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正文

化敵為友,天長地久 ( 隨筆)

(2006-12-16 08:22:33) 下一個

“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這段語錄,對於生長在大陸,50開外的人來說,並不陌生。本周去了一趟達拉斯,突然想起了這段語錄。


我驅車從OK州沿69南下,進入德州,有一個小鎮叫Denision,那是美國第34屆總統艾森豪威爾的故鄉。他畢業於西點軍校,二戰時先是北非總指揮,後統帥了著名的D-Day戰役。1953年接任杜魯門成為總統。後因大力推行高速公路和修建,被譽為美國的“高速公路之父”,在美國曆屆總統中,祘是口碑較好的。我第一次知道他是在六十年代初在杭州讀小學的時候,在一次上語文課,班主任是我們的任課老師,帶我們全班領讀一首詩,全詩是一點也記不得了,但第一、二行和最後三行是怎麽也忘不了的:


“台灣海峽浪滔滔,


掀起十二級大風暴。

…………

…………

開炮,向艾森豪威爾開炮!

開炮,向艾森豪威爾開炮!

開炮!開炮!開炮!!!”



老師讀一句,我們跟一句;老師那鏗鏘有力,陰陽頓挫的領讀,使我們熱血沸騰,大家跟在老師後麵高聲朗讀著。“開炮!開炮!開炮!!!”我們大家使出了全身吃奶的力氣,喊出了最後一句,刹那間教室裏一片寂靜。這時,全班最淘氣的我,意猶未盡又扯著嗓子高喊了一聲“開炮!”說時遲,那時快,全班男女同學唰得一聲扭過來看著我。而我哩,則若無其事的樣子,一臉得意。突然,老師“啪”得一聲,把課本甩在講台上,曆聲道:“牛奶瓶,站起來!這麽嚴肅的事,你開什麽玩笑。他是我們世界上的頭號敵人。”那時,我不知道什麽是嚴肅,可我偏偏記住了這個姓艾的是我們的頭號敵人。長大了,我才知道那是艾森豪威爾任期時,批準第七艦隊進駐台灣海峽,(注一)我們一位詩人寫的一首詩,後收入了我們小學的課本。

60年代中期,我還在杭州讀小學最後一年吧。學校組織我們上街參加示威遊行。我們舉著小旗幟,高喊著:“要古巴,不要美國佬”的口號,從湧金門開始,走過六公園,繞西湖一圈。記得當我們走到西湖飯店時,有一群綜色皮膚的外國友人,站在飯店的二樓平台上,高舉著雙手向我們示意。後來才知道,那是“導彈危機”事件。美國是我們的敵人,在我的心中已經開始紮根了。

盡管如此,那時對敵人的概念還是十分模糊的。隻知道,敵人是一個可怕的代詞。小時候我們一般大的小朋友出去玩,就怕那些小不點跟著我們,玩起來沒勁,還盡告狀。甩掉他們的最好辦法就是嚇唬他們,“再跟著我們,敵人要來了。”那辦法一用一個準。

小時還知道,敵人是一個神秘的代詞。家裏來人,爸爸媽媽總是說,這是張伯伯,這是李叔叔,那是王阿姨;逢到小朋友,就叫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那伯伯,叔叔,阿姨不會是敵人;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當然也不是。那麽什麽是敵人呢?電影裏有,座山雕、黃世仁、南霸天、美國鬼子、日本鬼子、國民黨兵……可那是電影,不是真的。真的敵人嘛,從來沒見著,很神秘。有一次,我們坐在福建廈門虎頭山上,用高倍望遠鏡向東望去。那邊是金門島,有國民黨軍隊在上麵,那就是敵人。可太遠了,看不見。隻可以看見大擔、二擔和三擔島。那也是敵占島呀。還是太遠,隻見島影,不見人影。還是沒有看見過真正的敵人。

小時又知道,敵人是一個憎恨的代詞。隻要小朋友之間鬧意見,有矛盾,就一定劃成兩派,一派就是另一派的敵人。如果是我們這派的人和那一派的人在玩,就是投降敵人。敵人就是最壞的人。

事過境遷,幾十年一晃就過去了。敵人的概念清楚過,又模糊過。改革開放後,不提階級鬥爭了,敵人也沒有了。但在我們的心中還是那麽的根深蒂固。八十年代初,我姐姐收到了一份赴美留學的邀請書,一切手續辦妥後。我們家就我姐姐赴美問題,開了一個家庭會議。會上分為三派:我小妹妹是堅定的支持者;我媽媽和大妹妹是中間派,不表態;而我和我老爸則是堅定的反對派。理由很明確,那是我們頭號的敵人,可怕的資本主義。我姐姐最後還是來了美國。我姐夫也來了,最後我的外娚女也來了。他們在那頭號敵人,老牌資本主義的國家中生活的挺好。

九十年代初,我老爸對我說:“小瓶,去出吧。不耽誤你們了。”於是,我也西裝革履,帶著一箱子的鍋碗瓢盆加菜刀;另一箱子的被子鋪蓋加牙刷。跟著浩浩蕩蕩的赴美大軍,“雄糾糾,氣昂昂。跨過太平洋……”來到了美國,這個被我們過去稱之為頭號敵人的國家。

剛到美國的那天晚上,由於時差和興奮,我難以入眠。走到我姐姐租的公寓曬台上,點燃了一枝中華煙,披上大衣,望著外麵一片銀裝素裹的 美國大地,自己問著自己,我現在是在美國嗎?咬了咬嘴唇,答案是肯定的。想想從明天開始,我要麵對著這麽多的敵人,不竟啞然失笑。

隨後就是緊張地學習,打工,論文。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裏,我認識了諸多的過去稱之於“敵人”的朋友。有一位朋友,是從台灣來的,父親在49年時是國民黨的一個師級軍官,比我大了幾歲。有一次,我對他說,我爸爸在那個年代,也是一個師級幹部,是共軍;你爸爸也是師級幹部,是國軍。共軍和國軍打了幾十年的仗,最後,共軍把國軍趕到了台灣。他們是敵人,可我們現在卻成了朋友,多有意思。他說,國軍反攻大陸,叫了幾十年,也沒成功。這十幾年不叫了,但許多東西卻反攻大陸了,資金,產品,連油條豆漿也反攻回去了,你看那“永和豆漿大王”,不是在你們上海比比皆是嘛;還帶去了KTV和二奶。這是在美國的台灣朋友。

還有在美國的美國朋友哩。有一次,我在學校的圖書館打工。那天晚上,圖書館人煙稀少。我坐在那裏,往架子上放書。一邊就用交響樂的調子,輕聲哼著《誌願軍進行曲》:“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這時一個跟我一塊在圖書館打工,與我年齡相仿的美國同學輕輕地叫了一句“SYMPHONY”,順口問我唱的是什麽歌。我告訴他這是五十年代韓戰時,中國軍隊VOLUNTEERS赴朝鮮跟你們打仗時唱得歌。他說不是跟我們打,而是跟聯合國軍打。我說是一樣的,他說不一樣。我也不跟他爭。我接著說你們打敗了,就簽定了停戰協議。他說不是打敗,而是停火“CEASE-FIRE”。他說完,拍拍我肩膀,作了一個友好的姿態,我也回了一個友好的表示。我想也不用爭了,我們現在不就是朋友嗎。

去年,大陸有一出風靡一時的電視連續劇叫做《亮劍》。劇中那個國民黨的旅長引用過英國一個將軍的話:世界上沒有永久的敵人,也沒有永久的朋友,隻有永久的利益。是呀,當中美兩國在調整各自的利益,並趨向一致時,就由敵人,逐步接觸,再進一步地接近,最終就成為朋友了。小到一個家庭,兄弟反目為仇的;大到兩個家族,時代為仇的。據說,現在梁祝家鄉的兩大姓,至今也不通婚。更大的有兩個民族之間的紛爭;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都是由於利益的相背

家庭成員之間,家族集團之間,民族之間,國家之間,都會有不同的利益,如果大家都能相互調整一下各自的利益,並逐步趨於一致,那這個世界會少多少糾紛,少多少鬥爭,少多少敵人啊。那什麽是我們的共同利益呢?那就是世界和平,社會安定,經濟繁榮,人民幸福。我們大家都朝著這樣一個共同利益去努力,就一定能化敵為友,地久天長。


* * * * * * * * * * * * *


後記:本周末原定出一篇份量重,不怕砸的。但因去了一趟達拉斯,耽誤了。再加上,那一篇要貼很多的圖,我不知用什麽辦法可以即快又好。隻好先交一篇應付一下。


(注一):本文發表在“文化走廊”論壇後,網友“為人父”指正,當年批準第七艦隊進駐台灣海峽的不是艾森豪威爾,而是杜魯門總統。可能是因為,艾氏以總統名義訪問台灣,遭到大陸方麵批評的吧。特此更正。並謝網友“為人父”。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我是guihua 回複 悄悄話 你小學讀的是西小嗎?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