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忘記的文革 （之一）

文革開始時，我隻有二，三歲。據說最激烈的年代是在頭幾年，我卻沒什麽印象了。但官方定為結束時，我已十二，三歲。我以為，對我成長影響至深的年月是在文革中度過的。對文革的評判，我沒有研究也無法理性，但有些事情在腦子裏時隱時現，對我人生的影響也是時隱時現。

* 文攻武衛年代的事，基本上沒什麽印象了。隱約記得一天一家人躲在屋裏，父母低聲議論著，聲音顫抖，身子也顫抖。不敢出門。隻有讓哥哥，也就六，七歲，去食堂打飯。不知為什麽記住了這個場景，大概是那種恐怖氣氛對剛有點明了世界的我的衝擊。

* 好像也記得幾個人戴大牌子站在食堂裏的景象。似乎臉上還貼了紙條子。不敢肯定是真的見到還是看書報電影之後的想象。

* 印象深刻的是寫“毛主席”三字時的緊張。最怕寫錯。寫錯就得塗改，那就是對偉大領袖的不敬。可越怕寫錯就越是寫錯。因此寫這三個字時常有塗改，便常惴惴。爸爸說我小時曾錯喊過“劉少奇萬歲，”爸爸為向人證明不是大人教的，當眾狠狠打了我一頓。這我倒不記得。不過，也許是這次的教訓印在心裏，造成了寫“毛主席”的恐懼。

* 不能忘記書的缺乏。上小學時，大樓裏有個所屬中專的圖書室。在角落或架上偶有一些不常見的舊書。我總是在課間去翻找，因為放學後就不開了。有時為找書廁所也不忍去上，竟有一次實在憋不住了，在書架間尿在了褲子裏。

* 剛上小學時家遷到了農村。那時紅小兵都有紅纓槍，時時鬥地主。有一次不知為什麽要鬥一個地主婆。完全不知她的罪行，隻知她是地主婆，便一窩蜂地跑去。讓她站在中間，紅小兵拄著紅纓槍圍著，對她七嘴八舌地鬥。好像沒有動武。記不住細節了，隻記得圍著訓斥一個不相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