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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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23 16:31:19) 下一個

春暉心中一沉,暗罵了聲“ shit ”。他迅速地掃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朱蒂,見她靜靜地垂下頭,好像傻了似的,便有一種拉著她趕緊走出去好好地解釋一下的衝動。他很後悔剛才一開始為什麽沒有輕描淡寫地向朱蒂說明何潔坐他的車來的事,搞得好像是做賊心虛似的。真沒想到這個大陸女這麽陰險 --- 他生氣地看看何潔,卻見她的嘴角好像在陰陰地笑,望他的眼神簡直像把刀,搞得他渾身不舒服。便故作驚訝地說:

“何小姐,你怎麽也要那麽早回家?等下還有好多節目的,不信你問問 Kevin 。” 他朝著剛才問還有沒有牛肉的青年點點頭,故意問:“ You guys will have fun till mid-night, right? Kevin? ”

Kevin 說:“ Yes, dancing is not even started yet. Why you are leaving so soon? ”

“Judy isn’t feeling very good tonight.” 春暉說。 Kevin 和朱蒂同時說了聲 sorry about this. 春暉又轉向何潔,說:“你看,等會兒還有精彩舞會呢,或者你留下來跳跳舞,你可以問問 Kevin 他們能不能送你回家,要不我幫你問問?”

“不用,我想現在就回家。我好累呀!” 何潔故意聽不到他的話中話,換了一種既無辜又嬌滴滴的語氣說。

春暉又暗罵了一聲晦氣,皺了皺眉頭,又說:“要不你叫叫 Taxi? 反正明天你可以跟公司報銷。我們好像不是很順路。”

“哎呀!現在叫 Taxi 好難哦!要是打得通,剛才也不用麻煩你呀!”

朱蒂已經緩過勁來,沒有看他們,隻低聲說了句:“走啦!” 便低頭轉身先走。春暉朝何潔攤攤手,說:“請吧!” 然後追上朱蒂挨著她走。

何潔跟在他們後麵,忍不住冷笑出了聲。快到車子跟前時,她趕上前去,站在副駕駛室旁。春暉走過去說:“不好意思,請讓讓!” 然後伸手打開車門,何潔說聲謝謝便往車子裏鑽。春暉看在眼裏氣在心上,又拉不下臉來叫她去後麵坐。心裏直罵這個女人真是他媽的二百五。心想怪不得老媽平日那麽鄙視大陸女,看來老人家還是有智慧的。

何潔卻對他笑,說:“對不起啊,又麻煩你送我。你知道怎麽去我家的吧?”

“我從未去過你家,怎麽知道怎麽去你家?” 春暉沒好氣地說。

“就是在剛才你接我的那個車站不遠的地方啦。你還記得剛才來的路吧?”

春暉不作聲。車子沉悶地開出去。 CD 裏再次播出周華健的歌聲。何潔又說:“我好喜歡周華健的歌,他的‘花心’ 你有沒有?” 她自己動手翻出 CD 盒,在微光下故意使勁地找。

“不知道,我很少聽國語歌,不知道什麽‘花心’” 。

“那你是故意放國語歌給我聽的了?真謝謝你呀!”

春暉心裏牽掛著坐在後座上的朱蒂,從後視鏡上看見她閉了雙眼,嘴唇沒有一點血色。他心中一陣煩躁,猛踩油門把車子開得飛快。何潔害怕起來,便收了聲不再說話。

其實何潔心裏很不快樂,剛才那種破罐子破摔的舉止言行在她來說並不常有。但她也驚異地看到在發泄和摧毀的衝動下自己那魔鬼的一麵,感覺像放血一樣地痛苦著又痛快著。這一麵於她並不陌生,她的母親雖然身為教師,與人撒潑時就是這樣一副嘴臉,她從小看慣了,立誌要做一個完全不同於小市民習氣濃厚的父母的人,料不到努力了這麽多年,到關鍵時刻,這最真實的一麵還是活色生香地跑出來,怎麽也抑製不住。

她突然覺得一切都很無趣,這一晚的經曆讓她記起多年前在大學時的某一個舞會,她和一個當時也還沒有男朋友的女同學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赴會。兩人一開始扭扭捏捏地站在後排,故作羞澀地微笑著,眼神急切地偷瞄一些比較帥氣的男生,心急火燎地期盼著某個帥哥走過來把手伸向自己。悲劇的是當時稍微帥點的、會跳舞而又沒帶女友的男孩少之又少,剩下的要麽是沒有樂感手腳不協調的舞盲,要麽是委委縮縮上不了台麵的贛男。幾首舞曲下來,有男朋友的、有熟人好友的女孩都出去跳了,她倆成了坐冷板凳的。尷尬又失望之餘,隻好兩個人胡亂耷拉著跳了一回,然後倉惶逃出去。那次參加舞會的羞恥記憶成了她心中永遠的痛,自此再不敢涉足舞會,對舞會是又妒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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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qianqiuxue 回複 悄悄話 這何潔,也不知是該恨她,還是該憐她。

成長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真是一輩子的事。

姐姐寫得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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