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知秋

秋風起深壑,秋葉舞商弦。 我在山頭坐,靜觀秋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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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學生眼裏的文革:快樂的\'紅小兵\'時代(一)

(2016-06-23 08:23:58) 下一個

4:45 林海 - 記憶的容顏 來自秋爽齋

 

【侏羅紀故事】
快樂的'紅小兵'時代

(2005-10-05)

 

(一)

那是個瘋狂的年代。政治的魔術棒,在那片廣袤而古老的土地上,把愚昧和盲從挑起並舞到了極至。那場‘觸及靈魂的大革命’,波及了幾乎每個家庭,造成了數不清的悲劇,留下了深深淺淺的傷痕。以至於八十年代的‘傷痕文學’應運而生,紅極一時。可是,很少有人提及或留意,關於那個時代的回憶,並不都是悲傷的。至少對於‘文革’開始時還是小學生的我,那段特殊的歲月,竟然充滿了快樂而刺激的回憶。

 

奶奶有五個兒子,我是我們這一輩姊妹的老大。父母都忙於工作,孩子自然是奶奶照顧。奶奶很能幹,同時照顧我和小我半歲的堂弟。可是當我大妹妹出世時,三個孩子就顧不過來了。於是不到兩歲的我就被送到幾百公裏外,當時長途客車要開兩天的六爺爺家撫養。

 

那個小小的四合院,在我的記憶裏總是那麽清晰~~~正門離馬路不遠,幾級磨得光光的青石階和高高的門坎。門廊左右兩家,右邊房客常換,印象不深。左邊的姓毛,是個北方老頭。他最讓人奇怪的是常用剩飯加剁碎的粉絲包餃子,院裏的大人們提起來就搖頭,覺得不可思議。毛爺爺負責早晚開關大門。

 

正對著院門的那間屋住著我的同桌好友小妮娜一家四口;右邊兩間是一大家子~~~有五個孩子,二毛姐是我們的領袖;左邊兩家,姓劉的阿姨短短的卷發圓圓的臉,總是笑眯眯的。我們一大幫小孩幾乎天天抄近路從她家後門去球場玩,她從來沒有煩過。劉阿姨家隔壁,就是我六爺爺家了。

 

木牆青瓦,糊著棉白紙的格子窗戶。房間很小,據說解放前是鹽倉,很潮濕,容易得關節炎,爺爺請人鋪上了地板才好一些。那地板後來就成了我的畫板,上麵經常花裏胡哨的盡是粉筆印。

 

不規則的青石板鋪就的院子不大,拉滿了晾衣服的繩子。各家都住得很擠,洗衣服,洗菜等大都在院子裏進行。大人們大聲地聊天兒,孩子們跑來跑去的玩,熱鬧而又溫馨。記得最清楚的是有一次不知誰家宰旱鴨子,沒有經驗,就當普通鴨子殺。放完血燒的水還沒有開,就把鴨頭掖在翅膀下扔在院子裏。沒想到過了一小會兒那鴨子跳起來滿院子瘋跑,嚇得我們趕緊往家裏躲。鴨血弄得到處都是,很恐怖的場景,實在不是一個好兆頭。

 

院子有兩進。妮娜和二毛姐家之間有一個窄窄的過道通向後院。那裏的老房子塌掉了,建了一排新宿舍,住了四家,也有不少孩子。後院的左邊有一個小門,全院要上廁所的人都從這裏出去。廁所就在山腳下的球場邊。而這座小山和那個蘭球場,是我們這幫孩子的天堂。

 

院子裏的住戶多是爺爺那樣的機關小職員或者工人等,沒有誰家有閑錢給孩子買玩具。可這一點也不影響我們玩的興致,更沒有阻礙孩童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我們在操場上跟其它院子的小孩玩集體遊戲如‘老鷹抓小雞’,‘找朋友’等~~~記得二毛姐是最好的‘老母雞’,有她我們總是贏。其它還有跳繩、跳皮筋、跳海(很多地方叫跳房子)、抓子、下石頭棋~~~還有些想不起名字了。天熱就一窩風跑到馬路對麵的穿城小河去遊泳。小時候非常膽小,跟著到了河邊卻不敢下去。不知道幾次以後妮娜終於忍不住了,從後麵一把把我推下水,否則我恐怕得當一輩子旱鴨子啦。

 

跟風似的一時間大家都用粘土做盒子養蛐蛐; 然後又是把做好的軟軟的空盒子倒扣著使勁往地上摔,比誰摔的聲音響。一時間又人人都養蠶,每天把紙盒子搬出來比較。最有意思的是不管誰的蠶,如果不幸去世,院裏就會有一場煞有介事的‘喪禮’。黃泥做成棺材,竹竿挑起紙幡;蠶主披麻戴孝,群孩們假意嗚咽~~~送喪的隊伍浩浩蕩蕩,把可憐的蠶寶寶‘抬’上山頂,葬在大孩子們假模假勢地看過風水的地方。

 

山不高,半腰有個很大的溶洞,我們常在裏麵捉迷藏。妮娜比男孩子還膽大,我總是跟她一撥,拉著她的手,好象再黑的地方都不可怕了。上學後爺爺教我讀書,每天晚飯後要給他讀一篇報紙。窗外小夥伴們不停地打暗號,招呼我出去玩。有時候我看爺爺聽著走神了,就跳過一大段,忙忙地讀完好加入捉迷藏的隊伍。

 

‘娶親’也是常玩的遊戲,主要的樂趣是打扮‘新娘’。野花編的‘鳳冠’,紅薯葉莖折成的長耳環;半截木炭描彎眉,鳳仙花瓣塗口紅~~~。新郎新娘一般都是還沒有上學的孩子扮演,大孩子兩人一組用手編成轎子,其他孩子嘴裏哩哩啦啦地吹奏起迎親曲,跟著向山上走去。我好像也做過‘新娘’的,‘新郎’是誰卻怎麽也想不去來了~~~也是,‘侏羅紀’發生的事嗎:)

 

靠近山腳還有個天然的‘滑梯’,幾米長的大青石斜躺著,成半個圓桶狀,光光滑滑的,本來是去上廁所的孩子,經常忍不住跑去滑幾下再回家或者就忘了回家,直到大人扯著嗓子喊吃飯。‘滑梯’旁有一棵拐棗樹,從石縫裏斜斜地撐出來,伸懶腰似地展開枝葉,正好作了‘滑梯’上方的‘遮陽傘’。它的果實很奇怪,深褐色, 曲裏拐彎的(所以叫‘拐’棗),青時澀熟了很甜。以後南南北北流浪過不少地方,卻再沒見過這種樹。

 

‘滑梯’再下去一點,還有一個很高很大的溶洞,洞口的石階向下一直伸到操場。洞裏涼颼颼陰森森的,盡頭有一尊巨大的石頭坐佛。所以洞叫大佛洞,山名大佛山。解放後和尚們都被動員還了俗,香火不再。洞裏擺了幾張桌子,成了工人俱樂部,常有些老頭在那裏下棋。那裏也是我們幾乎每天光顧的地方。記得有一天進去,下棋的人沒了,管理人員也不知去向。跑到盡頭,猛然發現佛的頭沒有啦~~~我和妮娜麵麵相覷,眼睛掃向地上那顆碩大的沒了鼻子的石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這就是那個滑梯~~~2010年回國探親,弟弟妹妹們曾開車陪我去懷舊:)

 

現在的孩子們條件好得太多,不會去這種地方玩了~~~大概父母也不讓:)

 

大佛洞的廟門依稀還有昔日的影子,可惜周末關門沒能進去看看:

 

當年住過的地方則早已麵目全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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