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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花(7)

(2008-11-27 13:22:29) 下一個

風之花(7)
上網的動機千奇百怪,蒙坑拐騙色情陷阱的固然也很多,一般人也就在某些固定論壇裏結交同好,開發自我,搜尋信息等,當然還有玩遊戲找樂子。張雨喜歡軟件編程、修理汽車、擺弄古董相機和探討黑白攝影藝術,所以他經常在程序開發論壇、汽車技術和攝影藝術論壇高談闊論。文秀那時因為急需幾個Linux的指令,上程序開發論壇求教,等到張雨的及時指導,後來又屢次得到他舉重若輕的點撥,對他的能力十分欽佩,張雨性格詼諧,樂於助人,算得上良師益友。兩人交換了MSN,成了網友。不久他們發現兩個人居然是住在同一個城市,而且離得很近。於是彼此交換了真實的家庭信息,又發現他們的兒子隻相差兩歲:田玉八歲,張奇六歲。張奇還有個妹妹張異,四歲。兩人又驚又喜,立即交換電話、約下一起BBQ的時間。見麵的時候兩個人都感到小小的意外。張雨高大清瘦,說話斯文有禮,那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完全沒有網上的談笑風生幽默詼諧。張雨眼中的文秀名符其實地文靜秀麗,一點不像想象中的那麽精幹老練。因為田玉年齡大些,張雨估摸著文秀年紀應該也比他大幾歲,但是從外表看她很年輕。

那天一共有五家中國人,其他三家都是張雨的妻子孫潔的朋友。孫潔看起來年齡比張雨要大些,她長得比較豐滿,樣貌普通但皮膚吹彈欲破,性格熱情活潑很有親和力,文秀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她。文秀自己性格比較敏感內向,所以本能地喜歡隨和開朗廣有人緣的人。孫潔是全職主婦,除了自己的兩個孩子之外,還收有四個after school的小孩。她說那幾個孩子是從小跟她的,後來上學了,他們的父母還是送來。她教他們中文和算術,每個星期還按照不同的主題來讀書、講故事、做美工、畫畫和玩遊戲。她還打算寫一本育兒的書。

田玉和張奇玩得很好,兩個孩子年齡相仿,一下子就成了朋友,形影相吊跑進跑出。奇、異後來又當眾表演朗誦唐詩和唱歌,兩個孩子口齒伶俐落落大方,贏得眾人一陣的喝彩。孫潔和奇、異成了眾人的中心,大家將他們圍起來七嘴八舌地恭維著,孫潔熱情洋溢地向大家傳授育兒經,張雨變成了背景,隻是不停地給大家添茶送水,文秀抱住田玉靜靜地微笑著,張雨隔一會兒就蹲下來跟田玉說句話,估計是怕冷落了他。那個情景在文秀的腦海中形成了固定的印象,後來每次想到孫潔,腦子裏就會首先浮現出那個情形,並且每次向張雨問候孫潔之後,都在口中或者心裏讚一聲孫潔真是個好母親。張雨也從不違言自己能娶到孫潔很有福氣。

後來文秀和天俊雙雙失業,搬到小區的老房子去。他們沒有了聯係,現在重逢已經時隔四年。

張雨和孫潔看起來都老了很多,使文秀有觸目驚心之感。張雨的眼袋吊了下來,神色黯然。孫潔看起來更胖了,皮膚看起來卻沒有光彩,更沒有了從前活躍精神。時光催人老,也不該是這個催法啊?他們兩人發生了什麽事嗎?文秀先是在心裏驚歎一聲,繼而擔心她在他們眼裏會不會也老得這麽曆害?大家口中忙不迭地寒喧著,感歎雙方的孩子都長大了很多,又詢問彼此的近況,得知張雨一家還住在原先的大房子裏,工作也一直很好,孫潔已不再幫人看小孩,而是轉而做教育基金經紀了。奇、異都入讀了天才學校,聽起來歲月靜好萬事順意,隻是他們夫妻倆臉上的木然神情讓文秀費解。

張雨問了文秀的MSN號碼,然後他們說再見。

星期一一早文秀打開電腦,就看見張雨已經在線上。他先關心了一下文秀的工作近況,叫她任何時候隻要遇到與軟件有關的問題盡管問他,接著就問道:

“你現在還玩殺人遊戲嗎?”

“沒有,我很久沒玩了。你呢?”

“我也很久沒玩了。我已經很久不去攝影藝術論壇了。”

“一年多前我有一次上去,看到有人說你突然離開了,問我為什麽,還要我轉告說他們很想念你,希望你回去。可是我那時忘記轉告你了,對不起。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是發生了一些事,說來話長。你還記得冰花嗎?”

“當然記得,攝影論壇最年輕的美女模特啊。她現在怎麽了?”

“。。。等我有空再慢慢跟你講。”

文秀心裏嘀咕著,不會吧,那時她信口開河編造的東西不會真的變成現實吧?難道那就是他們夫妻發生巨變的原因?

那時攝影藝術論壇有人組織殺人遊戲,張雨找到文秀一起玩。殺人遊戲其實是一個心理遊戲,規則繁複各異,基本的共同點是分有好人組和壞人組,壞人先殺人,好人通過邏輯和心理分析把壞人找出來。通常遊戲人物都取自曆史或者電影、名著的中的人物,任參加遊戲的人盡情演繹。喜歡殺人的人,一般都在體驗著獵人般的殺戳樂趣。據說喜歡打獵的人相信,殺戳的衝動跟人類一樣古老,是所有激情中最強烈的一種。這種衝動既不善良也不邪惡,它是所有生物的一部分。文秀有一段時間迷上了這個遊戲,不是喜歡殺人,而是喜歡捕捉殺人的人。她喜歡這個遊戲本身挑戰人性中對死亡的恐懼感,身處危機重重的世界時對安全感的需求,自身對周圍世界的信任程度,還有自身性格的弱點等,因為她喜歡一切與人類心理有關的東西。張雨卻不同。因為他的頭腦中極其務實和極具邏輯性的原因,他隻善長於用邏輯關係和利害關係分析人的關係,而無法體驗心理分析的樂趣。而參加遊戲的活生生的人,並不依靠純然的邏輯關係行事,所以通過邏輯無法完全找到真相。一來二去之後,他就隻是在遊戲中隨意發揮其幽默的天性,談笑風生,不再關心遊戲的輸贏。他的幽默詼諧很受歡迎,使遊戲增加了特殊的樂趣。文秀卻逐漸迷上了做法官文秘,從旁冷靜地觀察各種不同身份的人如何隨機應變險境求生。並發揮特長為遊戲編寫故事。

她曾以張雨飾演的三少爺為第一人稱編寫了下麵的故事,在故事中張雨(他在攝影論壇的ID叫黑鏡頭)跟冰花是生死相與的戀人:

我其實不知道這三少爺是誰,我從不讀小說。我剛一露麵,法官就說:你做三少爺吧!道具都給你備好了!我無所謂,愛誰誰吧!這三少爺據說是古龍筆下的浪蕩公子。我為了演這個還特色特意去google了一下,無奈讀小說真的不是我的那杯茶,我讀了半天退了出來,三少爺跟阿飛就在我腦子裏攪成一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我搞不懂為什麽平時我一張口說話,大家就喜歡笑,說我幽默搞笑,其實我還真是隨心所欲說的。比如這次我隨口說了聲:

“早!”

那個號稱一拳能打死老虎的武鬆就逮住了我:“你化裝了半天現在才出來,就說一個字?”

我做出哭喪的臉說:“唉, 我家沒錢送我念私塾.”

那小子又給我一杠子:“那你還充什麽少爺?”

少爺啊!武二爺不認識字嗎?”

眾人笑。其時草法官發了身份,武鬆還想跟我鬥嘴,我實在沒心思理他。就叫他別纏我,說三少爺我隻對美女有興趣。

可是武鬆又來撩我:“你小子做了殺手?”

“對!Mr.Smith!”

“你不是沒念過私塾嗎?”

“public school!”

“你老爹肯定是貪官,用贓款送你念洋校。”

“虛竹在那邊賣筍呢,你怎麽不去買一根?你跟你嫂子今晚不需要?”

眾人又大笑。虛竹和尚正挑著一擔據說是能滋陰壯陽的竹筍四處叫賣。潘金蓮左一聲哥哥右一聲叔叔地浪叫;老頑童纏住梳起小辨扮女孩兒的小魚兒到處亂跑玩捉迷藏;段公子對牢木婉清賣弄風雅;阿飛在喝悶酒,我倒是看他合眼緣,挺想跟他坐一塊兒喝喝酒的,可惜現在沒心情。

我一心想著一個人,她到底有沒有來?

我看那幾個女的,個個都有些像她,又個個都不全像。木姑娘?冰美人,倒是最像她,但是她不該那麽蠻橫的,就算她想演,也演不出來,最多是變得古怪刁鑽些?蘇櫻?說話太一板一眼,像個教師,她可是伶牙俐齒的;風四娘美是美,太老;潘金蓮出口成章,卻太風騷,難道她反串了?做了小魚兒?段公子?

我真的認不出來,我本來是奔著她來的,要是她不來,就沒意思了。。。

我跟她,都是版殺惹的禍。

不對,應該說是照片先惹的禍。

三少爺我很 cheap,平時隻愛鼓搗古董相機,還都是用幾塊錢在 garage sell 啊, 或者ebay上買回來的破爛相機。然後自己想辦法修好。我在地下室修了一個暗房,裏麵擺滿我十多年來收集的各種相機。都是隻能照黑白照的。我也隻喜歡黑白相片,平時除了上班基本上就是喜歡四處去照相,回來在暗房修相機和曬相片。

去年我回了一趟國,整天除了吃就是背著四、五部相機四處逛,照了幾十卷膠卷回來。曬出來後看得入眼的不到30張。有一張讓我看了又看,忍不住放大了10倍掛到牆上。我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在哪裏照的了。照片裏是繁華的大街,街道上全部都是步行的人,兩旁的高樓給人會倒下來壓死人的感覺。照片正中有一個五官很精致的年輕姑娘,很高很瘦,穿吊帶小上衣加牛仔褲。隨意,冷傲,在螞蟻一樣的人群中跳脫出來,好像天生就是人群的中心。

網絡很大,我跟她的世界很小。

我後來才知道她其實就是我經常在裏麵混的一個論壇裏最年輕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冰花。那時她迷上了版殺,差不多場場不拉。有一次他們拉不夠人,來找我,我就糊裏糊塗地跟著一起玩了一場。

這次做小蜜的還有一個被大家叫做“詩人”的女的最迷版殺。我跟她們老是格格不入。我對她們沒有什麽意見,實在是我對什麽詩啊文的不感興趣,而且聽說據統計愛舞文弄墨的女的長得都特醜,估計現實生活缺乏美和詩意,隻好去文字裏找補償。我喜歡照相,當然隻喜歡上鏡的女人。我承認我這人比較好色。

還好我發現冰花跟那小蜜和詩人不一樣。她本人就是一首詩,不用絞盡腦汁寫詩。

那次我們玩的是用論壇的ID來充當角色,那次詩人充當小蜜,鬼使神差地,她寫的題頭竟然把我跟她扯在了一起:

甲板的另一頭,年輕嬌美的冰花在高大英俊的長發帥哥黑鏡頭麵前快樂地豎起腳尖,象跳芭蕾舞一樣轉了幾圈,金黃色的短裙璿起金色的波浪,跟晚霞相映成趣.
黑鏡頭看得心曠神怡,趕忙將一個古董相機從一個鼓囊囊的裝滿不同相機各種照相器材的背包裏拿出來,退開幾步把相機對準了冰花,說:
"別動別動!對,就是這個展翅飛翔的姿勢,就像鐵坦尼號的露絲那樣!"
冰花臉噴紅霞,長發飛舞著,象個從天上飛來剛剛歇腳的小精靈.
黑鏡頭頻頻轉換角度按著快門.一邊讚歎:"太美了!夕陽如血,美人如玉!"
冰花哈哈大笑:"你什麽時候也學得文縐縐的了?"
黑鏡頭也大笑 :"我被海水弄"濕"了,是不是更瀟灑?"
"嘻嘻!你這麽"濕",對了,你這個相機可是夠破的啊,CHEAP 的男人我討厭 !"
"不要小看這破爛相機啊!雖然隻是我1$ 從garage sale 買的,可是全福的相機啊 ,
現在什麽8mp,10mp 的相機成象效果放大以後,可比它差的太遠啦 !
你今天的光輝形像被它照出來,一定是藝術傑作,印成 20x30尺的巨幅照片,
參加國際攝影展不說,我覺得都可以掛在北京城門樓上啊!"
" 去你的,你就會亂貧,那北京城門樓上的那是毛主席."
" 可你就是我心中的紅太陽啊 "

。。。

後來我還真的夢見過這個情景。像中了邪一樣,我覺得我真的跟她一起上了遊船,一起環遊世界。然後真的有了上麵的對話。為了冰花,我寫下了平生第一首詩:

如果問我
世界上最美麗的花是什麽
那就是冰花
雖然也是水
看起來卻是水晶
記得
那時一個冬天的早晨
我第一次看到你
在玻璃前為你駐足
想輕輕地把你觸摸
卻不忍心
手指尖的溫熱
誘導出你心中醞釀了幾萬年的
相思血淚
所以
我選擇了出逃
從昆明湖畔
到冰天雪地的北極
如果能讓冰花剛才永駐
我願流放到漆黑的冰河時代

難道黑鏡頭和冰花走出殺人遊戲之後,真的演繹了一段網戀?若真如此,我豈不是始作俑者,太對不起孫潔了?文秀既好奇又內疚,心裏迫切希望張雨再來說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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