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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曾寧專訪

(2006-12-02 22:51:16) 下一個
縱橫大地專訪:作家曾寧
木愉

    1. 如果不是你十多年前的一個選擇,你可能現在都已經是一個紅遍半邊天的影視明星了,嘿,那我也無緣采訪你了。所以今天能有這樣一個機會采訪你,倍感榮幸。既然談到了你赴美前的職業,那讓我們從這個問題談起。做演員一般居無定所,寢食難安,所以演員中能夠潛心讀書寫作的人不是太多。你到美國的時候才芳齡24,中文的底子當然是在國內時就打下的。請問你在國內時是如何開始對文學感興趣的,是否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你的文學生涯?演藝的經曆對你的寫作有著什麽影響?
    
    首先謝謝木魚哥哥和秋塵給我與大家交流的機會。
    
    我對文學的興趣,應該說是與生俱來。我的父親和祖父雖然都是國內名校的理科教授,但他們對文學都有著濃厚非凡的興趣,尤其是靠庚子賠款留學後來歸國的祖父, 曾師從梁啟超,國學底子深厚。祖父的藏書很多,每年到了寒暑假,整個假期,我都在他的藏書室度過,哪裏也不去,成天埋首在書的天地中。小學尚未畢業,我讀完四大名著,當然,《紅樓夢》是躲在蚊帳裏讀的。
    
    正如你說的,我後來進入影視圈,想法就不一樣,那是浮華世界,滿耳名利的喧囂,人極難坐得住,那段日子,出鏡很多,劇照不少,但基本上沒有寫文學作品。到了美國,從絢爛歸於平淡。不過我至今都認為,在美國,隻有沒有其他謀生能力的人,才不得已走上“專職中文作家”這道獨木橋。比如說我,九十年代初期,在上海 發表了幾篇紀實散文,我並不曾竊然自喜,總覺得力氣用的不是地方,要有本事早該在熒幕和屏幕上走紅。到美國以後好些年,也並沒想過寫作,當務之急是謀生, 為此幹過很多種工作。前幾年跑到《星島日報》,因為無意中一次交談,被總編裏戈發掘為專欄作家,在該報的副刊開始寫作生涯,從此欲罷不能。過去在演藝圈, 我見識了太多的世事。所以,我不必顧慮“無題材可寫”,靈感一來,信手就是一篇。讀過我的小說的評論家說,裏頭的鏡頭感特別強,這是我參與數以十計的電影 和電視劇演出,劇本對我潛移默化,使我對情節的跌宕,故事的節奏感較為敏感的緣故。
    
    2. 最近一些年來,文壇有了美女作家這個稱謂。你是否覺得美女跟作家的結合會為作家本人及其她的作品帶來格外的魅力?大地上已經有人把美女作家的頭銜恭敬地獻給了你,你是否笑納?
    
    我剛剛開始寫作的時候,聽到有人叫我“美女作家”,我很開心。人都有虛榮心,作為女人,誰不希望自己有才有貌?可是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當不起“美女”這個稱號。因為年紀漸漸大了,再也負擔不了這稱號所含的期許,它隻會使我會感到無窮的壓力,徒然惹起我滿腹芳華不再,青春難留的喟歎。
    
    3. 仔細看看北美的文壇,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陰盛陽衰。如果把文學副刊的作者性別作個統計,就不難發現這點。你長期在副刊做編輯,相信會有第一手的感受。大地也是這樣,海闊天空欄目雷聲陣陣、硝煙滾滾,為著國家和民族的命運而激動和悲歡,那裏聚集的多半是男性;而春華秋實欄目是比較純文學的欄目,於是,那裏就流水孱孱、鳥聲啾啾,大都是女性在那裏雲集。台灣在蔣管時期也有同樣的現象,男人們大都噤聲了,女人們則可以從容地談天說地,於是就有了以陳若曦、施叔青、李昂、廖輝英諸人為代表的一大批女性作家,形成了尉為壯觀的女性文學。然而今天的北美客觀環境並不一樣,卻也出現了女性作家坐大的局麵。男人好象對宏大的政治話題更著迷,而女人對精微的生活內容更投入。請問你如何看待這個現象?
    
    我來大地覺得耳目一新,尤其是海闊天空!為國家為民族,長歌悲嘯;抨擊時弊,義正詞嚴,才是男兒本色!
    
    北美雖然說自由民主的社會,但我個人認為,這裏的“不自由”比中國還多,文化隔閡是一方麵,許多人專注於身份調整和逼於眉睫的生計,忽略了靈性的追求是更重要的方麵。所見多是隻知明哲保身,唯唯諾諾的怯懦之輩,他們給芝麻綠豆的事兒嚇得屁滾尿流。我對周圍的男人很失望。在某種特定環境下,男人一旦自卑,女性就異軍突起。明末清初,在清兵的血腥屠殺之下,男人要擔起保全父母家業的責任,不能不委曲偷生,剃發降清,或躲避藏匿。而名士們的紅顏知己,如秦淮“娼婦”卻表現出氣壯山河的氣節,比如柳如是,李香君,鄭妥娘,馬湘蘭等等。來大地,有種“重遇久違的豪情”的驚喜,隻可惜,大家都以馬甲現身。
    
    在太平時世,女人當然會迷戀精致的生活,小點心,下午茶,名牌香水化妝品,以中英文夾雜的句子,討論張愛玲,這才顯出高尚品味,這是無可厚非的。
    
    哈哈,雖然妹妹們雲集在“春華秋實”,其實帖子無不表示出對“海闊天空”諸位哥哥的支持。不知我說對了沒有?
    
    4. 現在該來談談你的創作了。你的作品主要是小說和散文。雖然你的散文好評如潮,還出了散文集,但你最在乎的似乎卻是你的小說。對吧?就文學的體裁而言,你認為小說和散文有高下之分嗎?
    
    要在文壇上立足,一定要有長篇小說。我總問別人,究竟是我散文好還是小說好。為什麽?因為我知道,我的小說比散文寫得好。若有人認為我的散文比小說好,那就說明我的寫作失敗了,失敗在於:作“有把握”的事竟比作“沒把握”的事差勁。
    
    5. 散文既然是你的拿手好戲,那就問你兩個關於散文的問題。你所喜歡的散文名家和名篇有哪些?在北美這個文學圈子裏,你所敬重的散文寫手有哪些?你認為最讓一篇散文生色的因素是什麽,是謀篇布局呢?還是造詞遣字?或者是其他什麽?

    在北美地區,我當然最欣賞王鼎鈞先生。我對他的了解是從<未晚隨筆>入手的。他的散文最出色之處在於簡約與妙悟。下筆似不經意,但多一字嫌多,少一字嫌少。讀起來流暢自然,細品之下,才體悟到每個字經過反複敲打,每句話皆為精華,通篇具有深刻的人生感悟。
    
    6. 我認為你的小說寫得很棒,想象非凡,手法巧妙,這讓我想起了“魔幻”這個字眼。比如你在《激情玫瑰》中最後部分對玫瑰綻開的描寫,就如夢如幻。在《美麗玄機》中寫到了今天的主人翁跟千年前的詩人魚玄機的相會,也是匪夷所思。請問你是如何能夠如此嫻熟地應用這種創作手法的?是否受過中外哪些文學作品,比如《百年孤獨》,的啟發和影響?
    
    我不太讀翻譯小說,總覺得是轉手之間味道變了。我寫小說前從不預作構思,隻能隨著筆尖走,走到哪算哪。也許最受影響的應為《三言兩拍》。
    
    7. 說你的小說寫得也精彩,你當然很高興,對吧?不過,我以為你的小說中的精彩在很多時候是你的散文素養帶來的。王安憶的小說也有比較濃烈的散文化傾向,剛開始不習慣,後來喜歡她的小說,卻發現恰恰是她小說中那種美妙的散文筆觸增添了她小說的魅力的。請問你是如何看待散文與小說的關係的?
    
    散文在悟,小說在靈。沒有靈性的人寫不好小說。無論散文小說,應有詩歌功底。
    
    8. 地域對一個作家的創作風格毋庸置疑會打下深重的烙印,比如賈平凹、莫言、阿來、王安憶、蘇童等人都帶有不同的地域色彩。在大地上看了你不少關於上海的散文,能跟我們簡要地談談上海的文化和風俗對你的創作有什麽影響嗎?
    
    有的時候,我讀到關於上海的作品,有些哭笑不得。外地人隔岸觀火,對上海的反映要麽皮相,要麽曲解。當然,現在的上海已不是原來的“灘”,已被外地人、外國人重塑過,成為他們心目中的天堂或地獄。
    
    很多自稱上海人的藝術家作家都不是純正的上海人,比如陳逸飛,從小生長在上海以外的地方,比如衛慧,她根本不是上海人。餘秋雨更不是,他說自己是浙江人。
    
    具體到上海內部,風俗文化也有東西部的差別。西部比較洋化,開放,自然也比較多紅頭阿三式的崇洋和洋行小職員的趾高氣揚。東部則保持舊上海的傳統,較為平民化。
    
    陳逸飛電影裏,那些花錦團簇的考究旗袍,在東部弄堂的人家,不太可能出現。那時代的東部,有身份人家要端莊的素色,否則就會被譏為交際花,不正經,甚而被指為“江北人”。如果你一身大紅大綠大花頭,那肯定被說成“鄉氣”。
    
    至於我,在上海出生成長,自問上海人的精明理智都沒有學會,隻學會了一樣:滲入靈魂深處的傲氣。所謂傲氣,不是掛在臉上,對外地人盛氣淩人,不是對弱勢人群的輕蔑,那些都是淺薄庸俗。
    真正的傲氣,是一種深層的高貴,是一種善良的悲憫和對自由的渴望,對尊嚴的保護。
    
    9. 你的作品曾經屢次獲得過北美地區的文學獎,你認為這類文學獎對北美的中文創作有著什麽樣的正麵意義?在參加這類征文的的時候,你是量體裁衣(主要是風格)地專門製作呢?還是淡然地把自己手邊合適的作品送去?
    
    從未為比賽而寫,是看到大賽的消息,才從自己的文章中挑選一篇送去。現在早已沒興趣參加這種比賽。這一類大賽的意義是鼓勵新人寫作。我這樣“舊人”就不必湊熱鬧了。
    
    10. 你在北美的中文文壇上是一個比較活躍的參與者和組織者。很多文學組織都有你的大名,請問你是如何看待這種文學社團對中文創作的影響的?
    
    我覺得社團是文學朋友交流溝通,切磋勉勵的地方,如果把它當作名利場,就會引起無窮的糾紛。我們不時看到,遇上社團選舉,或誰誰取得某種成就,心態不平衡的人就會跳出來攪局,是非也就來了。
    
    我現正逐漸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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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lei123 回複 悄悄話 傲 對了 文章還沒看呢
lei123 回複 悄悄話 我答應過父親:我自己可以用真名實姓,但是不要提及家人

這樣的話語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lei123 回複 悄悄話 這麽耐性的回答網友的問題 可敬 大家閨秀 書香門第 更是難得
那種傲氣就是我們說的氣質 不俗 這是一種文化沉澱之後才有的
東西 到是讓我想起小時候弄堂裏的上海女人來 不知道我能不能
寫好 那是小時候的記憶 大概是5歲左右的

隻是害的我每次來這兒都要古狗一把 好事多磨 腦子裏不免有了末不去的劃橫
鬆蕃小築 回複 悄悄話 沒想到你在海外文學界有不小的名氣了!足見我寡聞。我想找上海的博客,碾轉到你這裏,收獲了!
曾寧 回複 悄悄話 我答應過父親:我自己可以用真名實姓,但是不要提及家人
楓葉紅了嗎 回複 悄悄話 如果不介意的話,願意告知祖父的尊名嗎?
糖芋頭 回複 悄悄話 一個真性情女子.才貌俱佳
clear 回複 悄悄話 說得好!“真正的傲氣,是一種深層的高貴,是一種善良的悲憫和對自由的渴望,對尊嚴的保護。”

曾寧 回複 悄悄話 九八年回國,聽到鄭家森老師的噩耗。我第一部電視劇就是鄭家森老師導演的。吳老師前不久在舊金山唐人街生活,現在不知下落。
九三年,與上海戲劇學院演出話劇時,見到張家笫。
我想大多數人無法記得我了。
jjwwjj 回複 悄悄話 難得你對當時的情景和老師的名字都還記得這麽清楚, 你現在還與這些老師有聯係嗎? 我想他們現在一定也還會記得你.
曾寧 回複 悄悄話 好了,過去種種畢竟是雨打風吹去。我不希望過分停滯在裏麵。請理解。
曾寧 回複 悄悄話 我當時在複旦二附中。複旦藝術團招演員,我自己去考。當時的負責老師叫耿寶生,原馬鞍山市話劇團的團長,剛剛調過來。團長叫張亞維,新團長叫張家笫。
上海電影劇團登報對外招演員,我就朗誦小品地考進去,當時千人報名。我進入前五名。當時主考老師是劇團團長吳魯生,導演鄭家森,導演夫人劇團資深演員倪以臨
沒有任何後門關係,事實上我也不認識任何後門關係,全憑自己對藝術的靈感,和紮實的朗誦、小品、形體功底。
jjwwjj 回複 悄悄話 看來, 才貌雙全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的"苦惱"往往不是因為沒有選擇而是因為選擇太多而造成的. 你是否可以再說說你是怎麽在十七歲時加入複旦藝術團, 在二十一歲時考入上影的呢?
曾寧 回複 悄悄話 jjwjj好,很慚愧。我理科成績非常非常糟糕。爺爺本來提供了一些資料,希望我致力鑽研絲綢之路和明末清初的史實。我剛剛開始,卻被世間浮華吸引,而放棄,至為遺憾!
jjwwjj 回複 悄悄話 我原以為你父母是教授文學藝術的. 既然你父親和祖父都是知名的理科教授, 你求學時是否也曾多少受其影響而對理科產生過一些興趣呢? 他們當時對你是否也有些特定的期望呢?
曾寧 回複 悄悄話 老禿,這些都是我的有感而發,行筆間不加思索.怕是有些粗陋
老禿筆 回複 悄悄話 好對話。字裏行間的那種聰慧清高大氣文采讓人刮目相看。 來自上海,沒有上海人的庸俗勢利。身為女人,更比男人有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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