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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時間(2) --- 悲傷

(2023-01-12 13:30:37) 下一個

我前些天曾對蘭蘭說:去年我寫過一首最悲傷的詩。的確,世界上還能有什麽詩比悼亡詩更悲傷的呢?而很早就失去了詩心的不幸的我,卻似乎隻有在這種極其悲痛的時刻才會有寫詩的衝動。其實也不是為了寫什麽詩,隻是有一股強烈的欲望想要把壓迫在胸口的鬱悶排遣出去,否則就難以呼吸。而對我來說,滿足這個欲望的最好方法就是哀嚎般地喊出心中的話,然後,這些聲聲嚎叫看起來好像詩,而已。曾經有一個坦率的朋友對我說:他也不是不喜歡我的文字,隻是覺得讀後不怎麽得勁。雖然我寫的東西常常有一些細膩美妙之處,但是缺少畫龍點睛的魄力,總之就是沒有高潮。不過,這一次他看了我寫給天國裏的S大哥的詩後對我說:你寫得感人至深。。。

挽聯

落基山金鬆懷抱英魂

義勇俠風采萬古長存

寫給天國裏的S大哥

天啊!太美了!

有人突然驚呼

那一天從Lawson山歸來

在與天相接的西方

暮光中的一輪金月

那麽大 那麽圓

此生見所未見

 

皎皎明月如君子兮

我輕輕地說。

一個聲音旋即從心底響起:

S大哥,是你嗎?

銳利的痛苦

頓時撕裂了我的心

 

我在冷冽的山坡上奔跑

清晨的秋風吹幹了我臉上的淚水

卻拂不去我滿心的悲傷

 

在冰川中、在懸崖邊、在峭壁上

曾經在那麽多的地方

你張開雙臂

魁梧的身軀如銅牆鐵壁一般

擋住了危險

保護著我們

 

你的義勇英魂安息在你所眷戀的落基山

你的音容笑貌活在舍不得你的我們心中

纏綿繾綣的風也記住了你的聲音

在每一條渺無人跡的山徑

在每一座陡峭的崇山峻嶺

風將不停地送來你的叮嚀:

有我擋著

拉著我的手

不要怕

要小心!

。。。。。。

現在再讀這首詩,我已經沒有了剛開始時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感,隻是感覺內心一片空虛。漂浮在虛空中的心依然感覺寒冷,就好像身處於那些白茫茫的我曾無數次爬過的雪峰之上,冷颼颼的風不停地從身上吹過的那種情景。我的心在寒冷中顫抖,裸露的手指在一分鍾內便被凍得痛入骨髓。不過,雖然是覺得這麽空虛和寒冷,我卻深知我的心已是從萬年玄冰的冰凍中慢慢融解了。在瑟瑟寒風中,我聽到自己輕輕地問了一聲:“S大哥,你在山上冷嗎?”然後,我便側耳傾聽,風中仿佛傳來大哥的聲音:“才女,我很好。你看見這些雪玫瑰了嗎?真是太美了!你能不能再為雪玫瑰寫一首詩?”重讀那些當時隨手寫下的遊記,我又發現大哥是在各篇中被我寫得最多的,因為他總是那麽一往無前銳不可當,同時又總是在危險的地方義無反顧地扶助隊友。他曾經用衛星通訊儀救過山友一命,也曾經很多次在險峻的山崖援助過我。大哥還非常喜愛我寫的文字,不管我寫什麽,總是不吝盛讚。我曾在一篇遊記中把風寫成洶湧而來的陰魂,還把雪玫瑰寫成了雪的眼淚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20725/202208/3482.html ),大哥便讚歎不已地轉發到他的同學群中,又喜滋滋地轉告我說,他的幾個同學都留言說寫得才華橫溢文采飛揚。所以我又想:假如我再寫一首雪玫瑰,我應該怎麽寫呢?。。。

沒錯,我的心已經從濃重的悲傷中漸漸警醒了。它曾經迷失其中很久很久,一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沉浸於悲傷中的心的迷失是多麽的深不可測、積重難返。在悲傷中所迷失的時間是一場沉醉不醒的夢,悲傷的心隻是夢中的一個飄忽不定的幻影。

過去的一年,我曾經那麽貼近死亡,那麽清晰地看見了它那冷酷無常的真麵目。但是,難道我就可以說:我對死亡與悲傷了解甚深了嗎?我聞到過死亡對著我的臉龐吹過來的比萬年玄冰更加寒冷的氣息,我凝視過它在我眼前膨脹得鋪天蓋地淹沒了一切的醜陋嘴臉,但除了它無比冷酷醜陋和無常的特質之外,我對它的本質其實一無所知。死亡對一般的眾生而言,真的隻是如佛教中的高僧大德們所說的那樣,隻是拋棄了一個肉身而已嗎?死亡之後的生命仍將換上一個新的肉身繼續輪回嗎?我不知道,也許直到死之前都不可能真正知道。

我現在所深知的,是人生無常,悲傷的心也無常。我們無法預知死亡與明天哪個先到來,無論多麽璀璨的生命都會消亡,而無論多麽沉重的悲傷都終將消散、迷失於悲傷的心也將歸於安寧。那麽,且讓我以一顆寧靜又敏感的心,來欣賞這可遇而不可求的純潔無暇的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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