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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龍喝雨水,餓肚子,吃野菜——生前最後一餐也沒吃一口

(2007-05-15 10:12:53) 下一個
賀龍喝雨水,餓肚子,吃野菜——生前最後一餐也沒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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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日報》專副刊-小說連載-第15版

紅牆見證錄(147)

尹家民

  147 離開中南海

  就在林彪反革命集團大肆加緊誣陷賀龍的同時,江青反革命集團也參與進來。林彪向來對江青吹捧之至,說江青“是我們黨內同誌中很傑出的同誌,也是我們黨的幹部中很傑出的幹部”。

  1968年3月,林彪還使出招數,把江青的行政級別從九級提到五級。

  是林彪一手將江青扶上台的,於是在陷害賀龍元帥的陰謀中,江青等人積極地進行配合。“賀龍有問題,你們要造他的反。”

  1966年12月30日,江青不顧中央關於對賀龍問題隻在小範圍內打招呼的精神,跑到清華、北大等地對紅衛兵頭頭們進行煽動。之後,又找到賀龍在清華大學讀書的兒子賀鵬飛,惡狠狠地說:“你爸爸犯了嚴重錯誤,我們這裏有材料,你告訴他,我可要觸動他了!”

  在江青等人的煽動下,元帥的家被抄了,大量的機密文件被搶走了,圍攻的人擠滿了庭院,“打倒賀龍”的大標語貼滿了庭院以及首都的大街小巷。

  1967年年初,在“一月風暴”席卷下,“文化大革命”進入向“走資派”全麵進攻、全麵奪權的新階段。

  1967年1月9日,經毛澤東批準,在軍委副主席林彪主持下,中央軍委在京召開了碰頭會,然而身為軍委副主席的賀龍卻被剝奪了參加會議的權利。

  林彪、江青在會上竭盡能事,對賀龍進行誣陷、誹謗。

  林彪說:“全麵內戰現已打了一半,要打下去,取得全勝。”

  “兵壞壞一個,將壞壞一窩。賀龍到處搞奪權,他不是正派人。”

  江青說:“零敲碎打是不行的,要宣布徹底革命,要選中打擊目標。”

  林彪說:“賀龍搞鬼名堂,鞏固山頭,擴大山頭。搞鬼名堂是彭德懷、賀龍。一是兵痞、一是土匪,他們的總路線與我們不同,他們的靈魂深處是大陰謀家……”
  
  “不要看他不搞政治,他同羅、鄧、彭結合起來就不簡單。”

  “賀、羅、彭是一幫的。”

  江青:“三結義現在直接跳出來了。”

  林彪:“南昌暴動有了他成了拖累,不然仗就打好了……”

  在林彪和江青的煽動下,賀龍和夫人薛明每轉移到一個新地方,就有人來揪鬥。麵對襲擊,賀龍憤怒地說:“這是搞的什麽名堂喲!我應該去見見他們。”薛明和他身邊工作的同誌十分擔心。他卻笑了:“難道我不了解群眾?!難道群眾不了解我?!”薛明不能讓丈夫出去,勸他道:“那也得請示總理呀!”賀龍隻得說:“那好,聽總理的。”

  薛明和賀龍來到周恩來家裏,向他請示。周恩來關切地說:“你身體不好,不能見。有我頂著。”當時,周恩來總理叫秘書接通了賀龍家裏的電話,指示圍攻的人群撤走,並留賀龍夫婦住在自己的家中。

  周總理親自為賀龍夫婦安排了住處。鄧穎超還叫秘書帶上信箋來說:想吃什麽就寫上,讓廚房的同誌做。周恩來對賀龍一家無微不至的照顧,使賀龍深深感動了。他萬分感激地說:“總理你真是教育了我們兩代人啊!”

  周恩來多麽想把賀龍留在中南海啊,但是這顯然不行。在林彪、江青等人的指使挑動下,中南海也鬧了起來,許多中央一線領導都受到了衝擊。

  1月18日,周恩來與賀龍正式談了一次話,還約了江青。江青不但不來,還指使人在約定時間,把宣傳車開到中南海牆外,高喊“打倒賀龍”。

  在刺耳的呼號聲中,周恩來對賀龍說:“毛主席都和你談過了嘛!”接著又不無遺憾地說, “我本想讓你住在中南海,但現在中南海也有兩派,連朱老總家的箱子也被撬了。

  為了你的安全,我另外給你找個安靜的地方,去休息一下。你先去吧,到秋天我去接你回來。”

  周恩來又說,“我估計你一下子還不會適應,你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讀讀馬列和毛主席著作,練一練毛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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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牆見證錄(148)

尹家民

  148 朝夕相處

  賀龍牢牢地記住了總理囑咐,並讓薛明幫他記下來。然而,這卻是他聽到的總理的最後一次談話,這次晤談,竟成了兩位共同戰鬥了40年的戰友的永別。

  1月19日這天,一輛米色伏爾加轎車開出了中南海,向西郊方向馳去。

  中南海裏,就在“伏爾加”出發的那幢住所前,一個瘦削的身影佇立在門下。他半側著身軀,右手已握成了一個拳頭。

  半晌,他似乎決定了什麽,轉身走進屋裏。“崇碧同誌,”他對衛戍區司令傅崇碧說,“我想了又想,你還是趕緊到西郊去一趟,親自把賀龍送到八大處。不這樣我不放心!”

  “總理,我保證把賀老總安全送到。”

  臨走,周恩來又補充了一句:“賀老總到了以後,你立即來個電話。”

  米色伏爾加迎著風雪疾馳。在它的後座上,坐著軍委副主席賀龍元帥和妻子薛明。當轎車行至翠微路時,司機卻沿著環形車道拐彎向東,朝北京站方向馳去。“同誌,不是去西山嗎?怎麽……”賀龍疑惑地問。

  “賀老總,這是總理親自安排的。”司機回答道。

  一路紅燈,轎車走走停停,最後突然轉進一條岔街,鑽進一條胡同,停在一輛黑色上海牌轎車後麵。

  “賀老總,我隻能送到這裏了。”司機十分抱歉地說,“請老總坐那輛車子繼續走。”

  “哦!沒關係,沒關係。”元帥說著,跨出車門與妻子一道上了上海牌轎車。轎車的引擎響了一聲,滑出了胡同口……原來,為了賀龍夫婦的安全,周恩來要求嚴格保密,還特意安排中途換車。

  周恩來安排賀龍夫婦住的地方,是建在山腰的一所平房院落,除了警衛戰士,隻有賀龍夫婦二人。

  賀龍與薛明共同生活的幾十年中,長時間住在一起還是頭一次。戰爭時期,賀龍戎馬倥傯,少有短暫相聚,多是長久離別。

  1945年日本投降,賀龍率部進軍豐鎮、集寧,經過延安的柳樹店薛明和兒子的住處,如不是警衛員提醒,賀龍也許就疾馳而過了。薛明抱著兒子在路邊等他,他在卡車上伸出手和兒子握握,隻說了句:“長大了當兵。打完仗再見!”然後就驅車遠去。

  解放後,黨和國家賦予賀龍的責任日益重大,他日夜忙於繁重的軍政工作。平時常常是清晨匆匆離去,夜晚遲遲歸來,要不就是長時間外出開會、視察。在這個半山腰的平房院落,賀龍夫婦倒也能朝夕相處了,然而卻是躲避林彪、江青的迫害。

  住是住下來了,但適應這樣的生活卻很不容易。一連幾天,剛直不阿的賀龍不是在屋裏踱步,就是倚在窗前沉思,食量減少了,睡眠也差了,有時突然說:“要回去,能幫助主席、總理做一點事多好啊!”

  一個烈火般的性格,一個在激烈的戰鬥和緊張的工作中度過了大半輩子的老戰士,驟然離開了群眾,離開了工作,與世隔絕,是多麽難受啊!但想到總理的囑咐,他漸漸平靜了下來。

  一個多月過去了。3月的一天,賀龍把經過一個月學習、深思寫好的材料交給周恩來總理並轉呈毛主席。

  3月11日,周總理派人來看望賀龍夫婦。來人轉達了總理對賀龍健康的關懷,並告訴賀龍夫婦,除了小女兒賀黎明外,孩子都已經找到了,讓他們不要惦記。

  但是,到了夏天,林彪一夥把黑手伸到了賀龍的住處,加緊了對賀龍的迫害。

  他們先是借口有人要揪賀龍,怕被人發現,讓不明真相的人把窗簾拉上,不許賀龍他們見陽光;接著又把兩人床上的被褥、枕頭全部收去。

  夥食上也開始刁難了,

  吃的飯裏沙子很多,

  而且沒有煙抽。

  繼而,又以水源困難為由,竟連續45天幾乎斷絕了水的供應。

  就這樣,因為缺水,

  賀龍有時竟靠喝雨水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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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牆見證錄(149)

尹家民

  149 染病在身

  夏去,秋來。樹葉由綠變黃了。賀龍時常自語:秋天到了,總理該接我出去了……可是回答他的隻有屋外漸起的風聲。

  9月間,賀龍已被列為專案審查對象,和周恩來的聯係被徹底切斷,完全落入了林彪、“四人幫”的魔掌。賀龍感到回中南海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一天,賀龍特別專注地讀起了毛主席的《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他指著這篇文章,無限感慨地對薛明說:“看,講得多好!要是都按照書上寫的去做,那就好了。”

  稍停,他歎了一口氣,心情沉重地說道,“不對頭啊!現在有人把矛盾都搞亂了,把自己的同誌都當成了敵人,‘洪洞縣裏沒有好人’嘍!”他的話音越來越緩慢了。繼而,要說什麽,已發不出聲音了。

  薛明馬上把賀龍送進醫院。可是,醫生說他是“詐病”,不但不認真救治,還進行虐待。

  賀龍語言能力恢複後,就再不肯住院了。

  一個星期後的晚上,一輛吉普車把賀龍送回西山。夜深人靜的時候,談起醫院的情況,他告訴薛明,有一個看守他的戰士對他說,又有幾個部隊的領導幹部被點了名,打成反革命了。

  他從胸腔裏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都成反革命了?看來問題更複雜了,他們是要把老一代都搞掉噢!”

  接著,他深情地談到了朱老總,談到陳帥、葉帥、徐帥、聶帥,他說,這些開國元勳若被打倒了,還靠誰呢?

  他還深情地說到了鄧小平,說他“對黨忠心耿耿,政治上很強,處理問題果斷、利落,過去批判他,我們這些人實在沒有法跟他劃清界限啊!”

  在談到這些老同誌時,他有時激動得無語凝噎。

  在那些日子裏,賀龍養成了看名單的習慣。報紙上一報道什麽大的活動,他就戴上老花鏡,逐個看那長長的名單,每當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嘴角就掛上笑容。發現哪個過去和他一道戰鬥過的老幹部不見了,他就歎口氣:“怕是又叫他們關起來了!”而且,幾乎每次總要加上一句:“又是跟我連到一起了。要是能出去,幫他說上句話就好了!”

  建軍40周年那天,賀龍突然興奮起來,並且自豪地向薛明講起了軍隊的曆史。從南昌起義談到井岡山毛主席與朱老總會師;從抗日戰爭談到解放戰爭;從抗美援朝談到保衛社會主義建設。

  他說:“這個軍隊太可愛了!隻要這次不被他們害死,將來打起仗來,我們這些老家夥還能出把力!”他又說,“這樣的軍隊,有人想利用它搞陰謀,那是辦不到的,是要倒黴的!”

  有一天夜裏,聽到雨聲,他像過去一樣對薛明說:“叫哨兵到走廊裏來,別淋著了。”當他知道戰士早已在走廊裏了,連聲說:“好,進來了就好!”

  賀龍在擔任國家體委主任期間,嘔心瀝血,開拓了我國社會主義體育事業,使新中國在很短的時間內全部刷新了舊中國的運動紀錄,打破了不少項目的世界紀錄,獲得多項世界冠軍。為增強人民體質,振興中華做出了重要貢獻。

  11月中旬,當賀龍看到報紙上發表的一篇把體育係統說成是長期脫離黨的領導,脫離無產階級政治,鑽進了不少壞人,成了獨立王國的“大批判”文章,說:“這是不公平的,很不公平!”“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而是關係到全國體育戰線一大批幹部和群眾的事。”並擔心地說,“這樣,不知道又要有多少體育戰線的好幹部、教練員、運動員挨整了!”

  受林彪等人的指使,賀龍和薛明被軟禁在北京郊區的西山達872個日日夜夜,這對患難夫妻麵對接踵而來的種種迫害,相互寬慰,相互支撐著。

  老實說,如果不是他們夫妻關在一起,憑賀龍那樣的性格和他那樣每況愈下的身體,早就離開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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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牆見證錄(150)

尹家民

  150 幹渴的摧殘

  那些年的夏天和政治形勢一樣,熱得出奇。

  軟禁處的人以水源困難為由,連續45天限製賀龍和薛明的飲用水供應,

  每天隻給一小壺水維持生命。

  為了能讓年老多病的丈夫有水喝,薛明臉不洗,口不漱,自己忍著幹渴,有時實在支持不住,就偷偷喝上幾口他們在下雨時接的雨水。

  賀龍發現後,十分不忍。

  一天,薛明請一位戰士買來一角錢的茶葉末,高興地給賀龍泡了一杯茶。

  賀龍品了一口,讚道:“好喝!還有茉莉花味哩!你嚐嚐。”薛明接過杯子抿了一口。

  賀龍隨意地說:“頭口煙,二過茶嘛!二過更好喝,你把頭一過喝了。”薛明又喝了兩小口。


  這時,她突然明白了,這是丈夫在用這個辦法讓自己多喝點開水,於是馬上把杯子遞了過去。賀龍沒有接茶杯,深情地望著薛明說:“你勞累,又好出汗,能不渴?你又要喝你的雨水去?”薛明聽了,百感交集,鼻子一酸,淚水奪眶而下……

  一次,賀龍為了接雨水,不慎摔倒,扭傷了腰。劇烈的疼痛使他18天靠在椅子上不能動,大便也解不下來。薛明拿來氧氣筒上的導管,用嘴含了洗衣服的肥皂水為他灌腸,肥皂水把薛明口腔的黏膜都燒壞了。


  在那些困難的日子裏,薛明為了照顧好賀龍,長時間地睡在地板上,不梳頭,不洗臉,耳朵裏竟然結了一層蜘蛛網……

  整人者還用限製營養的辦法進行摧殘。

  當時,他們給賀龍夫妻規定的夥食,不僅質量差,而且數量也少,兩個人常常餓肚子。

  開飯時,他們麵前擺的那個兩格圓形的飯盒,其中一格盛著飯,多數都不給盛滿;另一格是菜,經常是清水煮白菜、糠蘿卜,再不就是老得像甘蔗皮似的豆角。


  後來,薛明說:“每次吃飯,都是我犯愁的時候。他患的這種病,副食就是他治病的醫藥,就是他的生命,總得讓他多吃點菜呀!我把筷子伸到菜盒裏,蘸一點鹹水放在嘴裏吮吮,盡量省下菜來給他吃。

  這個動作被他發現了,他拿起筷子從中劃開,要‘各自包幹’。這我也有辦法,瞅他不注意,把‘分界線’悄悄地挪動一下。”


  賀龍身患糖尿病,需要的是飲食的調養、藥物的控製和精神上的鬆弛。然而,林彪、江青一夥卻利用賀龍所患病的特點,對他施行了慘無人道的摧殘。

  夥食這時就更差了。此外,醫療條件也越來越差,連每天必需的極普通的降糖藥也沒有保證了。

  他們還在暖氣上做文章,在嚴寒的冬天,借口水管破裂,把暖氣關掉了。

  一天,賀龍用手杖敲著林彪的頭像,憤怒地說:“你這個卑鄙的家夥,為什麽不準我革命?你這個家夥,心虛得很,怕別人攥著你的把柄!黨內出了奸臣,這個奸臣就是你。”

  又轉身對薛明說,“江青也是個整人的家夥。你看報紙上那一套都是他們搞的。他們是要把老同誌都搞光。搞得毛主席身邊沒有人了,他們好大換班!還有林彪的老婆葉群也不是個好東西。過去你在延安整風時揭發了她那麽多嚴重問題,她能饒得了你?”

  薛明點點頭:“可能由於我這個問題牽累了你。”

  賀龍搖頭:“你不要這樣想。不是由於你的問題,他們要打倒我,是因為我妨礙他們篡黨奪權,他們才打倒我,反而是我牽累了你。”他們又談到康生,說這個人老奸巨猾,做盡了壞事。

  賀龍的身體在殘酷的摧殘和折磨下更加衰弱了。

  沒有蔬菜,

  有時 賀龍夫婦 甚至吃起了院子裏長的 野菜。

  由於長期營養不良,導致他們二人身體虛弱。


  5月上旬的一天夜裏,賀龍久久不能入睡,薛明掙紮著起來想找醫生要些安眠藥,剛出房門,就暈倒在走廊裏。

  賀龍爬起來找她,找到後拉也拉不動,隻得去找人幫忙,結果他又在走廊的另一頭栽倒了。

  過了很長時間,哨兵發現了,才把他們攙進屋裏扶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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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牆見證錄(151)

尹家民

  151 含恨離世

  一天半夜,賀龍醒過來,聽到有人在哼一首歌。原來是哨兵在窗外輕聲地唱:“洪湖水呀,浪呀麽浪打浪,洪湖岸邊是呀麽是家鄉……”

  賀龍思念洪湖。他萬萬沒想到,在山穀深夜的這幾句歌聲,竟是他最後聽到的關於洪湖的歌。賀龍的身體越來越差,那個不幸的時刻無情地到來了。

  6月3日,開始出現食欲不振的症狀。

  6月8日,早上聽完廣播以後,賀龍連續吐了三次,呼吸急促,開始出現上腹痛、惡心、嘔吐等糖尿病酸中毒症狀。薛明立即去找醫生,但這個“醫生”卻外出了,中午12時才回來。

  下午3時,“醫生”為賀龍打了一針“止吐針”,但並未止住嘔吐。

  這時,有人送來了一碗黃瓜湯。

  薛明把碗端到賀龍麵前說:“你能吃一點嗎?”

  賀龍看了看湯:“你看那湯。”

  薛明拿筷子一挑裏麵全是老黃瓜皮。

  結果,

  這生前最後一頓飯也沒吃一口。


  下午5時,賀龍血壓降低,上腹部劇烈疼痛。

  搶救的醫生來到,並在治療中使用了隻能加重病情的葡萄糖。在忙著輸液的工夫,醫生大聲地說:“病人昏迷了。”其實,賀龍的神誌仍然清楚。

  趁他們出去的時候,他拉著薛明的手說:“他們都跑了,要小心,他們要害死我!”盡管他的呼吸短促,還是聽得清楚,“我不能死,我還要活著和他們鬥下去!”

  6月9日,天亮之後,醫院來了醫生接他去住院。賀龍表示不願去,他說:“我沒有昏迷,我不能去住院,那個醫院不是我住的地方。”

  但醫生仍然堅持要住院,並且聲稱是“組織上的決定,非去不可”。

  組織觀念一向很強的賀龍不再吭聲了。屋裏頓時亂起來,來人拿進一副擔架,七手八腳地把賀龍抬上擔架,送上救護車。

  賀龍入院之前,林彪的親信邱會作就指示醫院:“如果專案組找醫院,叫我們派醫生,不要派主任,派一般醫生就可以了。”

  因此,盡管醫護人員作了很大的努力,但由於按邱會作指令醫院負責人沒有做搶救的準備,更沒有組織有經驗的專家到場,賀龍上午8時55分住院,10時25分才開始治療。

  14號病房裏,幾個醫務人員圍在病床前緊張地忙碌著,病房的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外麵的走廊裏,幾個身著軍裝、麵無表情的人不停地踱來踱去。

  醫護人員對外稱患者姓王名玉,係糖尿病性酮症酸中毒。誰也想不到,這個被稱作王玉,年過七旬、骨瘦如柴的老人,竟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軍委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賀龍元帥。

  病房裏陰森森的,沒有一個親人,隻有一名住院軍醫和幾位助手在忙碌著。元帥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很想馬上逃離出去。

  會診時,他們不讓專家接觸病人,不讓他們知道病人是誰,隻知道是一個叫“王玉”的老者。

  會診之後的一個半小時,這個曾使敵人聞風喪膽的開國元勳,就這樣含恨離開了人世。


  1978年,薛明將她寫的反映賀龍被害情況的報告《向黨和人民的匯報》送給鄧穎超看了。

  一次在李井泉家,鄧穎超對薛明說:“如果恩來看到這個材料,會哭死的。賀總去世時,恩來很難過,是他通知黃永勝讓你們去三○一醫院與遺體告別的。”

  賀龍逝世後的第二天,6月10日上午,黃永勝、吳法憲、邱會作召集專案組人員開會。授意說:賀龍的死亡報告“要寫得詳細,某年某月治過病,(讓人們)知道我們做過許多工作”,“專門有醫生照顧,人家一說,我們盡到了責任”。

  這樣,專案組在6月11日寫的報告中,對收繳藥品、拖延搶救時間和進行反治療等一概不提,隻說“經多方全力搶救終於無效而死”,隱瞞了真相,欺騙了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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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牆見證錄(152)

尹家民

  152 平反

  賀龍逝世後的一天下午,葉群給吳法憲打電話說:“還有薛明,她對我們的情況很了解,要把她送得遠遠的。”

  “一不能讓她死,二不能讓她逃,三不能讓她胡說八道。”

  於是,薛明被押送到貴州的一個大山溝裏。無論是走路、吃飯、勞動,還是上廁所、睡覺,都有幾個人看管,還讓她每天來回步行二十多裏,到茶田裏幹重活。

  林彪摔死後,又以準備打仗練習行軍為由,叫她半夜裏打起背包,在狹小陰暗的房間裏轉來轉去,就是想把她折磨死,殺人滅口。

  當周恩來派人從貴陽機場附近的村莊找到薛明並把她接回北京時,她已經被折磨得滿頭白發,身體虛弱得連飛機都不能乘坐了。

  薛明回到北京以後,江青的親信遲群對她說:“你回來了,好嘛!賀龍的問題不談了,我不感興趣,說說你自己吧,主要是說說你和葉群的關係,你們是什麽關係?”薛明又處在江青的監視之下。

  1973年2月底,毛澤東在中南海遊泳池對張春橋說:“我看賀龍沒有問題,策反的人,賀把他殺了……我有缺點,聽一麵之詞。”

  但是張春橋沒有向中共中央政治局傳達。

  這年的5月1日,賀龍元帥一家終於結束了5年零4個月的監禁、流放、住招待所的畸形生活,可全家歡欣不起來,一家之主的冤案尚未平反,全家的精力集中到申冤這件大事上來了。

  林彪的罪行一件件被揭發出來,林彪餘黨的坦白交代暴露出事實真相。薛明和子女十分憤怒,同時也看到平反的希望。

  12月21日,毛澤東再次指示要為賀龍平反。

  他說:“我看賀龍搞錯了,我要負責呢。”

  “當時我對他講,你呢,不同。你是一個方麵軍的旗幟,要保護你。總理也保護他呢。”

  “要翻案呢,不然少了賀龍不好呢。”

  “都是林彪搞的,我聽了林彪的一麵之詞,所以我犯了錯誤。”


  這真是一言九鼎啊!

  1973年最冷的時候,薛明一家得到了最大的溫暖,但是,又不無憂慮,那幾個整過賀龍、還掌握著一部分大權的人,還會作梗。

  事情正如薛明所料。毛主席雖然說了話,但在為賀龍平反和如何平反的問題上,正義與邪惡經曆了10個月的鬥爭。

  由於毛主席、周總理和鄧小平的多次指示,中央終於在1974年9月29日發出了《關於為賀龍同誌恢複名譽的通知》,即“中發[1974]25號文件”。

  當時江青反革命集團還在台上,這次平反是不徹底的。

  薛明回顧說:“那個時候,江青、康生一夥人在中央還很有勢力,所以,那個文件沒有提賀龍是被害死的,說成是病故;還說‘審查是必要的’。這樣,就把江青、康生陷害賀龍的罪惡掩蓋過去了。”

  1975年6月9日,是賀龍逝世6周年紀念日,黨中央選擇了這一天為賀龍舉行骨灰安放儀式。

  江青又說什麽“這是用死人壓活人”,不準一切公開宣傳,要盡量降低規格,甚至不讓在醫院中的周恩來知道。

  但是,周恩來還是知道了,他以羸弱之軀趕到八寶山革命公墓。薛明事先知道沒有通知周總理,沒有料到總理會來參加儀式。

  她和親屬好友正在休息室等待,室外突然傳來周總理的聲音:“薛明在哪裏?”薛明撲到總理懷裏,總理沉痛地說:“薛明哪,我沒能保住他呀!”

  賀龍的女兒賀曉明看到總理太悲傷,便上前說:“周伯伯,您要保重身體呀!”周恩來說:“我的日子也不長了!”

  休息室裏一片哭聲。哀樂響起,周恩來起身到賀龍遺像前深深地一連鞠了7個躬。

  由於壓低了規格,儀式由軍委主辦,原定由軍委副主席葉劍英致悼詞。

  葉帥看見總理到會,便趁機把悼詞遞給周恩來:“請總理致悼詞!”

  葉帥巧妙的這一招,就把軍委主持的儀式變成了中央主持。江青雖然不滿,卻也奈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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