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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清——漢民族最後的曆史(一、胡言的漢語)

(2007-08-12 12:39:42)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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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清——漢民族最後的曆史(一、胡言的漢語)[原創]

元明清——漢民族最後的曆史
乙迷

我一直想寫一點關於曆史的東西,可是怯於提筆,畢竟浩如煙海的資料無從比較對錯。曆史是一個任人裝扮的花臉,沒有人知道哪一張臉是真實的,我們能知道的僅僅是那些我們需要的臉孔,問題在於哪一張臉是我們最需要的?是曆史課本上教的還是清宮劇裏演的?那些是非混淆的曆史就是我們所需要的嗎?

前些天看了《明朝那些事兒》,很激動。感謝當年明月,他筆下栩栩如生的明朝將士給了我提筆的勇氣。明是一種精神,一種讓當今中國人汗顏的民族氣節,一種血性、理性、張狂、無畏,一種中國人早已丟失的驕傲和自尊。是的,我該寫點什麽了,也許我不能寫出一段沒有紕漏的曆史,但我能寫出我們需要的曆史,一段漢民族輝煌與泯滅的曆史。

從哪兒說起呢?從我們每天都用的漢語說起吧。

引子 漢殤

第一節、胡言的漢語

清大興文字獄,知識分子朝不保夕,沒準哪一句話說錯就會進太平間,因此不敢議論時事,不敢評點曆史,連吟詩作賦都不敢,那知識分子憋慌了都幹什麽呢?

於是乾隆嘉慶年間興起一個乾嘉學派,正事不幹,專門考據,天天翻故紙堆,考據的內容五花八門,其中一個重要的部分是語音學(音韻學),隨便說一個字,考證這個字先秦怎麽讀,漢怎麽讀,唐怎麽讀。

考證到後來得出一個對現代人而言意義深遠的結論:中國古代漢語的發音與江浙一帶的方言相近,與北方話相去甚遠。後人接著研究,發現古漢語的語音、詞匯、語法至今還保留在東南沿海的方言中,比如吳語,閩南話、客家話、粵語;尤其是客家話,較好地保存了唐代的中原漢音。

中國官方的說法一般是漢語分五大方言(或七大方言,增加贛語和湘語),這五大方言內部還有無數的小方言。

不過這個說法存在爭議,因為西方學者對語言的定義為互相之間不能通話的均應列為不同的語言,照這個定義,漢語事實上是一大堆語言的統稱。

說個真實的笑話:我一個師弟是浙江黃岩人,他的某位老鄉有一次在大學校園的公共電話亭給家裏打電話,當他高亢激昂地和父母拉過家常掛下電話後,驚訝地發現後麵等電話的同學用崇敬的眼光望著他,並情不自禁地說:“你的英語講得真好!”

這件事說明兩個問題:

第一、中國的英語教學不是失敗,而是失敗到極品。

第二、黃岩話對大多數中國人而言確實很像一門外語。

還有一個例子,對越自衛反擊戰,中國軍隊的話務員都選用溫州人,莆田人。很顯然,越南監聽的情報人員聽得懂國語粵語,但絕不可能聽懂溫州話,莆田話,溫州一個地方就有十幾種方言,溫州人自己互相都聽不懂,更何況越南人。

有人會說,漢語各大方言雖然語音差異極大,但都使用漢字,應該算同一種語言。

這種說法雖然是中國的官方論調,但不太經得起推敲。

東方語言大多屬孤立語,同音字多,缺乏曲折變化,因此隻有使用漢字這樣一種意音文字才能清晰地表達詞義,而且每個漢字對應不同的語言可以有不同的發音。

漢字曾廣泛被日本、朝鮮、越南等周邊國家用作書寫語言,但從沒人說日語、韓語、越南話就是漢語,事實上他們和漢語的差別並不比客家話和普通話的差別來的大。

韓國和越南近代相繼廢除漢字,文化上是一種倒退。

日本人譏諷韓國人說他們廢除漢字後,連“韓”和“漢”都分不清楚(韓國人要的會不會就是這個效果,這樣中國的都變成韓國的了)。韓文是注音文字,無法解決同音字問題,很容易導致歧義,漢字不得已又小範圍恢複使用,最終於1999年8月7日,金大中發布總統令,要求在必要的情況下並書漢字以確保公務文書的內容準確的傳達。


從上麵的分析可以看出,漢語各方言確實更象語言,意大利語和西班牙語相互能聽得懂尚且算作兩種語言(這也是西方學者動輒會十幾門語言的原因,並不比掌握十幾個中國方言難度高),何況我們的方言之間完全不能溝通。

不過,鑒於中國官方的立場,瑞典漢學家高本漢幹脆反其道而行之,將朝鮮語、日本語、越南語等中國周邊語言統稱作漢語的“域外方言”。反正差不多,要麽都算語言,要麽都算方言。

我們都知道,語言是文明的載體,也是一個民族的最基本特征。

沒有自己的語言,不能否定一個民族,但有自己的語言,肯定是一個民族,這就帶來一係列荒謬的問題:

漢語五大方言區照這個理論應該算五個民族,可現在大家都稱自己為漢族,那麽哪一種方言或文化最能代表漢族?讀者會說,這不是廢話嗎?中國70%的人操北方話,當然是北方話嘍。

這又產生兩個問題:

一、北方話真地能代表漢語嗎?

二、北方話內的差異也不小,初分為八區方言,從西南官話,江淮官話到東北官話,各有各的調,哪一種官話最能代表北方話?

要回答這些問題,我們得先來研究一下目前中國的官方語——普通話的來由。

“普通話”是中國官方標準話最近的稱呼,中古時期的標準語稱作“雅言”、“雅音”、“正音”,明清稱作“官話”,清末改稱“國語”,1956年最後命名為“普通話”。

現代普通話最早發端於1909年(宣統元年)清政府設立的“國語編審委員會”,將官話正式定名為國語。

那麽當時的官話是什麽話?是滿蒙貴族說的話。換句話說,那根本不是漢人的語言,而是滿人的語言,確切地說,是滿人說的漢語。

這也就是為什麽大夥兒都說黑龍江人(尤其是哈爾濱人)的普通話說得最標準,為什麽我們的蒙古族兄弟操起普通話個個字正腔圓,比北京人說得還溜?這原本就是他們的語音嘛。

將普通話定為漢語的標準音,產生出一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滑稽現象:

漢語說得最標準的區域是傳統意義上的遊牧民族居住區黑龍江和內蒙古,而絕大多數的漢人說不出一口標準的漢語;繼承漢民族文化最多的東南沿海民眾說的是和普通話完全不同的的語言(方言),有些人甚至根本不懂普通話。

這是哪一茬對哪一茬?

現在的官話事實上是完全遊牧民族化的漢語,那麽遊牧民族對漢語究竟產生過什麽影響?

首先,發音越來越簡單。古漢語的發音較為複雜,至今閩南話有七個聲調,粵語有九個聲調,還有p,t,k,m,n,ng六種輔音韻尾。

遊牧民族南遷後顯然發不出這麽複雜的音,於是北方的語音越來越簡化和胡化,同音字愈來愈多,要保證語義的準確,隻能將複合詞大幅增加,導致語言越來越囉嗦。

學過古漢語的都知道,古文言簡意賅,將古文翻譯成現代漢語,要多費不少口舌。

由於中國灌輸式的教育,國人對普通話都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事實上,普通話的地位即使在近代,也受到過挑戰。

第一屆民國議會的議員半數以上是廣東籍人,當時要投票選擇中國的官方語言,孫中山怯於北洋軍閥的勢力,一個一個去廣東籍議員那裏遊說,要他們放棄粵語,投北京官話,最終粵語以一票敗北。

這一票使遊牧民族的文化在中國取得徹底的勝利,標誌著漢人已完全接受了遊牧民族文化的正統地位,那個彪炳青史的漢民族已不複存在。

現在讀者會問:北京官話之前中國的“雅言”、“雅音”是什麽話?答案很出人意料,最起碼出乎我的意料:南京官話!

晉代中原漢民衣冠南渡定都南京以後,中原(洛陽)雅音成為南京上層社會的用語。之後洛陽雅語和南京吳語融合,逐漸形成南方的江淮官話,以金陵雅音為標準。

從東晉到清初的近一千五百年曆史中金陵雅音一直都是中國語音的正統。

隋朝統一中國定都長安,編著《切韻》,音係為當時金陵雅音和洛陽雅音的綜合係統,因以南朝為正統而偏重金陵士音。唐著《唐韻》,沿隋《切韻》;宋編《廣韻》,襲隋唐《切韻》、《唐韻》。

因此唐宋雖然沒有普通話,但從韻書中可以看出,南京音是最標準的。

元朝蒙古人說蒙古語,漢人說漢語,互相之間要翻譯,亂七八糟。明恢複漢統後,“一以中原雅音為正”,即以南京音為基礎音係,南京官話為國家標準語音。

明清時期來華的傳教士說的都是南京話,甚至到民國初年,西方傳教士主持的“華語正音會”依然以南京音為標準,這實在是個諷刺,老外堅持漢統比漢人堅持的時間還長。南京話對中國周邊國家也產生過巨大影響。

六朝時期中國傳入日本的語音就是吳音(金陵雅音),從江戶時代到明治初年,日本官立學校和民間私塾所教的中國語都是南京話,直至明治九年(1876年)日本官方才轉而使用北京話。

那麽北京官話又是怎麽來的?這得追述到四百年前大名鼎鼎的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利瑪竇與不懂漢語的龐迪我神父同行前往北京,搭乘一個大太監的船,臨別時這位太監將一個從南京買來的男孩作為書童贈送給兩位傳教士,告訴他們這個男孩口齒清楚,可以教他們純粹的“南京話”(《利瑪竇中國劄記》意大利原文為“中國話”,同時代的傳教士金尼閣將之翻譯成拉丁文時譯作“南京話”)。

可見直到明末,南京話依然是中國話的代名詞。利瑪竇到北京後作出一項中國文化史上的創舉,他第一個用羅馬字母拚音漢字記錄下當時的北京官話,從他的記錄中後人驚訝地發現:當時的北京話有大量入聲字並且沒有zh、ch、sh等翹舌音。這說明當時的北京話與現在的北京話根本不是一碼事,而是與吳語類似,確切地說明代的北京話就是通行全國的南京官話。

滿清入關造就中國曆史上漢語的最後一次退變,滿人把紫禁城周圍10裏之內的漢人全部趕走而專屬滿人居住,這個範圍稱為北京的內城,而10裏之外稱為外城。

內城的滿人說滿語,外城的漢人說明朝官話即南京話。很快滿人發現滿語在老林子裏打獵伐木還能湊合著用,一進城麵對花花世界詞匯量遠遠不夠,靠滿語沒法生活,隻好硬著頭皮學漢語。

問題是滿人學漢語有先天缺陷,入聲字發不出一下子全部丟棄,造成現代漢語同音字急劇增加,語言表達能力大幅下降。

滿人發音象老外說漢語那樣不倫不類,但滿人不是老外而是中國的統治者,這種蹩腳漢語在北京內城定形後,迅速向外擴張,隨著滿清統治的鞏固而遍及全國。

雍正年間(1728年),清設正音館,首次確立以北京內城官話(滿式漢語)為國語正音,大力推廣滿式發音。

但南京話直到清末,依然有“南京白話最堪嘉”的美譽。滿式漢語的國語標準音地位至清末民初才最終確立。從此蹩腳成為正統,這種對漢語的發音、詞匯和語法進行全麵破壞的滿清官話被定義為“國語”。

清267年統治將漢文明徹底地從地球上抹去,到民國時已搞不清哪些是滿,哪些是漢,國人將被滿人強暴過的漢文化視為正統,漢民族徹底地墮落,淪為任人宰割的鴨子。

我也是近期閑暇時研究方言才知道的這段曆史。我在南京生活了那麽多年,從來沒有聽人說過南京話的輝煌過去,甚至南京的鄉土教材對這段最值得榮耀的曆史也隻字未提,整天就是六朝古都,似乎帝王將相就是值得懷念的全部,這是怎樣的一種教育?

說實話,這麽些年我一直在為自己那土裏土氣的南京腔而犯愁,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自己說的才是“中原雅音”,我一直都在為自己發不準遊牧民族的語音而煩惱。原本我已不準備讓兒子再學南京話,畢竟那是一個正在流失的方言,現在我改變了主意:先學南京話吧,那是漢文明的最後一點血脈。

隨便提一句,正規的曆史劇似乎都應該用南京話來對白,當然胡人進京還是可以說普通話的。

現在有人會問:南京話和北京話到底有什麽區別?說白了還是前麵提到的入聲。

中古漢語的聲調分為“平上去入”四聲,前三聲保留至今,入聲遊牧民族發不出,因此經元清兩朝的半殖民統治,入聲在華北等地的官話中消失。結果是用普通話讀古詩詞,經常不押韻,而東南沿海方言大多還保留入聲,因此用上海話念古詩詞就比用普通話讀順溜得多。

而目前八大官話方言中,唯一保留入聲的就是以南京話為代表的江淮官話(江淮官話的範圍包括江蘇、安徽、湖北長江以北沿江地帶和江西、浙江的部分地區),因此北方語係中,隻有江淮官話還保留了唐宋語音的特點。

說到底,從政治上講,普通話是最正確的語音;從文化上講,普通話是最垃圾的語言。中國的任何一種方言,哪怕你認為自己的發音再土,再羞於見人,都比普通話要更具底蘊。中國目前一方麵在大力拯救各少數民族的語言,另一方麵在漢語區內卻罷黜方言獨尊京腔。這一看似怪誕的政策本質上是清以降對漢文明(或中國傳統文化)摧毀性打擊的延續。

好多年不說南京話都不大會說了,不行,我得重新操練起來。

囉裏囉唆講了半天,漢語這一部分總算說完了。文明的特征除了語言還有什麽?服飾。

好,下一章就講漢服,問題是有人見過漢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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