嗎?”
  我臉一紅,“音樂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
  “所以我給你一千塊也不算多。”
  我語塞,被他套住了,他又笑,“喜歡那種花嗎?”
  “勿忘我?你在懷念一個人?”
  “不是,懷念一首音樂,就是讓你彈的那首。”
  “有故事的音樂?”
  “單純的懷念。那些花你不會扔進垃圾桶了吧?”
  “沒有,花是單純的。”
  “支票是複雜的?”
  “人也是複雜的。”
  “嗬,”他笑,“願意我給你提供一種衣食無憂的單純的生活嗎?”
  我一愣,看著他,“你有條件吧?”
  “聰明,條件是做我的情人,如何?”
  如此直接?
  “為什麽選我?”
  “我觀察你一段時間了,你合我的口味,特別是剛才,所以我提前做決定。”
  “比我漂亮的女孩子多的是,而且想要你提供那種生活的大有人在。”
  “但是你合我的口味。”
  “你當我是一道點心。”
  “是的,甜心。”他親昵地笑,湊到我臉前。
  我看清了他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我感到一陣強烈的反胃。
  “對不起。”我起身欲走。
  他拉住我,“考慮我的話,我會再來!”
  我掙脫他,回到鋼琴前。
  高大男子替他結賬,照例給了我一張千元支票,他早準備好了。
  後來,他果真還來,照舊一首《愛的紀念》,照舊一張支票,照舊一束勿忘我,花大得嚇人,要用兩隻手才能抱住,字條上寫著——親愛的甜心。
  漸漸地,這事成了大家談論的話資,加點鹽,添點醋,就變味了,傳來傳去,傳到了喬揚的耳朵裏。喬揚到茶座來看了一次,一見“支票”,目瞪口呆,話都說不出來了。“支票”走後,喬揚拉我到一邊問我怎麽和董青遠扯在一起了。
  “哪個董青遠?”
  “你不知道嗎,就是給你送花的男人,青遠國際的老板。”
  哈,派頭好嚇人!我拿出他今晚給的支票一看,簽名依稀是董青遠幾個字。
  “他聽你彈鋼琴有多久了?”
  “兩三個星期吧。”
  “你們發展到什麽地步了?”
  “喬揚……”
  “我是說認真的。”
  “我能和他有什麽發展,他都可以做我爹了。”
  “那好,你以後最好不要和他接觸了。”
  “為什麽,他是窮凶極惡之人?”
  “反正你不要和他接觸。”
  “你給我一個理由啊。”
  喬揚神情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總之你不要和他接觸的好。”
  本來我是想聽從喬揚的不再接觸董青遠,我相信喬揚有理由,反正我對那個董青遠也沒好感。偏偏安和來了,一個人,悄悄找了個角落坐下,他以為我不會看見他,但我偏偏看見了,他一進來我就看見了。估計是喬揚告訴他的,我相信喬揚不是想做長舌婦,而是想對我負責,安和把我安排在喬揚的酒店,他必定對喬揚有些交代。
  我心生一計,坐在了董青遠跟前,許你和別的女人鉤肩搭背,就不許我和別的男人尋歡作樂嗎?而且你又不稀罕我!

  終於擁有你 1(3)

  我是以還支票的借口坐在董青遠跟前的,為了不讓董青遠覺得我有異,我盡量保持平日的神情,董青遠看著我,笑著,親昵地,曖昧地笑著,也許他以為我快要妥協了,快要同意做他的情人了。我把話題扯得遠遠的,我想把聊天的時間拉得更長一些。董青遠更加以為我快要投入他的懷抱了,他的眉梢眼角裏都充滿了笑意。但是我相信他也許還有其他想法,他絕對比我老練,但是管不了那麽多,隻要能拉長時間就行了,長一點,再長一點。
  我不知道安和什麽時候離開的,我沒朝他那裏看一眼,免得他看穿了我,但我相信他看到了我和董青遠在一起的情景。
  喬揚和張君瑞是你安排的人,你吃定了我的心思,你吃定了他們,但是董青遠不是你安排的,你吃得定我的心思,吃得定他嗎?
  不能吧,嗬!
  董青遠再來時我仍舊陪他喝茶,而且我開始對他“甜蜜”地笑,我知道有人會看得到的,至少,喬揚看到了,我知道他會怎麽做。
  我這招果然見效,果然安和沉不住氣了,找到了我。
  “喬揚叮囑過你不要接觸董青遠,為什麽不聽,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管他是誰呢,他愛我,他要我做他的情人,他會給我好多好多愛。”
  “你根本不了解他是個怎樣的人。他是玩女人的高手,他的情婦不計其數,而且……”
  “你在嫉妒他。”我打斷他的話。
  “我沒必要嫉妒他。”
  沒必要?什麽叫做沒必要?是不屑嗎?
  “既然你沒必要嫉妒,就沒必要管我,我愛怎麽著就怎麽著。”
  “聽我一句勸,我是為你好,你應該和適合你的男孩子交往,正正經經地談戀愛。”
  “行了,你不要再假惺惺了,我不會再聽你的了。”
  安和瞪著我,無話可說,最後,不歡而散。
  哈,你也知道生氣?!
  我心底有一些快意,像個一直在某人麵前輸棋的人,終於贏了他一把,那種痛快,真的是酣暢淋漓,然而,還是有一絲淡淡的酸楚。
  不過,看來董青遠還是有殺傷力,我偏要和他交往下去,如果他邀請我吃飯幹什麽的我不會拒絕,我要讓你知道,我要看你生氣,越生氣我越高興,哈!
  我想我是瘋了!

  終於擁有你 2(1)

  董青遠果然邀我吃飯。
  在我彈鋼琴的酒店,豪華包間,山珍海味,身後站了一排服務生,端茶倒水,茶涼了換熱的,酒淺了斟上,斟酒盛湯,隻差把食物喂進你嘴裏,我從來沒有享受過那麽高的待遇。董青遠坐在我對麵,看著我隻是笑,笑得有幾分得意。我知道他為何得意,他以為我就要舉手投降了。
  吃完飯,董青遠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本不想去,交往得有尺度和底線,但是想到報複安和,我同意了,坐上了董青遠的車子。離開酒店時,我在反光鏡裏看到了喬揚的影子。
  車子開了很久都沒有停下來,一直往前開著,漸漸地建築越來越少,人越來越稀,山越來越密,車子進了山道,是我沒來過的地方,我心裏陡然生起一些害怕,他要帶我去哪裏。我問董青遠,他隻是笑,不說話。
  “讓我下車!”我瞪著董青遠。
  他不言語,臉上掛著笑。
  “讓我下車!”
  他仍舊隻是笑。我心裏更加惶恐,推車門,管不了那麽多了。
  董青遠捉住我的手,笑著說:“小傻瓜,你推不開的。”
  “你要帶我到哪裏去?”
  “一個很好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董青遠用他的手摩挲著我的手。
  我感到厭惡,要抽出來,可是被他緊緊捉住了,動彈不得,他一直都在笑。我突然想到小時候看的童話書,有些魔鬼吃人之前喜歡掛著笑,讓你誤以為他是神仙,但魔鬼就是魔鬼。
  完了!完了!我開始後悔起來了!真不該如此莽撞,我應該聽喬揚的,聽安和的!
  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可以下車了,甜心。”董青遠放開了我的手。
  我下了車,一棟白牆青瓦的別墅立在眼前,別墅四周有著高高的院牆,院牆上是高高的鐵絲網,令人感覺置身於鳥籠之中。別墅後麵的山上,紅彤彤的杜鵑花像燒著了,漫山遍野,一片片,一叢叢,熱鬧而寂寞。山上不見一個人影,似乎連鳥兒都被火勢嚇跑了。
  進了屋,裏麵像座宮殿,金碧輝煌,但感覺不到一絲人氣,空蕩蕩的,大得嚇人。董青遠牽著我上樓,樓上鋪著厚厚的印花地毯,感覺走在棉堆裏,聽不到一點聲音。我機械地被董青遠牽著,機械地跟著他從一間間房子裏走進走出,機械地看著那些加寬加大的床,機械地看著窗戶上不鏽鋼的防護網……
  這種地方,已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形勢。
  “怎麽樣,喜歡這裏嗎?”董青遠問我。
  “與我無關。”
  “當然有關,這裏將是你的城堡,你是城堡裏的女皇。”
  “我不喜歡。”
  “你會喜歡的。”
  “我要回去。”我轉身欲走。
  “你回得去嗎?”他的聲音陰冷,猙獰,魔鬼即將露出真實麵
  目……
  我打了個寒戰,我相信他的話不是沒有根據的,從車上下來我就看清了形勢,另外窗戶上不鏽鋼的防護網更加提醒了我這一點,我進了一個籠子……
  盡管知道希望渺茫,但是還要試,不試怎麽知道不可能?我向樓下跑去。
  但是,事實就是不可能!試了也沒有用!
  門已鎖上,堅不可摧,所有的窗戶都有防護網。
  跑上頂樓,屋頂的天窗也有防護網。
  上天無門,入地無路。
  客廳裏坐著剛才那個司機和一個滿臉橫肉的女人,對我的跑上跑下視若無睹,他們都是董青遠的人,我知道,董青遠一聲令下,他們便抓住我,剁腳的剁腳,卸肢的卸肢,我便成了董青遠的盤中餐。
  “怎麽樣,相信了吧?”董青遠站在我身後,他站得很近,嘴裏的氣息直鑽我脖子裏。
  “你,你為什麽這樣做?”
  “你知道的,我要你做我的情人。”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腰部。
  “可是……你這樣……不要……”我感到恐懼,語無倫次。

  終於擁有你 2(2)

  “甜心,你在發抖,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隻會好好愛你,疼你,保護你。”
  “我不要,你讓我出去……”我的聲音在顫抖。
  “為什麽要出去呢,這裏多好,我說了我會讓你衣食無憂。你什麽也不用幹,每天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會給你買很多漂亮的衣
  服……”他的手在我腰部遊移著。
  我掙紮著,可是沒用,他料到了我會掙紮,他牢牢地抓住了我,像老鷹抓小雞。
  “我要出去,你讓我出去,你讓我出去……”我尖叫著,努力掙紮。
  終於,他拿開了他的手,笑著,“你不要這麽激動,放心,在你心平氣和接受這一切之前我不會碰你的。好好享受這裏的生活吧,過幾天我再來看你,親愛的甜心。”他的手捏了捏我的臉蛋。
  他下樓,我跟著跑下去,但是我沒能跟著他出門,那個滿臉橫肉的女人抱住了我,我沒想到她會有那麽大的力氣,估計以前是摔跤運動員。
  別墅的院門關上了,接著車輪軋過地麵,漸漸遠去,接著,一切寂靜無聲,連一絲風聲都沒有,世界在這裏靜止了。
  那個女人是專門看管我的,我求她讓我出去,可她好像又聾又啞,根本不理會我。我在屋子裏找來找去,希望能找到出路,但是,沒轍,出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漸漸地,我失去了尋找出路的力量,我放棄了尋找出路的希望,漸漸地,我開始變得絕望。
  我腦子裏滿是安和的名字,我相信,如果我死在這裏了,他也不會知道。
  安和,你可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啊!
  你在哪裏,你會來救我嗎,你可知道我為了你掉進了陷阱?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是我錯了嗎?
  我心裏的絕望,像那燒著了的杜鵑花,蔓延開來……

  終於擁有你 3(1)

  當杜鵑花的顏色在暮色中漸漸暗淡下去時,董青遠的司機來了,把我帶出了別墅。
  我不知他要把我帶到哪裏去,惶恐不已。
  車子開到半路,停了下來,他把我拉下車,突然,我的眼前一亮,心跳到了嗓子眼——我看到了安和的車子,他從車裏走了下來。
  安和!我如逢救星,眼淚刷掉了下來,撲到了安和懷裏,其實現在如果換了是喬揚我也會撲過去的,我太需要一個安全的懷抱了!
  安和抱住我,我哭得稀裏嘩啦。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安和拍著我的背,溫柔地說著。
  我的心裏更委屈,哭得更厲害。最後,我終於止住了哭,淚已經幹了。司機已經走了。
  安和依舊安慰我,“好了,沒事了,一切都好了,以後不要再任性了,聽到沒有?”
  是我太任性了,是我自作自受。
  安和扶著我上了車,幫我係安全帶,他的氣息直鑽我的鼻子,我抱住了他的肩,“安和……”
  “嗯……”
  “安和……”我又開始掉眼淚。
  安和於是又摟住我,撫摸著我的背,給我安慰。
  “其實,我……我並不喜歡他,我隻是想刺激你。”
  “我知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想刺激你。”
  “你太任性了,萬一有個閃失,你叫我怎麽辦?”
  “我沒想那麽多,你,你怎麽知道我在董青遠手裏?”
  “喬揚告訴我的。”
  我腦子裏回想起在反光鏡裏看到的那個身影,真是多謝他了。
  安和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呀,真是太任性了,我說過他有很多女人,而且被他折磨死的不止一兩個,你偏不聽我的,還氣我說我嫉妒。”
  “啊?”我一驚,“怎麽折磨死了?”
  “關在一些房子裏,摧殘她們的意誌,耗盡她們的精力,忍受不了的就自殺了。”
  “你在騙我,你怎麽知道這種事,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我跟他打過交道,喬揚的酒店有他的專房,喬揚對他的事也略知一二。”
  想起喬揚那天的神情,我不得不信,聯想到剛才的那個籠子,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難道就沒有人治他這個惡棍嗎?”
  “他有一個運輸集團,在蕪平勢力很大,而且這種事情他也不會留證據,怎麽治他,唯有不惹他,偏偏你不知天高地厚。”
  “我隻是想刺激你。”
  “我知道,你當我是傻子,你那點伎倆我看得出來。”
  “你,你是怎麽擺平這件事的?”
  安和笑而不語,我追問:“怎麽擺平的?”
  安和看了看我,說:“我說你是我的女人。”
  我的臉紅得厲害,“就這些?”
  “當然這些是不夠的,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你也不懂,總之,現在沒事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以後不許犯這種錯誤了,居然敢去勾引魔鬼。”安和拿起了我的手,我的心撲撲直跳。
  “是,是你逼我的。”
  “好,是我的錯。但是,你要原諒我,我以前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你好。”
  “可是你知道你那樣對我,我有多痛苦嗎?你還不如讓我去
  死……”
  安和捂住了我的嘴,“年紀輕輕,幹嗎要去死,至於嗎?”
  “你又沒有像我這樣絕望地愛一個人,當然不會知道我的感受了。”
  “我怎麽不知道,我都知道,相信我,我以後不會讓你這樣痛苦
  了……其實,我的心你哪裏明白啊……”他看了我一會兒,慢慢低下頭,輕輕吻我,吻我的臉頰,我的嘴唇……
  我的心狂跳不已,安和吻我了!安和吻我了!
  原來接吻是這樣的,不是把嘴唇壓在嘴唇上,而是——他用舌頭撬開我的唇,我的牙齒,接著如蛟龍一般滑入我嘴裏,接著他的舌頭糾纏著我的舌頭,他像發現了寶藏,貪婪地吮吸著,一陣陣酥酥的麻麻的爽爽的感覺從舌尖傳到我的全身……

  終於擁有你 3(2)

  我覺得我快要窒息了,啊,原來接吻是這樣的,這就是我的初吻!
  我墜入了雲端,我覺得我整個人包括我的靈魂都在雲端飄蕩,下不來了。
  我也抱住了安和,我知道我一旦抱住這個男人,就不想鬆開我的手了。我要一直這樣抱著他,從春天到夏天,從夏天到秋天,從秋天到冬天,從冬天到春天,直到一個又一個的春去秋來,一個又一個的四季輪回,直到歲月老去,我們死了,再也沒有力氣了。
  我們盡情地吻著,忘情地吻著,無所顧忌地吻著,所有揣摩,猜測,痛苦,難過,失望,傷心,歡喜,高興,渴望……全都融入這熱烈的吻中。
  我吃著他的舌頭,吃著他的人,吃著他的靈魂,我要把他吃進我的身體裏,我無比貪婪,而他又何嚐不是呢,他也吃著我,貪婪地吃著我,要把我吃進身體裏去,成為他身體裏的一部分……
  “你會不會後悔?”安和抱著我問道。
  我搖了搖頭,我沒想那麽遠。
  安和輕聲歎了口氣,“我會努力的,我會想辦法的,你給我時間。”
  “你在說什麽?”
  “你隻要記住我的話就可以了。”
  “你愛我嗎?”我盯著安和的眼睛。
  安和笑,“你說呢?”
  “我要你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
  “我愛你!”
  那一刻,我心如雀躍,陽光灑了下來,淚流了下來,終於,我終於聽到了安和說愛我……
  “你是個無所畏懼的愛情冒險家,不顧前麵有多危險,隻知道往前衝,你知道你這樣讓我有多擔心嗎?”
  “你一直在擔心我嗎?”
  “你以為呢。”
  “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怕你衝得更來勁啊。”
  “你不會再躲著我不見我吧?”
  “不會的。”
  “你會隻愛我一個人嗎?”
  “才開始就要管我了?”
  “我隻愛你一個人,你當然也隻能愛我一個人,這樣才公平。”
  “隻愛你一個人。”
  “是真的,那麽,鍋鏟呢?”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生意場上的逢場作戲,你要知道男人有很多麵孔,在不同的場合會有不同的麵孔。”
  “是真的嗎,那她為什麽隻往你身上靠?”
  “因為我長得帥。”
  “胡說。”
  “好了,不要想那些與我們無關的人了。”
  “那想什麽?”
  “想好好愛你。”
  他緊緊抱住我,我緊緊摟住他。安和,我的安和,我們終於這樣親近了!
  即使死了,我也無憾!
  然而,“死”的不是我,我永遠有遺憾……

  終於擁有你 4

  我沒再去音樂茶座彈鋼琴了,但是喬揚給我辦妥了實習的相關證明。對於喬揚,我的心底充滿了感激,如果不是他,我不知我會怎麽樣,我還有沒有勇氣麵對安和,還有沒有勇氣無所顧忌地說出我的愛。而且如果不是喬揚,我不知道我和安和還要這樣捉迷藏到什麽時候。想來世事真是有趣,原本安和是想促成我和喬揚,沒料到喬揚反倒促成了我倆。
  喬揚後來也知道了我和安和的戀情,他隻是尷尬,好在沒有尷尬多久,因為他身邊多了一個嬌小可愛的女生,有著花一樣的容貌和青春,配得上喬揚那樣的年少有為。我想所謂的才子佳人應該是他們那樣的,那麽我和安和呢,佳人才子嘍。
  我的心從來沒有現在這麽充實過,我快樂至極,高興至極,幸福至極,我走路的時候唱歌,看書的時候唱歌,刷牙的時候也唱歌,連做夢都在唱歌。
  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一切真的是好得不得了,安和不再躲避我,我可以經常見到他了。當然,還是稍稍有所顧忌,我不可能去他的公司找他,不可能去家具店找他,更不可能去他家裏找他,隻有他找我的份兒,想來還是不公平的,但是無所謂,總比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愛他要好,畢竟他靠近了我,他的愛也靠近了我。雖然他不像我總把愛掛在嘴邊,而且難得跟我說一次,但是我能感覺得到,而且我一直相信我的感覺。
  安和又開始約我吃飯了,中止了的節目繼續開始,真的很開心。有時候是我們兩個人,有時候加上安靜,安靜非常想念我,見到我自然高興,有時候叫上龐燮和琦琦,龐燮和琦琦知道我與安和的關係了,便取笑安和當時的“假正經”。安和不做辯解,我隻是臉紅,到後來連臉都不紅了,我不知道我那算不算“厚顏無恥”,無恥者無畏,說我為自己辯解也好,反正都無所謂了,對於我來說,這個世界隻有安和是有所謂的。
  不過有個小小的插曲讓我心裏很不舒服,有一次和龐燮琦琦他們一起吃飯。琦琦也不知哪根神經興奮了,給我們念了一條手機短信:老婆是大樹,一定要抱好;情人是小草,一定要護好;栽一棵大樹,種一片小草;大樹下乘涼,草地上遛鳥,和諧社會,綠色環保,啊,這樣的日子多美好。
  琦琦念完後,龐燮大笑,兩人笑得樂不可支,安和似笑非笑,而我,眼淚刷地出來了。
  其實是一條無所謂的短信,但不知為什麽,我當時就是沒控製住。
  琦琦和龐燮愣住了,安和趕緊安慰我,說他們是開玩笑的。
  我知道是開玩笑的,但是我也知道這玩笑背後的寓意。
  好可悲的寓意啊!
  原來,愛不僅僅是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那麽簡單!
  哎,先不管這麽多了,畢竟我牽到了安和的手。無緣對麵手難牽,那才叫可悲可歎。沒想到,我後來真的體會到了這種可悲。

  終於擁有你 5(1)

  實習結束,同學們都陸續回來了,米瑤也回來了,寫實習報告,寫畢業論文,馬上就要畢業了,空氣中有一絲別離的傷感和即將奔赴社會的喜悅。
  “灌籃高手”終於鼓起勇氣邀請我和米瑤喝了一次咖啡,學校附近的咖啡館,比起我實習的音樂茶座差了幾百幾千倍,咖啡很便宜,環境很一般,有些吵,並不適合約會。但是米瑤很有耐心地喝完了那杯咖啡,聽“灌籃高手”說了一些發生在他身上他自認為好笑的事情。
  米瑤跟“灌籃高手”說了不少話,她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灌籃高手”的臉,弄得“灌籃高手”反而有些害羞了。
  我以為米瑤終於要掉進愛河裏了,戀愛中的女人希望滿世界的女人都跟著她談戀愛,這話一點不假,這時的我比平時更希望米瑤也來一場戀愛。可是,我沒想到一轉身離開咖啡館,米瑤卻問我“灌籃高手”叫什麽名字。
  我的天,我都記住了他的名字,而且他的名字很好記,隻有兩個字,叫起來還很順口。我瞪著米瑤看了半天,真搞不懂她是真的沒記住還是當時根本沒聽進去,可她和“灌籃高手”說話時神情好像蠻專注的啊。
  我大聲對她說道,叫大頭鬼。米瑤聽了,搖頭晃腦地說,哦,這名字不錯,蠻好聽的。我拍了下她的頭,好聽個鬼啊。
  米瑤再也沒拉我去籃球場了,我不知道“灌籃高手”是不是很傷心,那是個害羞的男生,一定很脆弱,哎,好在我們馬上就畢業了。
  開完畢業典禮後,同學們如林中的鳥兒,飛向五湖四海,各奔前程。還好,我與米瑤沒有分開,我們都留在了蕪平。
  米瑤留在了市委宣傳部,成了所謂的吃皇糧的公務員,又有身份又有地位,工作很輕鬆,雖然薪水不高但不會餓死,而且她也不見得要靠那點工資,這種工作很適合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打發無聊的時間。米瑤對於這份工作也持無所謂的態度,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還沒把領導們的名字記住,她也是個不會拍馬屁的家夥,不過我覺得她無須拍馬屁,估計衝她那有錢的老爸,領導們還需給她幾分薄麵,官和商勾結起來了才能雙贏。
  而我進了電視台,做音樂節目,當然,也是安和安排的。我知道他把我塞進電視台之前也塞了不少銀子給某些握著權力的人。如此看來,錢和權都是好東西。難怪古時許多人胡子熬白了還要考取功名,他們是有遠見的。
  在米瑤麵前,對於我的工作,我可以騙她說喬揚有助於我,她知道我在喬揚的酒店實習,喬揚對我舊情複燃不是沒有可能的。但我不想騙她,我也不想在她麵前提及安和,因此我沒向她做任何解釋,聰明的米瑤也不問。
  我們仍然是好朋友,她無聊時叫我陪她逛街,喝咖啡,陪她坐在路邊長椅上發呆。她經常呆呆地問我一個問題:一個人到底有沒有來世。
  人死後渾如悠悠的逝水,懨懨地不斷東流。哪有什麽來世?
  米瑤的生活看起來無精打采,也許是富貴病吧,很多有錢人都這樣。我就沒時間也沒精力像她那樣經常發呆,不是我對待生活的態度有多積極,而是我得不停地向前趕,我要不停地學習,不停地打工,不停地掙錢,直到遇到安和,我才稍微喘了口氣。想想,安和算得上是我的半個救世主。為什麽不說他是一個救世主呢,因為他非自由身,他不屬於我。這是件很悲哀的事情,但又有什麽辦法呢,誰叫我糊裏糊塗地愛上了他,而且還要死要活地強迫他愛我,真有點逼良為娼的感覺,如果我懂得放棄,也許安和頂多隻會在遠處看我,不會抱住我的,後來也不會吃那麽多苦。我想我上輩子可能是個壞女人,否則這世上不會有這麽多苦。不知何時能苦盡甘來,估計是沒盼頭了。還好有安和在,我並不覺得有多苦,愛情是甜蜜的。
  安和送了我兩份畢業禮物,一部手機和一條項鏈,項鏈很漂亮,月亮形的鏈墜,鑲嵌了一顆很大的寶石,晶瑩剔透,散發出水樣的藍光,藍得攝人心魄。

  終於擁有你 5(2)

  安和說項鏈叫“月光女神”,莎拉8226;布萊曼有“月光女神”的稱號。不知為何,那一刹那,我想到了她的Gloomy Sunday,那首憂鬱得令不少人自殺的歌曲。我想跟安和說莎拉8226;布萊曼也叫“月光女神”,以及有關那首歌曲的故事,在那個酒館裏,兩個男人愛著一個女人,然而他們的愛情以悲劇謝幕……
  話到嘴邊我咽了回去,我不相信我的愛情也會那樣淒慘。
  我對安和笑著,說它的名字真好聽,好聽得如莎拉8226;布萊曼的天籟之音。
  安和把項鏈戴在我的脖子上,把我摟在懷裏,說我是他的“月光女神”。
  “月光女神”,憂鬱的Gloomy Sunday。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為什麽偏偏隻想到了Gloomy Sunday,莎拉8226;布萊曼還有好多好聽的歌曲,我為什麽偏偏在那一刻隻想到了Gloomy Sunday。後來我知道了,那是冥冥之中的暗示。
  我對安和說我會一直戴著它,直到死,事實上,後來我的確一直戴著它,不論我在不在安和身邊,也不論他活著還是死了。
  盡管想到了莎拉8226;布萊曼,想到了Gloomy Sunday,但我還是很愛“月光女神”,因為它的確很美,美得令人炫目,它是我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不僅僅是因為那顆漂亮的寶石,還因為它包含了安和對我的愛,愛得像月光,一塵不染。
  好想擁抱月光,擁抱安和的愛。
  米瑤看到“月光女神”,說真漂亮。我想她一定知道是誰送的,我沒有說她也沒有問。她是如此的讓人感動,似乎什麽都知道,但又裝出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隻是對著你笑。
  也許她早已察覺我和安和之間的戀情,隻是不點破。當然,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洞悉這一切的,但我明白,我無法在她麵前繼續偽裝下去了。我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她讓我覺得我與安和的感情有罪惡感。有時我想對她說出來,可是每次我剛一開口,她就把話題轉移了,她似乎不想聽,或者想回避,她再也沒有像那次在學校那樣直白地問過我了。她越如此我越不安,越覺得有罪。
  安和卻告訴我,真心真意的相愛是沒有罪的。
  也許是這樣的吧,我自欺欺人地相信了,不這樣,我又能如何呢?
  想想我們兩個人真是有趣,我進時他退,他進時我卻有點猶豫。
  一同進退才是最高境界啊。
  看來我倆還得修煉,修上一千年一萬年,來世再來世都同床共枕做夫妻。

  終於擁有你 6

  龐燮和琦琦邀請我與安和去郊區度周末。
  度假村遠離市區,空氣清新幹淨,三麵環山,一麵是湖,樹木蔥蘢,很幽靜,能聽到樹林裏鳥兒的叫聲。我們要了一棟別墅,別墅周圍的草地修剪得很漂亮,別墅裏設施齊全,溫馨舒適。
  度假村有許多休閑項目,安和喜歡打網球,可我沒打過,安和於是教我打,怎麽握拍,怎麽發球,怎麽接球……我打了一會兒就泄氣了,因為我打得實在太臭了,而我又沒有耐心,安和卻像個教練似的命令我不許放棄,一定要學會,以後好經常陪他打,我隻好一臉委屈地跟他學。嘴裏不停地嘀咕著,安和卻裝著沒聽到,隻是笑。
  龐燮和琦琦玩得很開心,琦琦的笑聲不時傳到我的耳朵裏,我不由得想起“鍋鏟”,心底有些不痛快,安和是何等精明之人,我的心思他了如指掌,說我小心眼。
  “是,我就是小心眼,不愛你,我才懶得和你小心眼呢。”
  安和隻是笑。
  晚上,我和安和去外麵散步,微風輕輕吹過,樹葉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音,像情人的竊竊私語。蒼穹中有一輪明月,月光如水水如天,很美的夜晚。
  我跟在他身後,踩著他的影子。
  安和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我,“你在幹什麽?”
  “踩你的影子。”
  “幹嗎要踩我的影子?”
  “有個電視裏說,踩住一個人的影子就能永遠記住那個人。”
  安和於是跑到我後麵踩我的影子,我又跑到他後麵,我們互相踩著對方的影子。如果真的踩住一個人的影子就能永遠記住他留住他,我願意永遠踩著安和的影子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後來我們到了湖邊,在石階上坐了下來。月光灑在湖麵上,波光粼粼,風從湖上吹來,夾雜著一絲水汽,雖然有點涼,但很清新。
  我靠著安和的肩,看著滿湖月色說道:“你知道嗎,第一次在你家彈鋼琴時,我在想,和心愛的人住在湖邊的房子裏,在有月亮的晚上為他彈《月光之塵》,那種感覺一定很好。”
  “那你喜歡我家嗎?”
  “不喜歡。”
  “我家不是給了你那種感覺嗎,為什麽又不喜歡呢?”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你們家的房子雖然又大又漂亮,但是沒有家的感覺,太壓抑了。”
  “不錯,是真話。”
  “你也有這種感覺嗎?”
  “是的。其實當初我在那房子上花了很多心思,我希望它給我家的感覺。我以為在一個房子裏有一個男人,有一個女人,再有一個孩子,就是一個家,其實不然,那隻是鋼筋水泥蓋成的房子,不是家。我想家應該像那首歌裏唱的,在我疲倦的時候,我會想到它,可是我疲倦的時候不會想到我的房子。認識你之前我經常找個人少的地方喝酒,認識你之後我會想到你。”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你的家嘍?”
  “你覺得呢?”安和笑著。
  我笑,不說話。
  安和又問:“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家在哪裏?”
  “沒有,它好像還沒有出現。”
  “你累了的時候,沒有想到我嗎?”
  “想到了,不過我沒想到你會是我的家啊。”
  “你知道小豬是怎麽死的嗎?”
  “討厭!”我捶了下他,居然敢罵我是小豬。
  “我可沒說你是小豬,是你自己對號入座。”
  我不理他。
  “過些日子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哪裏?”
  “現在不能說,是個秘密。”
  “告訴我。”
  “不行。”
  “快告訴我!”
  “不行!”
  我故意不理他,他一把抱住我,溫暖濕潤的嘴唇壓過來,我一陣頭暈目眩。
  月光靜靜地灑在我們身上,那一刻,我好想擁抱月光。

  終於擁有你 7

  過了些日子,安和果真帶我去了個地方——一處依山傍水的住宅區。
  門口貼著“私家花園,非請勿入”的牌子,出入需要居住證,保安措施真是嚴格。小區裏綠樹成蔭,鮮花簇擁,花香撲鼻,加上從遠處飄來的水汽,很是愜意。
  安和帶我進了一處房子,房子大約一百來平方米,透過客廳的玻璃牆是一片碧綠的湖水。遠處是山,近處是水,與安和家有幾分相似,裝修風格也有幾分相似,精致典雅,屋子裏家具電器一應俱全,進來即可入住。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家居飾品,所以得由你自己去挑選了。”
  我有些意外,看著安和。
  “鑰匙在臥室的床頭櫃。”
  “安和,你是說,你是說……”
  “從今以後你住在這裏。”
  “房子是你的?”
  “暫時是我的。”
  “什麽意思?”
  安和笑,“先看看房間吧。”
  餐廳,臥室,客房,書房,還沒進書房,我的眼睛直了——黃花梨木的書櫃,家具店裏的那個書櫃,令我駐足的書櫃。我轉過身來看安和。
  “喜歡嗎?”安和問我。
  “書櫃……”
  “送給你的。”
  “你把書櫃送給我?!”
  “寶劍贈英雄,胭脂送美人,這個書櫃應該贈送給欣賞它的人。”
  “安和……”
  “哪天回去把你母親的鋼琴托運過來?我很期待在有月亮的晚上聽你彈《月光之塵》。”
  “安和,我,房子,這些……”
  “這些都由你管理,不會還要我幫你找個保姆吧,你應該沒問題的,對不對?”
  “你什麽時候弄的這些,為什麽沒告訴我?”
  “當我把你從董青遠手中搶回來後我便開始弄這些了。”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想給你一個驚喜,不試試鑰匙嗎?”
  我在臥室的床頭櫃裏拿鑰匙時發現一個信封,不用看也知道是錢,很厚,另外還有一張信用卡。
  “安和,這是什麽意思?”我舉著那些東西。
  安和把東西從我手中拿過去,然後又一件一件遞到我手中:“鑰匙,開門用的;人民幣,買生活用品用的;信用卡,出門時現金不夠用的。申明一下,這張信用卡是一張副卡,主卡在我手上,所以你不用考慮還錢和卡裏有多少錢,你付款的時候簽名就可以了,不過如果你想用這張信用卡買套房子我就得小心點了。”
  “誰問你這個了?”
  安和一臉迷惑,“那你問什麽了?你拿這些東西給我看不是問這個嗎?”
  我語塞,氣極。安和笑,把我拉到懷裏。
  “我四肢健全,也有工作,我不想做寄生蟲。”
  “誰說讓你做寄生蟲了,不過是幫你滿足心願。”
  “可是……”
  “好啦,你不是總在我麵前吹你手藝好嗎,介意我把安靜請來做客嗎,她很想你。”
  “當然不介意,不過,她會不會跟米蘭……”
  “你低估安靜的智商了,虎父無犬女。”
  我笑,安和也笑。
  一段時間後,我無意在抽屜裏發現了房子的產權證,不知什麽時候安和把房子過戶到了我的名下,我明白他當時為什麽說房子暫時是他的了,他早就想好了。他總是這樣不動聲色,讓我又生氣又感激,還讓我覺得欠他太多,一輩子也還不了。
  對於安和,我的確一輩子也還不了,他總是為我考慮,我希望有來生,讓我來為他考慮。

  終於擁有你 8(1)

  我把在電視台宿舍裏的東西搬到了新家。
  其實我沒什麽貴重的東西,除了那雙KISS CAT的鞋就是一些書。因為舍不得,那雙鞋我隻穿過兩三次,所以看起來跟新的一樣。安和問我是不是不喜歡這鞋,我說不是,還跟他說了我以前對皮鞋的渴望。安和於是說他以後會給我買很多漂亮的皮鞋。我說我要水晶鞋,我要穿著水晶鞋和王子跳舞。
  安和便抱著我在客廳裏跳舞,但我沒穿鞋,抱著他的脖子,光著腳踩在他的鞋上。
  安和幫我把書擺上書櫃的時候,說出了當時不肯把書櫃賣給“春天”的原因——他是為我留著的。他說第一次在家具店見到我時,看到了我眼中的渴望,那種渴望不僅是對一個書櫃的渴望,還是對一個夢的渴望,雖然他不知道我的夢是什麽,但他被我的眼神打動了。所以他說我最讓他心動的是我的眼神。
  我問他是不是對我一見鍾情,他說不是,他不是個輕易動感情的人。
  我相信他的話,但是覺得沒麵子,我對他好像是一見鍾情,哎,不管它,也許不是,也許是因為那天的陽光太溫暖了,也或許是因為那片落葉。
  安和好像是專為圓我的夢而出現的,我夢想有一雙皮鞋,他送給了我;我夢想有一個書櫃,他送給了我;我夢想住在湖邊的房子裏,他把我帶到了這種房子裏。他真如他所說的那樣,隻要是我所想的,隻要是他能做到的,他都將盡力幫我實現。
  我回了趟老家,把父親的書和母親的鋼琴運到了蕪平,這樣,我生命中很珍貴的東西都在我身邊了,包括安和,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富有,我不再是個窮人了。
  在一個月光如水的晚上,我坐在玻璃牆邊,給安和彈了《月光之塵》。
  安和站在我身後,輕輕摟著我的肩,後來,我的眼淚掉了下來,我太喜悅了。安和抱著我,輕輕地吻幹了我的眼淚。
  我迎著他的吻,他的吻從我的臉頰到嘴唇,到頸部,他的吻由溫柔變得熱烈……
  我幾乎失去了意識,跟著他的吻起伏沉迷,我喜歡這樣的吻,喜歡和他這樣親吻,我緊緊抱住了他,我們一起在熱吻中沉淪。
  後來,他把我抱到了寬大的床上,他終於決定要我了——
  他的手伸進了我的衣服裏麵,他低下頭,輕輕吻著我的胸部,他的舌頭慢慢地移到了我的乳房,他時而用舌尖輕輕地撫弄,時而用嘴唇重重地吸吮……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我的身體開始變軟,他的身體緊緊地與我貼在了一起,我感到緊張,感到害怕,感到不知所措,我腦子裏一片混亂,但是我的手還緊緊地抱著他。
  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我的肌膚上,他的身體慢慢向我壓了過來,把我壓在了他的身下……
  我好像已經沒有意識了,閉著眼睛感受著他的動作。我覺得我快要瘋了,我的身體快要爆炸了。突然下麵一陣劇烈的疼痛,我叫出聲來。
  安和的身體停頓了一下,清醒過來,似乎有些意外,看著我的臉,問道:“你是第一次?”
  我點了點頭。
  安和長長呼了口氣,緊緊抱住了我,“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閉上了眼睛,火熱的疼痛感讓我說不出話來。
  安和吻著我,問道:“是不是很痛?”
  我知道這種事情,第一次都會很痛的。我沒有說話,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哭了起來。
  安和吻著我的淚,哄著我,“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再這樣了,好嗎?”
  他的身體要離開我,可我不知為什麽仍緊緊抱住他。
  他看著我的臉,溫柔地笑了。
  “安和,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和你在一起。”
  後來,他又進來了,我們的身體於是又融合在了一起。我們合在了一起,合成了一體,生生世世,生生死死,在一起……
  我身體裏有一些疼痛,有一些幸福,有一些喜悅,有一些快樂,有一些欣慰,我們終於融合在了一起。我們將不能失去另一半,我們將無法分開,我們的身體,我們的情感,我們的思想,我們的靈魂,我們的生命,我們的一切都無法分開了……

  終於擁有你 8(2)

  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我們血肉相連……

  欲將心事付瑤箏 1(1)

  又是一個秋天,安靜的生日到了,安和像上次一樣帶她去遊樂場玩,也叫上了我。
  盡管我不再去安和家教她彈鋼琴,但安和時常帶她到我的住處來,安靜非常喜歡我,也許在她幼小的生命中,還沒有一個女性真正疼愛過她,所以她格外依戀我。她讓我有做母親的感覺,有時候我心底暗自發笑,我還沒結婚呢,怎麽做母親?
  後來安靜對我的依賴越來越深,有時候甚至不肯回家,但我絕對不能把她留在我家裏,有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這樣會引起米蘭的懷疑,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很複雜。
  安靜生日那天她玩得非常開心,吃完晚飯後不肯回家,任我怎麽哄她都不行,也許我平時太寵愛她了,因此她不像以前那樣聽話了。哄她不行,我就故意板起臉孔說她不聽話,以後再也不帶她玩了,她一聽就放聲大哭,而且哭個沒完沒了,那嗓門絕對可以去練美聲,我隻好抱著她又是心肝又是寶貝,可她仍不止聲。
  我無計可施,一籌莫展,最後安和發話了,“好了,姐姐同意安靜今晚不回家了。”安和對我使了個眼色。
  安靜一聽,立馬止住了哭叫,淚眼汪汪地看著我,一臉可憐相,弄得我心裏又氣又憐。
  安和又說:“今天安靜過生日,姐姐讓你在她家住了。”
  我也隻好說:“就這一次嘍,下不為例。”
  安靜十分高興,臉上掛滿了笑容,小孩子的臉變化可真快。安靜坐在車上抱著給她買的娃娃,高興地唱起歌來,小孩子真是容易滿足。
  安靜玩累了,到了我的住處,給她洗完臉,一抱上床,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安和打開電視,我於是沏了壺茶,陪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不知坐了多久,安靜在床上哭喊著叫媽媽,也許是做夢了。我趕緊跑到臥室去哄她,在我的哄撫中她又安靜地睡著了。雙手鉤著我的脖子不肯放手,我怕把她弄醒,隻好斜靠著床讓她鉤著。
  “你真像靜靜的媽媽。”安和站在床邊看著我說道。
  “哪裏像?”
  “哪裏都像。”
  我想起米瑤說過的話,心裏不是滋味。其實很多次都想問他安靜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聰明的女人不問男人不想告訴她的問題,但是這次我不知為什麽沒有忍住。我問道:“她一定很漂亮吧。米蘭不是安靜的媽媽,對不對?”
  安和愣了一下,沒說話,走到客廳的窗邊,點了根煙。我也站到窗邊,窗外有風吹過,路燈下樹影婆娑。我不知道我是否揭了他的傷疤,於是說道:“對不起,我隻是隨便問問。”
  安和看著窗外,說道:“沒有關係,其實我不是刻意要隱瞞什麽,你是不是很想知道?”
  “我沒有打聽你隱私的意思。”
  “如果你想知道,我願意說給你聽。”
  “為什麽想說給我聽?”
  “想在你麵前更透明一些。”
  “其實沒這個必要,我尊重你的隱私。”
  “但是你心裏不是這樣想的。”
  他真厲害,我心裏的確不是這樣想的,我是一個女人,一個俗得不能再俗的女人,我當然想知道他以前的感情經曆,如果他願意說出來,我當然不會拒絕。
  他抽了口煙,說了起來,“她是我大學校友,的確很漂亮,她的鋼琴彈得很好,我的鋼琴就是她教的。她是我的初戀,感覺真的很好,就像小時候看落葉從樹上飄下來。可她喜歡的人不是我,她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還生下了他的孩子,後來那個男人拋棄了她和孩子,她病死了,臨終前把孩子托付給了我。那個時候我很窮,如果我有錢,我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在我眼前死去,所以我後來拚命掙錢。我現在算是有一點錢了,所以我想給安靜最好的,別的孩子有的她有,沒有的她也有。可惜,盡管我努力讓安靜過得好,但我還是沒有做到,我不能給她想要的媽媽,我隻能盡力而為,而且我希望她像她媽媽一樣,也能彈好聽的鋼琴。”

  欲將心事付瑤箏 1(2)

  我愣住了,我原以為安靜是安和與別的女人發生關係後不得已帶在身邊的孩子,沒想到安靜的背後是這麽淒涼的故事,也沒想到安和是個這樣重情重義的男人。我覺得自己很可恥,我的想法實在太齷齪了。
  安和轉過身來看著我,問道:“你是不是以為安靜是我和其他女人的私生女?”
  我臉一紅,說道:“沒有。”
  “你的表情背叛了你。”
  我無言以對。
  “其實米蘭也是這樣想的。她本來懷了我們的孩子,由於我的過失,孩子沒了,而且她失去了生育能力,後來我把安靜抱回了家,她卻認為我心腸狠毒,認為是我精心安排好的。”
  我很意外,沒想到米蘭失去了生育能力,問道:“你們的孩子怎麽沒了?”
  安和臉上閃過一絲陰鬱,說道:“我推倒了她。她懷孕九個多月了,而且胎位有點問題,可她仍然經常通宵打麻將,我擔心她和孩子的安危,有次我為此和她吵架,她撲過來打我,我想推開她,沒想
  到……從此她把我當成了仇人,我知道我犯下了無法原諒的錯誤,所以她後來怎麽打麻將我都不幹涉,而且現在打麻將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了。其實我很想好好彌補我的過失,把日子好好過下去,可是她不給我機會,她稍有不順心就找我吵架,如果我不理她,她就找安靜出氣。”
  我沒想到他們夫妻之間結了這麽深的怨恨,我也沒想到看起來剛毅的安和內心深處竟然有這麽多的無奈。
  “你明明知道她厭惡安靜,為何還把安靜留在家裏,沒有安靜,一切問題不都解決了?”
  “兩個人一旦有了傷痕就很難複原了,即使我讓安靜離開這個家也無濟於事。而且這個世界上安靜隻有我一個親人了,我不能拋棄她。”
  “你不想拋棄安靜,是不是因為現在還愛著安靜的媽媽?”
  安和看了我一眼,說道:“對她的愛已經是一種很遙遠的感覺了。其實收養安靜不全是因為那個,我體會過孤兒的感受,我不想讓安靜像我一樣,小小年紀就知道什麽叫無依無靠。”安和說著拿起我的手問道,“你應該和我一樣,也知道那種感覺吧?”
  我點了點頭,是的,那種感覺我深有體會。孤獨時找不到人來依靠,寂寞時找不到人來陪伴,無助時找不到人來幫助……
  安和問道:“你現在還有那種感覺嗎?”
  當然有,那種感覺經常在我不設防的時候侵襲我,讓我彷徨,讓我無助,讓我茫然……我點了點頭。
  安和把我拉到懷裏,抱住了我,說道:“兩個人靠在一起就不會有那種感覺了,知道嗎?”
  我靠在他懷裏,說:“知道了。”
  他撫摸著我的頭發,說道:“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已經走得太久太遠了,我好累,好想找個人互相依靠,還好,我遇到了你,所以,以後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要永遠靠在一起,好不好?”
  “那你以前為什麽還總是躲著我?”
  “剛開始我沒想到,真的很意外,另外,我也怕給你帶來傷害。”
  “我不怕。”
  “你會後悔的。”
  “不會。”
  “真是個傻丫頭,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丫頭。”
  “那你還喜歡?”
  “你纏著我,我沒辦法啊。”
  “討厭……”
  一頓亂捶,捶得他連連告饒,舉手認錯,又把我拉進懷裏,溫言軟語。我們的身體緊緊地抱在了一起,溫暖的氣息湧遍了我的全身……
  好喜歡這樣的日子。
  但是這種日子又好無奈,因為安和不能在這裏過夜,免得米蘭生疑。最後,他抱著熟睡的安靜離開了我的住處,對安靜的承諾總是無法實現。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道理我懂,可是,心裏仍舊遺憾,遺憾得要命。
  好希望抱著他一覺到天明,一個人抱著枕頭,真是,好生惆悵啊,好生惆悵。

  欲將心事付瑤箏 2(1)

  安和帶我去了一個他生命中很重要的地方——他的老家,距蕪平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
  那是個很古樸很寧靜的小山村,山村很偏僻,難得見到一個人的蹤影,生活在擁擠的城市裏的人們是難以想象這種人煙稀少的山村的。
  安和把車停在了一個老房子前,房子是用石頭和泥土砌成的,沒有鋼筋水泥的痕跡,牆壁已經斑駁剝落,我意識到這是安和所說的小時候住過的房子。
  果真,安和用手輕輕摸著剝落的牆壁,對我說道:“葉眉,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小時候住過的房子。”他的聲音很溫柔,給人一種遊子歸家的感覺。
  安和打開了門上的一把鐵鎖,門吱呀一聲開了。令人意外的是屋子裏很幹淨,沒有我想象中的密布的蜘蛛網,嗆人的黴味和厚厚的灰塵。
  安和告訴我,他請附近的一個老伯幫他照看房子,老伯會經常來打掃,因此他不論什麽時候來,屋子裏都很幹淨。
  安和牽著我的手,帶我看了每一間房子,房子裏還有些簡單的家具,床和桌子,不過都很破舊了。我在睡房的牆壁上看到一個老人的相框,老人看起來很慈祥。
  安和告訴我那是他奶奶,他從小與奶奶相依為命。奶奶一生吃了很多苦,但是她很堅強也很樂觀,從來不在困難麵前低頭,她教會了他許多東西。
  他十二歲的時候,奶奶去世了,從此他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親人也沒有了。他牢記著奶奶教他的東西,堅強地與命運抗爭,不管多麽辛苦他都沒有放棄過,最後他走出了這個小山村。經過辛苦努力地打拚,他終於有了一番事業,獲得了常人認可的成功。
  “可是我卻越來越寂寞,越來越想念在這裏生活的日子。”安和講完他與奶奶的故事,點了根煙,感歎道。
  我說:“你比我強,你還有想念的日子,我連想念的日子都沒有。”
  安和笑道:“怎麽會沒有呢,以後我就是你想念的日子。”
  我說:“天天見麵還要想念嗎?”
  安和說:“當然,麵對麵的想念也可以啊。”
  我說:“有這種想念嗎?”
  安和說:“肯定有的,小眉,等我們老了,回這裏好不好?”
  我說:“好的,你在哪裏我便在哪裏。”
  安和笑了笑,牽著我的手到了屋後,我看到了安和曾經描述過的那片樹林。
  樹林簡直美極了,周圍非常安靜,仿佛輕輕咳嗽一聲都能震動一片落葉,實在是太靜了,以至於耳邊隻有秋風吹過時落葉的聲音,片片黃葉在秋風中蝴蝶般地翩翩飛舞,緩緩飄落到地上。地上是厚厚的落葉,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安和拾起一片從樹上剛剛飄落的葉子,拿在手上凝視著,我也撿起了一片。我們都沒有說話,怕一出聲會震動更多的落葉,我們相視微笑著。
  我們手牽著手,漫步在樹林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安和止住了腳步,把我摟在了懷裏,緊接著,他的吻來到我的臉上。
  我迎接著他的吻,我們熱烈地親吻著,用身體接吻,用心靈接吻,用靈魂接吻,在這大自然中和秋風、和落葉、和樹林和最心愛的人,熱烈地親吻著。
  不知什麽時候,安和已把我壓在鋪滿落葉的地上……
  在大自然中,我們用最原始最單純的方式來深愛對方,證明心中的至愛。我們的身體合二為一,永遠也不分開了,到老了也不分開……
  樹林似乎更加靜了,連一絲風聲都沒有了,隻有我和安和的心跳聲,我聽到他的心在說愛我,我的心也在說愛他。
  那是我一生中所見過的最最美麗的樹林。
  安和還帶我見了那個幫他看房子的老伯,老伯無兒無女,一個人生活,日子原本過得很清苦,安和給了他一些錢照看房子,他的生活因此過得比較安穩了。
  老伯很淳樸,見了我,憨厚地笑著對安和說道:“你妻子長得真好看。”
  他竟然把我當成安和的妻子了,我臉一紅,看了眼安和。安和對我笑了笑,說道:“是嗎,真的很好看嗎?”

  欲將心事付瑤箏 2(2)

  老伯說:“是啊,比仙女都好看。”在老人的心裏仙女是最漂亮的。
  安和笑得更厲害,而我的臉也紅得更厲害,老伯不明原委,笑嗬嗬地看著我們。
  後來我問安和那個老伯怎麽把我當成他的妻子,難道米蘭沒來過嗎,安和說沒來過。我有些意外,問他為什麽不帶米蘭來,安和說不想帶,並且說我是他唯一帶來的人。我問他為什麽隻帶我來,他說我是那個值得他帶來的人。我心裏蕩起一陣溫柔的情愫,如果我有這樣一個值得懷念的地方,我一定也要帶安和去,因為他也是那個值得帶的人。
  當晚,我們住在距山村不遠的小鎮上的一個旅館裏,小鎮的夜非常寧靜,我能聽到的隻有秋蟲的低吟,除此,便是安和輕微的呼吸聲。我把嘴對著他的鼻子,吸著他身體裏的氣息,感受它們流遍我的身體,一絲絲,一縷縷,把我的心填得滿滿的,分不清哪是他的氣息,哪是我的氣息了。
  我的安和,我的安和,我竟是如此愛你,幾成病態,可是有什麽辦法呢,我隻能愛你!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安和牽著我的手走在那個落葉紛飛的樹林裏,他把一片落葉放在我手裏說那是他,把一片落葉放在他手裏說那是我。我問他為什麽把我放在他手裏,把他放在我手裏。他說把我們放在彼此的手心裏,就不用擔心落錯地方,找不到心愛的人了。
  第二天,我跟安和說起那個夢,安和把我摟在懷裏,說不論我在哪裏,他都能找到。
  可是安和,你為什麽沒告訴我,你不見了我去哪裏找你?

  欲將心事付瑤箏 3(1)

  愛情是浪漫的,是美麗的,是神聖的,但也是現實的。
  盡管我一心隻想與安和相愛,並未給他任何壓力,對結婚也沒什麽概念,畢竟我還年輕,也沒有同學剛出校園就談婚論嫁的,當然,我的想法很幼稚,我隻想著風花雪月的浪漫。但是安和比我現實,他說他會想辦法,他要讓我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要讓我成為他的妻子。
  這對於我來說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不敢想象安和怎樣才能從那段已經死亡的婚姻中解脫出來。一想到米蘭當初陷害我的手段我就不寒而栗,她那麽厲害,我哪是她的對手,我也沒想到我真會和她爭奪安和,世事真是難料。
  安和知道我害怕,讓我什麽也別想,他來解決一切。我怎麽能什麽也別想呢,我心裏很矛盾,我並沒想過會這麽複雜,可事實偏偏就是這麽複雜了。
  因為米蘭以前懷疑過我,所以安和對這事不好操之過急,以免她找我麻煩。因此,平時我們去外麵吃飯也像龐燮和琦琦一樣進包間,或者拉上龐燮和琦琦,人多好掩人耳目,龐燮對他的隊伍中增加了隊員倒是很高興,從來沒有爽約過。琦琦對我也格外親熱,當然這種親熱半真半假。
  我卻為自己感到悲哀,聽說琦琦連初中都沒畢業,而且以前在夜總會坐台,和這樣的人平起平坐我並不樂意,不是我瞧不起她的學曆如何,而是我覺得在夜總會坐過台不是件什麽光彩的事。琦琦也許並不覺得我和她平起平坐是件多麽委屈的事情,反而好像找到了一些平衡。讀了那麽多書、受過高等教育、有令人羨慕的工作又怎麽樣,不照樣是給人家做小老婆,偷偷摸摸的見不得光。
  除了琦琦令我反感,另外,我也不太喜歡龐燮這個人。龐燮與安和相比,簡直是大俗人一個,沒一點品位,而且廢話連篇,我不知道安和怎麽會和這種人成為好朋友。安和說朋友有很多種,龐燮對他像兄長,能夠包容他的一切,他開心的時候和他分享快樂,他失意的時候給他安慰,所以他願意把龐燮當朋友。
  也許男人之間的友誼就是這樣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不像女人斤斤計較,要看對方的身份、品位、興趣……安和說了龐燮的優點後,我對龐燮也沒有那麽反感了,接觸的次數多了,也漸漸覺得他的小眼睛蠻有男人味。有時候甚至還有點可惜他家裏有個那樣拿不出手的老婆,倒是覺得換成嬌豔如花的琦琦不錯。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我怎麽有這樣的壞心眼,好像希望天底下的男人都把他們那曾與他們同甘共苦經受風雨摧殘後人比黃花瘦的原配夫人換掉,真是大逆不道。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我千萬要端正思想,我和琦琦有一天也會人老珠黃的,到時候如果冒出個二八妙齡的小丫頭片子要我“下崗”,我怎麽辦?
  有天中午,安和又約龐燮一起吃飯,琦琦有事不能前來,於是龐燮一個人來了。我懷疑琦琦有先見之明,偏偏那天她沒來,偏偏那天我們還沒來得及進包間就被龐燮的“珠寶展示櫃”叫住了,她剛好和一個朋友來吃飯。龐燮衝我與安和吐了下舌頭,好險!
  “珠寶展示櫃”記性不錯,一眼就認出我來了,問道:“咦,這不是葉老師嗎?”
  沒想到這位大嬸的眼神和記性這麽好,我隻得尷尬地點頭說是。
  “珠寶展示櫃”掃了眼龐燮,龐燮忙解釋道:“哦,安和叫我來一起吃飯,我沒想到葉老師居然是安和的朋友,葉老師以前如果知道我和安和是鐵哥們兒絕不會不教我們小健了,對吧,葉老師?”龐燮對我擠眉弄眼。
  我也隻好裝模作樣地說:“你如果說是米瑤姐夫朋友的孩子,就衝米瑤的麵子,我再怎麽忙也得教下去的啊。”我故意把米瑤的名字說出來,好撇開我與安和的關係。
  “珠寶展示櫃”笑了笑,半信半疑地對安和說道:“原來葉老師是你小姨子的朋友啊?”
  安和說:“她們是同學,”安和又對我說道,“你再給米瑤打個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到。”

  欲將心事付瑤箏 3(2)

  我明白他的意思,於是掏出手機裝模作樣地給米瑤打了個電話,米瑤倒是蠻爽快,說一會兒就到。為表示我們三人是普通朋友關係,因此這次沒有進包間,“珠寶展示櫃”拉著她的朋友與我們坐在了一起。
  不一會兒,米瑤來了,她不認識“珠寶展示櫃”,皺了皺眉頭低聲問我這是什麽飯局,我笑了笑沒有回答她。
  大家天南地北地瞎扯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米瑤沒怎麽說話,也沒怎麽吃東西,隻是小心翼翼地喝了幾口湯,好像擔心菜裏會有“珠寶展示櫃”的唾沫星子。看米瑤這樣子我心裏有點過意不去,真不該叫她來解圍,她非常講究飲食。
  米瑤後來也沒有問我到底是什麽飯局了,估計冰雪聰明的她猜到了。

  欲將心事付瑤箏 4(1)

  原本以為那場戲演得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被“珠寶展示櫃”看出了破綻。
  幾天後,我接到了米蘭的邀請,請我喝咖啡。安和不希望我與米蘭接觸,以免發生正麵衝突。我聽從了安和的建議,惹不起躲得起,而且我也親眼目睹過米蘭摔杯子砸椅子的功夫,沒學過幾招拳腳功夫絕不是她的對手。
  可是,一天下班後我還是被米蘭攔在了電視台門口,我隻得與她坐進了一家咖啡館。
  咖啡是什麽味道我完全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的心裏很緊張,腦子裏很亂,米蘭的表情很冷淡,氣氛很沉悶。
  米蘭盯著我看了會兒,最後,眼光落在我胸前的“月光女神”上,她打破了沉悶的氣氛,“項鏈挺漂亮的,不會也是偷的吧?”
  我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沒有說話。
  她嘴角撇了撇,又說道:“怎麽,不敢否認,看來真是偷的了,你是不是看到別人的好東西就想偷啊?”
  我仍沒有說話,我知道我一開口她就會說出更刺耳的話。我相信,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這樣她就沒轍了,沒有一個人能和空氣幹起架來,先忍忍,千萬不要說話,不要生氣,穩住,穩住!
  她又說道:“你是不是有偷東西的習慣,看起來模樣還行,怎麽會是個賊呢?”
  我仍不說話。不過,是的,我是偷了她的東西,我的確是個賊,所以我也無法在她麵前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解。她可以用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我,而我隻能低著頭,忍氣吞聲。我不禁有些悲哀,原來愛一個人要付出這麽多代價,平白無故擔了個賊的罵名。
  她也許沒想到我這麽沉得住氣,停了會兒,說道:“你怎麽不為自己辯解,是不是覺得理虧了,沒話可說?不過你偷了我的東西,至少應該跟我說聲對不起吧。”
  我沉默了下,說了句:“對不起。”
  她輕蔑地笑了笑,說:“既然說對不起,就應該知道自己錯了吧,知道自己錯了就應該改正對不對,至於怎麽改正就不用我來教你了吧?”
  “米蘭姐,很抱歉,我知道對於你來說我是錯了,但是對於我的感情來說我沒有錯。”我的語氣很誠懇,一則我和安和相處站在她的角度的確不對,另外我得給米瑤點麵子,我得對她這個讓我又恨又怕的姐姐尊重點。
  “什麽?你的感情,什麽感情?你別把感情掛在嘴邊當幌子,在我麵前裝清純,你以為我不清楚你那點兒想法嗎?你這樣的女孩子我見多了,貪慕虛榮,看了別人的好東西就眼紅,也不管道德不道德。難道你的父母沒好好教過你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什麽東西能要什麽東西不能要嗎,不會還要我來教你吧?”沒想到我一開口,她就像機關槍似的向我掃射起來。
  “謝謝你,不用了。”
  “那好,我就不跟你浪費口水了,你就別做那些對不起你父母的事情了,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我相信他們也不想因為你丟臉。”
  我不清楚她究竟是不知道我沒有父母了,還是故意把他們掛在嘴邊刺激我,總之她的話讓我心裏很難受,也許我的父母還在世的話,他們真的會因為我而感到丟臉。
  “好好想想你的父母吧,免得他們後麵有人指指點點。”
  “我會的。”
  “那好,我就不說什麽了,以後別讓我聽到你和姓安的在一起偷雞摸狗的閑言碎語了,如果你執迷不悟的話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我還奉勸你一句,以後別再偷人家東西了。”
  她的語氣無比輕蔑,但是我忍住了,我不想跟她理論,而且的確是我理虧,我“偷”了她的老公難道還“偷”得有理。
  不過,她後來還是又說了一通話,我並沒有記住。
  離開咖啡館,我心情很複雜。從今天的交鋒中我發現我並沒有想象中的勇敢,我有些膽怯,而且我不敢跟她理直氣壯地說我愛安和,說我和安和的愛情是無罪的。
  我的愛怎麽突然變得這麽脆弱了呢,一點風雨就讓它飄搖擺蕩,我不是敢橫衝直撞的嗎?我感到迷茫,我和安和之間真的是愛嗎?是不是如米蘭所說的那樣,是我貪慕虛榮,是我看中了安和的錢財,如果安和一窮二白,我還會對他產生好感,還會那樣愛他嗎?

  欲將心事付瑤箏 4(2)

  難道我不是真心愛他?可是,如果不是發自肺腑的真心愛他,那種天天見麵還牽腸掛肚的朝思暮想又是什麽呢?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可是,我又為什麽要愛安和呢?我為什麽要做第三者呢?我怎麽這樣沒有廉恥之心呢?不行,我不能這樣下去,我要懸崖勒馬,現在還來得及,再往前一步就會粉身碎骨……
  我的勇氣,我的鬥誌,突然之間全沒了,我膽怯了,我想退步。
  我頭昏腦漲,一個聲音叫我放棄,一個聲音又叫我不要放棄,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死去的父母,想起這些年忍受的一切,想起安和承受的苦難,想起安和的渴望……
  我該怎麽辦,該怎麽選擇?

  欲將心事付瑤箏 5(1)

  自從和米蘭見過麵後,我總是回想起她的話,苦悶至極。我不想把這件事跟安和說,我怕增加他的壓力,另外我不想和安和分手,我不敢想象我的生活中如果沒有了安和會是什麽樣子。我越來越離不開安和了,他是我命裏的人,是我的四季,是我的未來,是我的希望,是我的一切。我要和他在一起,永遠都在一起。
  可是,我們能在一起嗎?……
  我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到出路。
  我拉著米瑤去酒吧借酒澆愁,當然我不會跟她說出我內心的煩惱。但是聰明的米瑤看出來了,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我閉緊了我的嘴沒有告訴她,她卻直直地盯著我問是不是因為安和。
  她的眼神她的語氣都是那麽直接,直接得讓我無處可躲,就像那次在學校一樣,她很久沒有這樣直接過了,我有點無法適應。最後,我點了點頭。她於是不說話了,又要了幾瓶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她好像要把自己灌醉。我也不停地喝。
  離開酒吧時,我倆都醉了,我是因為安和,米瑤又是因為誰呢,我不知道。
  米瑤搖晃著身體對我說:“眉子,咱們去學校散會兒步吧,好久沒去過了,真的好想念。”
  我說:“好吧,想什麽呢,是想那個‘灌籃高手’嗎,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米瑤說:“我幹嗎會想他呢,他其實不是他,他隻是有一點點像他。”
  我說:“像誰?”
  米瑤說:“像他。”
  我們去了學校,天空中飄著細雨,雨中散步倒是蠻浪漫的,不過這種方式比較適合情侶,而我和米瑤不是情侶,我們是姐妹。
  米瑤挽著我的胳膊,我倆邁著“醉仙步”走在校園裏,梧桐樹的葉子掉得差不多了,樹枝在路燈下折疊出一地斑駁的影子,看起來有些冷清。米瑤把頭靠在我肩上,如煙似霧的雨絲和我的長發糾纏,有時發絲拂到了米瑤臉上,她張著小嘴輕輕咬著。
  “你真的很愛我姐夫嗎?”米瑤突然迸出這句話,她滿嘴的酒氣。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醉得很厲害,反正我的腦子裏有些恍惚,我也不太清醒了。
  她又問道:“眉子,你真的很愛很愛我姐夫嗎?”
  我回答了她,“是的,我很愛他。”
  “那到底有多愛呢?”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愛。”
  “是不是每天都想聽到他的聲音,想見到他的人,想牽他的手,想和他擁抱,想和他親吻……”
  她好像很有戀愛經驗,可事實上她一次戀愛也沒有過,也許是從書上COPY來的,但是讓我有共鳴感,我的確每天都想聽到安和的聲音,想見到他的人,想牽他的手……
  “你的愛是這樣的嗎,像我說的那樣?”
  “是的。”
  “他也這樣愛你嗎?”
  “我不知道,但是他每天都會給我打電話,他說他想聽到我的聲音,如果不忙他就會來看我,他說他想見到我這個人。”
  “然後你們擁抱,親吻,是這樣的嗎?”
  “是的。”
  “在一起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很好,我喜歡和他在一起。”
  “你會永遠和他在一起吧,這個世界上你愛那個人,剛好那個人也愛你,真是件不錯的事,我好羨慕你,真的好羨慕。”
  “難道你真的不介意那個人是你姐姐的丈夫嗎?”
  “我為什麽要介意,為什麽要怪你呢?他們之間早就完了,他們早就該分手了。”
  “那是你姐姐。”
  “可是那樣對姐夫不公平,姐夫那樣的人不該留在她身邊,那是對姐夫的褻瀆。”
  “你真的不恨我和安和?”
  “不恨,因為我愛你們,我希望你和姐夫都幸福。”
  “你覺得我們會幸福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管他呢。眉子,幸福是種什麽樣的感覺,你知道嗎?”
  “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的那種感覺就是幸福吧。”

  欲將心事付瑤箏 5(2)

  “嗬嗬,真好,我也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我也想要幸福。”
  “會的,你也會幸福的。”
  “但願吧。眉子,你要是個男人就好了,你要是個男人,我就會愛上你,不去愛別人了。”
  “你愛上什麽人了嗎?”
  “我還能愛上什麽人啊。”
  “為什麽不能呢,你會愛上一個人的。”
  “眉子,跟你說一件事,我準備辭職,我要去北京了。”
  “為什麽要辭職,去北京做什麽?”
  “尋找一個我能愛上的人。”
  “為什麽一定要去北京,蕪平不行嗎?”
  “蕪平不行,他在這裏。”
  “他,他是誰?”
  “這是秘密,你祝福我好嗎?”
  “好,祝福你遇上你能愛上的人。”
  “謝謝你,眉子,我愛你,你要記住,我愛你!”
  “我也愛你,米瑤。”
  “謝謝,要一直都愛我,好嗎?”
  “好的。”
  雨絲輕輕地飄著,風把我倆的頭發纏繞在一起,路燈把我倆的影子拉得很長,一會兒重疊,一會兒分開,然後又重疊……

  欲將心事付瑤箏 6

  第二天醒來,隻覺頭痛欲裂,真要命,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借酒澆愁了。
  我動了下身子,發現米瑤躺在我身邊,我記不起是怎麽把她帶回家的。她抱著我,她沒穿衣服,我也沒穿衣服,我嚇了一跳,我不知道我們怎麽會把衣服都脫掉,而且兩個女人這樣裸著身子摟抱在一起是什麽意思,同性戀?我趕緊掰開她的手,可她抱得緊緊的。
  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掰開,她卻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這才知道原來這丫頭早就醒來了,氣得我捶了她一頓,她大聲笑著在床上翻滾。她的身體曲線玲瓏凹凸有致,肌膚光滑細膩白晳柔嫩,看得我有些恍惚,我想我如果是個男人,一定會把持不住。
  不知什麽時候,米瑤又抱住了我,她的臉緊緊貼著我的後背,有些濕潤。我愣住了,轉過身子,扶起她的頭,隻見她雙眼含滿淚水,眼眸浸染著一抹淡淡的憂傷。
  我不禁感到有些冷,身體打了個寒戰。我詫異地看著她,問道:“米瑤,你怎麽了?”
  米瑤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沒什麽,隻是突然覺得很開心,眉子,我真的很愛你!”
  一大早跟我說愛我,還說得這麽柔情萬千,我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米瑤又說道:“你像姐姐,所以愛你啊。你比米蘭好,她自私冷酷,我不喜歡她。”
  我當然也不喜歡米蘭,但是我不想在米瑤麵前評論她,再怎麽說她們也是親姐妹,我笑了笑,起床找衣服。
  米瑤賴在床上,捧著被子說:“眉子,你的氣味真好聞。”
  我敲了下她的頭,罵道:“好聞你個頭,還不快起來。”
  米瑤故意一臉委屈地說:“姐姐,你好凶啊。”
  我於是凶巴巴地說:“怎麽,才知道啊?”
  米瑤笑著說:“好想姐姐吻我一下。”
  我懶得理她,這丫頭看來還沒有醒酒,一大早胡言亂語。
  米瑤離開沒多久,安和來了,我嚇了一跳,他臉上有道傷痕,像是被什麽抓的,而且抓得還很厲害。我問他怎麽了,是不是和別人打架了,可是他那麽沉穩的一個人,不可能和別人打架。安和說是樹枝刮的,我不信,樹枝怎麽刮得那麽厲害。
  最後,在我的追問下他才說出實情,是米蘭抓的。
  我愣住了,說道:“你怎麽和她打架呢,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好好談不行嗎?”
  安和說道:“沒什麽可談的了,我跟她提出分手了,我知道她前幾天找過你,她可能還會找你,你不要理她,這件事你也別管,我會處理好的,你別擔心。”
  我腦子一時有些亂,今天是一道傷痕,明天又會是什麽呢……我不敢想象。
  安和問道:“小眉,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看著他臉上的傷痕,問道:“是不是很疼?消炎了嗎,我幫你處理下吧。”
  安和拉住我的手,說道:“不疼,有你在我身邊一點也不疼,你別害怕,記住,你什麽也不要想,也不要怕,有我在。”
  我看著安和,他眼裏有種擔憂,好像害怕我不堅強。我有些心疼,說道:“安和,我真的不想傷害誰,我不知道我們這樣是不是有罪?”
  安和輕輕笑了下,說:“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怎麽會有罪呢,讓兩個彼此憎恨的人在一起才有罪。”
  我說:“真的嗎?”
  安和說:“你不要胡思亂想,如果我在努力前進而你卻在慢慢撤退,你讓我怎麽辦?聽著,我不允許你有絲毫退步的想法,你一定要站在這裏等我,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說:“知道了,我會站在這裏等你。”
  安和把我緊緊摟在了他寬闊溫暖的懷裏,我真的好喜歡這個男人的懷抱。

  欲將心事付瑤箏 7

  米瑤真的把市委宣傳部的工作給辭了,毅然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她走的那天,她父母沒有送她,米蘭也沒有送她,她一個人。
  其實我沒法理解米瑤,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跑到北京去,千裏迢迢,那麽遠,人生地不熟。她這種在家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小姐,能不能適應陌生的環境,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工作,一個人生病了怎麽辦……總之,我非常擔心她,可她執意要走,連她父母都阻擋不住,我這個做朋友的就更沒辦法了,隻好陪著她走過檢票處,走過站台……
  米瑤帶的東西不多,隻有一個行李箱,還有那對我給她買的絹人,她沒放在行李箱中,而是放在手提包裏,隨時可以拿出來看。
  我問她有些衣服之類的要不要我以後幫她寄過去。她說不用了,她說會在北京買很多新衣服,還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她要開始新的生活。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如此厭倦這裏的生活,也許錦衣玉食讓她感到乏味,想找點苦受,尋求刺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我有她那樣的家境,我一定哪裏都不去,好好享受生活,即便出去也隻是旅遊。
  米瑤一直拉著我的手,她的手很涼,她有時呆呆地看著我的手,像有些舍不得,其實我也有些舍不得。這些年來我倆情同姐妹,打打鬧鬧嘻嘻哈哈地在一起,從來沒有分開過,除了寒暑假,但最長也不會分開一個月,而這一別不知道會是多久。米瑤沒有說她什麽時候回來,也許再也不回來了。我有些害怕,我希望她能回來,可在她的眼中看不到這種跡象。
  我陪米瑤在車上坐了會兒,她一直看著窗外不說話。
  當列車員提醒火車要開了時,米瑤把視線收回來了,落在了我臉上,“眉子,你會每天都想我嗎?”她的表情像個無助的孩子。
  “當然會的,我會每天都想你的,連睡覺都想,做夢都想。”
  “真的嗎,你不要騙我,我會感覺得到的。”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你的。”
  “還有……還有,你要好好照顧姐夫,他很累,你一定要堅強,你們一定要幸福。”
  “我會的,謝謝你,米瑤!”
  米瑤一把抱住我,伏在我肩頭說道:“眉子,我愛你!還有姐夫!”
  我拍了拍她的頭說道:“我也愛你!”
  “眉子,你能吻我一下嗎?”米瑤在我耳邊呢喃。
  我愣了下,有些猶豫。
  米瑤離開我的肩頭,笑道:“好了,我說著玩的,你該下車了。”
  我下了車,我想找到米瑤所在的窗口,可是她拉上了簾子,我看不到她的臉,我打她手機要她拉開簾子,可是她不接電話,我不停地打,可她始終不接,我知道她現在一定在哭,我無法想象她淚流滿麵的樣子,可是我不能上車了,我隻能看著車輪開始轉動,看著火車從我眼中漸漸遠去。
  看著遠去的車影,我的心很失落,我怕失去米瑤,眼淚不知什麽時候打濕了我的眼睛。
  我一直很遺憾沒有答應米瑤的請求,我應該吻她一下,哪怕隻是輕輕地吻一下。
  米瑤到了北京後不久告訴我她進了一家文工團,她跟我說她的工作,說她的同事,說她的生活,聽起來一切都令人放心,而且她好像還挺喜歡那邊的生活,隻是有一點擔心我沒有想她。
  我說我每天都想她了,這是真話。
  米瑤問我過得好不好,我說很好,不過這是假話,善意的假話,因為我麻煩不斷。


  《愛那麽近 你那麽遠》第四部分

  有情人分兩端 1(1)

  我的麻煩來自米蘭。
  米蘭再一次找到我,這次沒有請我喝咖啡,而是送了我一記耳光。
  當時我正在辦公室,她不知怎麽進來了,見了我二話沒說揚起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同事們被這一幕驚呆了,看著我,我捂著臉羞得無地自容。
  我原以為米蘭接下來會表演潑婦罵街的,沒想到她隻是用紙巾擦了擦手,好像我的臉弄髒了她的手似的,然後平靜地對我的同事們像發表演講似的說道:“對不起,打擾各位的工作了,我本來不想來你們辦公室做這種事情的,隻是這個女人躲著我,我迫不得已才這樣的。你們知道她為什麽躲著我嗎?不知道吧,當然了,她怎麽好意思說她偷了別人的老公呢。聽起來很俗對不對,可她就是這樣俗,為了錢勾引有婦之夫,而且還死皮賴臉地纏著不放,還威脅人家說懷孕了……”
  我沒想到她居然睜著眼睛編出我懷孕這種無聊的瞎話來,同事發出一陣欷歔聲,眼神朝我肚子上看過來,我的臉火燒火燎燙得厲害,我跑出了辦公室。
  米蘭什麽時候離開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後來同事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了,特別是幾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眼中還有明顯的鄙夷。我本來想請假離開,可是有個重要節目要錄製,我隻好厚著臉皮待在電視台,不論走到哪裏,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我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其實這種事情在電視台算不上什麽新聞,電視台的女孩子接觸有錢人的機會不少,因此傍大款的事也比較多,有好幾個美女主持就是靠大款的打點才被推到鏡頭前的,而且還人模人樣地對觀眾裝出清純的樣子。對於同事的非議她們是什麽心態我不清楚,但是我清楚我心裏很難過,我沒想要傍大款,我隻想和安和談一場戀愛,僅此而已。
  錄製節目時我心不在焉,腦子裏亂七八糟的,雖然我隻是個幕後工作者,但是每一個工作人員都很重要,編導對我很不滿意,她是個急性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當眾劈頭蓋臉地罵了我好幾次,罵得我心裏委屈死了,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的眼淚非但沒有換來編導的憐憫,她反而罵得更凶了,“你哭你哭,罵你兩句就受不了,還談什麽破戀愛,見鬼去吧,就你這德行,還不如趁早分手,免得害了那男人!”
  編導是個很漂亮的中年女子,聽說離過三次婚,談過N次戀愛,算是個問題女人,但是她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依然我行我素,經常有同事撞到她和某個男人在一起。但是她很有才氣,節目做得非常好,台長很欣賞她,因此沒人在她麵前說什麽,她罵人的時候也沒人敢頂撞她。不過,她不罵人的時候對我倒是蠻好的,經常叫我一起錄製節目,說讓我多鍛煉鍛煉,電視台裏論資排輩,因此這種機會對於我這種新人來說很難得,若沒個人提攜,一輩子都熬不出來,到退休也隻是個給人端茶倒水的“丫鬟”。
  其實我並不是因為她罵我難過,而是……反正心裏很不舒服。
  錄製完節目,編導把我留了下來,打量了我一番說道:“瞧你這點出息,不就是挨了大老婆一巴掌嗎,哭哭啼啼的像個小媳婦,真丟人!要愛就愛得堅強點,管那些閑言碎語呢。”
  我莫名其妙,搞不懂她什麽意思,結結巴巴地問道:“老師,您,您想跟我說什麽?”
  她瞪了我一眼,說道:“真是個笨丫頭,我說什麽難道你聽不明白嗎?你不是愛那個男人嗎,愛他怎麽不做好思想準備,一個巴掌就把你打得淚流成河?”
  我臉一紅,說道:“老師,您不覺得是我錯了嗎?”
  “難道你覺得你錯了?”
  “我不知道。”
  “那我問你,你真心愛那個男人嗎?那個男人也真心愛你嗎?”
  我點了點頭。
  她敲了下我的頭,說道:“那不就得了,有誰說真心相愛是錯誤的呢?”
  “謝謝您,老師,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呢?”

  有情人分兩端 1(2)

  “因為我喜歡你啊,你沒有什麽心機,為人率真,比台裏其他女孩子看著順眼。”
  “我這樣,您還說我沒心機,為人率真?”
  編導自嘲地笑了下,說:“其實,我以前也像你一樣愛過一個有婦之夫,但是我不夠勇敢,我錯過了他,所以心裏有遺憾,一直到現在都覺得很遺憾,當時我們是真的很相愛。知道嗎,一旦遇上你喜歡的人千萬不要放棄,所以我現在不再考慮別人的看法了,我隻為自己活,而且,別人憑什麽管我的生活,吃飽了撐的嗎?好啦,別為這事煩惱了,好好幹吧,你很有才華,我會栽培你的,保管五年之內讓你由媳婦變成婆婆,成了婆婆你就可以像我一樣罵那些笨頭笨腦的呆子了。”
  “嗬嗬,老師,我是呆子嗎?”
  “你啊,是呆子中頂頂呆的一個呆子。”
  “那您為什麽對我這個呆子這麽好?”
  “呆子,同樣的話我不說兩遍。今晚我有個生日PARTY,你來慶祝我又老了一歲吧,女人真禁不起歲月的摧殘,看著你那嬌嫩的小模樣我都不敢照鏡子了,想當年我也是淡白梨花麵,輕盈楊柳腰……”
  “老師,您現在也還是——妖嬈,滿麵兒堆著俏;苗條,一團兒衠是嬌。”
  “嗬,鬼丫頭,還接上我的詞了。好了,晚上一定要來。”
  其實我哪有心情參加什麽PARTY啊,但是編導那番情意我無法拒絕。
  編導的生日PARTY在一家娛樂城的KTV包間裏舉行,來的人除了一兩個電視台的同事,其他的我都不認識。編導特意向我介紹了她的男朋友,還在我耳邊說了句,也是個有主之人。
  我看著編導漂亮的臉,有些恍惚,我不知道她真的愛這個男人還是為了紀念曾經一段欲愛不能的感情,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會和這個男人結婚,但是我知道她現在和我一樣,是男人的情人,被男人的妻子憎惡的情人。
  我突然有點討厭這種情人的角色了。

  有情人分兩端 2(1)

  我在洗手間意外地撞到了琦琦,她靠著牆在抽煙。
  她穿得非常暴露,白晃晃的胸脯在燈光下格外刺眼,臉上濃妝豔抹,畫得五顏六色,活脫脫一個女鬼,耳朵上還垂著兩個花裏胡哨的大耳環,裙子短得不能再短了,露出一大截白晳的大腿,她這身打扮一看就是坐台小姐。平時她和龐燮在一起即使衣著打扮比較前衛,但也沒有這樣暴露。我意識到琦琦一定不是和龐燮在一起,而且我記得龐燮好像去外地了。我看了眼她裸露的胸部,不知這胸部被多少男人摸過,真有點替龐燮可惜。
  琦琦見了我,想躲來不及了,尷尬地衝我笑道:“葉眉,這麽巧啊。”
  “是啊,真巧啊,龐燮也在嗎,上次聽他說去外地了,回來了嗎?”我故意問道。
  琦琦可能想撒謊又怕日後被戳穿,於是說道:“沒有。”
  “噢。”
  琦琦見我神情淡淡,於是說道:“葉眉,你不會跟龐燮說什麽吧?”
  “說什麽?”
  琦琦笑了下,盯著我說:“葉眉,你是聰明人。”她可真直截了當。
  她以前就是坐台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心裏更加鄙視她。
  琦琦又說道:“我相信你不至於那麽無聊。”把我的路堵得死死的。
  我笑了下沒說話。
  琦琦解釋道:“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偷偷摸摸地出來賺錢,但是我得為今後做打算。”
  “什麽打算?”
  琦琦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我說道:“你不會天真地以為龐燮會娶我吧?”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龐燮和琦琦看起來像神仙眷侶,龐燮真要娶她不是沒有可能。
  琦琦自嘲地笑了下,繼續說道:“他才不會為了我和他老婆離婚呢,頂多是玩玩我,再過幾年玩膩了一腳把我踹了,休想再向他要一分錢。我沒工作,生活也沒保障,到時候我年紀一大把,坐台都沒人要了,不趁現在年輕能賺時多賺點,不然以後隻能喝西北風。”
  我看著琦琦女鬼似的臉,心底一陣冰涼,原來她已經把她的人生和未來看得那麽透徹。
  我問道:“你既然知道得這麽清楚,為什麽還和他在一起呢?”
  琦琦自嘲地笑了下說:“剛開始因為愛他舍不得離開他,現在因為需要錢不想離開他。”
  一個老編導,一個小情人,她們都有做情人的原因,但我說不出我做情人的原因。
  “你真的愛過龐燮?”
  “你認為我在說假話?”
  “我不知道。”
  “也難怪,我這樣的女人誰會相信,連龐燮都不相信我愛過他。”
  “你經常向龐燮要錢吧?”
  她停頓了一下,說:“是的,他不給我愛,我隻好向他要錢了。”
  喜寶說過,沒有愛,有很多很多錢也是好的。也許女人大多相似,得不到愛,退而求其次,有錢也可以。但是我卻認為,一旦沾上了錢,就更別想要愛了。
  “所以他不相信你。”
  琦琦嘲諷地笑了下,說:“相信我又能怎麽樣?他又不會跟我結婚,你以為他對我會像安和對你那樣實心實意啊,我跟了他四年,他從沒跟他老婆提過什麽離婚,他把得失看得比誰都清楚,知道哪個輕哪個重,他才不會為了我做一點點犧牲呢。說白了,在他看來,我和他之間不過是一場交易,他花錢從我身上買他老婆身上得不到的東西。”
  “如果龐燮沒有錢,你剛開始的時候會愛他嗎?”
  “不會,誰願意愛一個窮人。”
  “你真的很需要錢嗎?”
  “是的,我想過好一點的生活,這應該沒有錯吧。”
  “也許吧,不過你除了做這種事情就沒有其他可選擇的嗎?”
  “你認為我除了坐台還有什麽可選擇的?你以為我可以像你一樣嗎,有文化又漂亮,可以穿著漂亮的衣服坐在寫字樓裏,可以和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認認真真地談一場戀愛,可我連初中都沒畢業,我除了年輕什麽也沒有,我能做什麽呢,難道叫我去餐館端盤子,去商場拖地板,然後找一個和我生活在同樣的環境下,和我一樣卑微的男人結婚生子過窮日子,然後讓我的孩子重複著我們的生活?”

  有情人分兩端 2(2)

  我看著琦琦,她的表情在幽暗的燈光下看起來有些怪異,似笑非笑,似恨非恨,我看不懂她,我也不想看懂她,但是有一點我懂,她的心裏是悲哀的。
  最後我對琦琦說我會保守秘密,我不願去想她對還是錯了,我隻想我自己是對還是錯。

  有情人分兩端 3(1)

  然而,我還沒想清楚我是對是錯,就被綁架了,似乎在電影裏才能看到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了。
  那天我下班剛出電視台,被兩個戴墨鏡的男人拉住了,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們架上了一輛車。我意識到不妙,大喊“救命”,一個男人立即用膠帶封住了我的嘴,另一個男人迅速用布蒙住了我的眼睛,他們的動作非常嫻熟,像是……當“黑社會”三個字出現在我腦海裏時,我驚呆了,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我想問他們到底是什麽人,要做什麽,可我的嘴被封住了,我想掙脫,可我被他們緊緊抓著動彈不得,我的心狂跳不已,我害怕到了極點,我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會對我怎麽樣。
  車子開得很快,我不知道到了哪裏,感覺出了市區,車子顛簸得很厲害,經過了幾段很糟糕的路麵,最後車子停下來了,四周非常安靜,似乎到了一個非常偏僻的地方。他們把我拉下了車,推著我,腳底下的路坑坑窪窪,因為眼睛被蒙著,所以高一腳低一腳,我穿著細細的高跟鞋,好幾次差點摔倒。感覺他們帶著我進了個屋子,然後我的手被繩子綁在了一個固定的東西上,我想掙紮,但是沒有用,有個男人捏了下我的臉蛋叫我老實點。我瞪著眼睛卻什麽也看不到,我隻聽到他們的腳步聲,我感到極度恐懼。
  好像有個男人出去打了個電話,然後又回來了。他們不怎麽說話,好像坐在一旁,不知在幹什麽,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對我進行性侵犯,反正我害怕極了,而且我動彈不得,我什麽也不能做,如果他們真要對我做什麽,我無力反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這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感覺有個男人站在我身邊,他身上的氣味很難聞,他的手摸了摸我的臉蛋,然後伸進了我的衣服裏,我喊叫著,嘴裏發出嗚嗚聲,可他不理會,粗魯地摸著我的皮膚,除了安和還沒有別的男人碰過我,我感到惡心至極,大聲哭喊著。男人發出奸淫的笑聲,動作更加放肆起來。我憤怒極了,我的手被綁住了,隻好用腳踢他,一陣亂踢,也不知踢到了哪裏,反正是踢到了他,他哎喲一聲,罵了句他媽的狠狠地給了我一耳光,我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還不止怒,又扯住了我的頭發,說要給我點顏色。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別玩過火誤了正事。”另一個男人阻止了他。
  他這才放了我,罵道:“他媽的 ,這小妞吃了豹子膽了,居然敢踢大爺,看我不整死那小子……”
  “閉上你的臭嘴!”另外那個男人衝他嚷了句。
  男人嘴裏嘀嘀咕咕了幾句,他們都不說話,四周變得很安靜,靜得令人害怕。他們越安靜我越恐懼,越恐懼就越想安和,我多麽希望他這個時候出現在我身邊。想到安和,我很傷心,忍不住哭了起來。
  有個男人於是衝我罵道:“哭喪啊,欠揍了是嗎,給老子安靜點!”
  我隻好忍住哭聲,心裏害怕極了,同時又不停地想安和。
  安和,你在哪裏?你知道我現在的遭遇嗎,你會來救我嗎?如果你知道了,一定要來救我,安和,我多麽想你……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把我眼上的布解開了,把我嘴上的膠帶也撕掉了。我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屋子很破舊,空空的,像是很久沒人住過了。屋子裏有三個男人,是在電視台門口拖我上車的兩個男人和司機。
  一個身材偏瘦的男人對我說道:“你最好老實點,配合我們,否則會有苦頭讓你吃。”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綁架我,你們要幹什麽,這裏是什麽地方……”
  一個比較胖的男人用凶神惡煞的語氣打斷了我的話:“你他媽能不能少問點廢話?”
  聽聲音我知道他就是剛才那個對我動手動腳的男人,我憤怒地盯著他說道:“你們到底要幹什麽,為什麽把我帶到這裏來?”
  胖男人罵道:“要幹什麽會讓你知道的,你他媽少說廢話,是不是又想貼膠帶?”

  有情人分兩端 3(2)

  我不想又失去說話的權利,於是不說話了。我不知道這夥人到底要幹什麽,又不能問,我隻好看著他們,看著窗外的天漸漸變黑。
  第二天,他們用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遞到我嘴邊讓我說話,我不知道他們要我跟誰說話,我剛喂了一聲,那邊傳來安和急切的聲音,“是小眉嗎?他們對你怎麽樣了!快告訴我!”
  我一聽安和的聲音,又驚又喜,忍不住失聲大哭,我心裏有千言萬語,可是嘴上一句也說不出來。我想說我害怕,我想說我要離開這
  裏……瘦男人打了我一下,示意我說話,我還是一個勁地哭。
  “寶貝,別哭,他們是不是打你了,是不是?”
  我拚命地搖頭,哭喊著,“安和,我怕……救我……”
  安和聲音有些哽咽,“別害怕,我會想辦法的,你千萬要挺住,我會想辦法的……”
  不等安和的話說完,瘦男人把手機拿開了,我哭喊道:“給我,把手機給我,我要……安和,安和……”
  瘦男人拿起手機說道:“安總,聽到她的聲音了吧?你放心,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動她一根毫毛,不過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不立即把錢準備好,我就不能打包票她沒事,我有個兄弟好幾天沒玩過女人了,你的小妞長得細皮嫩肉的,我那兄弟早就按捺不住了。還有,別忘了我提醒你的話,如果報警你就準備給她收屍,你最好別跟我玩,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今天早晨八點半出門,先去了趟幼兒園,然後去了趟銀行,你現在在公司,我沒說錯吧,你是聰明人,應該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對不對?”
  男人掛斷電話看了看我,臉上露出詭異的笑。
  “你們要敲詐安和?”
  “我們隻是想和他做筆生意。”
  “你們要多少錢?”
  “不多,五十萬,對於他來說不過少賣一套家具,不是說他那裏一張床就好幾十萬嗎?”
  “強盜!”
  “別說得這麽難聽,隻不過讓他少養幾個女人,難道你還希望他多養些女人?”
  “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怎麽,難道隻養了你一個女人嗎?小妞,你可真夠天真的。”
  我不想和他們談論這個話題,問道:“他答應你們了嗎?”
  “你希望呢?他要不答應你就得死,你是想活還是想死?”
  “我寧願死也不願讓你們得逞!”
  “嘴還蠻硬的,看來得封膠帶了。”
  他說完把我的嘴貼上了膠帶,我嗚嗚地衝他們喊著,這幫該死的強盜!
  後來,他們被我吵得不耐煩,給我注射了一針不知什麽東西,我於是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幾天後,他們又讓我跟安和通了兩次話,他們希望我哭,但我沒再哭了,我知道我哭得越傷心安和越難過越被動,沒準真會給他們五十萬,我不願意安和為了我白白送一筆錢給他們。他們見我不肯哭,於是用刀子在我手背上劃著逼我哭叫,盡管感到一陣陣鑽心的痛,但是我咬著牙沒有哭出來,我忍著疼痛跟安和說我很好,叫他不要擔心。他們氣極了,拿走手機對我拳打腳踢,有個男人還罵罵咧咧地說要“做”了我。
  我知道這些人逼急了沒準真的什麽都敢做,我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害怕到了極點,但我不再哭鬧,經過幾天痛苦的煎熬,我漸漸冷靜下來了,我想到了逃跑,但沒找到機會,他們一直把我的手牢牢捆在柱子上,我想到喊人救命,但這個地方好像從來沒有人經過。我知道我已陷入困境,我已經沒有辦法了,哭鬧隻會耗盡我的精力,他們隻給我一點點吃的東西讓我不至於餓死,但我覺得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如果不是想著安和,我想我早就撐不住了,但是每次想到他,又感到無望與痛苦,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見到安和。電影裏有好多綁匪拿到錢後就撕票,這幫強盜會對我怎麽樣我無法確定,也許我再也見不到安和了。每次想到這些,我的心就痛苦得顫抖,我知道我有多麽愛安和了,而現在我有種生離死別的感覺,我害怕,真的很害怕,不是怕自己會死,而是害怕再也見不到安和。

  有情人分兩端 3(3)

  如果真的這樣,我希望下輩子早一點遇到安和,然後和他好好談一次戀愛,然後結婚,然後生一個孩子,然後我倆一點一點變老,當我倆滿頭白發時,我們手牽著手去那個樹林散步,撿剛剛從樹上飄落下來的葉子……
  他們每讓我和安和通一次電話就換一個地方,每次一上車他們就把我的眼睛蒙上,把我的嘴巴封住,後來,我不知道我具體到什麽地方了,但是憑車輪軋過地麵的感覺,我猜想我可能在荒山野嶺裏。在這種地方,我根本不想逃出去,即使能從車上成功跳下去,也走不出這個鬼地方。
  每次和安和通話的時候他們就逼著我哭叫,但我寧死不從,於是我手背上多了許多傷口,火燒火燎的痛,每次一掛完電話我就放聲痛哭,他們非常惱怒,對我拳腳相加。我不知道這種地獄般的生活什麽時候是個盡頭,這樣無休止的折磨真讓我有了死的欲望,可是沒見到安和,我又心有不甘。
  安和他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真的沒報警,真的準備把五十萬白白給這幫強盜,一下子去哪裏湊五十萬現金啊,他一定很焦急,一定很難過,一定很痛苦……

  有情人分兩端 4(1)

  有一天,他們又把我帶到了一個地方,可是沒多久,他們帶著我又換了個地方,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又換了個地方,總共換了四五個地方,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頻頻換地方,我已經被他們折磨得隻剩下一口氣了,我恨死了這幫該死的強盜,我發誓,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他們,一定咬斷他們的脖子。
  他們終於不換地方了,我的眼睛被蒙住了,所以我不知道最後是在什麽地方,但是後來我聽到了安和的聲音,那個熟悉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我懷疑是我的幻覺,但不是,我清楚地聽到他對那幫強盜憤怒地說:“放開她!”
  我驚呆了,我想掙脫他們,我想奔向安和,可他們把我緊緊抓住了。
  他們讓安和把裝了錢的箱子放在地上,有個人過去把箱子拿了回來,好像檢查無誤,過了一會兒,我的身體被狠狠地推了一把,我摔倒在地上,我聽到車輪急速軋過地麵的聲音,緊接著我的身體被人抱住了,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小眉,小眉!”安和抱住我,他的聲音聽起來欣喜若狂,他的聲音真好聽,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安和立即扯掉了我眼上的布和嘴上的膠帶,他的臉映入我的眼簾,他看起來很憔悴,但是他的臉是那麽的親切,我日夜思念著這張臉,這不是夢吧,的的確確是安和的臉,我用手摸了摸這張臉,眼淚奪眶而出,“安和,我不是在做夢吧?是你嗎,安和,是你嗎,快回答我,是你嗎?!”
  安和緊緊抱住我,說道:“是我,寶貝,是我!”
  我使勁盯著安和的臉,我想把這張臉牢牢地印在心裏,如果到了下輩子,我也不會忘記,可是我眼前越來越模糊,最後漆黑一片,我看不見他的臉了。後來,我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了,我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來了,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一片白色,很幹淨,我聞到一股藥水的味道。
  安和坐在我身邊,見我醒來忙說道:“小眉,你醒來了!”
  我茫然問道:“安和,我這是在哪裏?”
  安和握著我的手說道:“在醫院。”
  我問:“我怎麽會在醫院?”
  安和說:“你的身體很虛弱,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
  我看著安和憔悴的臉問道:“你一直在醫院裏嗎?是不是很累了?”
  安和沒說話,吻了一下我的手,我手背上的傷被包紮了,他心疼地說:“對不起,小眉,都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你放心,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安和,你知道嗎,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真的好害怕,我以後再也不要離開你了。”
  安和說:“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不讓你受一點點傷害。”
  我想起那些綁匪,問道:“他們是什麽人,跟你有過節兒嗎?”
  “沒有,不過是些害蟲。”
  “那你是不是真的給了他們五十萬?”
  “小眉,先不要說這些,一切都過去了,你好好休息,趕緊把身體恢複過來,現在你在我身邊,健健康康的最重要了。”
  “安和,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答應他們的條件了?你真給了嗎,我不值那麽多錢。”
  “對於我來說,你是無價之寶,你在我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安和……”
  “聽話,先好好休息,乖乖睡一覺,好嗎?”
  我知道安和的性格,他不想跟你說你是追問不出來的,所以我隻好閉上了嘴。由於驚嚇過度,加上勞累,我在安和的安撫中又閉上眼睛睡著了,安和一直在我身邊,我睡得很香。
  後來我才知道,安和的確花了五十萬才把我從綁匪手中換回來。剛開始的時候,安和的確準備報警,可是被他們察覺了。他們仿佛在安和身上安裝了跟蹤器似的,對安和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而且他們綁架人質非常有經驗,最後安和沒有辦法,擔心我受到傷害,隻好接受了他們的條件。交換時,他們讓安和帶著現金,改變了幾個交換地點直到最後確定安和的確沒有報警才和他做了交易,把我放了。安和在營救我的過程中發生了許多事情,但是他說得輕描淡寫,像在說別人的事,因為他不希望我沉浸在陰影中,他希望我盡快恢複過來,希望我忘了這件事。

  有情人分兩端 4(2)

  但是,我是無法忘記的。那些天所受的驚嚇和對安和的想念,和害怕無法再見到他的痛苦,那些感覺都深深烙在了我心上。同時,我也更加體會到了安和對我真摯的愛,以及我對他的愛。
  我明白了,我們都深愛著對方,我們再也無法分開了。
  但是對於那筆贖金,我心裏很不舒服,我怪安和不該聽從綁匪的,把五十萬白白送給他們,那不是一筆小錢,對於我來說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可是安和安慰我說錢沒有了可以賺回來,如果我萬一有什麽不測他該去哪裏找我呢。他不在乎那五十萬,他在乎的是我能一直在他身邊。我有些受寵若驚,覺得自己是個寶貝。安和說,我就是他的寶貝。
  我問安和那些人為什麽要綁架我,是不是他和什麽人結仇了。安和說沒有,那些人以為他是有錢人,想敲詐他而已。他的解釋似乎很有道理,有錢人被綁架的事情並非沒有過。
  但是我仔細一想還是納悶,綁匪如果真要敲詐安和的話,更好的選擇對象應該是安和的家人,米蘭或者安靜,怎麽會選擇我呢?除非他們知道我與安和的關係,可是知道我倆關係的人並不多,雖然電視台的同事知道我扮演了“情人”的角色,但並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因此綁匪的幕後指使者可能是安和身邊的人。這個人到底是誰呢?我腦海裏浮現安和身邊幾個知道我倆關係的人,但是最後都被我否決了,我找不到充分的理由。
  我把我的疑惑跟安和說了,但是安和說我多慮了,綁匪很有經驗,他們一旦確定目標,會先對目標進行跟蹤調查,所以會發現我倆的關係,因此把我當做綁架對象。他的分析似乎也很有道理,我隻好不再“多慮”了。
  我白晳的手背上留了幾道疤痕,不深,但也不淺,愛的代價。
  安和很內疚,常捧著我的手,撫摸著那些疤痕,跟我說對不起。
  其實,能和他在一起,這算不了什麽。
  綁架事件過去一段時間了,日子又趨於平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不過我做夢都沒想到,綁架隻是我和安和厄運的開始。

  有情人分兩端 5(1)

  日子平靜了一段時間,米蘭又找我,因為擔心像上次那樣拒絕見麵導致“耳光事件”的發生,我於是同意和她見麵。
  米蘭的神情依然是那樣冷漠,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衝著我笑了起來,她笑得有點失態,我看不懂她,不知她是什麽意思。
  米蘭笑完了,盯著我說道:“你看來蠻經折騰的,怎麽樣,被綁架的感覺好不好,那些人有沒有對你做什麽,比如讓你陪他們睡覺之類的,男人對你這樣的女人不會不動心吧?”
  我盯著她,又驚又羞,驚的是她怎麽知道我被綁架了,除了龐燮和琦琦沒人知道此事,羞的是她的話句句帶刺,直紮人心。我看了看四周,還好,沒人注意這邊,似乎沒有人聽到。
  我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米蘭嘴角一撇,說道:“我和安和睡在同一張床上,你說我怎麽知道的?”
  她故意把“睡在同一張床上”幾個字說得格外重,聽得我心裏很不舒服。但我不想在這事上多費口舌,於是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她語氣冷淡地說道:“我要你離開蕪平,離開姓安的。”
  要我離開蕪平,太過分了吧!
  我說道:“蕪平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憑什麽要我離開?”
  她嘴角一撇,說道:“憑什麽?憑我是姓安的老婆,憑我可以讓你天天不得安寧,憑我還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她最後的幾個字讓我心裏一驚,我問道:“你要做什麽?”
  她冷冷一笑,說道:“你猜我會做什麽呢?聽說上次那幾個男人不太懂風情,所以下次的男人可能會是情場高手,玩女人很有一套,會玩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驚呆了,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唇,幾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原來是她指使的,難怪綁匪對安和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那些人是你找的?”
  她眉毛一揚,點了點頭。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因為你不聽我的話!”
  “你真可惡!”
  “你偷人家老公,難道不比我更可惡嗎?”
  “這是兩碼事。”
  “什麽兩碼事,我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你讓我受傷我就讓你受傷,如果你覺得這次傷得不夠重,那麽我下次就下手狠點,讓你和姓安的都不好過。”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要告你!”
  她傲慢地笑了笑,說:“好啊,你告啊,你有證據嗎?凡事得講證據,知道嗎?”
  我張口結舌。
  “找不出證據了吧,小心我告你誣陷我。”
  “你想報複我的話就衝我來好了,為什麽要敲詐安和,你幹嗎糟蹋他的錢?”
  “人都不是我的了,幹嗎要在乎那幾個錢呢,而且他不是錢多得沒地方花了嘛,我幫他燒好啦,燒掉了就養不起女人啦,燒光了他又得回頭找我幫他,這樣不很好嗎?”
  “你太卑鄙了。”
  “卑鄙,難道你就不卑鄙嗎?告訴你,這次隻是給你和姓安的一點教訓,如果你繼續待在蕪平,繼續和姓安的勾搭在一起,下一次姓安的花的可不止那點錢了,我會毀掉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人!
  另外你的待遇也不會這麽好了,聽說這次隻是在手上添了點花紋,還不痛吧?你也知道那些人,隻要給他們錢,殺人放火什麽事做不出來?”
  我看了看手背的疤痕,那種鑽心的痛記憶猶新,我看著她,真不敢相信她竟然是個這樣的女人,簡直比毒蛇還要狠毒一百倍一千倍,米瑤怎麽會有個這樣的姐姐呢?
  “如果當初你聽話離開姓安的,我還可以讓你繼續在蕪平待下去,可是你太煩人了。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提醒你別癡心妄想了,這輩子你休想和姓安的在一起,我得不到的東西我寧願毀了也不會拱手讓給別人。現在你應該清楚我的個性了吧,你看著辦,希望你盡快消失,否則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有情人分兩端 5(2)

  和米蘭分手後,我心裏如一團亂麻,耳邊不停地回響起她的話,我該怎麽辦?
  我要不要告她,可是我怎麽告她呢,我沒有證據,而且她敢做這種事情還敢告訴我,就說明她一定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而且說不定她有各方麵的關係,她父親在蕪平不就是個人物嗎,我怎麽告她?可是不告她,如果我繼續留在蕪平,繼續和安和在一起,她會怎麽對付我和安和?我要告訴安和這件事情嗎,可是,告訴他了又能怎麽樣,他能想出辦法來嗎,他對付得了她嗎?我要不要和安和繼續下去,他那麽辛苦,那麽不容易,我是不是該放棄呢?可是,我怎麽能放棄,我怎麽舍得離開他,我該如何是好,是去還是留……
  我茫然地走在街上,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少路,總之走到最後,我走累了,我在馬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挽著手的情侶不時從我眼前經過,他們看起來是那麽輕鬆,那麽開心,我和安和的愛情為什麽這麽辛苦這麽累,是不是一開始我們就錯了,我們不該相遇,不該相愛,不該走到這一步。
  最終,我在安和麵前忍住了沒有說出這件事,我不想給他再增添煩惱了,我想一個人想辦法,可是我想了好些天也沒有想出辦法來。因此,我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來,神情恍惚。安和看出了我的不對勁,問我怎麽了,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我隻好順著他的想法,說工作壓力太大了,安和於是安慰我別太辛苦。
  我如何能不辛苦?

  有情人分兩端 6

  米瑤突然打電話給我,提醒我和安和當心米蘭和她父親。
  “眉子,你和姐夫還好吧,沒什麽事吧?”她的聲音有一些不安。
  “還好。”
  “真的什麽事也沒發生?”
  我沒告訴她我被綁架的事,於是說道:“你希望發生什麽事嗎?”
  “不是,我是擔心你和姐夫。我怕我姐和我爸報複你和姐夫。”
  她不知道已經報複了。
  “眉子,你還是先來北京避一避吧。”她的聲音有些隱憂。
  “我又沒殺人放火,幹嗎要避?”
  “你不殺人放火,不能擔保別人不殺人放火。”
  我一驚,“你說的別人不會是指你姐和你爸吧?”
  “也許,有可能。”米瑤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縹緲和痛苦。
  我不知道綁架與殺人放火相比,算不算也是一種很惡劣的行為。不過我不想把事情想得太嚴重,故作輕鬆,開玩笑道:“難道你姐和你爸黑白兩道都混得開?”
  “我爸是個有手段的人。”
  “安和的智商也不低啊。”
  “總之,你們當心我姐和我爸,千萬不要大意。”
  盡管米瑤一再提醒我和安和不可大意,可我們還是大意了。安和雖然智商不低,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是禍,終究還是躲不過的。

  有情人分兩端 7

  米瑤的父親終止了與安和的合作關係,並且要求安和立即償還一筆數目不小的款項。
  安和束手無策,本來他的資金大多在家具上,另外手上還有個正在運作的項目也需要大筆資金,上次為了贖我又花了五十萬,而且那五十萬中有一部分是客戶的定金,既然客戶付了定金他就得想辦法按時交貨,而現在沒有現金訂不到木材,米瑤的父親又切斷了貨源。所以安和的狀況有點不妙,資金令他很頭疼。
  龐燮想幫安和,不知從哪裏找了個客戶,想要幾套紫檀木家具,這筆訂單利潤可觀,看來是個好的轉機,安和於是接下來了。米瑤的父親切斷安和的木材貨源後,安和隻得另找木材供應商,讓公司的副總去雲南實地考察,確定了一家木材供應商,簽了協議付了定金。
  沒想到定金付了之後,木材遲遲沒有發過來,供應商的解釋是中緬邊境近段時間查得嚴,木材缺貨。沒有辦法,安和隻好繼續等,可是一天天拖下去,眼看家具沒法在客戶要求的時間內完成了,如果完不成算安和毀約,安和不僅要把定金退還給客戶,還要賠付違約金。
  又等了些日子,木材還是沒有發過來,副總天天打電話催供應商,剛開始供應商還跟副總解釋,後來連電話都不接了,再後來電話也打不通了。
  安和覺得情況不妙,於是帶著副總親自去了趟雲南。不去不要緊,一去嚇一跳,供應商不見了蹤影,工廠也換了東家,說供應商已經賣了工廠到緬甸去了。安和行事向來謹慎,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還從未遇到這種事,這個事實對他來說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再怎麽追究副總的責任也無濟於事,萬般無奈,隻好向當地警方報了案,但要追回那筆錢是沒希望了。
  不僅被供應商騙了,還要向客戶賠償違約金,安和的情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雪上加霜,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安和苦惱不已。
  龐燮對安和陷入困境十分愧疚,借了一筆錢給安和,但對於安和來說不過杯水車薪。
  我一直認為安和是個無所不能的人,但是麵對這次突然襲來的風暴,他束手無策,因為有人早策劃好了一切,把他所有的出路都堵得死死的。
  安和常常一個人抽悶煙,看他那個樣子我非常心疼,同時也恨自己無能,一點忙都幫不了他。每次我無助地看著他時,他反而故作輕鬆安慰我,說他能挺過去,他總會想到辦法的。然而他越這樣我越難過,我寧願他把心裏的苦發泄出來,大聲罵幾句都可以,可他偏偏沉默著,在我麵前連一聲歎息都沒有。他把煩惱,把苦悶都深深藏在心裏。
  日子過得非常陰鬱,原來兩個人在一起,僅有愛情還不夠,愛情不是萬能的,解決不了現實生活中的危機,甚至在危機麵前變得束手無策。

  有情人分兩端 8(1)

  米蘭的耐心的確有限,若不是編導的幫助,我差一點又在電視台門口被綁架了。
  那天不知從哪裏冒出兩個男人,突然擋在我麵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意識到不妙,趕緊叫救命,剛好編導經過,衝了上來,一邊大喊門口的保安。那兩個男人見勢不妙,連忙放開我跑上車子,一溜煙開走了。
  我嚇得魂飛魄散,呆呆地看著編導,如果不是她,我真不敢想象又會發生什麽事。
  編導問道:“他們是什麽人?”
  我搖了搖頭。
  編導半信半疑,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仍然搖頭。
  “你不想跟我說實話?”編導盯著我,她的眼神似乎能洞悉我內心的秘密。
  我有些猶豫。
  編導盯著我的臉看了會兒,說:“你的臉色很差,我想你應該休息一陣子,遞一份休假報告上去吧,這樣對你有好處,你不可能都像今天這樣幸運遇到幫你的人。”
  “老師,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至少目前沒有,我相信你不是她的對手。”
  “您說誰?”
  “那個人的老婆。”
  “您知道是她?”
  “可以猜出來,上次你好些天沒來,回來後又那個樣子,別忘了我是個聰明的女人。”
  編導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但是安和也不笨,編導能看出綁架的幕後策劃者,難道安和就看不出來?
  事實上,安和也看出來了,隻是不想告訴我。是我萬般無奈不得不跟他提起差點又被綁架的事以及上次和米蘭的談話時他才說出來的。
  原本我以為我不說他就不會知道,沒想到他居然很清楚,而且還知道紫檀木家具也是一個圈套,米蘭是策劃者,她父親是幫凶,龐燮則糊裏糊塗地充當了一枚棋子。
  當安和說出這些來時,我驚呆了,我沒想到紫檀木家具也是個圈套,實在是太可怕了,我不知道,米蘭下一步會做出什麽更可怕的舉動來。
  我問安和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他沒有給我答案,隻是埋頭抽煙,抽得很凶,一根接一根地抽,濃烈的煙味令人窒息。我想他受的打擊一定不小,可是他卻一直埋在心底,一個人承受著,也許他怕我知道得越多越擔心,所以不告訴我。可以想象得到他這些天來內心深處痛苦,被身邊的人在暗處捅了一刀,那種痛難以形容,而那一刀,防不勝防。
  “安和,你既然知道這一切,為什麽不告她呢?她太無情無義了,是因為沒有證據嗎?”
  安和搖了搖頭,“不是,我不想告她,她可以對我不仁,但我不能對她不義。”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幹嗎還說這種話?她分明是要置你於死地啊。”
  安和長長歎了口氣,“我和她畢竟是夫妻一場,畢竟她以前幫過我,如果當年沒有她,也許就沒有今天的我。”
  “這話怎麽說,難道她有恩於你?”
  “可以這麽說吧。我上大學時在她父親的公司打工,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她在工作和生活上給了我許多幫助,我才順利完成學業。後來我們互生好感,但是他父親因我家境不好不同意我倆交往,把我趕出了公司,還把她在家關了起來。可是她堅決要和我在一起,甚至絕食。最後她父親隻好妥協,同意我們交往,並讓我回了公司。後來,她父親漸漸接受了我,還教了我許多東西,到最後他對我像親生兒子,非常信任我,甚至想把公司的事業交給我。因為他的為人在蕪平有些微詞,我沒有接受他的事業,自己創辦了公司,不過他還是幫了我許多。所以我要和米蘭離婚等於說是背叛了他們,他們對我做出這些事情來也是情理之中的。另外我還對米蘭犯了一個無法彌補的錯誤,我的失誤使她失去了生育能力,我如果再告她,她要真的進去坐幾年牢,免不了要吃更多的苦,我不是更無情無義了嗎。”
  安和說完又點了根煙,深深吸了幾口,然後長長吐了口煙霧,似乎想把所有的恩怨情仇吐出來,化作煙霧,消散。

  有情人分兩端 8(2)

  我愣住了,我沒想到安和有如此寬闊的胸懷,有如此大度的氣量。我不知說什麽才好,在他麵前我突然覺得自己非常渺小,渺小得如一粒塵埃,非常卑微,卑微得像一棵小草。
  安和看著我,問道:“小眉,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
  安和又說道:“可你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那個,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我反而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
  “怎麽這樣說自己。”
  “我沒有你那樣的胸懷,我隻想到自己的利益。”
  “你還是個孩子,經曆的事情不多,所以不會有我這樣的想法,你真的不怪我?”
  “當然是真的,相反,我更加愛你了,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你不要挖苦我,我沒你說得那麽好,我隻是想讓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說真的,如果有一天我一無所有了,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願意。”
  “跟我吃苦也願意?”
  “不論是享福還是吃苦,我都願意跟你在一起。”
  “其實我不想讓你吃苦,可我擔心我無法做到這一點,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一無所有。”
  “沒關係的,我不怕吃苦。如果你真的一無所有了,我們還可以再創業啊,難道你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笨蛋嗎?”
  “嗬嗬,當然不是,你才是個大笨蛋呢,笨得願意跟別人吃苦。”
  “沒吃過苦怎麽知道甜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吧?”
  “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有情人分兩端 9

  然而一切非但沒有好起來,反而變得更糟。
  因為擔心再次被綁架,我聽從了編導的建議,遞交了“休假”報告。我在“休假”報告上填了半年時間,但是我不知道半年的時間能否解決一切問題,米蘭是否會放過我和安和。
  我收拾東西時編導鼓勵我加油,說她等我回來,一定要把我栽培出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那麽喜歡我,那麽幫我,難道真的因為同是“情人”的緣故。不過無論怎樣,我都非常感激她,也希望她加油,希望她好好愛和被愛,希望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離開電視台後,我深居簡出,過起了都市隱居生活。
  想起來很好笑,愛情應該是讓人的生活變得陽光燦爛,而我居然為了愛情要過躲躲藏藏的生活,更別說享受燦爛的陽光了。當然,我不後悔,既然選擇了這樣的愛情,有什麽可後悔的呢,頂多有些委屈罷了。
  這段時間,安和的事情特別多,因此很少有時間來見我,我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無聊至極。安和對此感到很抱歉,請我忍耐。是啊,除了忍耐我還能怎麽樣呢,難道還想被人綁架羞辱。
  愛一個人原來要受這麽多罪,我們真是兩個癡迷不悟的罪人啊。
  安和想和米蘭協議離婚,進行了多次交談都沒有結果,反而激化了矛盾,最後,安和隻好向法院提出了離婚訴訟。可是在法庭上米蘭堅決不同意離婚,提出若無第三者插足,他們夫妻關係還能和好,而且她的律師也不知從哪裏搜集了一些所謂的證據,證明在我沒有出現之前安和夫妻的關係非常好,米瑤父親又做了一些幹預,所以法院不準許離婚。
  麵對法院的判決,安和非常苦惱,我心裏也不好受。如果安和當初沒有說非要與米蘭離婚我可能沒什麽期望,可是安和讓我有了期望,結果又讓期望變成了無望,我真的很失落。
  我不想一直隱居下去,我想到了放棄,另外我擔心這樣下去安和的境況會越來越糟糕。安和目前處境已經非常不好了,米瑤的父親在蕪平木材行業影響很大,他把木材低價賣給了和安和競爭激烈的家具廠商,而且使用了許多卑劣的手段使得安和的一些重要客戶流失了。事業上有債務和客戶流失的問題,生活上又有離婚的苦惱,安和腹背受敵,他還要擔心我的安危和我的感受,因此他的壓力很大。
  我實在不想看安和這樣辛苦下去了,他是那麽渴望成功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麵,我不希望這一切因為我毀於一旦,不希望他的生活再次陷入貧困。
  我提出了分手,可是安和不同意,他希望我能留在他身邊,可是我留在他身邊能有什麽用呢?我一點也幫不上他,而且還給他增添煩惱,也許我離開了,米蘭和她父親就會放過他,會讓他重新過上平靜的生活,會讓他的事業有所起色。
  安和說米蘭和她父親的目的是要置他於死地,我的離開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走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他不想放棄,他希望我堅持下去。
  麵對他的祈求,我隻好繼續留在他身邊,陪著他與命運抗爭。
  安和不服法院的判決,提出了上訴,米蘭似乎鐵了心不離婚,弄了個律師團為她辯護。米瑤的父親又一直幹預此事,因此官司打了很長時間,一直沒有結果。
  日子艱難地繼續著,安和心力交瘁,但一直不肯放棄。
  我沒有想到安和如此執著,也許別的男人早就放棄了,弄成這樣到底值不值?
  安和說值,為了幸福,付出多少都值!
  但是為了幸福,安和付出的實在太多了,除了事業他連安靜都付出了。

  有情人分兩端 10

  一場交通意外,奪去了安靜的生命。
  自從和米蘭的矛盾升級到白熱化後,安和擔心和米蘭的爭吵對安靜造成傷害,於是每周五我從幼兒園把安靜接到我的住處,安靜還天真地以為以後可以與我一起生活了非常高興。但是自我過起“隱居”生活後,安和沒讓我接安靜了,並且把安靜接回了自己家。
  有個星期五,剛好有客戶找安和交涉賠償金的事情,安和和客戶談到很晚,加上煩心,以至於忘了接安靜的事情。
  那是個下雨天,安靜在幼兒園門口等到天黑也不見安和的影子,也許感到了害怕,於是一個人回家。也許那天雨太大,也許安靜心中太害怕,以至於在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疾馳而過的車撞了,她倒在了雨中……
  安靜,就那樣走完了她短暫而可憐的生命路程……
  麵對安靜的死,安和陷入了無盡的自責之中,一下子憔悴了許多。盡管安靜與他沒有絲毫血緣關係,但是在他心裏,他已經把安靜當成了親生女兒。她的快樂、她的悲傷都與他息息相關。他想讓安靜幸福地生活,想讓她被愛包圍,想看著她一點一點地長大。
  很長一段時間裏,安和都無法接受安靜已經去世的事實。
  我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閉上眼就是她清澈如水的眼睛,稚嫩甜蜜的聲音,還有她賴在我懷裏要我講故事的情景,一幕幕都那麽清晰。我無法相信那些情景都不會再現了,都隨著那個星期五一同消失在雨中,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一天晚上,我和安和去了出事的路口,那裏依然車來車往,沒有一絲死亡的痕跡,有誰記得,一個鮮活可愛的生命在那裏一刹那間消失了。我不知道當時安靜那幼小嬌嫩的身體是否感到了疼痛,是否在喊“爸爸”或者“姐姐”,總之,我知道我再也聽不到第一次見到她時,她說她是安靜那裹了蜜的聲音了,我再也感覺不到她柔嫩的小手中的溫暖了。
  她離開了我和安和,去了另一個世界。
  安和站在路邊,怔怔地盯著路口,自言自語,“靜靜真的走了嗎?”
  “嗯……”
  “她那天一定怪我沒去接她,一定生我的氣,見了我一定要罵我不是個好爸爸。”
  “她不會生你氣的,她說過你是個好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小眉,我們生個孩子吧。如果是個女兒,她會像你一樣善良和漂亮,而且還會像靜靜一樣天真可愛,覺得世界上隻有爸爸最厲害,不論什麽時候隻要有爸爸在就不會害怕了。”
  我耳邊縈繞著安靜要我和安和一起坐過山車時的話,“姐姐,是不是呀,是不是有爸爸在就不會害怕了呀,是不是呀……”
  我的淚流了下來,“我們的女兒一定會很乖,很愛她的爸爸。”
  安和緊緊抱住了我,有淚滴在我臉上,這是安和第一次在我麵前流淚,因為他實在太愛他的女兒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女兒。
  沒錯,安靜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兒,因為我沒能夠給他生一個女兒,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沒來得及。如果我知道以後沒有機會了,我一定會給他生一個女兒的,哪怕不是女兒,是兒子也行,隻要是我和安和的孩子。
  很多年以後,我常常後悔沒有安和的孩子,或許那樣,我心裏就不會那麽空,那麽痛了,也不會那麽無望,無所寄托了。
  從前,在電視裏看到那些要死要活給心愛的男人生孩子的女人,我總是罵她們不是傻就是笨。後來,我終於明白了她們——那是因為愛,愛得太真,愛得太深。

  有情人分兩端 11

  我的“隱居”生活沒維持多久又被米蘭找的人打破了,他們在我住處的周圍晃來晃去,她始終不肯放過我。
  米瑤知道我曾經被綁架的事了,也知道了我和安和目前的境況,是龐燮告訴她的。她於是三番五次打電話來,要我去北京,希望我暫時和安和分開一段時間。
  剛開始安和很猶豫,但他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無法保證我的安全。最後他隻好接受了米瑤的建議,同意我離開蕪平。
  米瑤於是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盡管離開的念頭曾經在我腦海裏閃現過很多次,可是真的要跨出那一步卻非常艱難。自從與安和在一起以來,我從來沒有離開過蕪平,我一直在他能見得到的範圍裏,可是這次去那遠得想見也見不到、想抱也抱不到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能否受得了,還有安和,他能否受得了?他是那麽愛我,依戀我。
  但我們別無他法了,米蘭和她父親步步為營,苦苦相逼。
  隻能這樣,隻能離開蕪平,離開安和了。
  安和說不是離開他,隻是暫時分開一陣子,等他處理好一切,他會接我回來。
  我不知道為什麽相愛的人一定要分開,難道真的是我們錯了嗎,如果錯了,那到底是哪裏錯了呢,是愛的時間不對?是愛的人不對?是愛的方式不對?還是愛本身就不對?……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愛安和,安和也愛我,我們比任何情人都更深愛著對方,這種愛已經滲透到骨髓裏滲透到靈魂裏了,再也無法分開,永遠都無法分開。
  可是,不論我們怎麽愛,怎麽舍不得,我們還是要分開。

  有情人分兩端 12

  安和給我買好了火車票,是軟臥,他想讓我在火車上舒服一點;給了我一筆錢,他想讓我安穩地生活;給我裝好了行李,吃的用的裝得滿滿的……
  當安和給我準備這些的時候像一個父親,而我像一個即將出遠門的孩子。我想說我不想去,可我抱著安和什麽也說不出來。
  終於,終於還是踏上了離開的站台,站台上有很多離別的人,我不知道那些人心裏是否難過,總之我的心裏很難過,也很辛酸。我有哭的衝動,但我忍住了,我不能讓安和看到我傷心的樣子,那樣他會難過,會自責,還會擔心我。
  我抱著安和,眼睛慢慢變得潮濕了。盡管想流淚,但我不能讓它肆無忌憚地流下來。
  我們隻不過是暫時的分開,這不是生離死別,他會接我回來的,我們以後還有很多在一起的日子,我們還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所以我不能流淚,我應該對安和笑,我的笑對他很重要。我也要安和對我笑,隻是他的笑這個時候看起來有些單薄,我知道我的笑也如此。
  他把我抱在懷裏,雙手緊緊扣著我。他看著我,他的眼裏有許多東西,有愛憐,有不舍,有自責,看得我心疼。他拚命地吻我,我心裏湧起一陣揪心的疼痛,真的舍不得他的吻,他的吻多麽的甜蜜,多麽的溫暖,多麽的令人沉醉。
  “安和,你要好起來,不要讓我等太久,好嗎?”
  “好的,我一定會很快接你回來。”
  “你要照顧好自己,要少喝酒,少抽煙……”
  “好的,少喝酒,少抽煙。”
  “要每天都給我發短信說愛我。”
  “好的,每天都給你發短信說愛你。”
  “要每天都想我,吃飯的時候想我,工作的時候想我,睡覺的時候也想我。”
  “好的,每天都想你,時時刻刻都想你。”
  “隻許想我一個人,不許想別的人。”
  “好的,隻想你一個人。”
  “要記住我笑的樣子。”
  “好的,記住你笑的樣子。”
  “你也要笑!”
  “好的,我也笑。”
  安和一直都順著我的話,我知道他心裏也有千言萬語,隻是不想說出來,怕不小心哪一句話會讓我難過。
  我們擁抱在一起凝視著對方的臉笑了。
  安和用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深情地說道:“相信我,不論以後發生什麽事,我都會永遠愛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照顧自己,等我接你回來。”
  “我會好好的,我等你。”
  “不要怪我,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我不怪你,你也要好好的。”
  檢票員提醒火車快要開動時,安和緊緊抱著我使勁吻了起來,他的吻充滿了無奈與不舍,我迎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與他接吻,我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奪眶而出。本來說好了不要哭的,可是我和安和都沒有控製住自己,他的眼睛也濕了。
  火車開動了,我把臉貼在窗邊看著安和,他的身影漸漸遠去,最後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的心裏空空的,酸酸的,眼睛有些疼。
  良久,我把視線投向天空,天空是那麽的寧靜,可是看起來多麽寂寞,陽光是那麽的燦爛,可是一點也不溫暖。
  沒有安和,再燦爛的陽光也不溫暖。
  火車向前開著,我不知道這列火車會不會帶著我退出安和的生活,我不知道我還回不回得來,若回不來,我該如何活下去;若回得來,歸期又是何時?我不知道,也許安和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我的眼裏漸漸生起霧氣,眼前模糊成一片。

  翡翠衾寒誰與共 1(1)

  “小姐,您也是去北京嗎?”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驚醒過來,這才意識到包廂裏除了我,隻有一個男人,他坐在我對麵,看著我。
  我看了下他,他很俊秀,戴著眼鏡,笑容很燦爛,在這樣的時節這樣的環境,他的笑令人感到很舒服。可我不想理他,我把視線轉向了窗外。
  雖然我不理他,但他並不氣惱,微笑著又問道:“請問您是葉眉小姐嗎?”
  我一驚,他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把視線轉移到他臉上,打量著他,他看起來有幾分麵熟,可是我記不起在哪裏見過他。
  我問道:“您是?”
  他笑道:“不記得我了嗎?”
  我搖頭。
  他似乎並不介意我記不起他這個人了,依舊笑道:“看來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一點也不記得我了嗎?前年冬天我去你們家具店,你撿了我的護照,記起來了嗎?我叫韓亞。”
  我腦子裏浮現出那個冬天,我非常驚訝,原來他是那個春天!
  想想真是意外,以前想方設法躲避他,沒想到躲了這麽久居然還會在火車上相遇。好像是命中注定的,有些人你注定躲不掉。
  我勉強笑了下說道:“哦,是您啊。”
  他笑道:“終於記起我來了啊。沒想到你把我忘得一幹二淨了,我還記得你呢,剛才一眼就瞧出你來了,見你很難過不好意思打擾。”他見我並不像他那樣表現出驚喜之情,又笑了下說道,“你看起來有些難過,和心愛的人分別?”
  我低頭不語。
  他停了會又問道:“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也是去北京嗎?”
  我點了點頭。
  他笑了笑說:“那好,正好做個伴,一個人坐車多無聊,你去北京幹什麽?”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見我對他冷淡,有些尷尬,於是也不說話了。
  我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想著離安和越來越遠了,心裏越來越難過,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流了下來,今天的眼淚似乎格外豐富,好像要把一生的眼淚流盡。
  韓亞遞給我一張紙巾。我猶豫了下,接過紙巾,擦了擦眼睛。
  “我能幫你什麽嗎?”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誠懇,我不好以沉默對他,於是說道:“謝謝你,不用了。”
  “你手背上怎麽回事?印象中好像不是這樣的。”他盯著我的手。
  我把手放下,淡淡地說道:“不小心弄的。”
  “很可惜。”
  我不說話。
  他又說道:“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我仍沒話可說。
  “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沒禮貌,不過你放心我不是一個無聊的人,也不是壞人。”韓亞說著給了我一張名片——美國某公司中國辦事處高級主管。
  我看了看名片,仍沒說話。
  韓亞於是自我介紹道:“我是蕪平人,隨父母移民去了美國,前年我來中國辦事處驗收項目,工作完了後我回蕪平看望外公,外公有很多藏書,我想送他一個書櫃,所以去了你們家具店,也很幸運地遇到了你。不過遺憾的是沒有買到那個書櫃,也沒有機會感謝你。本來我想再找你的,可公司有急事不得不提前回美國。今年公司要派一名員工來中國,他們認為我是最佳人選,於是派了我。我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好後第一件事就是回蕪平看望外公,也想碰一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你,還特意去了你們家具店,可是很遺憾,沒見到你,也沒見到那個書櫃,記得你們老板當時說是非賣品,看來他是不想賣給我,嗬嗬。本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在火車上又遇到了,想來真是天意……”
  聽他這樣一說,我也覺得意外,不過這時的我對這些沒多大興趣,出於禮貌,我對他勉強笑了笑,表示我在聽他說話。
  韓亞似乎看出我對他所說的內容不感興趣,於是轉了話題,問道:“你是去北京旅遊嗎?”

  翡翠衾寒誰與共 1(2)

  “我……去見一個朋友。”
  “隻是見見朋友嗎?打算在北京待幾天,什麽時候回蕪平?”
  “不知道。”
  “你現在應該畢業了吧?當時你同事說你是大四的學生,你現在從事什麽工作呢?”
  “我沒有工作。”
  “哦,是嗎,為什麽沒有工作呢,是沒找到工作嗎?”
  “不是,辭職了。”
  “為什麽,做得不開心嗎?想不想在北京工作,想的話我可以引薦你來我們公司,做得好有機會去美國發展。”
  “謝謝你,不用了。”
  “是不願意做我們這行嗎?聽說你是學鋼琴的,如果你想從事與音樂相關的工作,我或許也可以幫你呢,我雖然回國時間不長,但還有些朋友。”
  “我目前還沒有考慮這些事情。”
  “那好吧,你在北京期間別忘了跟我聯係,名片上有我的電話,我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可以撥打,能告訴我你的電話嗎?”
  “對不起。”
  “嗬嗬,你一點都沒變,還是像以前那樣直接,讓人難堪,不過我欣賞你的這種個性。”
  “希望你別介意。”
  “沒有,我怎麽會介意呢。項鏈很漂亮,是男朋友送的吧?”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胸前。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月光女神”,點了點頭。
  “真想請教下你的男朋友,是用什麽手段把這麽有個性的女孩子征服了。”
  “他什麽手段也沒用,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是嗎,那他一定很有魅力。”
  “是的。”
  韓亞笑了下,看著窗外說道:“其實兩年前為了向一個女孩表示我心中的謝意,我也買了條項鏈想送給她,可是她不給我機會,我三番五次誠心誠意約她,可她總是對我拒之千裏,長這麽大從來都是我拒絕女孩子,還沒有被女孩子那樣拒絕過,很沒麵子,而且我這個人不愛服輸,所以我對那次的打擊耿耿於懷,鬱悶了好一陣子。”
  我知道他說的是那年冬天的事,因此沒有說話。
  他看著我笑了笑,說道:“這次回國我還把那條項鏈帶回來了,你說我是不是很固執?”
  的確是很固執,但我嘴上卻說道:“你是不肯承認失敗。”
  “是不服輸。”
  “你從來沒輸過嗎?”
  “差不多吧,除了很小的時候有幾次想躲避父母做壞事失敗了。”
  “如果上次那個女孩給你機會了,又怎麽樣?”
  “我也不知道,也許會追她吧。”
  “如果她不接受你呢?”
  “我會窮追不舍,直到她投降。”
  “然後呢?”
  “還沒考慮,隻是想征服。”
  “你很自負。”
  “錯了,是自信,我不盲目,不值得我付出努力的事物不論多麽美好我也不感興趣。但那個女孩給我的感覺是值得付出努力。”
  “你講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不是笑話,是我的真心話。”
  “你知道,那個女孩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了又怎麽樣,結了婚還可以離婚呢。”
  “不是想離就離得掉。”
  “不至於吧,難道二十一世紀還有離不掉的婚?”
  “不知道。能不能換個話題?”
  “想不想看我要送給那個女孩的項鏈,我這次回蕪平特意帶在身邊。”
  “對不起,我不感興趣。”
  “是不是擔心鑽石不夠大?這是表示謝意的項鏈,如果表示愛意我會買很大的鑽石。”
  “能換個話題嗎?”
  他自嘲地笑了下說:“好吧,想說什麽方麵的?”
  “隨便。”
  “那跟你講講我的故事吧,我的生活很豐富呢。”
  “好吧。”
  其實我對他的生活也沒什麽興趣,他一定要說就隨他說去吧,他有說話的權利。

  翡翠衾寒誰與共 1(3)

  我把頭靠在窗邊,看窗外的風景匆匆後退。他也把頭靠著窗子,跟我說起了他的故事,他的語氣是真摯的,像他看我的眼神,而我很少看他的眼神,我想看安和溫和的眼神,可他已經離我很遠了,而且越來越遠。
  人和人之間的感覺真是微妙,盡管我與韓亞接觸的時間不長,而且我對他也沒有敞開心扉,甚至還有排斥的心理,可他對我像是認識了很多年而且非常要好的朋友。他跟我說他和同學逃課被罰當著全班同學讀悔過書的故事,說他乘妹妹睡著了在她臉上畫烏龜的故事,說他偷父親的洋酒喝醉了的故事……
  韓亞和安和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韓亞家境優越,人生一帆風順,他的字典裏沒有貧窮與困苦,所以他的臉上始終掛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如果說安和是一株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裏生存的蕨類植物,韓亞便是一朵向陽花。
  韓亞說了很多故事,幾乎都是他的糗事,他的語氣很誇張,表情很生動,不知不覺我心底的難過漸漸被他的故事衝淡了。後來我意識到他是在故意逗我開心,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說不上熟識,也談不上朋友,但他卻用這樣的胸懷對我,我心底對他有幾分感激。
  但是,沒有愛,這是韓亞的悲哀。

  翡翠衾寒誰與共 2

  火車雖然中途停了幾個站,但我們的包廂裏始終沒有新成員,因此熄燈後我遲遲沒有上床,盡管與韓亞有點熟了但我仍不敢放心大膽地和他在一個包廂睡,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另外,我也沒有睡意。
  韓亞一副無所顧忌的樣子,燈一熄就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估計他心裏直樂,巴不得有這樣的豔遇。
  韓亞在床上躺了會兒問道:“不打算睡覺嗎,是不是不放心我,怕我是大色狼嗎?”
  盡管被他說中了一些心思,但我嘴上卻說:“不是,我還不想睡。”
  “你打算就這樣坐一晚上嗎?會累壞的,你要不放心我,我換床位好了。”
  “不是因為你的緣故,你睡吧,我不想睡。”
  “真的不是因為我?”
  “不是。”
  “那好吧,我先睡了,對了,我睡覺喜歡說夢話,有時很恐怖的,你可別害怕啊。”
  我沒說話。
  “嗬嗬,開玩笑啦,我睡覺很安靜,好了,晚安。”
  不一會兒,床上傳來韓亞輕微的呼吸聲,我一直靠窗坐著,坐了很久很久,總之,夜很深了。後來,不知什麽時候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當我睜開眼睛時,陽光已經透過窗子灑了進來,我身上蓋著毯子。我意識到是韓亞幫我蓋的,看了看韓亞,他正一臉笑容地看著我,他的神情有些專注,我向他說了聲謝謝。
  他笑道:“你睡覺的樣子很好看,像個天使。”
  我沒有說話,轉過臉看窗外,天空很藍,陽光很燦爛。
  他也看了下窗外,說道:“天氣真好!”
  我敷衍道:“是啊,不錯。”
  他又說道:“快到北京了。”
  我的心突然像被什麽紮了一下,有些痛。我知道,我離安和很遠了。

  翡翠衾寒誰與共 3

  火車終於停在了終點站——北京。
  站台上人來人往,操著各種口音,看起來一切都非常的陌生。我不喜歡這樣的站台,我喜歡有安和接我的站台,但是那個站台已在千裏之外了。我突然感到了距離的可怕,我怕這種距離會把我和安和永遠分開。
  韓亞沒什麽東西,主動幫我拎行李,說心裏話,我很感激這路上有韓亞的陪伴,但是我不想表露出來,我領教過他的固執。
  米瑤在出站口等我,一見我,一把抱住我,“眉子,你終於來了,快想死我了!”
  米瑤來北京後我們就沒見過麵了,她一次也沒回去過。米瑤見到我,久別重逢自然很高興,可我高興不起來,不是我不喜歡見到米瑤,而是這個時候我心裏想得更多的是安和。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在愛情麵前,友情親情都已經無足輕重了。
  米瑤的身邊站了個男孩子,笑眯眯地看著我,他長得眉清目秀,像個鄰家男孩。米瑤向我介紹說是她同事,跳芭蕾舞的,叫林寧,不看字麵,聽起來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我不知道林寧是不是米瑤在北京找到的幸福。
  米瑤意識到韓亞的存在,問我:“眉子,這位先生是……”
  我說:“他叫韓亞。”
  韓亞補充道:“兩年前我在蕪平認識了葉眉,很巧這次在火車上又遇到了。”
  米瑤看著我半信半疑地問道:“是嗎,眉子,有這麽巧的事?”
  我點了點頭。
  米瑤問韓亞:“韓先生是來北京出差嗎?”
  韓亞說:“不是,我在這邊工作。”說著遞了張名片給米瑤。
  米瑤看了下說道:“原來韓先生還是外企金領啊,你來北京工作多少年了?”
  韓亞說:“不到兩個月。”
  米瑤問道:“哦,那韓先生以前在蕪平哪個單位高就?”
  韓亞笑了下說:“我以前在美國,剛回來不久。”
  米瑤愣了下,問道:“那你和眉子怎麽兩年前就認識了?”
  我拉了下米瑤,說:“別像調查戶口似的,回頭我跟你說。”
  韓亞笑了笑,米瑤不說話了。
  韓亞問米瑤住什麽地方,米瑤說了個地名,韓亞說他剛好順路,可以捎我們一段路程。米瑤說不用了,林寧開車來的,韓亞於是跟我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我沒有理他。
  在車上米瑤又問我和韓亞到底是怎麽認識的,我於是跟她說了兩年前的事情。
  米瑤聽後說道:“他好像對你有那個意思。”
  “別瞎說。”
  “他看你的眼神很特別。”
  “你太敏感了。”
  “嗬嗬,但願是我太敏感,我會替姐夫好好看著你的。”
  “是安和叫你這樣做的嗎?”
  “姐夫當然不是這種人,那個男人的眼神給了我危險信號,所以我產生了這種想法。”
  “沒事找事。”
  米瑤笑了笑,倒在了我懷裏,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賴著我。我很感激米瑤,我搶了她姐姐的丈夫,換了別人會對我恨之入骨,但是米瑤沒有,反而對我這麽好,好得令我內疚。
  米瑤發現我手背上的疤痕,大吃一驚,問我怎麽弄的。我笑而不語,搖了搖頭,我不想讓她憎恨米蘭,盡管我不喜歡米蘭。後來,米瑤猜到了緣由,不再說話了,隻是把我手背放到嘴邊,輕輕親吻著。她的嘴唇濕軟,溫暖。
  林寧話不多,專心致誌地開車。
  我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想起安和曾說過希望我與他在同一座城市,他想我的時候就能看到我,可是現在他想我的時候卻看不到我,我想他的時候也看不到他,我多麽希望與他在同一座城市啊,一個電話就能馬上見到對方的臉,就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就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以前看起來很容易的事情,現在卻變得很難了,一切隻能回味,回味的時候卻有酸酸痛痛的感覺。原來想見一個人見不到是這樣難受,如果再回到安和身邊,我一定要好好享受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好好珍惜他的每一個擁抱,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親吻。

  翡翠衾寒誰與共 4

  林寧把車子停在了一個環境看起來不錯的小區,有修剪整齊的草地和開得很熱鬧的花,還有假山噴泉,看來有錢人家的女兒到哪裏都不會委屈自己。
  米瑤的住處是兩室一廳,房子裝修得時尚精致,家具電器一應俱全,空氣裏有香水和煙草混雜在一起的味道,窗台上有鮮豔的玫瑰花。沙發上坐著一個玫瑰花般的女孩子,隻是神情沒有玫瑰花那樣豔麗,有些迷離,像霧氣,耐人尋味。米瑤說玫瑰女子是與她合租的同伴。
  玫瑰女子衝我淡淡笑了下,確切地說那應該算不上笑,隻是臉上的肌肉微微動了下。她的皮膚嬌嫩細膩,給人感覺吹彈即破,因此她盡管笑得非常非常淡,但是很好看。她用這種淡笑的方式向我打了招呼,然後起身進了臥室,她的個子非常高,估計有一米七八,而且曲線非常好,她的頭發很長很濃密,像海藻,非常漂亮,這樣的女孩子絕對可以做模特。
  米瑤說她就是個模特,叫貓貓,一聽就不是真名,但米瑤說這個名字很適合她,因為她不走台的時候就是那種晝伏夜行的貓。後來我也覺得那個名字很適合她,因為她和貓一樣懂得與人相處之道,若即若離。她和我們友好相處,但從不敞開心扉。她說話京腔京韻,米瑤說貓貓是北京土著。既然是北京土著,那幹嗎還要出來租房子住?是因為家裏窮房子緊張嗎,但是從貓貓的衣著打扮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她連襪子都是名牌。不過我懶得打聽她的個人隱私,我想安和都想得不行了,哪還有精力在意貓貓狗狗的啊。
  我給安和打電話報平安。安和問我在車上吃東西了沒有,睡得好不好,又問我北京的天氣怎麽樣,還叮囑我要好好照顧自己之類
  的……他的聲音裏充滿了關切,像叮囑一個出門在外的孩子。
  掛上電話,我心裏非常失落,想哭,但沒有淚。
  收拾好一切,林寧開車帶我們出去吃飯,他很殷勤,但是我沒什麽食欲。
  我有些累,吃完飯回來睡了一覺。迷迷糊糊中,我依稀又回到了安和身邊,他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那裏沒有分別,沒有憎恨,沒有報複,隻有溫暖人心的愛。我跟著安和走著走著,不知什麽時候安和不見了,我趕緊叫安和,但四周靜寂無聲,沒有回應,我驚慌失措,尋找安和,然而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濃得化不開的霧,我在霧裏找來找去,不見安和蹤影,霧越來越大,越來越濃,像要把我包圍,我想離開那裏,可是怎麽也找不到出口,我困在了大霧裏……
  我驚醒過來,隻見米瑤站在窗邊,夕陽灑在她身上,像一幅畫。
  我叫了聲米瑤,她轉過身來,我看到她眼中波光流轉,臉上依稀有淚痕,但她對我笑了。
  我對她說起那個夢,說我害怕安和把我一個人扔在白茫茫的大霧裏,找不到出路。
  米瑤摟住我說安和絕不會扔下我的。是的,我相信安和絕不會扔下我的。

  翡翠衾寒誰與共 5(1)

  我開始了在北京的生活,盡管北京這座國際大都市風情萬種,繁華異常,但是這裏沒有安和,一切都黯然失色。而且我對這座城市一點興趣也沒有,不久的將來我會離開它,回到有安和的城市。我在等那個不久的將來,隻是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長。
  其實時間並沒有放慢它的腳步,它仍然一天一天地向前繼續著。時間是何等的理智,它早就看慣了人間的悲歡離合,絕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喜與憂停滯不前。
  不知不覺,我來北京有半個月了,我慢慢調整好了心態。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是大自然的規律,所以我得適應。縱使有離恨千端、閑愁萬種,我也不能在米瑤麵前每天擺出一副茶飯不思的樣子吧,那樣隻會惹得米瑤取笑,或者報告給安和,給安和增添煩憂。
  林寧幫我找了份工作,在一家酒店的咖啡廳彈鋼琴,有點像我實習時的情景。本來林寧準備介紹我去文工團,不湊巧,剛好有個領導塞了個彈鋼琴的女孩子進去。林寧於是讓我等等,說再幫我想辦法。從林寧的言行舉止中可以看出,他好像有些家庭背景,也許是個高幹子弟,但米瑤不願說,林寧也不提,因此我無從知曉。
  但我知道林寧喜歡米瑤。米瑤沒有否認,說她剛進文工團時林寧幫過她不少,不過米瑤雖然對他心存感激但沒有愛意。
  說實話,我也不會和林寧這樣的男孩子談戀愛,也許是長期和女孩子在一起跳芭蕾的緣故,他說話有點娘娘腔,而且性格比較靦腆,缺乏男人的陽剛之氣。不過林寧心地善良,盡管知道米瑤對他沒感覺,仍然經常帶我和米瑤出去玩。因為有林寧,我和米瑤這兩個在北京無親無故的外地人的生活不至於枯燥無聊。有時候我有點同情林寧,明明知道不可能還在努力付出,愛情有時候很盲目。有點像從前的我,好在我的付出終究換來了安和的可能,可是現在卻不得不分居兩地,添了這麽多離愁,也許我當初是錯的吧,哎,怎麽說得清楚呢。
  也許以為愛的過程會很幸福,所以不在乎結局了,就像飛蛾撲火。
  在酒店彈鋼琴的工作不累,當然薪水也不高,隻是一份可以用來打發時間的工作而已,不過很適合我,現在的我並沒多大心思工作。我的心思全在安和身上,早晨醒來睜開眼睛是安和,晚上睡覺閉上眼睛也是安和,吃飯時想的是安和,走路時想的也是安和,安和無處不在、無時不在,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安和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將如何麵對,如何承受。當然,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安和絕不會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他說過要與我生活一輩子的。
  在咖啡廳我隻是個擺設,少有人用心來聽我彈的曲子,我是自己的聽眾。我彈得最多的是《月光之塵》,音樂如月光,對安和的思念也如月光,婉轉流淌,在心底流過來,淌過去。
  沒多久,我有點後悔來咖啡廳彈鋼琴了,因為這裏有不少約會的情侶,看著他們親密的樣子,我的思念更加濃烈,泛濫成災,波濤洶湧地在我的身體裏四處亂竄。我不停地安慰自己,沒什麽好羨慕的,不久的將來我也會像他們一樣幸福,坐在安和對麵,悠閑地喝著咖啡,說著我對他的思念。當然,我也要聽他說他對我的思念。
  我相信安和也如我思念他一樣思念著我,或許他的思念一點也不遜於我,但他沒有說出來,隻是經常打電話給我,問那些已經問了上千遍的問題,比如是否適應北京的天氣,是否適應北京的生活,工作怎麽樣,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好好睡覺……
  我故意說我一點也不適應北京,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聽到他在電話裏心疼的聲音,我又故意壞壞地笑著說逗他玩的,他於是裝著生氣要掛我電話,等我向他“道歉”了,他才肯延長通話的時間……
  與安和每次通話都是幸福和甜蜜的,然而一掛上電話,心裏又會湧起一些難以言喻的酸楚,這就是相思吧。
  日色欲盡花含煙,

  翡翠衾寒誰與共 5(2)

  月明欲素愁不眠。
  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
  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
  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
  不信妾斷腸,歸來看取明鏡前。
  終於,明白了這詩的意境。如若非要分別才明白,我寧願不明白。

  翡翠衾寒誰與共 6

  我一直沒有打韓亞的電話,因為我根本沒有給他打電話的想法,另外他的名片也被我扔了。因為那天米瑤回到家便把韓亞的名片扔進了垃圾筒,也許她是故意扔給我看的,於是我也那樣做了。
  我想如果韓亞知道他的名片受到這樣的待遇,一定很氣憤。我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但是有什麽辦法呢,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我才不想給自己增添無謂的麻煩。一邊是生意落魄的舊情人,一邊是春風得意的新貴公子哥,米瑤冰雪聰明之人,我怕她多心。
  我原以為我不給韓亞打電話,我和他就不會再見麵了,畢竟北京太大了,哪那麽容易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呢。已經有過一次巧遇,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吧。
  然而事實就是這樣,偏偏還真有第二次。
  見到韓亞的一刹那,我想起他說過的兩個字,緣分!
  難道我與他真的有緣分,躲都躲不掉?
  不,我與他沒有緣分,如果非要說有的話,那也不是什麽好緣分。因為我們相遇的時間不對,我有了安和,而他的身邊也有了一個女人。
  那是個很嫵媚的女人,五官精致,衣著時尚,相信很多男人都會對那樣的女人動心。她坐在韓亞的對麵,臉上掛著迷人的笑容,她的眼睛似乎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韓亞的臉,看得出來,她陷入了愛河,並且癡迷於她眼前的那個男人。
  當那一幕闖入我的視線時,我彈錯了一個音,但是我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我的手指立即離開了琴鍵,我準備趁韓亞看到我之前離開一會兒,我怕他糾纏不清。
  然而,韓亞還是看到了我。他擋住了我的去路,一臉驚喜,“嘿,葉眉!”
  我隻好勉強跟他打了聲招呼。
  他笑著說道:“佛說前世修五百年才能換今生一次回眸,看來咱倆絕對修了好幾千年。”
  我說:“別胡說八道。”
  他笑了笑,說道:“你怎麽一直不給我打電話?害我好等。”
  我看了看座位上的那個女人,故意說道:“你女朋友很漂亮。”
  他回頭看了下那個女人,笑了笑,說道:“你怎麽肯定她就是我女朋友呢?”
  我說:“你們看起來情投意合。”
  他笑道:“MY GOD,有這麽誇張嗎?對了,你在這裏工作嗎?”
  我說:“是的。”
  他問道:“幾點下班?”
  “十點半。”我故意推後了半個小時。
  他說道:“那好,回頭找你,怎麽說上次在火車上那麽照顧你,還幫你拎包,請我喝杯咖啡總可以吧。”
  我勉強說道:“可以。”
  他笑著說:“真小氣,說得這麽勉強,好了,回頭見。”
  他回到座位不知和那個女人說了些什麽,不一會兒,兩人離開了咖啡廳,女人回頭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
  我也不確定她到底是不是韓亞的女朋友,不過她和韓亞站在一起,兩人從容貌到氣質看起來都很相配。

  翡翠衾寒誰與共 7(1)

  我以為今晚不會再見到韓亞了,沒想到十點鍾的時候他又出現在我眼前,我愣住了。
  “怎麽,見到我很意外嗎?我提前半個小時來了,我想如果晚點來可能見不到你了。”他臉上掛著狡黠的笑容。
  真是個聰明的家夥,我有些尷尬,說道:“今天我提前下班了。”
  “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A.請我喝咖啡;B.讓我送你回家。你選擇A還是B?”
  “有沒有第三種選擇?”
  “沒有,如果你覺得很難選擇的話,我幫你選擇好了,選A如何?”
  “我今天有點累,可能不行。”
  “那好吧,選B。走吧,護花使者也是個不錯的差事。”
  這人真是好脾氣,我這樣不給他麵子,他居然還能對我笑臉相對。俗話說不罵笑臉人,我隻好坐上了他的車。盡管韓亞開著窗子,但還是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估計是剛才那個女人留下的。
  我故意說道:“你車上真香。”
  他笑了笑說:“是女人的香水,不介意吧?”
  “我有什麽好介意的?”
  “怕你介意我車上有女人坐過啊。”
  “笑話,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好啦,不講笑話了。如果再見不到你我就要在報紙上登尋人啟事了。”
  “我不看報紙。”
  “那我在電視裏登。”
  “我不看電視。”
  “那我在網上發布消息。”
  “我也不上網。”
  “那我在每根電線杆上貼。”
  “你腦子沒毛病吧,幹嗎要找我?”
  “不想失去你的消息啊,知道你在北京卻見不到你的人,咫尺天涯,有點悲傷。”
  “你會感到悲傷?”
  “當然,我感情很豐富呢。”
  “我看也是,聽說美國很開放,你身邊有很多女人吧?剛才那個挺漂亮的啊。”
  “是很漂亮,但不是我的女人,她不是我欣賞的那種。”
  “既然不欣賞她,幹嗎還和她在一起?”
  “拒絕一個漂亮女人的盛情邀請有失紳士風度,漂亮女人的自尊心如果受到傷害會難過很長一段時間。”
  “你真的是紳士嗎,應該是花花公子吧?”
  “在你眼中我是花花公子嗎?”
  “反正不是善類。”
  “哈哈,那你認為我是什麽類,黑五類嗎?你好像對我有很深的偏見,我究竟哪裏得罪你了?”
  “沒有。”
  “那你幹嗎總是這樣對我,你不會對你男朋友也這種態度吧?”
  “當然不會。”
  “你很愛他嗎,你們感情深到什麽程度了,他會和你結婚嗎?”
  我愣住了,安和會和我結婚嗎,不,應該說他能和我結婚嗎,他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我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回去,才能握住他的手,才能偎依在他懷中,才能聞到他身上的氣味……
  我不想理韓亞了,我多麽希望這個時候在我身邊的不是這個男人,而是安和。
  韓亞見我不理他了,於是說道:“對不起,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請你別介意,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和你成為朋友。”
  “我們真正認識的時間並不長,彼此還不了解吧?”
  “我認為對一個人的了解不能以交往時間的長短來下定論,有的人交往了一輩子還像陌生人,可有的人交往不到一個小時就像交往了一輩子的朋友,我對你就是後麵這種感覺。”
  “你經常用這種方法勾引女孩子吧?”
  “勾引?哈哈,你這樣認為嗎?真悲哀!好啦,我不想和你辯論,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相信你以後會知道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不想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善類”也罷,“黑五類”也罷,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到了小區門口,我準備下車,他卻拉住了我的包。我一愣,他要幹什麽。隻見他從包裏掏出我的手機,迅速撥了一串號碼,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翡翠衾寒誰與共 7(2)

  他狡黠地笑了笑,把手機遞給我,說道:“好啦,存上你的號碼了,等你給我電話沒戲,所以我隻好主動出擊了,等我電話。”
  我的天,有這種人。
  他得意地按了下喇叭,一溜煙把車開走了。

  翡翠衾寒誰與共 8

  我揣著被韓亞攪得亂七八糟的心進了門,米瑤和貓貓都在家。
  米瑤在做麵膜,貼了一臉的黃瓜片,貓貓則慵懶地蜷在沙發裏抽煙,她手中握著手機,似乎在等什麽人的電話。
  貓貓對我擠進她和米瑤的生活空間沒有表示反感,隻是提出重新分攤租金。她睡一間房,我與米瑤睡一間房,我們三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相安無事。貓貓從來不過問我和米瑤的生活,我們也不過問她的生活,不過她的生活似乎很豐富,但她從來不帶人回家,連一個女人都沒帶過,她好像又沒有一個朋友,然而她的手機經常響個不停。
  貓貓像個謎,就像她臉上的表情,永遠那麽迷離,耐人尋味。她的手機鈴聲是《卡門序曲》,我不喜歡這個曲子,因為那個漂亮而性格堅強的吉卜賽姑娘最終還是擺脫不了命運的悲劇。
  貓貓在接過一個電話後換了件衣服出門了,她身上散發出的香水味道聞起來有些神秘。後來米瑤告訴我,說那是一款叫做“綠毒”的CD香水。這名字聽起來真可怕,後來我在商場的櫃台看到了這款香水,瓶子很好看。導購說這款香水很受女人歡迎,不過我沒有買的欲望,因為我不喜歡香水,估計很少有我這樣不喜歡香水的女人。主要是因為我小時候有一次噴了點花露水,嬸嬸心疼那點東西,說母親在世時喜歡用香水,喜歡勾引男人,還說有其母必有其女,我長大了也不會是什麽好貨色,從此我再也沒沾過香水了。安和送過我一瓶,雖然很貴,但是我沒有用,給了葉鶯。葉鶯很喜歡,不過嬸嬸沒說她女兒是蕩婦。當然我不計較嬸嬸說過的話了,隻是我心底烙上了陰影。
  貓貓走後,我的電話響了兩次,都是韓亞打來的,他在電話裏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
  米瑤問我誰這麽晚給我打電話,我說是一個以前的朋友,我不想跟她說遇到韓亞的事,免得她多心。
  但是,米瑤似乎看穿了我的謊言,淡淡地對我笑了笑,笑得我心裏空空的。

  翡翠衾寒誰與共 9

  韓亞經常出現在咖啡廳,不過每次都是一個人,很安靜地坐在一旁喝咖啡等我,然後送我回家。他車上再也沒有女人的香水味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處理掉那個或者說那些女人的,我也不想知道,這與我無關。
  剛開始,出於禮貌我坐了他幾次車,後來堅決不坐了,我不想與他深交,不想和他成為所謂的朋友。我覺得異性很難成為朋友,弄不好成了戀人,很麻煩。我對韓亞漸漸變得很冷淡,可他的脾氣好得不得了,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態度,仍然經常來咖啡廳,總是一臉笑容,讓人一點脾氣也沒有。
  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男人,不過還好,他倒不像個無賴,修養還不錯,懂得尊重人,沒有死纏爛打,隻是經常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提醒我他可以做我的義務司機送我回家,提醒我他可以成為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他這樣做是不是真的因為兩年前的“失敗”,想征服我來滿足他驕傲的自尊心。如果是,我沒心情也沒精力和他玩一場征服與被征服的遊戲;如果不是,我也不想和他這樣糾纏下去。更主要的是米瑤有次在咖啡廳看見了韓亞,雖然米瑤嘴上沒說什麽,但我知道她心裏對我有了想法,我不希望她對我產生誤會。
  我於是很認真地和韓亞談了一次,我把我的語言表達能力發揮到了極致,而且有些話聽起來還可能傷了他的自尊。盡管那並非我的本意,但我不得不那樣做,我深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我把路堵得死死的,連一點幻想的機會都不給他。
  也許我的語氣和態度太認真了,韓亞沒有像以前那樣一臉笑容地反駁我。
  我嘰裏呱啦地說完一大通後,韓亞的神情有些古怪,也有些落寞,但分別的時候他還是給了我笑容,不過那些笑容看起來有些勉強,他似乎想努力維持一個好的形象。說實話看他那個樣子我有些內疚,也有些遺憾。如果他真的喜歡我,那不是他的錯,當然,拒絕他也不是我的錯。
  究竟是誰的錯呢?是緣分的錯吧。
  男女之間的緣分真是奇怪,要麽緣深情淺,要麽情深緣淺,總要弄得翻雲覆雨。如此看來,簡簡單單地遇上一個人,簡簡單單地愛上一個人,然後簡簡單單地在一起生活一輩子,才是最深的緣分與福分。
  從此,韓亞再也沒出現了,可能他的自尊受到了傷害。
  我在心底對他說對不起,傷害他絕非我的本意。

  翡翠衾寒誰與共 10(1)

  韓亞不再出現,但是那個嫵媚女人出現了。
  她坐在韓亞常坐的位置,看我彈了會兒鋼琴,然後請我喝咖啡。因為米蘭“請”我喝過咖啡的緣故,我覺得交情不深的女人請我喝咖啡不是什麽好事。事實上我的感覺沒有錯,因為嫵媚女人跟我談論的話題是韓亞,這是個敏感的話題。
  嫵媚女人沒有自我介紹,用漂亮的大眼睛看著我說道:“我們見過,還記得嗎?”
  我說:“記得。”
  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說道:“你和韓亞關係不錯吧?”
  我說:“一般。”
  她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說道:“是嗎,韓亞說他很喜歡你。”
  我有些意外,沒想到韓亞會跟她說這種事,於是說道:“那是他一相情願。”
  她似乎又有些驚訝,說道:“真的嗎,你的意思說你不喜歡韓亞?”
  “是的。”
  “他這個人應該還算優秀吧,難道你有男朋友了?”
  “是的。”
  她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然後說道:“原來這樣啊,很好。”
  我不明白她的“很好”是什麽意思。
  她似乎明白我的想法,故意不緊不慢地喝了會兒咖啡,然後又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是韓亞的女朋友。”
  果真是韓亞的女朋友,沒想到他那樣陽光的男人也撒謊,我差點相信了他。還好,我並不喜歡韓亞,否則不知道心裏會是什麽滋味。
  “韓亞沒跟你說過我是他的女朋友吧?嗬嗬,也是,他當然不會跟你說這個。”
  我不想跟她白費口舌,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與我無關,我沒興趣關心別人的感情。我問道:“直說吧,你想跟我說什麽?”
  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道:“那好吧,我就直說了,既然你跟韓亞什麽關係也沒有,而且你也不喜歡韓亞,那我希望你從韓亞的生活中消失。”她盯著我,她的目光很堅定很幹脆很果斷,沒一絲拖泥帶水,是個不簡單的女人。
  “你要我怎麽從他生活中消失?”
  “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麽做。”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辭去這份工作?”
  “我的確有這個想法,不過主動權在你手中,我不能勉強你。”
  “其實我和韓亞談過一次,他有段時間沒來找我了,估計他已經改變心意了。”
  “男人的想法有時候讓人捉摸不定,他也許還會來找你的。”
  我也無法肯定韓亞是否還會來找我,我原以為我對他有些了解了,但現在我發現自己並不了解他,誰能相信一個有著陽光般燦爛笑容的男人也會撒謊呢,而且不露一絲痕跡。
  “我非常愛韓亞,為了他我放棄了我在美國的一切,現在對於我來說他是我的唯一,我不希望失去他。既然你對韓亞沒感覺,希望你能幫我,我相信如果你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他會回到我身邊的,因為他以前非常愛我。”
  女人真是感情豐富的動物,為了愛什麽都肯放棄,哪怕到最後落得一身傷痕。也許隻有正在愛著的人才會明白她們為什麽會這樣,所以我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所以我願意幫她。而且她的要求並不過分,這份工作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另外為避開韓亞我也有過辭職的想法,與其說幫她不如說是讓自己得到解脫。
  我說道:“我可以幫你。”
  她眼睛一亮,半信半疑,問道:“真的,你願意幫我?”
  我點了點頭。
  她滿臉笑容地說道:“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別的工作?”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找。”
  “如果找不到,你可以找我。”
  我笑了笑,那樣我不是太無能了嗎?
  幾天後我辭去了咖啡廳的工作,米瑤以為她猜到了我辭職的原因,所以沒說什麽,不過她不知道她隻猜中了一半,她並不知道嫵媚女人“請”我喝咖啡的事。雖然這件事對我來說沒多大損失,但我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我發誓再也不和交情不深的女人喝咖啡了。

  翡翠衾寒誰與共 10(2)

  安和也知道我辭職了,但他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米瑤沒告訴他,當然我也不會說。我的解釋是回家太晚不安全,安和信以為真,還自責沒能讓我過安穩的生活,我有些內疚,其實愛情有時候很沉重。我對自己說以後絕不要欺騙安和,哪怕是善意的欺騙也不行。
  我辭職後,林寧提出幫我介紹工作。我不希望米瑤因為我又欠他人情,於是謝絕了他的好意。我麵試了幾個地方,有學校,有演藝公司,也有飯店和酒吧,不過沒有合適的,不是我不滿意對方就是對方不滿意我。我有些鬱悶,米瑤希望還是讓林寧幫忙,我沒同意。

  翡翠衾寒誰與共 11(1)

  就在我不停地麵試時,韓亞打我電話了,我沒接,他於是給我發了一堆短信。原來他消失的那些日子,不是因為自尊心受到傷害,而是去外地出差了。他問我怎麽辭職了,現在在哪裏工作,還說想見我等等。
  這種人真是厚顏無恥,還在裝純情男人,真恨不得揍他一頓給他點教訓。不過我忍住了,一個短信也沒回。我覺得對付他這種男人最好的方法是沉默,你不理他,他就沒轍了。
  我沒想到他仍然不死心,有天我出門時他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把抓住我,把我拉上了車,更可惡的是他居然還戴著副墨鏡。把我嚇了個半死,差點以為又被綁架了。
  一上車,韓亞摘下墨鏡,衝我笑道:“怎麽樣,有沒有被綁架的感覺,我演得還不錯吧?”
  我氣得臉都白了,居然跟我提綁架,是想讓我回憶那次可怕的經曆嗎?
  韓亞見我這樣,湊到我臉前看了看,問道:“你不會真的受驚了吧?對不起,我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這麽膽小。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讓你見我了,所以才出此下策,真的對不起啊,不過我會彌補我的過失。”
  把我嚇了個半死還說是開玩笑,真讓人氣憤,我不想跟他說什麽,想下車,我剛要做出推門的動作,自動鎖砰的一聲鎖上了。
  我氣壞了,衝他嚷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依然好脾氣,笑道:“想彌補我的過失啊。”
  “知道這樣做不對,幹嗎還犯錯?”
  “如果你不對我拒之千裏,我當然不願意犯錯了,是你讓我犯錯的,你不能全賴我頭上。”
  我的天,居然還是我的錯了。
  “有沒有搞錯,我是受害者呢。”
  “你以為我就是受益者?”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好啦,別生氣了,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我沒興趣和你這種表裏不一的人坐一塊。”
  韓亞表情有些驚訝,問道:“你說什麽,我怎麽表裏不一了?”
  我冷笑道:“你心裏清楚,別裝了。”
  韓亞摸了摸腦袋,“這我就更糊塗了,我什麽時候在你麵前裝過,我最討厭裝了,你是不是對我有誤會?”
  還裝純情,而且裝得那麽像,我心裏更生氣,於是說道:“好吧,我就告訴你吧,你女朋友找過我,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韓亞一愣,瞪大眼睛,盯著我說道:“什麽,我女朋友,哪個女朋友?”
  “怎麽,你還有一打女朋友不成?”
  “不是這個意思,我被你弄糊塗了,我哪來的女朋友?”
  “別說你是純情少年,從來沒談過戀愛。”
  “有是有,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們早就分手了。”
  “不會吧,你才想甩了她吧。”
  “姑奶奶,你到底在說哪個女人啊?”
  “還不承認,真要我說出來?”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說吧。”
  “咱倆在咖啡廳第一次見麵時你身邊的那個女人,你想否認她是你女朋友嗎?”
  韓亞聽罷大笑道:“你說SUSAN啊,她說她是我女朋友嗎?”
  “難道她不是嗎?”
  “當然不是。”
  “她說是,而且她為了你放棄了她在美國的一切。”
  韓亞一聽又笑了,“什麽,SUSAN說她為我放棄了她在美國的一切?MY GOD,她怎麽……好啦,葉眉,她根本就不是我女朋友,而且她在美國有什麽可放棄的?她在撒謊!”
  我一愣,“什麽,你說她在撒謊?”
  “是的。我這樣說你可能覺得我很卑鄙,但是我不希望你對我產生誤會。我和SUSAN純粹是朋友關係,當時她在我所在的大學留學,而且她有男朋友我也有女朋友,我們之間什麽也沒有,不過和一些留學生在一起聚了幾次。她畢業後就回國了,這次我來北京工作她知道了,於是約我見麵,就那次在咖啡廳,剛好還遇見了你,之後我們有過幾次見麵,我和她的交往僅此而已。”

  翡翠衾寒誰與共 11(2)

  我一時不知該相信誰,究竟是韓亞在撒謊還是嫵媚女人在撒謊,依韓亞的性格他不像愛撒謊的人,可是嫵媚女人那天的表情也不像在撒謊。如果她真在撒謊,那她絕對可以拿奧斯卡影後的大獎了。
  我問道:“她為什麽要跟我撒謊?”
  “也許她想去美國,所以想和我交往。她以前就想留在美國,因此還換了好幾個男朋友,不過最終都沒能如願,還是回來了。”
  “就算是這樣,那她怎麽知道我的?”
  “我這個人一向心直口快,她想與我交往,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想到你的,我也沒想到她會去找你,而且還編出那些謊話來。隻怪你頭腦太簡單了,人家幾句謊言你就當真了,我猜想她剛見你時不會立即就說她是我女朋友,一定先試探了你幾句吧。”
  我回想起那次見麵的情景,還真是韓亞說的那樣。我不禁鬱悶,原以為自己很偉大,成全了她的愛情,沒想到不過是被人玩弄了,她一定在心裏笑我是個大笨蛋。
  “還不相信我嗎,要不要我打電話證實一下?”韓亞說著掏出了手機。
  我攔住了,“不用了。”
  韓亞笑道:“相信我了?好了,誤會消除了,咱們去喝點什麽吧,我口都說幹了。”
  韓亞發動車子,打開了CD,竟然是《月光之塵》,我有些意外。
  韓亞笑著說道:“你好像很愛彈這首曲子,所以特地買了。每當想你的時候就聽這首曲子,感覺你就在我麵前。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好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喜歡你,隻要是你喜歡的東西我也會不自覺地喜歡,而且覺得你喜歡的東西都很好……”
  “請你別說了!”我打斷了他。
  “你真的很討厭我嗎?”
  我懶得理他,我不是討厭他,而是我愛的人不是他。
  後來,有一次我在商場碰到了嫵媚女人,她挽著一個金發碧眼高鼻子的外國人的胳膊,她居然若無其事地衝我笑了笑。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可以笑得那麽坦然,好像她和我之間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也許她找到更好的獵物了,所以韓亞和我對於她來說,不過像一粒塵埃,她用手輕輕一抹就抹得幹幹淨淨,所以,她能那樣泰然自若地對我笑,像對一個陌生人無意的笑。女人的外表和內心並不一定會成正比,我從嫵媚女人漂亮的麵孔上得到了證實。
  再後來,韓亞告訴我,嫵媚女人終於去了美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和那個外國人一同去的,總之我有點害怕女人了,女人心,海底針,盡管我也是女人。

  翡翠衾寒誰與共 12

  韓亞幫我介紹了一份工作,確切地說是他騙我接受了一份工作。
  有天他拉著我去一個藝術學校,帶我見了一個中年男子,對我說是校長,我不知道他帶我見校長幹什麽。
  校長笑眯眯地問我畢業於什麽學校,拿了幾級證書,有沒有教過學生之類的問題,我耐著性子一一回答了。接著他就跟我談起工作環境和薪水待遇等,還問我什麽時候可以來上班……
  我這才明白,原來韓亞帶我來應聘那所藝術學校的鋼琴教師。我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我還沒想好是否接受這份工作。
  韓亞見我猶豫,趕緊替我說隨時可以來上班。還請校長多多關照,校長說你的女朋友我當然得多關照啊,我張口結舌。校長還對我會心地笑了笑,礙於麵子我隻好扯著肌肉勉強笑了笑,可心裏癢癢的,恨不得狠狠地揍韓亞一頓。
  一出校長室,我就衝韓亞大聲嚷嚷:“誰是你女朋友了?”
  韓亞立即捂住了我的嘴巴,“姑奶奶,小聲點,別讓人聽到了。”
  我氣壞了,狠狠地踩了韓亞一腳,他齜牙咧嘴地抱著腳跳了好幾圈。
  韓亞故意一瘸一拐地上了車,用誇張的語氣說道:“姑奶奶,你下腳也太狠了吧。”
  “既然叫我姑奶奶,就得讓你嚐嚐姑奶奶的厲害。”
  “我給你找了份好工作,你不但不謝我還這樣對我,好心當成驢肝肺,真沒勁。”
  “我可沒說要你幫我找工作,誰叫你自作多情。”
  “好吧,算我自作多情。不過這份工作比在咖啡廳強多了,待遇又好還受人尊敬。”
  “我才不稀罕,誰說我願意教那些乳臭未幹的娃娃,你覺得這工作不錯你去做啊?”
  “我又不會彈鋼琴,而且我是好心給你找的呢。”
  “我可不想領你的情,免得日後又纏著要我請你喝咖啡。”
  “既然都答應人家了,先來試試吧。”
  “讓我考慮考慮。”
  “考慮什麽,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
  “誰叫你自以為是的。你不會三天兩頭來騷擾我吧?”
  “不會。”
  “真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你才不是什麽君子。”
  “那也不是小人啊,我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我要慢慢感化你,所以我絕不會騷擾你。”
  “別費心了,不過我相信你一次,就接受你的好意吧。”
  “那請我吃頓飯吧,我沒有功勞至少也有苦勞吧。我也不想宰你,請我吃碗麵條就行了。”
  “不纏著要喝咖啡改吃麵條了啊。”
  “別說那麽難聽,什麽叫纏著你。一碗麵條也舍不得嗎,這麽小氣。”
  “好吧。”
  我還真以為請他吃碗普普通通的麵條就行了,沒想到他拉著我去了一家西餐廳,要吃意大利通心粉,而且還得寸進尺地要了牛排,這家夥剛才居然還說不想宰我。我倒不是心疼餐費,隻是生氣他太聰明而我太笨。
  我沒一點胃口,他卻手執刀叉不停地往嘴裏塞食物,吃得滿臉笑容。我準備買單時,他卻很紳士地用信用卡搶著把單買了,還給了服務生一些小費,惹得服務生對他點頭又哈腰。這家夥好像故意在我麵前顯擺,我故意把目光投向別處。

  翡翠衾寒誰與共 13

  我開始了在藝術學校當鋼琴教師的工作,我沒有告訴米瑤是韓亞幫我介紹的,說是在網上找的,米瑤信以為真。林寧因沒能幫我有些尷尬,他是個心思細膩的男孩子,其實我並沒在意,是我不想麻煩他的。
  韓亞倒是信守承諾,沒來學校騷擾我。
  學校離我住處不遠,韓亞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心思還是蠻細膩的,沒給我找一個得擠一兩個小時公交車的工作。而且學校不用坐班,有課的時候去上課,沒課的時候可以在家睡懶覺。學生是些小孩子,雖說有時也很頑皮讓人生氣,但大多時候還是很聽話,那些希望孩子能名揚海內外的家長對我也還客氣,這的確是份不錯的工作,比在咖啡廳當擺設強多了。
  隻是有時候看著那些孩子,我會情不自禁想起安靜,不知道她在那個世界會不會很快樂。
  我一天最多隻上三節課,但我希望每天有八節課,這樣我就沒那麽多時間來思念安和了。
  思念一個人的滋味真難受,就像那句歌詞裏唱的,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一顆一顆流成熱淚。雖然我的思念沒有流成熱淚,但是一直在我心底糾纏。
  安和仍然經常給我打電話,每次我問他怎麽樣了,他都說是老樣子。老樣子就意味著他的事業和生活都沒有起色,也意味著我暫時還不能回去。
  這令我鬱悶,我真的很厭倦這種兩地分居的生活。我不知道牛郎織女是怎麽挺過來的,反正我沒那麽厲害,讓我這樣過一兩年,我想我會瘋的。愛能讓一個人變成瘋子傻子癡子,真的不假。
  我對安和開玩笑說你得快點好起來,趕緊接我回去,否則我會忘記你的樣子。
  安和說他相信我不會。
  但是我們有很久沒見麵了,我真的害怕時間會讓我忘記,時間最最無情,最最冷酷,它才不懂人間風月,兒女之情呢。


  《愛那麽近 你那麽遠》第五部分

  指間滑落的幸福 1(1)

  就在我日夜思念安和,害怕時間讓我忘記他的樣子時,安和來了。
  那天我上完課,安和出現在校門口。我驚呆了,以為是我的幻覺,我睜大眼睛盯著他。
  “安和,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你咬我一下好不好?”我喃喃而語。
  安和低下頭,輕輕咬了我一下,問道:“疼不疼?”
  我說:“疼。”
  安和微笑著說道:“你看,不是在做夢吧。”
  我端詳著安和,這的確是讓我魂牽夢縈的那張臉!
  不過安和的臉色不太好,看起來有些憔悴,但仍然很英俊。我看著看著,視線漸漸變得模糊,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為什麽一見我就掉眼淚呢,我讓你難過了嗎?”
  “不是,我太高興了,你知道我有多麽想你嗎,我都快想瘋了。”
  “知道,所以我來看你了。”
  “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你是怎麽找到學校的,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有課呢……”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你忘了你告訴過我學校的名稱和你的課程表。”
  “你連我的課程表都記得?”
  “記得,你告訴我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
  我看著安和,眼淚又差點掉下來。
  “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很辛苦,但是這個時候我格外委屈,竟然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我覺得自己很沒出息,我應該對他高興地笑才對,為什麽要哭呢。於是我又衝安和不停地笑,我想我笑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很傻,安和卻愛憐地說我笑得很好看。
  我問安和怎麽突然來了,安和說因為他有點想我。
  我不信,他絕對不是隻有一點點想我,而是非常非常地想,甚至是想得不行了,否則他不會千裏迢迢地跑過來,他已不是那種莽撞衝動的少年。
  我不管他到底有多想我,現在他能出現在我麵前,讓我感覺到他的存在,我已經很幸福了。而且幸福得有點飄飄然,有點恍恍惚惚,不知白天黑夜了,我眼中心中隻有安和,他要如何便如何了。
  我們去了酒店,我們需要一個就我們兩個人的空間,我們有太多太多的思念。
  一進房間,我們就緊緊擁抱在了一起,我鉤住安和的脖子凝視著他,我要好好看看他,要把他的樣子烙在心上,任分別再長的時間也不會忘記了。
  不!我不要分別,我要和他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安和不停地吻我,從我的額頭到眉毛到眼睛到臉頰到嘴唇,剛開始的時候很輕柔,接著越吻越熱烈,越吻越瘋狂,吻得我頭暈目眩,心潮澎湃。
  天知道我有多麽多麽想念這溫馨甜蜜令人陶醉的親吻啊,做夢都想,我熱烈地回應著他,忘情地吮吸著他,我要把他吸進我的身體裏,吸進我的靈魂裏,讓我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他。
  我們如癡如醉地親吻著,如饑似渴地撫摸著對方的身體。似乎有一團熊熊烈火在我們的身體裏燃燒,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燃燒。
  安和的喘息越來越急促,我的心跳越來越快,我們的手在急促地褪去對方身上的衣服,我們非常迫切地需要對方,我們已經分別得太久了。
  我們相擁著靠向那張溫馨的床,最後,我們之間再也沒有距離,我們的身體緊緊融合在了一起,享受著那愉悅的美妙境界……
  我們互相付出心底最真摯熱烈的愛,互相索取最溫馨純潔的情,我們沉浸在愛的海洋裏,隨著愛的浪花激蕩起伏。
  原來分別重逢後的愛,是如此的激動人心!
  一陣酣暢淋漓後,我偎依在安和的懷裏,用手指在他的身體上寫著他的名字,幸福的感覺從手指滲透到皮膚裏,然後輕輕流淌到心裏,這種感覺真好!
  我拿起他的手放到嘴邊,他手指間有淡淡的煙草味,我閉上眼睛,輕輕吮吸著他的手指。接著我又親吻他的嘴唇,舌頭,然後,我們的舌頭又纏繞在了一起,如兩條蛟龍,嬉戲著……

  指間滑落的幸福 1(2)

  因為體驗了別離的痛苦,才懂得相聚的喜悅。

  指間滑落的幸福 2(1)

  晚上,安和說叫米瑤一起吃飯吧。我於是給米瑤打電話,說安和來北京了。
  米瑤非常驚訝,可她說晚上要排練節目不能來。什麽節目比見安和更重要?真搞不懂她擺什麽臭架子。
  安和說既然米瑤忙就改天再見,也隻能如此了。不過這樣也好,我更希望與安和待在一起享受二人世界,當然我相信安和也是這樣想的,見米瑤不過是出於人之常情而已。
  我們在酒店附近找了個餐廳,吃飯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我一看是韓亞,趕緊按了,這人真會找時間。安和看在眼裏,問我為什麽不接,我說是不認識的電話。可我的話音剛落,韓亞又打來了,我於是把手機關了。
  安和笑了笑沒說話,盡管我與韓亞之間沒什麽,但我心底對安和有些愧疚。情人之間應該是透明的,不過我怕解釋不清反倒讓安和心裏有想法。
  我心情特別好,胃口大開,但安和的胃口似乎比我差遠了,他隻是稍微動了動筷子,挑了幾根蔬菜,一口肉都沒吃,他以前可是“肉食動物”,沒肉不行。我有些納悶,問他怎麽了。他說可能有點累,我壞壞地笑了笑,也是,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又在酒店做了劇烈運動,估計是有點吃不消。
  吃完飯,我帶安和去了我和米瑤的住處。米瑤不在家,果然要排練節目,貓貓也不在,煙灰缸裏有她沒抽完的煙,看來又接到什麽人的電話出去了。
  安和在我和米瑤的臥室裏待了會兒,看了看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拿起一瓶護膚霜,問我:“這是你的吧?”
  我說:“沒錯。”
  他擰開瓶蓋,聞了聞,說道:“你好像一直用這種化妝品。”
  “我覺得這個牌子很適合我,所以沒換過其他的了。”
  “你沒試過其他的,怎麽知道別的牌子不適合你呢?”
  “既然有適合我的牌子了,幹嗎還要換別的呢?”
  “你對什麽都這樣執著嗎,沒想過換個男朋友試試?”
  我一愣,看著安和,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安和衝我笑了笑,說:“怎麽,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我有些不高興了,說道:“你什麽意思?”
  安和見我臉色不對,說道:“開玩笑的,傻丫頭,瞧你緊張成什麽樣子了。”
  “以後不許開這種玩笑。”
  安和吻了一下我,說:“好好好,不開這種玩笑了。”
  米瑤不在,本來我準備待一會兒就回酒店的,可安和想多待一會兒,他把我的化妝品,飾品之類的都一一看了遍,眼神中好像有種很留戀的感覺。我理解成是因為他太想念我的緣故,其實不然。
  大約十一點多鍾的時候米瑤回來了,看到我和安和有些意外,問道:“你們怎麽在這裏?”
  我說:“等你啊。你怎麽回來這麽晚,不會是故意的吧?”
  米瑤結結巴巴地說:“沒,沒有的事。”
  她看了看安和,說道,“姐夫,你瘦了。”她說這話時語氣中滿是關切。
  她不說我也知道,安和的確比以前瘦了,而且他的身體狀況似乎也不太好,好像生病了,可安和說他沒有生病。
  我們聊了會兒,米瑤的話比平時少,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尷尬的緣故,因為安和對她來說有兩層身份,一層是她的姐夫,一層是她最好朋友的情人。
  自始至終,米瑤一個字也沒有提到米蘭,安和也沒有說。我們聊的是一些無足輕重的話題,與我們有密切關係的人頂多提到了安靜,是米瑤無意提到的。安和表情變得沉重,安靜是他心口永遠的痛,米瑤有些後悔提起安靜。
  貓貓回來了,我便與安和回酒店。下了出租車,我無意看到天空中懸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於是對安和說月亮這麽好,我們散散步吧,安和說好。於是我們牽著手在路邊散步。
  我經常習慣性地摸著脖子上的“月光女神”,這個動作是來北京後養成的,因為經常想念安和的緣故,想他的時候就摸它。

  指間滑落的幸福 2(2)

  安和問道:“你每天都戴著它嗎?”
  “是啊,我說過我會一直戴著它的,直到死,而且看到它就會想起你。”
  “看到這條項鏈的時候才會想我嗎?”
  “當然不是了,時時刻刻都想你,吃飯的時候想你,睡覺的時候想你,連睡著了做夢都想你呢。”
  “真的這樣嗎,那什麽時候最想呢?”
  “嗯……彈《月光之塵》的時候最想你。”
  “嗬嗬,我經常聽那首曲子,聽它的時候也想你。”
  “明天我帶你去學校彈給你聽好嗎?”
  “不用了,你們同事看到了不好。”
  “沒關係,你是不是害羞?”
  安和笑了笑說:“是啊,我害羞啊。”
  我捶了他一下說:“真沒出息,那我以後回去了每天彈十遍給你聽,好不好?”
  “我怕我的耳朵受不了呢。”
  “真沒情調。”
  “討厭我了吧?”
  “是啊,非常非常討厭。”
  安和笑了笑沒說話,把我摟在了懷裏。我在他懷裏看了看天空,月亮很亮,也很圓。
  不知哪裏傳來那首歌——
  世間萬千的變幻
  愛把有情的人分兩端
  心若知道靈犀的方向
  哪怕不能夠朝夕相伴
  城裏的月光把夢照亮
  請溫暖他心房
  看透了人間聚散
  能不能多點快樂片段
  城裏的月光把夢照亮
  請守護他身旁
  若有一天能重逢
  讓幸福灑滿整個夜晚

  指間滑落的幸福 3(1)

  安和在北京待了一個星期,我們沒怎麽遊覽北京的風景名勝,隻去了香山和植物園,另外在昆明湖上劃了半天船。安和來北京主要是看我,而我隻想和他待在一起,所以再美的風景對於我們來說都無關緊要了,那些風景不過是給兩個久別重逢的戀人相處提供的背景。
  安和關掉了手機,他說這七天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我也關掉了手機,我請好了假,校長很給我麵子,或者說很給韓亞麵子。
  我和安和像熱戀中的情侶,每天情意綿綿地在一起,快快樂樂地在一起,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在蒼天古樹下漫步,在繁花叢中追蝴蝶,在茵茵綠草上曬太陽,在碧波蕩漾的湖上劃船,在喧囂的大排檔裏吃東西,在皎潔的月光下擁抱,在寬大舒適的床上做愛……
  這一年多來,我們的生活裏充滿了煩惱、失意、別離和痛苦,我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輕鬆自在過,所有煩惱都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我的眼裏隻有安和,安和的眼裏也隻有我,除了對方我們什麽都看不到了,整個世界隻有我們兩個人存在。我們盡情地享受著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笑著,愛著……
  我以為這樣的時光以後還會有很多,後來才發現那是我與安和最後的幸福時光。
  原來,最最美麗與幸福的表麵的背後,隱藏著最最痛苦與傷心的真相。隻是當時的我太幸福,絲毫沒有察覺安和眼中的不舍、絕望與傷痛。
  最後一天,本來我還可以像前幾天一樣和安和待在一起,可安和讓我去上班,他說想重溫接送我上下班的感覺。在蕪平的時候安和接送過我幾次,他說那種感覺很好,像夫妻,因為環境特殊的緣故,他隻能偶爾接送我,因此覺得很遺憾,他說有一天他要消除這種遺憾。但是人生中有些遺憾是永遠也無法消除的,盡管你已經努力了。
  為了滿足安和的願望,我同意了。
  我們是坐公交車去的學校,安和說這樣才能真實地體會到我平時上班的情形。安和送我到了學校門口,然後去了附近一家書店等我下班。
  我心裏暖暖的,原來這種看似平凡普通的事情也會讓人感到幸福。
  校長一見我就問我是不是和韓亞鬧別扭了,說韓亞天天打電話問我來上班了沒有,又說原來我請假韓亞不知道啊……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因為韓亞先前跟校長說我是他女朋友,所以我不好解釋,不過心裏很不痛快。這家夥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至於天天給校長打電話嗎?
  上完課,我收拾完東西興衝衝地跑出學校,我可不想讓安和久等。
  沒想到韓亞的車子居然四平八穩地停在校門口,估計是校長打他電話了。我大吃一驚,暗叫不妙,轉身想逃,可來不及了,韓亞見到了我。他立即從車上跳下來,一把抓住我,氣咻咻地說道:“哎,我是老虎嗎,怎麽一見我就跑?”
  安和就在附近的書店,我擔心被他看到,趕緊說道:“你快鬆手,快點,聽到沒有!”
  “我偏不,誰叫你那天按掉我的電話,還老關著手機,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我沒心思聽他說這些廢話,說道:“我叫你鬆手,聽到沒有,再不鬆手我就咬了!”
  韓亞笑道:“你要是屬狗的就咬吧,我的肉質鮮美、營養豐富。”說罷還把抓著我的手遞到我麵前。
  我見他還不鬆手,急了,於是真的一口咬了下去。
  “哎喲!”韓亞大叫一聲,條件反射地鬆了手,嚷道,“姑奶奶,你還真是屬狗的啊!”
  我沒理他,趕緊跑。
  韓亞捂著手追了上來,說道:“哎,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沒得罪你吧?”
  “對不起,我男朋友來了。”
  韓亞一愣,看著我,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我不想和他多說,趕緊跑了,韓亞沒追上來。
  我跑到書店,安和正在低頭看一本書,我瞟了眼學校門口,書店距學校有點距離,而且也沒有正對著學校,我不知道安和是否能看到剛才的那一幕。從安和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他的笑容和平常一樣溫和,他的眼神和平常一樣深情,也許他沒有看到,不然他不會一點變化也沒有,我在心底暗暗鬆了口氣,如果安和對我產生誤會,他心底該多難過。

  指間滑落的幸福 3(2)

  這個韓亞,差點讓我萬劫不複,還想讓我喜歡他,做他的春秋大夢!

  指間滑落的幸福 4

  那天晚上安和一直摟著我,他抽了很多煙,房間裏彌漫著濃烈的煙味。
  我也無法入睡,因為過了今晚安和就要回去了。我把臉貼在安和的胸前,聽著他有節奏的心跳聲,安和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發,在他的指間輕輕纏繞,然後又分開,又纏繞。
  “小眉,如果你沒有遇到我,我也沒有遇到你,你說現在的我們會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我會認識另外一個人,過著平凡的日子,至於你嘛,可能仍然過著孤獨無望的生活嘍。”
  “你喜歡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嗎?”
  “喜歡。”
  “為什麽?”
  “因為很幸福啊。”
  “你真的覺得很幸福嗎?”
  “這個問題你問了一萬遍了。”
  “我想再確定一次。”
  “幸福。”
  “你從來沒有後悔過嗎?”
  “你後悔過嗎?”
  “我想知道你的感受。”
  “沒有。”
  “對不起,我欠你太多。”
  “你欠我什麽了?”
  “因為你最想要的最想得到的我都沒能夠給你,而且還讓你過這樣的生活。”
  “別瞎說,我最想要的最想得到的就是你,你已經給我了。”
  “可是我想給你更多幸福。”
  “有你就有了一切,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覺得非常非常幸福。”
  “小眉,如果有一天我從你的生活裏消失了,你會好好生活下去嗎?”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
  “你會好好生活下去,對不對?”
  “隻要你不把我扔下,我就會好好生活下去,你不會扔下我吧?”
  “不會。”
  “那不就得了。”
  “小眉,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麽事?”
  “你要先答應我。”
  “好吧,我答應你。”
  “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要快快樂樂的,像以前那樣堅強樂觀,我喜歡那樣的你。”
  我心裏一愣,“好好的,你幹嗎說這種話,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什麽事也沒有,我是擔心我回去後你會難過。”
  “你不在我身邊,難過當然是難免的啦。”
  “所以我要你永遠都快快樂樂的,要堅強樂觀,記得你已經答應我了,要信守諾言。”
  “好吧,我信守諾言。”
  我不曾想到,一句諾言,需要用很大勇氣與力量來承受,我竟然就這樣輕易答應了他。
  安和把我的手放在嘴邊,親吻著那幾道淺淺的疤痕,又說對不起。
  其實,如果能和安和永遠在一起,就是讓我渾身傷痕累累,我也無怨無悔。
  那一晚,安和一直把我緊緊摟在懷裏,好幾次莫名其妙地狂熱地親吻我,還有淚滴落在我臉上。那是他第二次在我麵前落淚,我沒想到他如此舍不得我,後來我才知道他不僅僅是因為舍不得。

  指間滑落的幸福 5(1)

  安和離開了北京。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別,安和便悄然從我們的愛情中撤退了,而我還傻傻地在這裏等他,等他某天來接我回去。
  相聚有多喜悅,離別就有多傷感。安和走後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心都收不回來,我比以前更加想念他,而且回蕪平的欲望也更加強烈。
  安和每次在電話裏都安慰我再等等。
  他可知道,一個等字多難熬啊。
  其實他知道,而且他也知道等到最後的結局是什麽,隻是我不知道。
  安和回去後電話漸漸少了,他的解釋是太忙了,忙意味著他的事業或生活也許有所轉變。我問他情況是不是有所好轉,安和說是的,我於是滿懷希望地憧憬著我和他以後的幸福生活。
  日子又慢慢恢複到安和來北京之前的樣子,我每天去藝術學校教課,米瑤去文工團排練節目,林寧偶爾請我和米瑤吃飯,貓貓走T台,或者晝伏夜行。
  這其間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是關於貓貓的。
  有天下午,我沒有課,貓貓也不用走秀,我倆在家裏看鳳凰電影台的電影《廊橋遺夢》,一個情節簡單的婚外戀故事,一部風靡了歐美又風靡了中國的影片。其實這部影片我上大學時就看過了,當時還不認識安和,並非刻意去看,隻是為了欣賞一部獲過奧斯卡獎的影片而已。我估計貓貓也看過,不過她並沒有換台,所以我們兩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看著,貓貓似乎看得很投入,一句話也不說,當然平時我們也不怎麽說話,因為不是很了解,所以沒有共同語言,即使說也是說些無聊的廢話。
  正看到羅伯特8226;金凱在雨中癡癡凝望弗蘭西斯卡等她做決定時,門鈴響了,我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看起來麵容憔悴,說找貓貓。
  貓貓看到男人有些意外,男人說想和貓貓談談,貓貓叫他出去,男人不同意。貓貓看了看我沒說話,我明白她的想法,可能是不想讓我知道她的事情,於是我進了臥室。
  男人和貓貓談了起來,起先聲音很低,聽不太清他們談話的內容。當然如果把耳朵貼在門邊是可以聽到的,隻是我不想這樣做,我也懶得這樣做。我做人的原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當然有位偉人曾經批評過這種所謂的明哲保身的做法,隻是沒辦法,如今這社會,要什麽雞毛蒜皮的事都去關心一下,那社區中心的大嬸大媽們就得下崗了。
  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說著說著竟然吵了起來,不過貓貓的聲音還是細細的,隻是和平時相比有點不耐煩。男人按捺不住,提高了音調,抖出貓貓和許多男人保持情人關係的事情,給貓貓的定位是賤人,是狐狸精。
  盡管如此,男人還是央求貓貓嫁給他,還說他已經和老婆離婚了,多麽多麽愛貓貓,不能沒有貓貓等等,把自己的情形描繪得十分淒慘,讓人聽了覺得他是個情聖。如果他先前不罵貓貓是賤人、狐狸精之類的,我也許會對這個男人有些好感,或者說同情……
  後來不知誰打了誰一耳光,接著又是哐啷一聲,不知什麽打碎了。我怕貓貓出事,於是出來了,隻見一地玻璃碎片,玫瑰花瓣七零八落,不知誰把窗台上的花瓶打碎了。
  貓貓和男人看著我愣了下,貓貓揚了揚手,叫男人走。
  男人紋絲不動,看著貓貓,眼中有些痛苦。他突然撿起一塊玻璃碎片往手腕上一劃,頓時血湧了出來,滴在玫瑰花上,看來劃得不淺。
  我驚呆了,然而貓貓坐在沙發上麵不改色,什麽話也沒說,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來點著了,神情專注地抽著,煙霧繚繞,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佩服貓貓的鎮定,如果某個男人為我做出這種舉動,我絕對會嚇哭的。
  男人麵色如灰。我趕緊找來消毒水和紗布給男人包紮傷口,男人甩開我的手,我又抓起他的手,我可不想看他鮮血淋淋的樣子。
  男人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裏充滿了絕望,不知為何,那一刻我想到了安和,於是用心給他包紮了傷口。他沒有謝我,我想可能是他太難過了,被心愛的女人如此傷害不難過才怪。

  指間滑落的幸福 5(2)

  包紮完傷口,他盯著貓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愛過我嗎?”
  貓貓無語。
  男人嘴角自嘲地笑了下,扯掉手上的紗布,黯然離去。
  紗布躺在地上,血跡斑斑。
  貓貓仍然神情專注地抽煙,沒看一眼。
  真是鐵石心腸的女人。我有點為那個男人可惜,堂堂七尺男兒居然做出這種幼稚的舉動,也許那一刻他被所謂的愛情衝昏了頭腦吧。
  我清理了屋子,貓貓打開電視,《廊橋遺夢》已經完了,電視裏在放廣告,是一則巧克力的廣告,看得人心裏充滿了甜蜜的情意。
  貓貓又點了根煙,抽了幾口,吐出一陣煙霧,對我說道:“葉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她清楚她和男人吵架的內容我都聽到了。
  我不了解貓貓,也不清楚她的事情,所以我無法判斷她是好是壞,我沒有給她答案。
  貓貓自嘲地笑了下說道:“總之不太好,是吧?”
  我不好再沉默,於是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貓貓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要與誰結婚,所以也從來沒有要求過哪個男人為我離婚,是他破壞了遊戲規則,把自己弄得那麽難堪,這事怪不得我。”
  “你真的有很多情人嗎?”
  貓貓吐出一口煙霧,淡淡地說道:“是的。”
  “你喜歡扮演情人的角色?”
  “也許吧,總之好過扮演妻子的角色。”
  “為什麽?”
  “我討厭婚姻,我見過失敗的婚姻,對婚姻沒興趣。”
  “你愛他們嗎?”
  “你是指我的那些情人嗎?你不覺得這個年代說愛有點荒唐嗎。幹嗎要愛他們呢,他們愛我就夠了。愛意味著別人大把揮霍你的感情,最後讓你渾身傷痕累累,被愛卻反過來,意味著你可以大把揮霍別人的感情。”
  “你覺得揮霍別人的感情快樂嗎?”
  “什麽叫快樂?人生不過如此。”她好像看透世間冷暖,厭倦兒女情長。
  一人有一人的人生觀,我沒話可說。
  “你有過情人嗎?”貓貓轉了話題,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
  “你愛他?”
  “是的。”
  她笑了下,“你還相信這世上有所謂的愛?”
  “是的。”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愛呢?”
  “感覺很幸福的愛。”
  “他離婚了嗎?”
  “沒有。”
  貓貓又笑了笑,沒說話了。
  我知道她笑的意思,但我不想解釋。不過從此以後,我和貓貓似乎拉近了距離,也許是因為都有情人的緣故,不過是情人數目的多與少罷了,或者交往的初衷不同罷了。
  後來我明白貓貓為什麽要扮演情人的角色了。因為她年幼時父母失敗的婚姻在她心中留下了無法揮去的陰影,她產生了婚姻恐懼症。但是她又像眾多平凡女子一樣,也渴望被愛,可她害怕婚姻,所以選擇做情人,給不同的男人做情人,用青春和容貌換取“被愛”。當然,那些男人的感情是真是假難以說清,不過那個受傷的男人倒像是動了真感情,隻是貓貓不愛他,她隻是從他那裏換取“被愛”。她不懂得如何去愛,但懂得自我保護,所以受傷流血的是那個男人,而不是她,她的確是隻貓。
  我很慶幸我與安和的情人關係沒有計算得如此分明,我全心全意愛安和,安和也全心全意愛我。
  受傷的男人再也沒來找過貓貓了,而貓貓的《卡門序曲》仍不時在晚上響起。貓貓於是仍然像以前一樣,和不同的情人約會,每次出門時身上都散發著“綠毒”香水的味道,很好聞,但我覺得聞多了會中毒,像鴉片。

  指間滑落的幸福 6

  韓亞又出現在我的視線裏,他依然像以前一樣一臉笑容地對我,而且笑容依然很燦爛。我有些搞不懂他了,這人腦子是不是出了毛病,居然還能坦然地麵對咬過他的人,而且還能笑嘻嘻的。
  他手上被我咬過的地方有一道淡淡的傷痕,韓亞以此要挾我,要我請他吃飯,這並不算很過分,另外看著那道傷痕我也有些內疚,我沒想到當時會咬那麽狠,也許當時我太著急了。為了求得心裏平安,我請他吃了頓飯。
  但是,韓亞後來又說我當初如果咬得更狠一點就好了,這樣,他手背上就會留下疤痕,與我一樣了。
  我心裏一愣,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一頓飯後,我和韓亞和好如初。
  他的要求很低:希望能經常見到我,不要躲著他,不要討厭他。當然,我明白他的意圖不隻這些,他不是個容易服輸的人,我沒有給他明確的答複。
  米瑤回了次蕪平,這是她來北京後第一次回蕪平。
  她原本說是去外地演出,我相信了,但是後來我無意發現了她往返蕪平的火車票,她在“證據”麵前才告訴我真相,說是她父親病了。我納悶米瑤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孝順,她好像並不怎麽喜歡她父母。雖然納悶,但我沒在這個問題上多追問,隻是怪她為什麽要背著我偷偷回去。她說擔心我想跟她一起回去,擔心給安和添麻煩。聽起來有些道理,於是我沒跟她計較,而且計較也沒什麽意義了,我這人有時候把很多事情都看得非常開,除了對安和的愛。
  米瑤從蕪平回來後心情似乎不太好,也不太愛說話,常常一個人趴在窗邊發呆,給我一個美麗而孤獨的背影。
  我沒想到她那麽擔心她父親,也許平時她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很愛她父親吧。後來我發現她找了些醫學書在看,是關於白血病的。我於是問她父親是不是得了白血病,她不置可否,隻是埋頭看醫學書。
  盡管我不喜歡那個傲慢惡毒的老頭,但是看到米瑤擔憂的樣子,我又乞求老天爺千萬別讓他死,最好快點康複,我可不希望看到米瑤難過的樣子。
  米瑤看她的醫學書,我想我的安和,日子過得風平浪靜。
  不過不知為什麽,米瑤對林寧越來越冷淡了,林寧雖然嘴上什麽也不說,但看得出來,他心裏很不好受。你愛的那個人剛好又愛你,真是件幸運的事情,我很慶幸我和安和。
  有次我取錢時,無意發現卡裏多了五萬塊,我意識到是安和存進去的,於是問他為什麽要給我存錢,這個時候的他手頭很緊張,他哪來的錢?
  安和不肯告訴我錢的來源,隻是說想讓我過得好一點。
  “我過得很好啊。”事實上在經濟上我的確很好,離開蕪平時安和給我的錢夠我在北京豐衣足食地生活兩年,除非我亂花錢。
  “那就過得再好一點,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別舍不得,上次看你瘦了很多。”
  “嗬嗬,那是因為想你想的,跟吃東西沒關。”
  “那就少想點我,多想點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東西,女孩子應該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養得棒棒的,才會有人喜歡的。”
  “我隻要你喜歡就夠了。”
  “嗬嗬,本來想給你多存一點,可我隻能給你這麽多,你不會怪我吧?”
  “當然怪你了,本來你手頭就緊張,幹嗎還給我存錢,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事情了。”
  “好好好,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情了。”
  安和的確信守承諾,再也沒做這種事情了,因為這是他最後為我做的一件事。

  指間滑落的幸福 7

  安和接了筆訂單,需要一批紫檀木,慎重起見,他親自去了雲南。
  不知為何,對於安和的雲南之行,我心裏有些擔憂。安和說是我太敏感了,上次是米蘭和她父親設計的圈套,所以才會被騙,這次不會有事的。我想也許真的是我太敏感了,但是我心裏還是不踏實,我從來沒有那樣擔憂過安和。所以我要安和無論多忙,每天至少給我打一個電話,安和答應了,他也做到了,每天晚上都向我“匯報”當天的工作。
  有天晚上我沒接到安和的電話,他的電話又打不通,我很擔心,坐立不安,一夜無眠。米瑤安慰我別著急,說安和不會有事的,可能是信號不好,可我無法安下心來,不停地撥安和的電話,至少撥了一萬遍,然而始終都沒有打通他的電話,我急得不行了,那一刻,我真害怕安和從我的生命中消失,如果那樣,我該怎麽辦。
  直到第三天晚上,我才接到安和的電話,一聽到他的聲音我就哭了起來,問他去哪裏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安和說他去山裏看木材了,手機沒有電了,所以沒法給我打電話。他不停地安慰我,說他好好的,什麽事也沒有。
  那晚我們通了很長時間的話,直到我的手機沒有電了。
  安和說他非常愛我,勝過愛他自己的生命,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溫暖,令人陶醉,我說我也非常愛他;他說他下輩子還會愛我,我說我也一樣;他問我們下輩子還會不會遇到,我說會的,一定會的,還說他一定會先遇到我,然後和我相愛,然後和我結婚。我真想馬上過完這輩子,馬上和安和過下輩子;安和說他會比我先過下輩子,因為他年齡比我大,我說那你也要等著我,不能和別的女人說話,安和說好的,他等我,但是要我好好過完這輩子,然後再去過下輩子,否則他不會等我的……
  我打完電話鑽進被子裏,米瑤像往常一樣抱住了我,原來她沒有睡著。
  “你為什麽那樣說呢?”米瑤問我,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埋怨。
  “說什麽?”
  “說下輩子。”
  “有什麽不好嗎?”
  “不好。”
  “哪裏不好了?”
  “哪裏都不好。”
  事後,我回過頭來想,的確不好,而且很不好。
  那天晚上我為什麽要和安和談論下輩子的事,如果我知道那是安和最後一次與我通話,我絕對不會那樣說的,我會緊緊拽住他,要他和我一起過完這輩子。其實我並不相信下輩子,我隻相信這輩子,如果真的有下輩子,我也無法肯定我是否能遇到安和,即使遇到了,他是否能認出我,叫出我的名字。
  我害怕兩兩相望,卻又兩兩相忘。所謂今生來世,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我突然感到難過,我想給安和打電話,說我要他和我一起過完這輩子,要好好的,相親相愛地過完這輩子,我不要下輩子,然而他的手機關機了。
  後來,安和再也沒有給我打過電話了,而且他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我有種不祥的感覺,擔心安和出了什麽事。
  我擔心安和的時候,米瑤的臉色也不太好,但她依然安慰我,要我耐心等。
  等,又是等,我最恨這個字了。我發誓如果真有下輩子,我一定要把這個可惡的字從我的字典裏抹去。
  我耐心地等著,也許真是信號不好,或者又像上次一樣去山裏手機剛好又沒有電了。可是一天過去了,安和沒有來電話,又一天過去了,安和仍然沒來電話。一天又一天,一個禮拜過去了,我始終沒有接到安和的電話,而他的電話也一直沒有開機。我打公司的電話,沒人接,打家具店的電話,也沒人接,我又給龐燮打電話,龐燮說安和沒給他打過電話,不過家具店好好的,可能是電話出了故障。還安慰我別急,說安和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沒法不著急,但是我又耐心地等了幾天。
  半個月過去了,安和的電話始終打不通,我再也坐不住了,安和一定出事了!

  指間滑落的幸福 8

  我決定去趟雲南,我訂好了去昆明的機票,可是臨走前被米瑤攔住了,死活不讓我走。我急了,跟她大吵一架,這是我們第一次發生爭吵。
  “你從來沒有愛過一個人,怎麽會明白我的感受,我愛的人不見了,我當然要去找他。而且我去找安和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憑什麽攔著我?你是不是和米蘭一樣,巴不得安和出事,巴不得我和他不能在一起?”我急了,口不擇言,根本沒考慮米瑤的感受。
  米瑤哭了起來,“我什麽時候巴不得姐夫出事,巴不得你們不能在一起了?”
  “既然這樣,那好,你別攔著我。”
  米瑤不肯。
  “我叫你走開,聽到沒有!”
  米瑤仍然不肯,死死攔在門口。
  我氣壞了,拉她,可她抓住門把不鬆手,我從來沒有見米瑤如此固執過。最後我失去了理智,拽住她的衣領把她拉開了,衝出了門。
  米瑤在我身後哭喊著,“姐夫不在雲南!”
  我非常震驚,回過頭來盯著米瑤。
  米瑤臉色慘白,眼淚嘩嘩,讓人心疼,但這會兒哪怕她哭得梨花帶雨,我也沒工夫心疼她。
  “你說什麽?”
  “你真想看到姐夫,就回蕪平吧。”
  “你說什麽,你說安和在蕪平?”
  米瑤無力地點了點頭。
  “你怎麽知道的,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麽?”
  米瑤不說話。
  “你告訴我,是不是瞞著我什麽,你上次回蕪平究竟是幹什麽,是不是和安和有關?”
  “不是,不是。”
  “那你怎麽知道安和不在雲南?”
  “我沒法跟你說,總之姐夫他……他不在雲南了。”
  “你怎麽知道的,快告訴我,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米瑤咬著嘴唇不說話。
  我快瘋了,吼道:“快告訴我,安和他怎麽了?”
  “你別逼我了,求你……”米瑤哭得稀裏嘩啦。
  我恨不得撬開米瑤的嘴巴,讓她吐出她心底的秘密,可她隻是一個勁地哭。
  我腦子裏亂成一片,有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安和一定出事了,一定,一定!

  指間滑落的幸福 9(1)

  我坐上了回蕪平的火車,在火車上我還不停地打安和的手機,我仍然抱一絲希望,但是安和的手機始終處於關機狀態,公司和家具店的電話也沒有人接。
  我的心不停地顫抖,安和,求求你,千萬別出事!我不能沒有你!
  那是我生命中最漫長的一趟列車,不知經過了幾個世紀,火車終於到站了。
  我走出火車站,看了看四周,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很親切,這種感覺真好,像一個在外漂泊了很久的遊子回到家的感覺。
  我腦海裏浮現出那次回去看叔叔安和來車站接我的情景,真可惜,這次他沒來接我,他還不知道我回來了,他要知道我回來了會不會高興壞了。這次說什麽我都要留下來,我再也不去別的地方了,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我再也不想飽受分離和思念之苦了。
  我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安和的公司,公司裏麵正在裝修,機器轟隆,塵土飛揚,我找到一個工人扯著嗓子問他公司的負責人在哪裏,工人答不上來。
  我於是去了家具店,家具店還是以前的樣子,古色古香。我下了車,做了個深呼吸,抑製狂跳不已的心,看了看停車的地方,不見安和的車。我推開厚厚的玻璃門,漂亮的導購用甜美的聲音說著歡迎光臨,她們都是新麵孔,難道那些丫頭集體跳槽了,我心裏有種不妙的感覺。我迅速瞄了眼大班桌,那裏空空的,沒有安和影子,好失望,同時,那種不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我問導購:“請問安總去哪裏了?”
  導購一臉迷茫,反問道:“請問,哪個安總?”
  什麽意思,難道還有好幾個安總不成?我於是說道:“就是你們老板啊。”
  導購說:“我們老板姓何,小姐,您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我一愣,看了看四周,沒有啊,店裏的家具和以前的差不多啊。
  我想起了什麽似的,又問道:“請問你們這兒電話號碼是多少?”
  導購給我報了一串數字,不是安和家具店的電話。
  怎麽回事,難道我真的走錯了?我在店裏轉了轉,沒有啊,大班桌還是安和坐過的大班桌,沙發也是,沒有錯啊。正在我疑惑的時候,進來一個看上去很精明的男人,看了眼我,朝大班桌走過去,然後很自然地坐了下來。
  我心裏一怔,難道……我走上前問道:“請問您是何總嗎?”
  男人傲慢地說:“是我,有什麽事嗎?”
  “您是這家店的老板?”
  “是的。”
  “請問您怎麽成了這家店的老板,以前的老板姓安吧?”
  男人打量了我一下說道:“怎麽,你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我是安總的一個朋友,我以為這家店還是他的,所
  以……”
  “他把店轉讓給我了。”男人打斷了我的話。
  我很意外,安和怎麽會把家具店轉給別人,他不是還明明接了一筆訂單嗎?
  “噢,是嗎,那麽生產車間是不是也轉讓給您了?”
  “是的。”
  “請問,您是什麽時候接過來的?”
  “半個月前。”
  “那您知道安總在哪裏嗎?”
  男人聳了聳肩,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
  “對不起,我真的很著急,很想找到他。”
  “我沒見過他。”
  我一愣,“您沒見過他,那您怎麽接過這店的?”
  “是他的一個朋友代他辦理的。”
  “請問他的朋友叫什麽名字?”
  “你和他很熟嗎?”
  “是的,非常熟。”
  他又打量了我一下,說道:“那人叫龐燮。”
  龐燮?他怎麽幫安和轉讓家具店,這是怎麽回事,我一頭霧水。
  我打龐燮電話,不在服務區。
  最後,我回到住處,房間裏什麽都沒變,而且收拾得很整齊,但是有種很久沒人住過的感覺。我悵然若失,呆呆地站了很久,然後離開了住處。

  指間滑落的幸福 9(2)

  我也不知道怎麽到了安和家附近,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再回到這裏,我還是來了。可是走到小區門口又沒勇氣進去,我不能冒冒失失地找上門,於是用公用電話撥打了他家電話,響了很久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是米蘭的聲音。
  我不想讓米蘭聽出我的聲音,於是壓低嗓音問道:“請問是安總家嗎?”
  米蘭問:“是的,你是誰?”
  我說:“哦,我是安總的一個客戶,請問安總在家嗎?”
  米蘭說:“他死了!”
  電話砰的一聲掛了。看來我找錯地方了,米蘭怎麽會有好話呢,她對安和恨之入骨,沒準天天詛咒他死。
  能找他的地方幾乎都找遍了,隻剩下最後一絲希望——龐燮。
  我給龐燮打了N個電話,最後終於打通了。他聽出我的聲音很意外,支支吾吾不肯說安和在哪裏,我說我回來了,他更加意外,又說他在外麵有事,讓我等他一陣子。他那邊歌舞升平,估計是在歌廳陪客戶,一時走不開,我於是去了一家以前我們幾個常去的茶館等。
  茶館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悠揚的古箏,清淡的茶香,隻是坐在我身邊的安和不見了,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身邊的位置,空空的,冰涼冰涼。我心裏一酸,安和,你在哪裏,你可知道我回來了?我在找你,你快出現吧,別躲起來了,快出現吧!
  等了一陣子,龐燮風塵仆仆地趕來了,一見我,他的嘴巴就像機關槍似的冒出一串“子彈”來,“啊呀,葉眉,你怎麽回來了,怎麽不事先通知我一聲呢,我好去車站接你啊,累壞了吧,瞧瞧,臉色真難看,真不好意思,剛才實在走不開,晚上想吃什麽,要不……”
  我打斷了他的話,“龐燮,先謝謝你的關心,你知道我找你是為了安和,他在哪裏?米瑤說他不在雲南了。”
  龐燮愣了下,然後又說道:“你那麽遠地跑回來,先讓我給你接風洗塵嘛,我最近發現了一個很不錯的地方,絕對讓你……”
  他似乎在有意回避安和,我更加疑惑,“龐燮,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你不想跟我提安和是嗎,你告訴我,他到底怎麽了?我知道他出事了,家具店和車間都賣了,而且他也沒在我的房子住了,他的手機一直打不通,他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快告訴我。”
  龐燮麵露難色,又立即擠出一絲笑容,說:“你別擔心,他什麽事也沒有,好著呢,前幾天我倆還去打球了,真的,不騙你,他好得很。”
  “他好好的幹嗎把家具店和車間都賣了,聽說是你辦理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龐燮愣了下,說道:“咱們先不談這個怎麽樣,先去吃飯,好不好?”
  龐燮雖然油鹽不進,不肯告訴我安和的事,但是他的態度告訴我他知道安和在哪裏,我心生一計,故意裝著很生氣地說道:“我這麽遠跑回來找安和,你知道卻不肯告訴我,既然你不把我當朋友那我也不把你當朋友了,我這就去你家找你老婆,說你在外麵養情人。”
  龐燮苦笑了一下說道:“葉眉,你別真讓我不把你當朋友了,我倒不怕你去找我老婆,那小賤人可沒你這麽重感情,她眼裏全是他媽的鈔票,騙了我一些錢早跑了。”
  我有些意外,沒想到琦琦做出這種事情來,雖然她離開龐燮是遲早的事,但是龐燮說出來我還是有些意外,不過我現在沒工夫想別人的事,我隻想找到安和。
  “你既然知道我對安和的感情,你就不應該跟我隱瞞安和的事了,快告訴我吧。”
  龐燮猶豫了一下,說道:“葉眉,其實這件事……怎麽說呢……真的……真的很難說出口……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到底怎麽了,你快說啊!”
  “葉眉,你要有心理準備啊,答應我不要太難過,一定要答應我。”
  “好好好,我答應你,你快說!”
  “千萬,千萬別太傷心啊。”
  “好的,你快說吧。”

  指間滑落的幸福 9(3)

  龐燮於是長長歎了口氣,吞吞吐吐地說道:“葉眉,安和……
  他……他……死了!”
  安和死了?!
  龐燮的話像一聲晴天霹靂,把我炸蒙了。
  我呆若木雞,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愣愣地問道:“龐燮,你……你說什麽,你故意嚇我的吧,是……是騙我的,對不對?”
  “沒有,我沒有騙你,安和……他死了。”
  “我不信,他怎麽死的,好好的,他怎麽會死呢?”
  “交通意外。在雲南的時候,送到醫院沒搶救過來……是我安排的後事。”
  龐燮安排了後事?!
  安和真的死了?!
  我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處,隻覺心裏一陣劇烈的絞痛,痛得喘不過氣來,眼淚奪眶而出,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看不見我的安和了。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安和,你為什麽要扔下我,為什麽,為什麽?!
  我想大聲痛哭,可是我哭不出聲來,咬破了嘴唇也哭不出來,隻有淚水在無聲地傾瀉著。
  “葉眉,你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你就哭吧。”
  可我還是哭不出來,怔怔地睜著眼睛,任淚水肆意流成一條河。
  安和死了!
  安和怎麽會死了呢?這難道就是我辛辛苦苦等來的結果嗎?
  我不要這樣的結果!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不要,我寧願再等下去,隻要他活著,我寧願等……
  “他,當時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流了很多血,他最後說了什麽,有提到我嗎?”
  “提到了,他到最後都在念著你的名字。”
  “他的骨灰回來了嗎,能帶我去看看嗎,他怎麽能這樣對我呢,我好恨他,真的好恨……”
  龐燮擦了擦眼淚,帶我上了車,給我係好安全帶,發動了車子。
  我茫然地看著窗外的街景,這裏沒有了安和,一切都變得空蕩蕩的,像一座空城。
  我的心也被掏空了,有了一個很大的空洞,我知道再也無法填滿了。

  指間滑落的幸福 10

  龐燮帶我到了公墓,我的淚再次傾瀉而下,滴落在安和的骨灰盒上。
  叫我怎麽能相信呢,我的安和,那麽高大的一個人,有血有肉的一個人,有情有義的一個人,如今隻剩下這麽一捧灰了。沒有溫度,沒有氣息,隻有透徹心扉的冰涼,一點溫暖的感覺都不給我。
  安和,你真自私,你不能這樣對我!
  你說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接我回來的,會愛我疼我一輩子
  的……
  你不是說過兩人靠在一起就不會無依無靠了嗎,你為什麽要扔下我一個,你為什麽不信守諾言?
  四周靜寂無聲,安和不回答我。
  任我哭得淚流成河,哭得聲嘶力竭,安和也不回應我。
  他不給我任何回應,他冰冷地對我。
  難道我真的和我的愛人、我的親人就這樣陰陽相隔了嗎?他聽不到我說的話了嗎?他曾經是那樣喜歡聽我說話的啊,可現在我說幹了喉嚨,哭啞了嗓子,他也不理我。
  他真的,真的死了!
  安和,我不要你死!
  但他——死了!
  沒有了安和,我的世界一片荒蕪……

  指間滑落的幸福 11

  龐燮一直陪著我,給我在蕪平最好的酒店安排了房間,但是我回到了我的房子。
  房子裏有安和喝過水的杯子,有他的煙灰缸,有他的拖鞋,有他的睡衣,有他的毛巾,有他的牙刷,有他的頭發,有他的吻,有他的愛,有他的氣息,可是——沒他這人。
  然而,恍恍惚惚之中,某個角落裏又依稀有他的笑,他的聲音,他的一舉手一投足……
  當我伸出手想抓住他時,手中卻空空如也——他不在了。
  我不停地彈《月光之塵》,白天黑夜,不停地彈,一遍又一遍,淚滴落在琴鍵上,滴落在胸前的“月光女神”上。
  月光依舊,但是,安和已不在了,不在了。
  安和,我的安和,你真的,真的不在了嗎?
  你去了哪裏,你在騙我,對不對,回答我,你在騙我,對不
  對……
  我痛苦得死去活來,但是安和不知道。
  後來,我去了安和的老家,老屋,樹林,落葉,一切都沒有變,隻是少了安和。
  樹林依然是那樣的安靜,隻有落葉在腳底發出沙沙的聲音,閉上眼睛滿是安和的影子,他的笑,他的吻。他凝視落葉飄下來的樣子,他擁抱我的樣子,他說愛我的樣子,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那麽清晰,他似乎就在我身邊,可是睜開眼睛,滿眼隻有飄落的黃葉,沒有他。
  安和走了,他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扔在這寂寞的樹林裏,扔在這寂寞的秋天裏,扔在這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痛苦裏。
  我找到那個老伯,老伯神情黯然地說他聽說安和的事情了。
  我多麽希望他說他不知道啊,那樣我還可以自欺欺人地以為安和沒有死,我還能見到他,還能和他在一起。可是現在,我連這點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現實就是這樣殘酷,殘酷得不讓我有一點點幻想。
  我的世界裏沒有安和了,空蕩蕩的,我像個沒有了靈魂的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安和曾經出現過的地方,在哪裏都能想起他的音容笑貌,可是抓不住他的人,他成了個影子,而我到了他的影子世界,出不來了。
  我對著安和的影子說話,說我愛他,說我恨他,說我想他……

  指間滑落的幸福 12

  米瑤要把我從安和的影子裏拉出來,她來到了我麵前。
  她什麽都知道了,比我知道得還早,但她一直瞞著我,她怕我難過,怕我傷心。
  但是我恨她,無比恨她!
  米瑤以一種堅韌的姿勢抱住了我,她要帶我回北京,可是那裏不是我想去的地方。我想留在這裏,尋找與安和在一起的每一個早晨,每一個黃昏,每一個夜晚;我想留在這裏,回憶安和的每一個擁抱,每一次親吻……
  米瑤一直留在蕪平陪我,陪我傷心,陪我落淚,陪我懷念。
  米蘭出現在我麵前,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傷心難過。她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對我得意地笑著,她的笑看起來很無情,很冷酷,很恐怖。
  “我說過,你得不到他的,這是你的命!”
  她的麵目無比猙獰,但我已無力與她爭什麽了。
  也或許,這真的是我的命。
  然而,命是什麽呢?
  是我自己掌握,還是上天控製?或者是捉弄人的東西,是你以為可以相依一輩子的人突然之間消失,是你一個人在剩餘的日子裏無止境的懷念?
  我想掙紮,但我掙脫不了我的命,我沒有了安和,沒有了那個用心溫暖我的人,沒有了讓我開心讓我幸福的人,我什麽也沒有了。
  我一無所有了,我如何掙紮?
  最後,我離開了蕪平,因為一句諾言。
  我答應過安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要為了他好好活下去!他不喜歡我流淚的樣子,不喜歡我傷心的樣子,他喜歡我堅強的樣子,喜歡我樂觀的樣子。所以我要離開蕪平,我不能縱容自己傷心難過下去。
  原來為一個人活著比死去更艱難,我後悔當初答應安和。
  我坐上了回北京的火車,我知道,這一去,我再也回不來了,這裏沒有了安和。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1

  我沉浸在對安和的思念中無法自拔。
  看到落葉會思念他,看到月光會思念他,睜開眼睛是他,閉上眼睛也是他,思念無處不在。以前思念他還有希望,現在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死了,他不會再出現在我麵前了,不會再跟我說想我愛我的話了,他什麽也不會跟我說了,他成了一個影子,我再如何思念,再如何難過,他都不知道了。
  我揣著思念無處安放。
  每日每夜,痛苦與思念把我緊緊包圍,折磨著我,吞噬著我。
  米瑤不停地安慰我,勸我忘了安和,忘了從前的日子,開始新的生活。
  我也想按米瑤說的那樣,不去想安和,不去回憶從前,可是我做不到,想盡辦法也做不到,我還是想他,還是忘不了那些日子。
  怎麽能忘得掉呢,安和,我的安和,他是我命裏的人,他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親吻,第一次擁抱,第一次相愛,第一次思念,第一次……他是我愛情故事裏所有的第一次。
  我忘不掉啊,忘不掉!
  除非我死了,可是下輩子我還是要遇到他的。
  安和,你知道嗎,我想現在就去下輩子,我好想去你那個世界,那裏有你,有安靜。我們又可以像以前一樣,幸福地生活,我給安靜講故事,她給我笑容;我給你彈鋼琴,你給我擁抱。
  安和,你讓我去,好嗎?好不好?
  安和不讓我去,我中了他的計,他要我活下去,快快樂樂地,堅強樂觀地活下去。
  這一輩子要到什麽時候才是盡頭啊?真的好寂寞啊,好寂寞。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2

  韓亞知道安和的事了,米瑤告訴他的。也許米瑤覺得多一個人安慰我會好些,米瑤似乎也沒那麽排斥韓亞了,居然還讓韓亞來我們的住處了。
  韓亞用一個男人的憐憫之心關懷著我。他帶我去看電影,帶我去逛商場,帶我去郊區兜風,還經常講笑話給我聽,他想盡一切辦法讓我從悲痛中掙脫出來。
  可我未能讓他如願。在電影院直到電影散場了我也不知道放映的是什麽內容,在商場我的目光隻會停留在KISS CAT的專櫃,在郊區我隻會想起安和老屋後麵的樹林和那些落葉,韓亞說的笑話再怎麽好笑,我也笑不出來。現在,笑對於我來說格外奢侈了。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沒有笑過了。
  沒有安和的那個秋天一直是陰天,安和把陽光帶走了。
  沒有了安和,沒有了陽光,我如何能笑得出來。
  我不但很久沒有笑過了,也沒有哭過了。笑和哭都變得艱難,我的心似乎麻木了。
  韓亞曾經帶我到沒人的地方,要我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可我也哭不出來了。
  我的淚已經幹了。
  我的笑,我的淚,全都被安和帶走了。
  我的靈魂,我的整個世界都被安和帶走了。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3

  我再也沒有彈過《月光之塵》,我很遺憾,安和來北京看我時我沒給他彈這首曲子。
  韓亞也沒有放過那張CD,他換了一種很輕快的音樂,可以令人愉悅,不過對我沒用,一點用都沒有。
  但是,安和說過喜歡看我堅強樂觀的樣子,所以我隻能努力讓自己開心起來,盡管這種努力真的很難很難。
  終於,我漸漸恢複過來了,這個過程很艱辛,我付出了很多努力。
  米瑤不再為我擔憂了,她說時間是最好的醫生,能醫治所有的痛苦,能衝淡所有的回憶。
  我沒有辯解,她不知道我對安和的回憶已經刻在骨子裏了,時間根本無法衝淡,即使衝淡也隻是一些表麵的痕跡。
  曾經深愛過的,曾經刻骨銘心的,怎麽會被衝淡呢?怎麽能被衝淡呢?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4

  米瑤和男人交往了,不是林寧,而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一個有妻室兒女的男人,一個房地產商,其貌不揚,自以為是,開了輛奔馳,有好幾套房子,估計也有好幾個情人。
  我很詫異,無法理解米瑤的行為,難道這就是她守身如玉這麽多年後想要的男人?我不相信,她怎麽可能愛上那樣的男人呢?那個男人除了錢一無是處,更談不上什麽人格魅力。
  林寧很傷心,求我幫他,要我阻止米瑤,他說他愛米瑤,他不能看著米瑤自甘墮落。林寧說米瑤是為了錢,但我不相信米瑤是為了錢,她家裏有的是錢,她沒必要作踐自己傍大款。
  我問米瑤到底是為了什麽,米瑤隻是用憂鬱的眼神看著我,不給我答案。
  我勸她不要玩火,可她不聽,她變得無比固執,義無反顧地做了那個男人的情人。
  林寧痛心至極,失望至極。他連米瑤的手都沒碰過,米瑤卻投身於那樣一個粗俗的男人的懷抱。其實,我都不舍,更別說林寧了。
  一個深夜,林寧喝醉了酒,撞車了,撞斷了一根肋骨,也許他曾經以為米瑤是他的那根肋骨,他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月。米瑤去看他,他拿起一個玻璃杯砸中了米瑤的額頭。米瑤本來可以躲過去的,但她沒有躲,她接受了林寧的憤怒,接受了林寧的絕望。
  血流了下來,林寧哭了,哭得很心疼,撕心裂肺,米瑤卻對林寧笑了,笑得很淒涼。
  我知道,林寧和米瑤被那血永遠隔開了,米瑤對林寧最後的歉意也沒有了。
  從此,米瑤的額頭多了一道淡淡的傷痕,從此,她一直留著長長的劉海兒,把那道傷痕遮住了,宛如她心底的秘密,遮得嚴嚴實實。
  而我,似乎更加明白——原來,愛是會留下傷痕的,我的手背,米瑤的額頭,林寧的心。
  林寧出院後,我再也沒見到他了,他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也許他離開了北京,也許沒有,也許會在某個夜晚,把車停在小區附近,遠遠地守望米瑤。
  但是米瑤已經不在這裏了,她搬出了我們的住處,搬進了那個男人的某套房子,她帶走了那對絹人,抱在胸前。
  她搬走的那天,我很難過,也很心疼,我曾經希望一個很好的男人牽著她的手,讓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但是冰清玉潔的米瑤,一塵不染的米瑤,柔情似水的米瑤,不讓我如願,她竟然把自己這樣糟蹋了。她傷了我,也傷了她自己。
  米瑤抱著絹人準備上那個男人的車子時,吻了我,像情侶,濕潤、溫柔的一吻。
  我摸著被米瑤吻過的嘴唇,看著車子消失在我眼中,我的心裏充滿了惆悵,那一刻,我覺得我似乎僅僅殘存的一點東西都沒有了。
  米瑤沒有告訴我她的地址,也許是那個男人不願意,也或許是米瑤不願意。
  我們很少見麵,米瑤偶爾給我打電話,問我還好不好,但我們的心似乎已經隔得很遠了。
  她似乎變了。
  我也變了。
  我不再難過,不再流淚,不再每夜都夢見安和了。
  韓亞陪著我走完了整個秋天。
  一個秋天過去了,接著,又一個秋天來了,然後,又過去了……
  我常常恍惚覺得安和在某個角落裏看著我,但是,當我回過頭來,隻看到一地落葉,風一吹,落葉飄飛,散落他處。我腦海裏常浮現第一次見到安和時的那片金黃的落葉,它飄落在安和的車頂,那樣安詳,寧靜,宛如沉睡中死去的生命。安和不在了,我能飄落哪裏?能飄落哪裏?
  安和,你可知道,我好想你,我好想回到初次遇見你的那個下午。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5

  五年過去了。
  我一直戴著“月光女神”,但是安和不在了。
  雖然一次也沒有回過蕪平,但安和給我買的那套房子仍然留著,我相信一定落滿了灰塵,但是我不會叫人打掃,我怕清理掉安和的痕跡,我要把它們永遠保留。
  韓亞的公司調他回美國總部,韓亞向我提出了求婚,他想要我和他一起去美國。五年來,韓亞一直陪在我身邊,他包容我,關懷我,他希望我把沒有安和的日子給他。
  五年,對於人的一生來說不算長,也不算短。我與安和從相遇相識到相愛相離,加起來都沒有五年的時間。但是韓亞給了我五年,而且這五年我回報他的憂傷多於快樂。憑韓亞的聰明才智和外在條件,找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易如反掌,我欠他太多。
  明明知道他的深情厚誼,但我始終無法愛他,我試過,沒用。我對他隻有感激,沒有愛。我的愛都給了安和,我用完了我全部的能量,因此,對於韓亞我無能為力。
  我勸他放棄,但他不願意,也許他對我的感情正如我對安和的感情,都是那樣的固執。
  韓亞仍然固執地相信我與他有緣分,既然有緣分就一定能在一起。
  如果真有緣,那也是緣深情淺。
  而我與安和也有緣,那又是怎樣呢?情深緣淺?
  我不願相信!
  韓亞回去的日子越來越近,留給我辦理出國手續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可我仍未做出決定。我還是忘不了安和,當時在月光下踩住了他的影子,似乎真的就一輩子無法忘記他了。
  韓亞每天都要打N個電話問我的決定,我十分矛盾,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怕這一去再也回不來,連個尋找安和痕跡的地方都沒有了。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6

  韓亞又打我手機追問我的決定,他實在沒有耐心等下去了,美國總部給他安排好了行程。
  我腦子裏有些亂,一片樹葉在我麵前飄落,我突然意識到又一個秋天來了,我心裏一怔。
  秋天,又見秋天。
  天空寧靜高遠,陽光清澈透明,金黃的銀杏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火紅的楓葉在風中輕輕搖曳,一些紅的紫的似乎忘了時節的花兒還在縱情地盛開著……各種顏色和諧地搭配在一起,像一幅濃墨寫意的西洋油畫。
  多麽美麗的秋天!
  我的眼睛有些酸,心有點疼,我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月光女神”。
  安和,秋天去了還會回來,可是安和,你為什麽不回來呢?
  人潮洶湧的路口,我站在馬路邊等紅綠燈。這個紅燈的時間似乎格外長,不知是不是壞了,有人已經不耐煩了,想硬闖過去,可被車流擋回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馬路對麵一個男人闖入我的視線,像一塊磁石緊緊吸引我的目光。他的身影,他的麵孔,他的神情,我一刻都不曾忘記。他正站在馬路那邊等綠燈,我驚呆了。
  我呆呆地注視著他,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是他嗎?我的呼吸變得困難。
  我終於喊出了他的名字——安和!
  他似乎聽到了,他似乎看到了我,可是——他突然轉身離去!
  難道隻是一個長得和他相似的人?不!我不能讓他離去,我追了過去!
  安和!我喊著,我衝進了車流,有刹車的聲音,有罵人的聲音,“找死啊!沒長眼睛啊!”……
  我顧不了了,我跑過了馬路,然而他不見了,我四處尋找,尋找他的身影,他的麵孔,在人流裏找,在車流裏找,然而——沒有他,他消失了,像一個影子,像一陣風,突然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他剛才站過的地方,是他嗎?
  不,不是他,不可能是他!如果是他,他怎會轉身離去?!
  不是他!不是我的安和!
  我的心一陣劇烈的疼痛。安和,為何不是我的安和?
  一片落葉在我麵前畫出一道淒美的弧線,墜落地上,然後被一陣風吹走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安和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一樣,毫無征兆,突然之間,消失了,不留一絲痕跡。
  我的眼睛有些痛,眼淚流出來了,眼前一片模糊,我依稀又看到了那個美麗的秋天,依稀又聽到一個聲音——“嘿,你在看什麽呢?”
  我回過頭,然後,我就看到了我的安和,然後,陽光跟著灑了下來……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7

  我開始懷疑安和沒有死,他一定還活在這個世上。
  我仔細琢磨著安和去世前後的一些事情,安和似乎知道自己會出事,否則他不會在出事前來北京看我,而且跟我說那些要我好好生活下去的話,還有他給我錢……一切都像做好了準備。
  我又問了龐燮安和出交通事故時的詳細情況,在某些細節上龐燮說得有些含糊,我更加懷疑。為解開心中的疑團,我去了趟雲南,按龐燮提供的信息,找到負責那起交通事故的交通管理部門,但是在那裏我並沒有查到那起交通事故,也沒有查到安和的名字。
  安和並沒有在雲南發生交通意外!!
  可是龐燮為什麽要說他死了呢,而且公墓還有他的骨灰盒,那個老伯也說他死了,安和一年難得回一次老家,那個地方那樣閉塞,老伯怎麽會知道他出事了呢,安和是不是在故意證明他死了……
  這裏麵一定有什麽秘密,我見到的那個男人也許就是安和,安和可能沒有死。
  安和可能沒有死!
  我仿佛在黑夜裏看到了一絲曙光,不論如何,我要找到真相!
  我想向龐燮證實安和沒有死,可他一口咬定安和已經死了,還口口聲聲說是他安排的後事。從龐燮那裏問不出什麽結果,我於是跟米瑤說出了我的判斷,我以為她聽了我的分析後會和我一樣驚喜,可從她臉上看不出半點異樣。我感到納悶,問她為什麽那麽相信龐燮的話,相信安和真的死了。她沒有給我答案,隻是給我一個沉默的背影。
  我仍然不死心,厚著臉皮給米蘭打了個電話,她也和龐燮一樣肯定,安和死了,在雲南出交通意外死了。盡管她給了我答案,但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而且我認為是個錯誤的答案。
  即使每個人都相信安和死了我也不相信,我相信我的感覺,安和還活在這個世上,或者一直與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或者在某個地方偷偷看著我。也許我曾經的那些幻覺是真的。
  我經常去那個路口,我期望能夠再次看到那張臉。
  我相信,隻要他還活著,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可我一直都沒有找到他,我想那個人如果真的是安和,他一定是有意躲著我,可能離開北京了,也許回去了。因此,我決定回蕪平一次,我要找到答案,證實安和沒有死,這樣我就有勇氣,有信心繼續找下去,哪怕找到天涯海角、找到地老天荒我也要找下去,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離開,不能帶著遺憾和韓亞去美國。
  韓亞對我的舉動很難過,他沒想到這麽多年來我心裏仍然隻有安和,仍然對安和念念不忘。麵對他的難過和失望,我不想解釋什麽,其實他早就應該清楚,隻是他太任性了,和我一樣任性,誰都說安和死了,隻有我固執地相信他沒有死。
  我買好了回蕪平的車票,韓亞送我去車站,紅著眼睛問我還會不會回來,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裏很難過,可是我無法回頭。
  韓亞說我太自私。是的,我是太自私,沒有辦法,我的心裏隻能容下安和一個人。
  然而我沒有坐上火車,因為米瑤出現了,她帶我去了一個地方。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8

  米瑤帶我去了一棟老房子,按響了一扇防盜門的門鈴。
  裏麵的門開了,一張男人的臉出現在我麵前。那一刻,我驚呆了,我幾欲窒息——因為我看到了那張臉,我在路口看到的那張臉,我魂牽夢縈的那張臉,安和的那張臉!
  男人也驚呆了,遲疑了一下,立即把門關上了。
  米瑤喊道:“姐夫,開門,開門!”
  裏麵沒有動靜,米瑤於是繼續按著門鈴。
  米瑤叫他姐夫,是安和嗎?安和,我日思夜想的安和!
  是安和!是我的安和!
  我反應過來,拚命捶門,“是你嗎?安和,是你嗎?你沒有死,真的沒有死嗎,你為什麽騙我?……安和!安和!開門!開門!……你為什麽要躲著我?快開門!……求求你了,快開門,你知道我有多麽想你嗎,求你讓我見見你吧!……”
  良久,門終於開了,安和出現在我麵前,他臉色憔悴,身體消瘦,像一個大病初愈的人。
  我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真是我日夜思念的安和,是死而複生的安和,我盯著他喃喃問道:“安和,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安和看著我,他的眼神多麽熟悉,多麽溫暖啊。
  “安和!難道你忘了我嗎?我是小眉,你為什麽不說話?安和,是你嗎?”
  安和終於點了點頭。
  我又驚又喜,又氣又恨,拳頭落在了安和身上,哭喊道:“安和,你為什麽這樣對我?你為什麽騙我,為什麽這麽無情,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你知道痛不欲生的那種感覺嗎,你一點也不考慮我的感受,一個人躲在這裏,你為什麽這麽自私?我恨你,好恨你……”
  安和承受著我的拳頭,“對不起,小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騙我,故意折磨我,故意考驗我,你怕我不夠愛你對不對?”
  “我相信你,相信你。”
  “那你為什麽這樣對我,還躲著我?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好後悔答應你好好活下去,早知道活下去那麽痛苦,我寧願一死了之。”
  “對不起,對不起,小眉。”
  “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你為什麽騙我說你死了,我真笨,居然相信了。”
  “對不起,小眉。”
  “我說了不要聽你的對不起,我要知道這是為什麽!”
  可是無論我怎麽問,安和都不肯給我答案。
  沒有答案也沒關係,隻要安和還活著,隻要還能見到安和,還能抱住安和,這就夠了!
  真的,夠了!安和,我的安和,我又能靠近你了!我又能聞到你身上的氣息了,又能感覺到你的體溫了,真的,夠了!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9new

  米瑤和韓亞什麽時候走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在安和的懷裏,我要好好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能夠再見到他的臉,聽到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的心跳,觸摸到他的皮膚,這種感覺真好!
  我再也不要離開他了,再也不鬆開我的手了,我要緊緊偎依在他懷裏,緊緊握著他的手!
  我好幾次讓安和咬我,讓我感到疼痛,讓我相信這一切不是夢。我一會兒大聲哭,一會兒大聲笑,不論哭也好笑也好,我都是因為高興,因為喜悅。
  安和沒有哭也沒有笑,隻是眼中噙著淚水,怎麽也不肯掉下來,他就是這樣倔,再怎麽難過,再怎麽高興,都不肯像我一樣又哭又笑,隻肯緊緊抱著我,咬我的頭發,吻著我的嘴唇,吻我的每一寸肌膚,他的吻依舊和五年前那樣甜蜜,讓人感覺到幸福。
  那晚我在安和懷裏偎依了一晚上,他的懷抱依舊寬厚,依舊溫暖,讓人舍不得離開。
  我一直睜著眼睛看著安和,我害怕一閉上眼睛安和就不見了。偎依在他懷裏的感覺真的很好,難以用言語來形容,我希望一輩子都那樣偎依著他,不,一輩子不夠,下輩子,下下輩子還要和他偎依在一起。我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依戀他,我想也許我的前世,前前世,都是安和的愛人,所以我才會這麽舍不得他,一分一秒都舍不得離開他。
  “安和。”
  “嗯。”
  “安和。”
  “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想叫你的名字,你知道我一個人的時候叫過你多少次嗎?”
  安和無語,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裏。
  “安和,我好想念被你握在手心的那種感覺,可是這五年來,我每次想把手交給你時,伸出去都是空空的。”
  安和於是緊緊握著我的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還是像以前那樣愛我疼我吧,一點都沒有變,對嗎?”
  “是的,一直都非常愛你疼你。”
  “你為什麽要騙我你死了呢,這是為什麽?”
  “我以後再告訴你,好嗎?”
  “那好吧,那告訴我這五年你是怎麽過來的?”
  “想著你過來的。”
  “你為什麽不找我呢,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
  “知道,對不起。”
  “你好狠心啊?”
  “對不起,小眉。”
  “你不用說對不起,你知道嗎,你是逃不掉的,隻要你還活在我心中,你就逃不掉。”
  “嗯……”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安和,你看,我一直戴著它,從來沒有取下來過,我就是靠著它,靠著對你的回憶撐過來的。”我拿起“月光女神”。
  “小傻瓜,你這個小傻瓜……”安和把我緊緊抱在了懷裏。
  我有淚流出,不是因為傷心,而是欣喜。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10(1)new

  韓亞不再勉強我什麽了,黯然撤退。
  我知道我對他很殘忍,可是我無能為力,我的心隻能裝下一個安和。
  韓亞問我,如果是他先遇到我,我會不會愛上他。我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總之,我先遇到了安和,並愛上了他。
  米瑤跟我說對不起,但我沒有責怪她,盡管這些年來如果她不隱瞞這個事實,我的生活也許會是另一個樣子,但是所有的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她最終還是把我帶到了安和的麵前,我感激她。
  我天真地以為,我和安和的愛情馬拉鬆到此結束了,我們會像電影裏的情侶一樣,曆經苦難後終於幸福地在一起。然而電影畢竟是電影,生活畢竟是生活,安和再一次鬆開了我的手,把我扔下了。
  那天我從學校回到安和的住處,一進門就感覺到異樣,本來就很空的房子似乎更加空了,我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我連叫了幾聲安和,沒人應。
  我跑到臥室,床頭櫃上一張白紙映入我眼簾,是安和的筆跡——
  小眉:
  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小眉,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安和了,我一無所有了,不能給你愛,不能給你家,不能給你任何保障,除了貧困我什麽也不能給你。雖然曾經,甚至現在都非常非常的想讓你幸福地生活,可是我已經無能為力了。除了跟你說對不起,我找不到任何言語來表達我心裏的內疚,希望你不要恨我,我真的不是故意這樣對你,我隻是希望你能更幸福一些。
  小眉,我很遺憾,你想要的我都沒能給你,既然現在有人能夠代替我給你想要的一切,我就沒必要成為你幸福路上的絆腳石了。雖然很想和你在一起,也非常愛你,但是愛不能太自私,愛一個人是希望她過得更好,對不對?我相信你會原諒我的。
  你不要找我,你找不到我的,我已經離開北京了。你要相信,這是我愛你最好的方式。
  希望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恨我,我是真心真意地愛過你,而且會一如既往地深深愛著你,這一生,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
  你不要哭,你知道我不喜歡你哭的樣子,你笑的時候很好看。
  小眉,遇上你,而且和你相愛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真的謝謝你,謝謝你曾經給過我那麽多快樂,也謝謝你這麽多年一直愛著我。
  這些年來,你的痛苦和悲傷我都知道,我沒想過要這樣對你,這不是我的初衷,對不起,小眉。雖然知道你的痛苦和悲傷,但我也無法給你快樂與幸福,所以我隻好躲在你的身後遠遠地看著你。我相信你會好起來的,因為你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因為你答應過我你會堅強樂觀地生活下去的,不要忘了你的諾言。
  不要拒絕韓亞,我相信他是上天派來替我愛你的人,有他在你身邊,我就放心了。米瑤說他要帶你去美國,去吧,在那裏你會過一種全新的生活,沒有痛苦,沒有淚水,甚至沒有回憶,一切都是新的,你會很快樂的。你不必記著我,你隻要好好過眼前的生活就行了。你過得好,我就安心,我就欣慰。
  你真的不要再難過了,我們還有下輩子。還記得我的話嗎,我說過我會在下輩子等你的,你沒來時我絕對不會和別的女人說話,我會一直等到你,我會認出你的,你的那片落葉一直在我的手心裏。所以,你不要擔心了,好好地過這輩子吧。下輩子我絕對不再離開你,會一直守在你身邊,聽你彈鋼琴,陪你看日落日出,陪你看秋天的落葉。
  小眉,我最最心愛的小眉,你千萬要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一定要好好享受幸福,你要知道,你過得快樂和幸福就是我的快樂和幸福!不論我在哪裏,也不論我是活著還是死了,我都能感應到你的快樂和幸福,所以,你一定要答應我,做個快樂幸福的女人!
  你會答應我的,對吧,你一直都是很聽話的乖寶寶。
  看完信,不許哭,笑一笑吧,你知道我喜歡看你笑的。我永遠愛你,我心愛的小眉!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10(2)new

  最後深深地祝福你!
  安和
  我如何笑?
  安和,你叫我如何笑?你叫我如何笑?
  信從我的手上飄落,像一片秋風中的落葉。
  不!安和!你不能離開我!
  你為什麽又要離開我?難道你不愛我了嗎?
  不,你明明說你愛我,還會一如既往地愛下去!
  我們好不容易重逢,你為什麽要輕易離開我,我不信,你一定是在和我開玩笑!你是逗我玩的,對不對?一定是,一定是的,安和,一定是的!
  我打開衣櫃,裏麵空蕩蕩的,隻剩下幾個衣架孤孤單單地掛著,我跑進洗手間,毛巾架上也是空空的。
  房子裏與安和有關的東西都不見了,他刻意拿走與他有關的一切東西。
  他走了,真的走了……
  我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難道安和不再愛我了嗎,否則他為什麽總是躲避我呢?
  這是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心似乎被人掏空了,空蕩蕩的,連疼痛的感覺都沒有了……
  安和,這究竟是為什麽?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11new

  我不知道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裏待了多久,我想到了米瑤,也許米瑤知道。
  我趕緊給米瑤打電話,然而米瑤在電話裏十分驚訝地衝我叫道,“你說什麽?姐夫走了?”她的聲音裏充滿了驚慌與詫異,一點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我愣住了,她不知道,她並不知道,誰知道呢?
  安和,我的安和,你為什麽要離開我?
  米瑤趕來了,瘋了似的找遍了每一間屋子,然後放聲痛哭起來了,哭得聲嘶力竭。
  我驚呆了,我從來沒有看到米瑤這樣哭過,她好像比我還傷心一百倍一千倍。
  米瑤擦幹淚,說去火車站,沒準還能在火車站見到安和。
  她一語提醒了我,於是我們分頭去了西客站與北京站。
  然而,我們在火車站找遍了每一個角落,等了一晚上也沒有見到安和的身影。
  後來,我們又去了飛機場,去了汽車站,能去的地方我們都去了,我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然而,沒有找到安和。
  也許安和真的離開北京了。
  也許安和真的離開了我,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們找了很長時間,仍然沒有找到安和,他真的不見了。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12(1)new

  米瑤從那個男人的房子裏搬出來了,搬回了我的住處,帶著那對絹人。
  五年來,我始終住在這個地方,韓亞曾經希望我搬到他的公寓去,雖然他住的酒店式的公寓條件非常好,但我拒絕了。貓貓搬走了,去了哪裏我不知道,她帶走了“綠毒”香水,留下了一個插滿玫瑰的花瓶,雖然曾經打碎過幾個花瓶,但她總會找到新的補上,像她換情人一樣。後來搬進來過幾個女孩,沒有一個住長久的,隻有我,始終守在這裏,像守著對安和的感情。我總是期望,有一天安和會來找我,我怕我搬走了他找不到我了,所以,我在那裏等他,盡管我的想法有些自欺欺人,但我唯有那樣。
  米瑤再也沒有笑過了,神情很落寞。
  一個殘陽如血的黃昏,她站在窗邊,背對著我,跟我說出了五年來發生的事情——
  原來,五年前安和正在想辦法還清債務時發現自己患了白血病,他很痛苦,幾乎崩潰,不得已把家具店和車間賣掉還了債。當時的他根本就沒有經濟能力為自己治病了,並且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即使能活,還能活多久,於是來了趟北京看我,因為怕我受不了,所以沒告訴我他的病情。後來他知道韓亞在追求我,他覺得韓亞會讓我過得更幸福,於是選擇了離開。
  米瑤無意從龐燮那裏得知安和患病了,於是回了趟蕪平,極力勸說安和治病,剛開始安和並不願意接受米瑤的幫助。米瑤找到龐燮共同勸說安和,而且米瑤以死相逼,安和這才答應,米瑤於是把安和帶回了北京。
  因為治療白血病的費用高昂,龐燮沒有多少錢幫安和墊付,米瑤向她父親借不到錢,於是選擇給那個房地產商做情人,安和並不知道這其中的隱情,米瑤騙他說是她這些年的積蓄。另外安和之所以騙我說他死了,是因為他知道他今後的生活會很艱難,而且即使治愈也有複發的可能,長痛不如短痛,所以他騙了我。為了讓我對他的死深信不疑,他故意安排了那些假象。而且事實上,很多人包括米蘭也真的以為安和出了事。隻有米瑤和龐燮清楚這其中的秘密,因為他們參與了整件事。後來,經過骨髓移植,安和的病終於治愈了。但他無法回蕪平創業了,所以聽從米瑤的建議留在了北京,並在房地產商的公司工作。
  我驚呆了,原來安和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我不知道這五年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你都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姐夫不讓我告訴你。”
  “他真傻,既然那麽艱難,為什麽不把我的房子賣掉呢?至少可以用那錢治病啊。”
  “他要為你留著,他說你喜歡那樣的房子。而且他怕萬一治不好病,什麽也沒留給你。”
  “他怎麽這麽傻,你應該勸他啊。”
  “沒用。”米瑤停了下,又說道,“姐夫隻為你考慮,連自己的命都可以放棄。”
  我心如刀絞,“他真的太傻了,他為什麽要瞞著我,他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嗎?”
  “知道。”
  “米瑤,你應該幫我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為什麽不幫我呢。”
  “我在用我的方式幫你,我把韓亞推到了你身邊,他給了你很多快樂。”
  “你真的以為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樂?”
  “至少好過和姐夫在一起,好過看他被病痛折磨的樣子。”
  “你是在為自己狡辯,你知道我更想要哪種方式。”
  米瑤不說話。
  “你寧願看著我和安和痛苦,也不肯跟我說一個字,你真狠心,我恨你,米瑤!”
  米瑤轉過身來,滿眼淚水。
  “眉子,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痛苦嗎,你以為我就不痛苦了。你至少愛過,可是我呢,明明愛他卻不能說出來,明明想和他在一起卻沒有勇氣,這種痛苦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是怎麽過來的,你知道嗎?”
  我愣住了,看著米瑤,“你說什麽,你說你愛……”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12(2)new

  “我愛姐夫,很久以前就愛上了他,而且愛得比你早,愛得一點也不比你少。”
  “米瑤,你……”
  “你以為我在家裏真的很幸福嗎,你知道嗎,我是個野種。是我爸和別的女人生下的野種,是寄養在我爸家裏的野種!那個女人死了,我無處可去,隻好寄養在我爸家。我像個小醜,盡力討好每一個人。但是在那個家裏誰都可以輕視我,米蘭,媽媽,甚至爸爸。隻有姐夫不輕視我,他安慰我鼓勵我,如果沒有姐夫,我早就沒勇氣活下去了,你知道姐夫對我有多重要嗎,你知道我對他的感情嗎?”
  我目瞪口呆,我一直以為米瑤錦衣玉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想到有那麽多辛酸。
  “我愛姐夫,但是我不能說出來,我也不敢,如果我說出來我和姐夫都不會有好下場。知道我為什麽喜歡看‘灌籃高手’打球嗎,因為他像姐夫,看著他就像看著姐夫。”
  我愣了半天,回過神來,“米瑤,你……你是不是很恨我?我不知道你愛安和。”
  “我不恨你,我恨米蘭,我嫉妒她。她早就不愛姐夫了,可她偏要和姐夫纏在一起,她想折磨姐夫,姐夫越痛苦她越高興,她是天底下最狠毒的女人。我知道她和姐夫總有一天會分道揚鑣的,那樣我就沒有機會見到姐夫了,與其讓姐夫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不如讓他和你在一起,至少你們都是我最愛的人,所以當初姐夫向我問起你時,我極力向他推薦你做安靜的家庭教師,我要讓你進入姐夫的生活。”
  我很驚訝,“什麽,你故意把我推進安和的生活?”
  “你可以說我自私,但是我知道姐夫會愛上你,你也會愛上姐夫,就像我愛上你一樣。”
  “你說的愛是什麽意思?”
  “像愛姐夫愛你一樣的愛,像你愛姐夫一樣的愛。”
  我一愣,看著米瑤,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眉子,我愛你!”
  “米瑤……”
  “在大學裏我遇到了你,你關心我,愛護我,疼愛我,剛開始我把你當成了姐姐,可是後來我發現不是,當我在你懷裏的時候我會心動,我有希望你親吻我的欲望,雙休日在家裏的時候我會想見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總之當我得不到姐夫的時候我想得到你,但是我清楚我同樣也得不到你,所以我很痛苦,也很絕望。看到你和姐夫在一起,我既開心又難過,盡管這是我希望的結果,但是這種結果出現在我麵前時我又無法接受,我很痛苦,你知道嗎。我試過讓別人來代替你們,可是我沒能成功,我還是一會兒開心一會兒難過,我怕我會變成瘋子,所以我選擇了逃避,來了北京,我想離你們遠遠的,我想從那種感情中掙脫出來。我到了北京,遇到了林寧,他是中性的,他中合了姐夫和你的特性,而且對我很好,我說服自己試著和他交往,但是你一出現,我的那種感情又全都回來了,我知道這輩子我沒有救了。”
  我很驚訝,我沒想到米瑤會有雙性戀傾向。
  “眉子,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異類,瞧不起我,討厭我?”
  雖然驚訝,但我並不覺得米瑤有多怪異,反而我心裏有些酸,有些痛。我把米瑤抱在了懷裏,像以前在學校的籃球場邊那樣抱著。
  “米瑤,你為什麽不說出來,你至少應該跟我說,說出來會好受一些的,我會幫助你的。”
  “不,我怕說出來你會覺得我可恥,會離開我。”
  “不會的,米瑤,我從來都不覺得純潔的愛是可恥的。”
  米瑤眼睛一亮,“那麽,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和我在一起了。”
  “是的。”
  “像你和姐夫那樣在一起?”
  “不,像姐妹。”
  “不,我愛你,眉子,我不想做姐妹,我要做愛人,我現在隻剩下你了,我不想失去你。”
  “米瑤,我把愛人之間的愛全給了安和,所以我隻能給你姐妹之間的愛了。”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12(3)new

  “難道你對姐夫的那種愛一點點也不能給我了嗎?”
  “是的。”
  “眉子,你不夠愛我。”
  “米瑤,我愛你。”
  “不!”
  “你聽我說,我真的愛你!”
  “不……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我早就知道了,是的,我早知道了……”
  米瑤臉上露出失望之情,淒然地笑了笑,離開了我的懷抱,轉過身去。
  我沒想到米瑤再也沒有轉過身來了,她留給了我一個永恒的背影,一個孤獨的背影。
  我不知道她的口袋裏有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她早做好了準備,她早看到了結局,她早看清了她的命運。
  她把刀子紮進了她孤獨而多情的身體……
  血染紅了整個黃昏,染紅了整個秋天,染紅了那對絹人,染紅了我和米瑤的世界。
  觸目驚心的紅,撕心裂肺的紅,肝腸寸斷的紅。
  米瑤,我的米瑤……
  不知何時,窗外傳來幾聲鳥的鳴叫。
  我想起那隻傳說中的鳥,也許,米瑤就是那隻鳥,一生隻有一次落地的時候,那便是她死亡的時候。

  念念不忘的愛人啊 13new

  韓亞離開了北京,他給了我一張卡片,上麵有他在美國的地址和電話,他仍然心存幻想。
  而我把卡片撕成碎片扔向了天空,像秋天飄舞的落葉。
  秋天,又是秋天。
  秋天,我遇見了安和;秋天,我愛上了安和;秋天,我離開了安和;秋天,我失去了安和;秋天,我還失去了米瑤;秋天,我生命裏的秋天;……
  一個秋天過去了,又一個秋天過去了。
我仍然在尋找安和,我知道他還在這世界上,我要找到他,他是我命裏的人,今生是,來世也是,生生世世,永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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