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關於母親和感恩的故事

一個關於母親和感恩的故事(圖)

 (2010-12-23 14:04:32)

上星期六晚小兒在城北教堂有表演，天駿有事，我便犧牲了看電視上網的時間去為他助勁。小兒平日的教堂活動我們很少參加，他們有一個姑父是做牧師的，每個周末來接送他們上教堂。大兒子受我影響比較深，是個無神論者，很少去教堂，小女和小兒卻很喜歡，在那裏認識不少朋友。

教友們業餘水平的表演乏善可陳，圖個開心喜樂就好。表演結束大家在活動室喝茶吃點心的時候，我看見了天駿的母親、我的mother-in-law錦，她是前天從愛明頓來探訪兒女的。隻見她罕有地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裏吃小點心。說罕有是因為以往每次見到她，她總是興致勃勃談笑風生，總的來說，她是個生活情趣濃厚而且極富感染力的人，雖然是 77 歲的高齡，臉色依然紅粉菲菲，每天自己開車四處走，無論到哪兒都能讓氣氛活躍起來。

我走近她時，她抬起眼對我說：“我覺得這地方有點冷，人這麽多還這麽冷，奇怪。” 其實活動室一點也不冷，整個活動室都是人，人聲鼎沸的，差不多可以說是熱氣騰騰的。我擔憂地說：“不冷啊！媽，您是不是病了？我去給您倒杯熱茶。”

倒茶回來我在她身邊坐下。她突然說：“曄，今天真的要感謝神呀！是神保佑我又度過一劫。”

我嚇了一跳，忙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因為上次她這麽說時是去年春天，本來我們已經訂好了機票一起回國，結果她開車出了事隻好取消了行程留下來檢查身體還有處理車子保險等手尾。還好那次雖然她的車子被撞得車頭稀爛，人卻沒事，事後她就那麽跟我感歎過。

果然又是開車出的禍。這次她開的是小叔的 SUV 去 COSCO ，回來的路上轉彎下坡時被黑冰滑到路旁，車子傾斜了，她的小腿撞到車門凸起的部位，腫起了碗大的腫塊。她拉起褲腳讓我看，腫塊的表皮已經發紫了。

我忙蹲下去用手輕輕撫摸，問她還疼不疼。她說：回到家用熱鹽水敷過，已經好多了，剛開始時看起來很嚇人。我抬眼看看她，在極近的距離下發現她的皮膚是渾黃的顏色，眼神還是柔和慈祥但是沒有什麽精神。我覺得錦好像老了很多，心裏難過起來，便說：

“媽，您真的不該再自己開車了！有什麽事讓我們去好了！您年紀大了，開車太危險，尤其是冬天，不是開玩笑的，以後千萬別開車了！”

“上次車禍之後我就少開多了，今天中午 Danny( 我們小叔 ) 不在，我想起他喜歡吃烤排骨，就想去去 COSCO ，路很近的嘛，沒想到天太冷路很滑。還好，上帝保佑，沒出大事。” 一杯熱茶下去，錦看起來好多了，樂嗬嗬地說。

“還有，腿受傷了為什麽還來教堂？您不會還是自己開車來的吧？” 我忙問

“是 Ben( 孩子們的牧師姑父 ) 接我來的。孩子們有表演，當然要來看啊！世昌在台上多得意！孩子們多來教堂沒錯，你應該勸田玉海月多來些。田玉最喜歡聽你的話了。” 她說，用的是平和的沒有一點責備的語氣。

“海月有來，但是田玉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我弱弱地辯護道。其實我知道田玉不喜歡教堂是因為我這個無神論母親的影響。

“田玉太內向不夠自信，你要告訴他，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總看到自己的不足就容易失去信心，所以需要依靠上帝。人到了絕路，就是神跡的開始。曄，你自己也要記住這句話。”

我唯唯諾諾地答應著，心裏想起很多關於錦的往事。

錦是大家閨秀，出生於書香門第，會國、粵、法、英語，還會彈一手好鋼琴。極其愛美，家裏的絲綢旗袍一大堆，喜歡鑽石珠寶並自稱辨認鑽石翡翠有火眼金睛。偏偏我這個人對服裝首飾沒有什麽興趣，結婚頭幾年每次陪她逛街，她去看服裝珠寶店，我就去逛書店。還好女兒海月好像是隔代遺傳，對服飾的愛好跟她如出一轍，所以後來海月就成了她逛街的良伴。

我剛結婚的時候，聽到她對人說：“我兒媳婦人不錯，我把她當自己的女兒了，隻不過她是個書呆子，家務事都不會，得慢慢教。” 她確實教了我很多東西。她的廚藝很好，特別擅長褒湯，對用中藥材做湯料也有特別講究。特別令我驚奇的是，所有衣物經過她的手之後，都會被收拾得特別整齊，她喜歡趁著幹衣機出來的衣服還是熱烘烘的時候就仔細地疊好，總是疊得方方正正齊齊整整的。因為愛幹淨，愛美，她特別不能忍受家裏亂七八糟的。

錦是個活力四射的人，她每年都會去各地旅遊，每次都會帶回幾大箱的衣服。她給我買的衣服都是多花少布的式樣開放到我不敢穿的，我們像是老少顛倒的兩個人，她經常批評我穿衣太保守，白白浪費了年輕好身材。很多次我回到家，會碰到她一早已經來了，並且把家具重新調整過，地板已經擦好，廚房裏燉著湯，孩子們的房間都整理好了，如果拉開抽屜，會發現每一件小衣服都疊得整整齊齊的。如果是在夏天，她多半是戴了時髦的草帽和厚厚的手套，正在花園裏清理雜草。如果她有時間上街，一定會先檢查作為湯料的藥材還有冰箱的東西有沒有短缺的，然後給滿滿補上，順便還買一株漂亮的花回來放在廚房裏。臨走的時候，會給每個孩子都塞幾十塊錢給他們零用。能有這樣可愛的 mother-in-law ，我覺得自己真的很有福氣。

然後有很多很多的傍晚，我們泡一壺茶，我聽她講很多的故事。她之於我可以說是亦母亦友的關係。錦的思想是活躍而且開放的，我很少感覺到跟她交談有代溝，很多的時候是感覺到深受教育。她給我說 40 多歲移民過來後怎麽從 ABC 學起做到醫院的護理，然後就說起很多她在醫院的見聞。有時候我們聊得太起勁，幾個小時一閃而過，茶喝了一壺又一壺，兩個人說說笑笑喉嚨都快啞了。天駿看不過眼，來趕我們去睡覺，我會說：

“我知道媽媽累了，但是我真的很喜歡聽媽媽講故事，很有意思。”

錦有時就會對我說：“這麽多兒女中我就是跟你最合拍。曄，你性格好，海月像你，我很放心，世昌也是個開心果。可惜田玉不像你，他性格太敏感古肅。”

大約是 5 年之前，我先生的姐姐和弟弟相繼出事，姐姐得了胃癌，要動手術切除 2/3 的胃。弟弟 10 多年前為了打冰球吃藥練健身搞壞了腎，換了一次腎。那個腎在 10 年之後已經壞了，要重新換腎。姐姐在手術期間，母親和教友們不停地為她祈禱，之後又有一幫教友輪流守護她。弟弟則在 08 年聖誕前一天成功換了第二次腎，至此之後，錦成了虔誠的基督教徒。

“那時候我真的很絕望也很痛苦，然後神就對我說話，叫我信靠他，我就不再擔心了。” 錦經常那樣說。我雖然無法想象有神對人說話的情形，但是我感覺到，神對錦的作用是良性的，使她更寬容，也更祥和。她還說過：

“ Monica( 就是得了胃癌的姐姐 ) 自從經曆這場病痛，人也變了很多，以前她有潔癖，每天的時間都浪費在注重物質上了。現在她看事情眼界很寬了，也很開心。人到這個世界上的時間是很短的，不要浪費時間在憂慮和物質上。一草一木也不會幹枯，神又怎麽會讓我們缺衣少食呢？尤其我們生活在北美這個地方，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人間天堂了，所以我們要記得感恩就好了。”

我回到家之後，把錦送給我的一塊上麵刻有聖經緘言的木刻找了出來，看了很久：

“在順利的時候要感恩，在困難的時候要安靜。”

我衷心祝願我親愛的母親、家人還有朋友們聖誕快樂，新年健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