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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才子評傳浣花溪畔說薛濤

(2007-09-30 13:52:43) 下一個

 作者:江湖夜雨

唐代的美眉詩人,前麵江湖夜雨已說過一位李季蘭。但是說起唐代時最有名氣的女詩人,恐怕要數薛濤了。和李季蘭相似,薛濤也並非良家女子。 和李季蘭的故事一樣,薛濤也有個關於她的詩讖故事,據傳薛濤八歲那年,她父親薛鄖看著庭中的一棵茂盛的梧桐樹,便以“詠梧桐”為題,吟道“庭除一古桐,聳幹入雲中”,讓小薛濤來答,小薛濤答了句:“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她父親一聽就覺得是不祥之兆,預示著女兒今後恐怕會淪為一個迎來送往的風塵女子,結果果真就這樣了。對於這個故事,江湖夜雨的看法還是認為是後人附會,和劉邦斬白蛇,某某的媽夢吞星鬥之類的事情差不多。

但江湖夜雨覺得薛濤雖然不得已成為了官妓,比起李季蘭放浪無忌,不是妓女,勝似妓女,倒更多一份莊重高貴。薛濤的才情美貌名動蜀中,例任蜀中的節度使們都對她既愛慕又尊敬。最先賞識薛濤的是蜀中的名臣韋皋,韋皋當時任劍南節度使,開府成都,統轄軍政,經略西南。並且屢敗吐蕃等外敵,是位很有作為的政治人才。《鹿鼎記》上有一段,幾個拍馬屁的官員幫韋小寶認了“祖宗”,就是認得這個韋皋,幾人把韋皋也大拍特拍了一會。不過這韋皋確實也是唐朝後期政績不錯的一個地方官。韋皋聽說薛濤詩才出眾,而且出身不俗,是官宦之後,就把她召來,要她即席賦詩,薛濤當時寫下了這樣一首詩:

謁巫山廟

亂猿啼處訪高唐,一路煙霞草木香;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尤是哭襄王。

朝朝夜夜陽台下,為雨為雲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鬥畫眉長。

韋皋拿過一看,不禁大聲稱讚,覺得身為官妓的薛濤即興賦詩,就寫的很有氣勢,有愁舊悵古的深意,絕不象一般歡場女子的庸俗之作。一般歡場女子,就算有幾分才情,比如像《紅樓夢》中陪薛蟠等作樂的雲兒那樣,也不過隻會說些什麽“女兒愁,媽媽打罵何時休。女兒喜,情郎不舍還家裏”這樣的句子罷了。所以韋皋看過後又傳給客人,眾賓客也莫不歎服稱絕。(不過江湖夜雨這裏有個小疑問,就是薛濤這詩中的“朝朝夜夜陽台下,為雨為雲楚國亡”這兩句對仗並不工整,看樣子也不像李白“登舟望秋月,空憶謝將軍”那樣的揮灑自如地故意不對仗,依江湖夜雨愚見,改為“朝朝夜夜陽台下,雲雲雨雨楚國亡”不是更好?嗬,江湖夜雨妄改名詩,眾位莫笑)。從此後,帥府中每有盛宴,韋皋必定召薛濤前來侍宴賦詩,薛濤成了帥府的常客,更被人們看成是蜀中的重大交際場合上不可缺少的人物。

隨著對薛濤的了解越來越多,韋皋越來越覺得薛濤隻當個“花瓶”角色實在是屈才。就讓她參與做幕僚們才做的案牘的處理工作。其實就成了現在女秘書的角色了。並且還打算上報朝廷,正式下文件讓薛濤任校書郎的官職。但是有人勸阻說:“軍務倥傯之際,奏請以一妓女為官,倘若朝廷認為有失體統,豈不連累帥使清譽;即使僥幸獲準,紅裙入衙,不免有損官府尊嚴,易給不服者留下話柄,望帥使三思!”其實換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影響不好”,所以韋皋才沒有申報。(可見電視劇《大宋提刑官》中宋慈身邊有個叫英姑的漂亮美眉當女書吏是編的啦,唐朝那樣開放的社會都難通過,何況宋代理學盛行的時候?)不過薛濤雖然沒有轉入正式編製,但薛濤卻是實實在在地擔任起了校書郎的工作。唐朝詩人王建有詩送薛濤:

寄蜀中薛濤校書

萬裏橋邊女校書,琵琶花裏閉門居。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對薛濤進行了由衷的讚美。薛濤的名氣越來越大,FANS們也越來越多,好多高官名士,公子才人都來招惹。薛濤也有點得意,用胭脂摻水製出紅色的小彩箋,題上詩句(薛濤字據說也是很有名的),贈與那些她認為合意的來客;成為後世傳頌不已的“薛濤箋”。但是這時候韋皋吃起醋來了,把她貶往偏遠的鬆州,薛濤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立該醒悟到自己鬧的有點過了,以後還得要在人家韋皋手下混日子,於是她在趕赴鬆州的途中寫下了十首著名的離別詩;總稱“十離詩”,差人送給了韋皋,這十離詩倒是很有意思:

【十離詩·犬離主】:馴擾朱門四五年,毛香足淨主人憐。無端咬著親情客,不得紅絲毯上眠。

【十離詩·筆離手】:越管宣毫始稱情,紅箋紙上撒花瓊。都緣用久鋒頭盡,不得羲之手裏擎。

【十離詩·馬離廄】:雪耳紅毛淺碧蹄,追風曾到日東西。為驚玉貌郎君墜,不得華軒更一嘶。

【十離詩·鸚鵡離籠】:隴西獨自一孤身,飛去飛來上錦茵。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再喚人。

【十離詩·燕離巢】: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銜泥穢汙珊瑚枕,不得梁間更壘巢。

【十離詩·珠離掌】:皎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隻緣一點玷相穢,不得終宵在掌中。

【十離詩·魚離池】:跳躍深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綸鉤。無端擺斷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遊。

【十離詩·鷹離鞲】:爪利如鋒眼似鈴,平原捉兔稱高情。無端竄向青雲外,不得君王臂上擎。

【十離詩·竹離亭】:蓊鬱新栽四五行,常將勁節負秋霜。為緣春筍鑽牆破,不得垂陰覆玉堂。

【十離詩·鏡離台】:鑄瀉黃金鏡始開,初生三五月裴回。為遭無限塵蒙蔽,不得華堂上玉台。

這十首詩都是用犬、筆、馬、鸚鵡、燕、珠、魚、鷹、竹、鏡來比自己,而把韋皋比作是自己所依靠著的主、手、廄、籠、巢、掌、池、臂、亭、台。隻因為犬咬親情客、筆鋒消磨盡、名駒驚玉郎、鸚鵡亂開腔、燕泥汗香枕、明珠有微暇、魚戲折芙蓉、鷹竄入青雲、竹筍鑽破牆、鏡麵被塵封,所以引起主人的不快而厭棄,俗話說女人們最厲害的武器就是溫柔和眼淚,薛濤這十首悲悲切切的《十離詩》,那一句句“不得”“不得”,不啻於十道溫柔金牌,韋皋便是鐵石心腸也要熔為繞指柔,不用說,馬上把薛濤召了回來。由此可見,薛濤確實是個聰明女子,不但詩才好,對於世事也精明的很。

韋皋後來離開了成都。繼任劍南節度使的李德裕,也同樣非常欣賞薛濤的才貌。當時成都建了一座叫做“籌邊樓”的高閣,節度使李德裕在樓上大宴賓,據說當時薛濤也來侍宴。這“籌邊樓”高大雄偉,是節度使與僚屬將佐們瞭望遠近情況並籌謀大策的地方;樓上四壁彩繪著蠻夷地形險要圖,居高臨下,作戰時便是最高指揮所。薛濤應邀寫下了這首《籌邊樓》:

平臨雲鳥八窗秋,壯壓西川四十州; 諸將莫貪羌族馬,最高層處見邊頭。

詩意豪邁,風格雄渾,見地深遠(“諸將莫貪羌族馬,最高層處見邊頭”這句是告誡眾將不要貪功輕動,以致兵禍相連),這哪裏像是個風塵女子寫的,簡直就是胸有百萬甲兵的軍中主帥嘛。怪不得後人評價薛濤的詩作是“工絕句”,“無雌聲”。

當然身為女子的薛濤自然也有細膩的感情,像她的《詠牡丹》,以牡丹擬人,在夜深露重中與盛開的花兒細訴衷情。這也反映了薛濤的內心有很多時間是很寂寞的,詩雲:

去年零落暮春時,淚濕紅箋怨別離;

常恐便同巫峽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傳情每問馨香得,不語還應彼此知;

隻欲欄邊安枕席,夜深同花說相思。

薛濤一生未嫁,按說以薛濤的情況,她是有從良的資格和條件的,但不知為什麽她直到終老,也沒有這樣做。在薛濤四十二歲時,和當時來蜀中的元稹交往很密切,結下一段情緣。元稹比薛濤要小十一歲,也算是“姐弟戀”啦。薛濤寫詩給元稹一首叫做《池上雙鳥》的詩:

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

可見二人的關係如糖似蜜,但好景不長,元稹和她畢竟不能長相廝守,回到長安後,寄了這樣首詩給薛濤:

錦江滑膩峨嵋秀,生出文君與薛濤;

言語巧似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

紛紛辭客多停筆,個個公侯欲夢刀;

別後相思隔煙水,葛蒲花發五雲高。

薛濤晚年隱居在樓中,穿起女道士的服裝。不知她最後的心中是存著“向簾兒低下聽人笑語”的淒楚,還是閱盡人間滄桑的坦然。江湖夜雨覺得以薛濤這樣聰穎明達的女子,恐怕心境為後者可能性居多。說起來,薛濤這一生還算不錯啦,少有才名,老得安樂,生前享高壽(據說薛濤活了七十三歲,有的不同意這個說法,但都認為薛濤得享高壽是無疑的),身後有盛名。當妓女能混到薛濤這份兒,也很不了起啦。當然,江湖夜雨覺得這也是薛濤的聰穎過人之處,薛濤一生和高官打交道,卻能有理有節,恰到好處,像以前江湖夜雨評的李季蘭就是政治嗅覺極差的女子,而上官婉兒之類又太沉溺其中了。薛濤卻做的不溫不火,可見其才智之高絕非僅見於詩文。

薛濤死後當時的劍南節度使段文昌為她親手題寫了墓誌銘,並在她的墓碑上刻上“西川女校書薛濤洪度之墓”(看來是被追認為“校書”了),蜀中據說有一座叫望江樓的古跡,上麵對聯上寫道:

古井冷斜陽,問幾樹枇杷,何處是校書門巷?

大江橫曲檻,占一樓煙雨,要平分工部草堂。

掃眉才子、西川校書薛濤,能直追詩聖老杜,要平分工部草堂,誰敢以輕賤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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