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關於大學生的討論很多,比如非誠勿擾中那個哈佛本科,牛津碩士,伯克利在讀博士的安田。看到很多評論,把一個安田上升到代表整個哈佛,似乎 哈佛出來的學生都是這個樣子的,覺得非常的好笑,也因此在把哈佛教育來和中國的大學教育進行比較,就會覺得,這又是一個簡單化和標簽化的典型邏輯。甚至, 因為自己固有的偏見,有些惡意的揣測,這會不會又是一次炒作,甚至產生一種念頭,是不是需要去檢測一下這個安田的真實身份。
但是,在看完節目視頻之後,所有的的這些揣測,還有念頭都沒有了,我想,打動我的不是他的學曆,而是他的笑容還有眼神。這無關他來自哪個學校,因為即便 是他用英文背出來的在哈佛所學到的東西,他的那些同學,他的學姐學長,學弟學妹,從中得到的啟發,或者說是否因此對人生觀產生影響,都不會一樣,這就是為 何會一開始覺得,把一個哈佛的畢業生,等同於整個哈佛,實在是太不負責任。因為我們看到了這樣一個畢業生,他作出了這樣的選擇,他放棄了到投資銀行賺錢的 機會,但是還是會有其他的哈佛畢業生,把錢看成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目標。正如最後安田所問的問題,如果中獎有了一千萬美金,會怎樣去花,不同的哈佛畢業 生,一定不會有一個統一的答案。
但是盡管這 樣,必須看到這樣一點,在哈佛也好,在很多其他的大學,學生們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他們對於成功的定義,對於個人的發展,而他們的選擇,不會遭到太多的不理 解,甚至被認定為是異數,正如安田在舞台上的表現,不會被太多人發自內心地認為,這是有異於常人的表現,不是因為他的自信而走不同的路,也不是因為他的瘋 癲而表現不同,大家會覺得,這很正常,因為一個社會,就是有各種不同個性的人組成,各種不同的標準,以及不同的人生成功途徑組成。
成功的標準可以很多,可以選擇賺錢,也可以選擇成為一個公務員,或者在仕途上有所發展,也可以去做一個非營利組織的工作人員,或者就是期待有一個溫馨的 家庭,有自己的孩子,而有足夠的能力的話,可以收養一兩個需要愛的孤兒,或者在名校畢業之後去賣豬肉,去做一個鄉村的小學教師。一個社會,對於成功不是隻 有唯一或者少數的定義和標準,成功在於自己是否能夠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為了滿足社會,周圍人的標準。
當然,這不是中國的現實,對於成功,在中國的標準非常的清晰,功成名就,如果不是這樣的標準,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出現在今天的這個講台上麵,因為在很多 的同學心目當中,我應該是成功者的一分子。也因為這樣,這段時間聽到太多同樣的問題,問我如何才能夠成為一個成功的記者,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在我 看來,首先要對這個職業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熱愛,其次需要有對專業的追求,但是即便有這些,都未必能夠達到這個社會認定的標準的成功,因為如果缺少機遇的 話,會永遠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記者,但是這樣的記者是否就是不成功呢?我隻能夠說,因為運氣,因為我所在的平台,我才能夠有今天的知名度,但是即便沒有, 即便我依然默默無聞的做著這份職業,而我依然深愛著,也對自己保持著要求的話,在我看來,我是成功的,當然,這樣的話現在由我說出來,實在是難以讓人信 服,因為現實並非如此,我已經是一個既得利益者。
也因為這樣,讓我覺得,可以去做更多的一些事情,既然如此的幸運,就好像中了一千萬的大獎那樣,我必須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我還能夠為這個社會做些什麽, 就好像寫文章,寫書,如果用功利的方法來看的話,在知識勞動並不值錢的中國,這些時間的付出遠遠比不上參加一次商業活動。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這是我可 以回饋社會的一種方法,一種我自己力所能及可以做到的事情。而作為一個已經步入中年,也已經有些影響力的人,至少我做的這些,可以影響到一些年輕人,在座 的你們,不管多少,總有人會從我們這些過來人的所作所為身上,發現一些什麽,也因為這樣,我總覺得,討論現在的中國大學生怎麽了,那是一個偽問題,因為如 果不去討論我們的社會怎麽了,我們的這些有話語權的成年人怎麽了,而把責任以及期待放在年輕的大學生身上,那是一種不負責任。
不過在中國,真的隻有很多年輕人說的無奈,說的隻能夠隨波逐流嗎?我想到一些人。比如韓寒,不是因為他的名氣,而是他的經曆和現象,他拒絕了社會和官方 製定的教育體製,也沒有考公務員,到外企,利用他的名氣,辦流行文化刊物,而是堅持他的獨立,用自己的特長來謀生,其實從韓寒的身上可以看到,現在的中 國,還是有一定的空間,可以讓大家有另類的選擇,當然,韓寒也同樣告訴大家,真才實學的對於維持獨立性的重要性,而所謂的真才實學,可以是一種技能,也可 以是一種專長,或者是一種學問。我也想到了上海的一個普通的中學老師樊陽,他用自己的時間,堅持用一種傳統教學方式以外的教學方法,用文學來教育學生如何 做一個公民,盡管從數量上來說,接受他這種方法的人並不算多,但是那些上過他課的學生,我相信,對於這樣的老師會心存感激,但這並不是他堅持的原因,而是 因為他堅信自己這樣做的價值,對於他來說,就是人生的一種成功。還有很多人,比如那些上海大火之後,在街頭演出的上海城市交響樂團的年輕人們,他們不為了 什麽,在他們做出這樣的決定前,他們不知道自己會因此而出名,而被媒體關注,他們的出發點很簡單,就是要用音樂慰籍這個受傷的城市和城市中的人。他們其實 不單單做了這些,他們因為對於音樂的愛走在了一起,他們覺得有普及交響樂的責任,因為他們相信,美的東西,應該和更多人分享,他們花的時間,精力,在一些 人看來得不償失,因為他們少了其他的娛樂,甚至是賺錢的機會,但是他們因此而滿足,而覺得人生的豐滿,他們用自己的行動,向充斥著功利性的這個社會說不。
這些日子,北大又成為了新聞焦點,因為會商問題。我想,這是因為,我們對於大學還有很多的期待,而所有的這些期待,都落在了北大的身上。但是,這樣的期 待,是否忽略了更大的問題。當年的北大之所有成為一個兼容自由的大學,如果沒有包容這樣的大學的社會環境,沒有容許北大的老師們倡導這樣的思想的空間,那 怎會有哪個北大?一個大學,如果社會沒有足夠的包容,怎可能脫離社會,真的成為一座象牙塔?
摘錄一個在德國的北大畢業生寫的一篇文章中的一段話:“什麽學問也不做,就在北大校園裏麵熏陶的話,究竟能得到什麽北大精神呢?都知道北大沒有校訓,最 珍貴的特質就是所謂”兼容並包“的精神,如果能在北大熏四年熏出一個這樣的精神也不錯。然而現在這樣的精神恐怕也要消失殆盡了吧。在我03年上北大的時 候,同學裏麵農村的學生還占一部分比例,據說現在幾乎都要沒有了。誇張的形容,校園生態仿佛已經被城市中產階級的話語霸權所占領,包括現在要搞的所謂自主 招生,正是這種文化歧視的一部分。在北大兼容並包的精神背後,我感到的,卻是越來越多的價值單極化,輿論單調化。最近的會商製度又掀波瀾,然則,既然思想 偏激的學生應該是被包容的,那校長信箱裏麵要求取消其學位的校友卻被大家認為一定是裝逼呢?有人可以輟學去寫詩,有人可以找不到工作到北京的棚戶區去彈 琴,有人可以做一個所有人眼中的怪人卻依然得到尊敬-而不僅僅是有人可以剛一進校就去公司實習,或者可以參加五花八門的文藝匯演,更不應該是頂著北大學生 的光環自以為是,甚至肆意借用北大精神來鄙視,排擠和批判自己看不慣的任何事情-這樣才真正算得上兼容並包呢?”
其實大家都看到這樣一個現實,現在的年輕人比我們那個時代要強,更加的敢做敢當敢闖,但是在這些特質的背後,需要培養價值觀,多元的價值觀,而如果我們 這個社會隻允許某一種價值觀,某一種所謂的成功途徑才有在社會上上升空間的話,那麽理想和現實的差距,自然會打磨掉年輕人的棱角,而社會也就不應該對現在 的年輕人有所抱怨。
因為北大會商的這個話 題,同樣引申出關於我們要怎樣的年輕人,或者說,我們要怎樣的大學生這樣的一個老話題,在這個話題的討論中,有不少大學生的加入,而從他們的觀點當中其實 可以看到,有讓人擔憂的過於功利,不講是非,也有很多的獨立思考。而這樣的討論如果能夠持續,如果能夠有更多的年輕人的加入,讓他們有足夠表達的空間,讓 他們在我們這些過來人把控的話語權裏麵分享一些位置,那麽其實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其實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相關的討論在還沒有討論出一個眉目的時 候,嘎然而止。
03年的時候,同樣也是因為 推廣書的關係,走了大約三十多所全國各地的高校,很抱歉,和這一次,為了新書推廣,但是這是現實,同時也是一個理由,可以走入高校。那一次,我學到了很 多,從學生的提問當中,因為太多的提問促使我自己進行思考,對我從事的這個職業,包括我自己的人生,也因為這樣,就在不久前,我興衝衝的拉著我的朋友去參 加清華的講座,因為那一年印象最深刻的,是清華的學生。但是這次,真的有些失望,因為講座過於的正式,流程過於的順利,以至於我和我的朋友在講座之後感 歎,明白組織者的努力和用心,但是感受不到一種真誠。
對於我的失望,一些清華的學生留言說,我也需要反思我自己講座的內容,因為他們也不滿意。我想這是一定會存在的,作為大學裏麵的講座,同學們不應該抱 著,可以從一個名人身上傾聽到感悟人生的名言警句,大學裏麵的講座,其實在於是一種平等的交流,分享別人的一種經驗,而在決定是否花這樣的時間來聽講座的 時候,更需要做一個基本的功課,那就是花點點時間去了解這個人,而不是被一個人身上的標簽所吸引。我總是在想,哪怕我的交流,成為大家批評的一個依據,我 也覺得,這正是體現了交流的價值,因為我堅信,真城是任何對話和交流的基礎,如果沒有真誠,大家隻是言不由衷,或者一種趨利避害的呈現,那交流和對話隻是 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