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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起兮雲飛揚

(2020-11-09 08:54:29) 下一個

November 8, 2020 Sunday

 

從昨夜到現在屋外一直狂風大作,風聲透過牆壁傳入耳中,時而如泣如訴纏綿悱惻,時而暴躁怒號呼嘯不已,令人心驚。我在床上碾轉反側地聽了一夜風聲。本來已經約好了今天去爬雪山(Snow peak in Kananaskis),當鬧鍾在清晨5點將我驚醒時,我感到頭暈目眩,眼睛澀痛。勉強睜開眼睛打開手機微信進入爬山小群(每次準備出發前先查看小群的最新信息是我的習慣),正好看到同車的一個隊友說:外麵風太大了!開車不安全,我在猶豫要不要去,於是我秒答道:風太大了,這次我就不去了,不好意思,下次再約。” 在我散發的負能量影響下又有3個隊友聲明退出,但大部分勇士仍然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

 

看看已經完全清醒之後再難入睡,我便下樓拍碎了一大塊薑,放入一個幹淨的大堡煮了一堡薑水,倒出一杯留著喝,其餘的全倒入一個玻璃大盆中,等到水溫稍低,便卷起袖子,將雙手從手肘直到指尖全泡入很熱的薑水中,眼看手臂和手掌慢慢變得通紅,我的額頭也冒出了熱汗,想象著體內的寒氣經過手明陽大腸經從指尖溢出,感覺身體變得十分暖和了,才起身去衛生間擦幹雙手。從鏡子裏看到臉上全是細細的汗珠,雙頰紅粉菲菲,內心頓時充滿了喜悅。我天生體寒,過去的20多年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總是四肢冰冷,自從跑步之後腳已經不太冷了,但手還是非常容易凍僵,天冷時穿著長袖厚衣還是感覺手臂以下又冷又麻,而在零下十幾度的山上,風一吹便更是十指疼痛入骨,每次掏出手機相機拍照都十分艱難,這也是我今早打退堂鼓的主要原因。泡薑水是我最近嚐試的祛寒法,泡了之後感覺一整天全身都暖洋洋的,十分受用。

 

喝過薑水的我懶洋洋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窗外半年前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驟雨攔腰折斷的鬆樹枝椏在微風霏雪中輕輕顫動。啊!風已經不知不覺地安靜下來了!我頓時覺得若有所失,又上網查了一下snow peak的天氣,發現雪峰的風速隻有10公裏左右,而且隻在清早下一點輕雪,之後的天氣都很好。一時之間,我感到心裏空蕩蕩的滿是說不出的後悔。唉!我為什麽沒有更加勇敢一點呢!我總是這樣,在關鍵時刻掉鏈子而錯過無數美好的瞬間。我想象著剛剛下過新雪的雪峰該是多麽美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會是一幅幅絕妙無比的水墨畫。那些連綿起伏的蒼茫雪峰總是下過雪後達到美的巔峰,那是無比純粹的潔白無瑕的冰雪仙境,而我今天是錯過了!

 

我落寞地起身去廚房,天駿正在煎牛油麵包、雞蛋和火腿。麵包火腿還有咖啡的香味令我振作了一點,我吃著自己的那一份早餐,開心了起來,但還是忍不住嘟囔著說:今天不去爬山虧大了!他說:這種天氣就該好好呆在家裏。等你把手泡好了再去,下周說不定你的手就不怕冷了!等我差不多吃完時,他又說:看!風又變大了!山裏的天氣更不定變成什麽樣。還是在家的好!” 我抬頭一看,外麵又刮起了大風,雪花在風中飛舞,灰蒙蒙一片。

 

大風起兮雲飛揚這句詩突然冒出來,緊接著是力拔山兮氣蓋世,我眼前出現了一個在風起雲湧的雪峰上傲然屹立的大俠形象。然後雪峰上的人換成了天駿,之後又加上了我自己,然後我就笑了。

 

師太說過爬山改變了我。我好像真的被改變了很多,最明顯的是現在我對爬、登、滑、冰、雪、風、雲、雨、山、川、湖、泊、峰、岩等字眼特別敏感,隻要看見就會讓眼睛停駐幾秒並會迅速地上下左右掃描一遍,以免漏掉任何有趣的東西。前年我回國的時候從當當網買了100本書,其中有20本左右是山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我除了潦草地看了其中的《嫌疑人X的獻身》和《白夜行》之外,其餘的都束之高閣。我的讀後感是他的文字既談不上優美,寓意也談不上深刻,屬於讀不讀都沒有損失的一類。不料有一次無意中看到有人提到東野圭吾喜歡雪山,他的好多書都沒來頭地跟滑雪登山扯上關係,不禁大為心動,趕緊到地下室把他的書全扒出來翻看~雖然還是有點雞肋之感,總算又讀了很多本他的書,並且還專門去找由他的書改編的電視劇來看。看到《嫌疑人X的獻身》在原著根本沒有的地方添油加醋地加了一段登雪山的視頻,簡直欣喜若狂地拍案叫絕。唉!我的世界似乎因為登山而變得更加狹隘了!正如我的人設已經被局限到登山女漢子的形象上。剛開始的時候,我還對這個人設感到不快,經常想通過明說暗示去改變它,比如想要人家想起我還會讀書寫字,我有某些生活情趣等等,但現在我不但已經坦然接受,而且在潛意識裏估計我已經以登山女漢子這個人設為自豪,並有意無意地一再增強它。

 

人設啊,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呢?雖說是虛幻,但我們每天的行為舉止似乎都被潛意識中自己所認定的人設所牽引。我想起在我已經逝去的母親留下的日記中,在所有提到我的地方她的話語都充滿了自豪。她向別人提到我時總是把我想像成非常聰明美麗孝順健康幸福的孩子,盡管我對她盡過的孝最少,她卻總是引我為豪。還有非常愛我的姐姐最近幾年也常常告訴我說:她經常拿我發在微信朋友圈和兄弟姐妹群裏的爬山照片和遊記給親友看,說大家都讚我越爬越年輕。去年我回家的時候,姐姐像展覽寶貝似的帶我去見好多人,並常常跟人解釋說:我妹妹本來皮膚很白淨,隻是現在爬山跑步曬黑了一些,然後大家就都熱情地說:現在也還是很白淨,真羨慕呀!所有這些跟真正的我基本上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但卻讓我短暫地十分飄飄然。

 

那麽真正的我到底是什麽?也許根本沒有什麽固定不變的真我,任何人設都是虛幻不實的,所謂的真我也是變幻不定的。因此不必執著於任何人設也不必為之過分痛苦或狂喜,正如這窗外的風、雪、雲、霧一般,倏忽而至又飄然而去,而將來關於這個早晨的記憶隻有這些胡思亂想的筆記,也許還帶著早餐吃過的麵包火腿和咖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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