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潔也留意到,從踏入會場的那一刻起,春暉便有意與她拉開一小段的距離。因此在擁擠的人群中,他們看起來是完全不相幹的兩個人,其實隻不過是幾分鍾之前,這個男人還殷勤地為她拉開車門,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她從停車場走過來的,她覺得他看她的目光簡直就是含情脈脈的樣子,誰想到一到曝光的時刻,他就變了個嘴臉。
看看離她有幾步之遙的似乎對她躲避不及的春暉,何潔明白了她所欠缺的是什麽。那是被一個英俊強壯的男人驕傲地挽在臂彎裏,關愛備至地細心嗬護的福份。再美麗的花朵也要在綠葉的陪襯下才會愈加矜貴,而她恰似那支愣在光禿禿的枝頭上的花兒,越是嬌豔便越是顯得突兀,顯得可笑可憐。
佑根黑瘦無神的身影在心中一閃而過。她心中一陣反胃,皺起了眉頭。不不!那樣的綠葉不要也罷。跟佑根一起的時候,如果別人注意地看了一眼,她便會疑心別人正在心中嘰笑著“鮮花插在牛糞上” 了。她抬起頭來看看前麵離她幾步遠的春暉的背影,那穿著筆挺西服的背影看起來竟然頗有點挺拔偉岸的味道。那樣的綠葉至少不至於辱沒了自己。這樣想著,她便快步走上前去,挨著春暉走。
春暉被她突然挨上身來,吃了一驚,有點尷尬同時心裏也有點得意。何潔心裏盼望著他會伸過手挽住自己,可是他隻是側過頭來,笑道:“我們去買杯東西喝吧!你想喝什麽?”
何潔見他急急地往排隊買酒的方向走,有意地迅速跟她拉開一段距離,心中更是悶悶不樂。恰好此時有兩個與春暉同組的洋人青年迎麵走來,看到他倆一起,便笑問:“你們一起來的” ?何潔低下頭來微笑不語,隻看春暉怎麽說。春暉大咧咧地擺擺手,笑道:“不是的,隻不過在路上遇到了。” 那兩人狐疑地看看他倆,曖昧地笑,他們大約還記得去年春暉帶來過一個曼妙的女子。何潔聽春暉那麽說,簡直是惱羞成怒,那點怒浮到她的臉上,變成紅暈,眼睛也因為那點怒氣變得亮閃閃的,她不知道這樣子在男人的眼中是一種美態,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陸春暉為她買了一杯雞尾酒,帶著她尾隨那兩位洋人找到一張空桌子坐好後,便急急忙忙地說:
“對不起,我要去接我女朋友,你們慢慢聊,我一會兒回來。”
何潔的臉氣得紅了又白,可也免不了要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跟他揮手說再見。兩個洋人看她的目光更可疑了,最讓何潔尷尬的是,他們並沒有對她表示出有任何興趣的樣子,隻是對她說聲Hi, 兩人便自顧自談笑去了,連相互介紹一下的意思都沒有,不久又有兩對年輕的洋夫婦加進來,他們除了對她點一下頭之外,簡直當她不存在。其實那幾個洋人之間也不過寥寥寒喧幾句而已,何潔卻感覺他們對她是特別冷漠排外,使她感覺簡直如坐針氈,她對著空氣保持著近乎微笑的表情,內心把同桌的人逐個罵了個夠。
春暉帶著朱蒂出現時,何潔已經瀕臨崩潰。她的臉部肌肉因為長時間維持幾乎微笑的表情而變得僵硬,口中的食物也味如嚼臘,恨不得快快逃回家去。可是她不知道中途離席是不是很失禮,又有點想知道春暉的女朋友是什麽樣。她那時的心簡直有能扯碎一切的怨憤,所以當那兩個人走過來時,她用輕蔑的目光掃過春暉,迅速瞄向他身後的女人。隻見一個剪著男孩一樣的短發,臉色蒼白的消瘦女子,卻很有點楚楚動人的味道。那又大又黑的眼睛似乎有點憂傷和冷漠,藍色長裙飄逸又嫵媚,令何潔想起冰美人的形容,頓時自慚形穢。她勉強地笑了笑,低下頭喝了一大口水。水透心徹骨地冰涼,使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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