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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魯迅、許廣平和高長虹的戀愛糾紛

(2007-04-20 20:18:38) 下一個
   南江秀一

關於魯迅、許廣平和高長虹之間的戀愛糾紛,中國的研究界長期以來視為禁
區,諱莫如深。近年《高長虹文集》的出版,又為這個問題的進一步探討,提供
了不少有力的佐證。
 
    一
 
    高長虹,1898年3月出生於山西盂縣。在家鄉受過中等教育。受到新文化運
動的洗禮,1916至1917年間,曾到北京,一麵自學,一麵在大學旁聽。後回到家
鄉。1921年在太原文廟博物館工作,與館長石鼎丞先生女兒、青年作家石評梅相
識,並有書信往來。第二年,開始在上海《小說月報》上發表作品。此後,創作
不斷。1924年9月,他和幾位朋友創辦《狂飆月刊》,不久他去北京,刊物隻出
版了第2、3期合刊而停止。他到北京後,在《國風日報》副刊上編輯《狂飆》周
刊,引起包括魯迅在內的文學界的關注。魯迅曾向孫伏園等人問過:長虹是何許
人?還表示過:《狂飆》周刊,他認為是好的。孫伏園把這個訊息告訴了高長虹,
使他大受鼓舞。12月10日(據魯迅日記),高長虹去魯迅家拜訪,魯迅又當麵對高
長虹倍加鼓勵。他後來回憶說:“有一個大風的晚上,我帶了幾份《狂飆》,初
次去訪魯迅。這次魯迅的精神特別奮發,態度特別誠懇,言談特別坦率,……我
走時,魯迅謂我可常來談談,我問以每日何時在家而去。此後大概有三四次會麵,
魯迅都還是同樣好的態度。”可見魯迅當時的盛情。
 
    然而,高長虹的《狂飆》周刊於1925年3月出至第 17期時因故停刊。魯迅很
感可惜,開始醞釀創辦新的刊物。經與高長虹等人幾次磋商,4月11日,魯迅請
高長虹、荊有麟、向培良、章衣萍在家共同飲酒時,商定出版《莽原》周刊。魯
迅並提議正在參加《未名叢刊》編譯工作的韋素園等幾位青年,也參加《莽原》
的寫稿等工作。《莽原》很快於4月24日出刊,魯迅主編,每期 16開8頁,隨
《京報》發行。魯迅說:“我早就很希望中國的青年站出來,對於中國的社會,
文明,都毫無忌憚地加以批評,因此曾編印《莽原》周刊,作為發言之地。”
 
    參加《莽原》周刊工作(包括撰稿)的,約共10餘人,而核心人物是3人:魯迅
是主編,高長虹既撰稿又協助編務,荊有麟奔波於出版與發行。這時期高長虹最
顯示他的才能。他每期都發表作品,有詩,有散文,有雜文,而雜文尖銳,潑辣,
文字凝練,尤其出眾。魯迅十分賞識他的作品,常常編排在頭版頭條,而自己的
作品卻屈居在後。他奔走魯迅家也甚勤,據魯迅日記,他1925年4月去7次,5月
去10次,6月去7次, 7月去6次,8月去11次,9月去7次。高長虹後來在《給魯迅
先生》中說:“《莽原》本來是由你提議,由我們十幾個人擔任稿件的一個刊物,
並無所謂團體,……以後培良南去,衣萍又不大做文,《莽原》內部事,當其衝
者遂隻剩我們三人,無論有何私事,無論大風濘雨,我沒有一個禮拜不趕編輯前
一日送稿子去。我曾以生命赴《莽原》矣!”這是合乎事實的。直到1935年魯迅
也還是承認:在莽原社中,“奔走最力者為高長虹”。
 
 
    魯迅十分賞識高長虹,也十分關懷他。當時出版《莽原》周刊,是沒有編輯
費和稿費的,但魯迅特別關照:“高長虹窮,要給他一點錢用。”因而他每月能
得到 10元、8元酬金。魯迅還選編高長虹的散文和詩,集為《心的探險》,編入
《烏合叢書》,並親自設計封麵。魯迅還讓高長虹共同選編許欽文的短篇小說集
《故鄉》,並讓他為這集子寫小引。但魯迅對高長虹的思想和文字也有保留之處。
魯迅在當時給許廣平信中說:“長虹確不是我,乃是我今年新認識的,意見也有
一部分和我相合,而似是安那其主義者。他很能做文章,但大約因為受了尼采的
作品的影響之故罷,常有太晦澀難解處。”
 
    到了1925年10月,高長虹對魯迅有明顯的疏遠。這個月,他到魯迅家去隻4
次。11月初,他有事離京去太原。1926年1月下旬,由魯迅資助路費,從太原回
到北京。這期間,《莽原》周刊於1925年11月出至32期後,改為半月刊。半月刊
係32開,每期40頁,脫離《京報》,改由未名社出版發行。長虹回京後,雖仍為
《莽原》半月刊寫稿,但更熱心的是創辦他自己編的袖珍刊物《弦上》周刊。
1926年4月,高長虹離京去上海,決心到上海開展“狂飆運動”。1926年8月魯迅
離京去廈門,《莽原》半月刊的編務交韋素園負責。
 
    不久,莽原社內部的矛盾就爆發了。隻有弄清這場矛盾,才能明白我們所要
說的戀愛糾紛。
 
                                二
 
    前麵已經談到,莽原社中人,除魯迅外,實際上是由兩部分人組成,一部分
是狂飆社的:高長虹、高歌、向培良、尚鉞、王鵬其、魯彥以及荊有麟等,除魯
彥外,都是山西人;另一部分是未名社的:韋素園、韋叢蕪、台靜農、李霽野、
曹靖華,除曹靖華外,都是安徽霍丘。在《莽原》周刊時期,也即高長虹協助編
務時期,每期發表的作品,雙方大致相等;有時篇目上狂飆方麵多些,但因多是
雜文、詩歌,篇幅所占並不多。改為《莽原》半月刊後,高長虹熱衷於編《弦
上》,接著又離京南下,狂飆社其他成員此時也多在南方,他們投稿大為減少,
魯迅在編務上不得不倚重未名社的人。魯迅離京後,由韋素園主持編務,每期稿
件更以未名社方麵的人為主了。未名社的成員擅長翻譯,雖也能寫詩寫小說,但
很少能寫潑辣的雜文,短評。早在《莽原》周刊時期,有一次許廣平就提出:
“我希望《莽原》多出點慷慨激昂,閱之令人浮一大白的文字,近來似乎有點穿
棉鞋戴厚眼鏡了。”作為主編的魯迅隻得向她歎苦:“沒有撒潑文章,真也無
法。”“《莽原》的投稿,就是小說太多,議論太少。”到了《莽原》半月刊時
期,這個問題更為明顯。高長虹的離去,不能不說是《莽原》的重大損失。
 
    在魯迅到廈門不久,莽原社發生了更尖銳的矛盾,而且公開化了。那是韋素
園退掉了高歌的小說,又壓下了向培良的劇本,高長虹為此在上海出版的《狂飆》
周刊上發表《給魯迅先生》和《給韋素園先生》兩封公開信表示抗議。盡管高長
虹措詞激烈,而且有些無理,但魯迅還是冷靜的。他在給許廣平信中說:“長虹
又在和韋漱園吵鬧了,在上海出版的《狂飆》上大罵,又登了一封給我的信,要
我說幾句話。……鬧的原因,據說是為了《莽原》不登向培良的劇本,但培良和
漱園在北京發生糾葛,而要在上海的長虹破口大罵,還要在廈門的我出來說話,
辦法真是離奇得很。我那裏知道其中的底細曲折呢。”魯迅覺得長虹的做法“離
奇得很”,但對其中的“底細曲折”並沒有表態。魯迅在接著給許廣平的信中又
說:“小小的《莽原》我一走也就鬧架。長虹因為社裏壓下(壓下而已)了投稿,
和我理論,而社裏則時時來信,說沒有稿子,催我作文。我實在有些憤憤了,擬
至二十四期止,便將《莽原》停刊,沒有了刊物,看大家還爭持些什麽。”從魯
迅的話看來,他的“憤憤”是兩方麵都有的,並不偏向某一方。
 
    對於這種爭吵,魯迅隻能采取沉默態度。不料高長虹在《狂飆》上又發表
《1926,北京出版界形勢指掌圖》一文,對魯迅進行更為肆無忌憚的人身攻擊。
文中透露:早在1925年8月,韋素園編《民報》副刊,登出廣告說:“特約中國
思想界之權威者魯迅、錢玄同、周作人、徐旭生、李玄伯諸先生隨時為副刊撰著,
實學術界大好消息也。”高長虹看了,“真覺‘瘟臭’,痛惋而且嘔吐。試問,
中國所需要的正是自由思想的發展,…然則要權威者何用?”並說這是魯迅所戴
的“紙糊的權威者的假冠”。從此,他就和魯迅疏遠了。高長虹的這種看法,在
 
理論上是錯誤的,任何時代、階級、集團都必然有自己的權威,否認—切權威,
正是無政府主義思想的重要標誌。而且,這是別人這樣稱魯迅,並非魯迅自稱,
何以要對魯迅如此反感?別人這樣稱的舉出了五人的姓名,何以獨對魯迅如此反
感?即使不讚成權威的說法,又何至於到“真覺瘟臭”而且“嘔吐”的地步?這實
在是魯迅所萬萬沒有想到的。不僅如此,高長虹文中竟還攻擊魯迅:已從“真正
的藝術家的麵目”,“遞降而至一不很高明而卻奮勇的戰士的麵目,再遞降而為
一世故老人的麵目,除世故外,幾不知其他矣”。這樣的攻擊,實在太出格了,
有人甚至懷疑高長虹是否發了瘋。
 
    對於高長虹的如此攻擊,魯迅大出意料,隻能從“過河拆橋”上去理解。他
在給許廣平的信中說:“先前利用過我的人,現在見我偃旗息鼓,遁跡海濱,無
從再來利用,就開始攻擊了,長虹在《狂飆》第五期上盡力攻擊,自稱見過我不
下百回,知道得很清楚,並捏造許多會話(如說我罵郭沫若之類)。其意即在推倒
《莽原》,一方麵則推廣《狂飆》的銷路,其實還是利用,不過方法不同。他們
那時的種種利用我,我是明白的,但還料不到他看出活著他不能吸血了,就要打
殺了煮吃,有如此惡毒。我現在姑且置之不理,看看他技倆發揮到如何。”
 
    正當魯迅表示對高長虹還要細看一下的時候,高長虹卻在《新女性》上登出
“狂飆社廣告”,稱:“狂飆運動的開始遠在二年之前……去年春天,本社同人
與思想界先驅者魯迅及少數最進步的青年文學家,合辦《莽原》。……茲為大規
模地進行我們的工作起見,於北京出版之《烏合》、《未名》、《莽原》,《弦
上》四種出版物外,特在上海籌辦《狂飆叢書》及一篇幅較大之刊物。”這裏忽
而又把魯迅拉在一起了,而且竟又稱之為“思想界先驅者”,還想在魯迅主編的
《烏合叢書》、《未名叢書》上沾光,並且還使人以為似乎魯迅也參與了狂飆運
動。高長虹在出奇的攻擊之後而竟又如此出奇的無聊和無賴,魯迅實在忍無可忍
了。魯迅就寫了《所謂“思想界先驅者”魯迅啟事》,指出:“我在北京編輯
《莽原》、《烏合叢書》、《未名叢刊》三種出版物,所用稿件,皆係以個人名
義送來;對於狂飆運動,向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如何運動,運動甚麽。今忽混稱
‘合辦’,實出意外;不敢掠美,特此聲明。又,前因有人不明真相,或則假借
虛名,加我紙冠,已非一次,業經先有陳源在《現代評論》上,近有長虹在《狂
飆》上,迭加嘲罵,而狂飆社一麵又錫以第三頂‘紙糊的假冠’,真是頭少帽多,
 
欺人害己,雖‘世故的老人’,亦身心之交病矣。隻得又來特此聲明:我也不是
‘思想界先驅者’。此等名號,乃是他人暗中所加,別有作用,本人事前並不知
情,事後亦未嚐高興。倘見者因此受愚,概與本人無涉。”魯迅這篇啟事同時登
載在《莽原》、《語絲》、《北新》、《新女性》等刊物上。以魯迅在文壇上的
威望,啟事刊出後,使高長虹信譽掃地。高長虹對魯迅的不合情理的攻擊,本來
就為不少人不滿;而又登出如此自打耳光的無聊廣告,更使人不齒。一些出版單
位就自動表示:不再為高長虹提供方便。在狂飆社內部,不少成員也反對他攻擊
魯迅,有的人也就離他而去。
 
    就在這個時侯,又使魯迅萬萬沒有想到的,有人竟告訴他:高長虹對他的攻
擊中,隱藏著與他的戀愛糾紛。魯迅始則不信,繼則疑慮,再則而終於恍然大悟。
 
                              三
 
    高長虹在對魯迅大肆攻擊後不久,在《狂飆》周刊上發表愛情詩《給——》
兩首,其中一首的全文如下:
 
    我在天涯行走,
    月兒向我點首,
    我是白日的兒子,
    月兒嗬,請你住口。
    我在天涯行走,
    夜做了我的門徒,
    月兒我交給他了,
    我交給夜去消受。
    夜是陰冷黑暗,
    月兒逃出在白天,
    隻剩著今日的形骸,
    失卻了當年的風光。
    我在天涯行走,
    太陽是我的朋友,
    月兒我交給他了,
    帶她向夜歸去。
    夜是陰冷黑暗,
    他嫉妒那太陽,
    太陽丟開他走了,
    從此再未相見。
    我在天涯行走,
    月兒又向我點首,
    我是白日的兒子,
    月兒嗬,請你住口。
 
     對於高長虹的這首詩,文壇上的一些知情者議論蜂起。後來韋素園把這些
議論告訴了魯迅:高長虹在詩中以太陽自比,指黑夜為魯迅,而月亮就是許廣平
(景宋)。魯迅起初並不相信,後來又作了種種推測。他在給韋素園的信中說:
“至於關於《給——》的傳說,我先前倒沒有料想到。《狂飆》也沒有細看,今
天才將那詩看了一回。我想原因不外三種:一,是別人神經過敏的推測,因為長
虹的痛哭流涕的做《給——》的詩,似乎已很久了;二,是狂飆社中人故意附會
宣傳,作為攻擊我的別一法;三,是他真疑心我破壞了他的夢,——其實我並沒
有注意到他做什麽夢,何況破壞——因為景宋在京時,確是常來我寓,並替我校
對、抄寫過不少稿子,這回又同車離京……長虹遂以為我帶她到了廈門了。倘這
推測是真的,則長虹大約在京時,對她有過各種計劃,而不成功,因疑我從中作
梗。其實是我雖然也許是‘黑夜’,但並沒有吞沒這‘月兒’。”魯迅又說:
“如果真屬於末一說,則太可惡,使我憤怒。我竟一向在悶胡盧中,以為罵我隻
因為《莽原》的事。”
 
    事實很快地證實魯迅的第三種推測是對的。不久,高長虹發表《時代的命運》
一文,其中說:“我對於魯迅先生曾獻過最大的讓步,不隻是思想上,而且是生
活上。”他還在《自畫自讚,自廣告》等文中,說魯迅嫉賢妒能,在編《心的探
險》時,魯迅勸他抽去幾篇,“有幾篇是他所不能領會的作品”,有的則是好作
品,好在“去掉的好作品我仍可以收到別處去”。在《我走出了化石的世界,待
我吹送些新鮮的溫熱進來!》一文中,他更說什麽:“如狂飆社以直報怨,則魯
迅不特身心交病,且將身敗名裂矣!”對讀者進行“陰險的暗示”。他的這些言
論,等於為《給——》中的不少詩句作了注解。
 
    在弄清《給——》的含義以後,魯迅把這件事寫信告訴了許廣平:“那流
言,…從韋素園的信裏才知道的。他說,由沉鍾社裏聽來,長虹的拚命攻擊我是
為了一個女性,《狂飆》上有一首詩,太陽是自比,我是夜,月是她。他還問我
這事可是真的,要知道一點詳細。我這才明白長虹原來在害‘單相思病’,以及
川流不息的到這裏來的原因,他並不是為《莽原》,卻在等月亮。但對我竟毫不
表示—些敵對的態度,直待我到了廈門,才從背後罵得我一個莫名其妙,真是卑
怯得可以。”
 
    為了抨擊高長虹的卑劣的文章和行徑,魯迅寫了小說《奔月》和雜文《新的
世故》、《新時代的放債法》等雜文。在後一篇雜文中,魯迅說:“你如有一個
愛人,也是他賞賜你的。為什麽呢?因為他是天才而且革命家,許多女性都渴仰
到五體投地。他隻要說一聲‘來!’便都飛奔過去了,你的當然也在內。但他不
說‘來!’所以你得有現在的愛人。那自然也是他賞賜你的。”這就是針對高長
虹所說的“最大的讓步”和詩句“月兒我交給他了,我交給夜去消受”而駁斥和
諷刺的。
 
    那麽,高長虹何以會對許廣平“害單相思病”的呢?據他後來在一篇回憶文
章中說:1925年3月,他的詩集《精神與愛的女神》出版,許廣平去信並附了郵
票,要買這本書。“因此我們就通起信來,前後通了有八、九次信,可是並沒有
見麵”。“後來我在魯迅那裏同景宋見過一次麵,可是並沒有談話,……景宋所
留給我的唯一印象就是一副長大的身材”。“看到景宋在魯迅家裏的廝熟情形,我
決定了停止與景宋通信”。為了說明問題,這段通信的經曆,我們還可以查考一
 
番。據《兩地書》,許廣平在1925年4月25日給魯迅的信中,還誤以為長虹的
《棉袍裏的世界》是魯迅用新筆名寫的。魯迅在4月28日給她的信中說明“長虹
確不是我”。那麽,許廣平給高長虹去信買書,當在4月28日以後,或已在5月間
了吧。據《魯迅日記》,高長虹在魯迅家裏見到許廣平,是在7月19日,以後他
們就不通信了。在這前後不到3個月的時間裏,通信8、9封,應該說密度是相當
高的。無論是許廣平的信或高長虹的信,恐怕都早已不在人世了,它們寫了些什
麽內容,也不可能全麵了解了。據當年長虹的一位朋友回憶:“1925年在長虹處,
我曾看見過景宋女士(即許廣平)給他的信。……內容記不太清了,大意是對長虹
的文筆表示稱讚。”這說法是可信的,許廣平曾誤將長虹的作品以為是魯迅的,
當然會對他的文筆表示讚賞。據高長虹後來回憶:“她的信保留在我的記憶中的,
是她說她的性格很矛盾,仿佛中山先生是那樣性格。”這說明許廣平曾在信中向
他吐露過自己的思想、觀點、見解。這是更深層次的思想交流。高長虹對許廣平
的作品也十分欣賞,他曾回憶第一次讀到她作品時的情景:“我看了那篇稿子覺
得寫得很好,讚成發表出去。他(魯迅)說作者是女師大的學生。我們都說,女子
能有這樣大膽的思想,是很不容易的了。以後還繼續寫稿子來,此人就是景宋。”
因此,在很短的時間內相當頻繁地在一定程度上相當知心地通信,使高長虹想入
 
非非,完全是可能的,也是十分正常的。
 
   說到這裏,人們或許會問:在魯迅與高長虹激烈筆戰時;許廣平表示過什麽
態度呢?在1925年11月27日她給魯迅的信中說:“你在北京,拚命幫人,傻氣可
掬,連我們也看得吃力,而不敢言。……長虹的行徑,卻真是出人意外,你的待
他,是盡在人們眼中的,現在僅因小憤,而且並非和你直接發生的小憤,就這麽
嘲笑罵詈,好像有深仇重怨,這真可說是奇妙不可測的世態人心了。你對付就是,
但勿介意為要。”在魯迅告訴她《給——》的含義和有關的流言時,因魯迅即將
離開廈門去廣州,她來不及寫信了,她必然當麵向魯迅說明情況。
 
    現在,我們可以把魯迅、許廣平與高長虹的關係列一時間表,從中更能說明
問題:1924年12月10日,高長虹首次拜訪魯迅,倍受鼓舞;1925年4月,《莽原》
出刊,長虹助理編務,與魯迅關係親密;5月,許廣平首次給高長虹去信購書,
以後書信往來;7月,高長虹見到許廣平在魯迅家“廝熟”,主動停止通信; 8
月,高長虹見到廣告中稱“思想界權威”,對魯迅特別反感,“瘟臭”,“嘔
吐”:10月,高長虹明顯疏遠魯迅;11月,高長虹離京去太原;1926年1月,高
長虹回京後,熱衷於自辦刊物,很少再到魯迅家裏去;4月,高長虹離京南去;
10月起;因對韋素園處理稿件有意見,高長虹連續發表文章對魯迅破口大罵:11
月,發表詩《給——》;12月,魯迅開始撰文反擊。從這張時間表可見,魯迅和
高長虹關係的轉折點在哪裏,還不明顯嗎?高長虹何以對魯迅特別反感,何以莫
明其妙地疏遠,何以違反常情地出奇地攻擊,是什麽原因在作怪,不是也很清楚
了嗎!
 
                     四
 
    高長虹此後怎樣呢?他繼續在上海、北京開展他的“狂飆運動”。由於與魯
迅的爭執,聲譽大大下降,他的運動實際上已走上了下坡路。他繼續創作,作品
的主流仍然是反帝反封建反對反動統治的,但沒有能寫出有影響的作品。1930年
初,他東去日本,改行研究經濟,研究行為主義心理學,創立什麽“行動學”,
還研究語言。1931年底,他去了德國,一度進入柏林大學學習,研究蘇聯社會,
並學習馬克思主義學說。
 
    1933年他到了法國,繼續從事經濟學的研究。1936年9月,他在巴黎參加陶
行知、陳銘樞、胡秋原、程思遠等人發起成立的“全歐華僑抗日救國聯合會”,
為該會宣傳部成員。
 
    抗日戰爭爆發後,他決意回國參加抗日救亡運動。 1938年春,從法國到意
大利,又到英國,輾轉到香港, 3月到武漢,即參加“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
會”。武漢失守後,隨“文協”遷至重慶,繼續從事文藝創作活動。1941年夏離
開重慶到達西安。11月初,步行到達延安,受到邊區政府熱情接待,被安排在邊
區文藝界抗敵聯合會(“文抗”)為駐會作家。他寫了不少文藝作品,和史、哲、
經方麵的文章,因不合要求,多數不被采用。他收到毛澤東、凱豐署名的出席延
安文藝座談會的請柬,卻以自己是學經濟的為由,謝絕參加。抗戰勝利之際,毛
澤東找一些作家談話,他的意見和毛澤東不合,結果不歡而散。
 
    當時不少幹部去東北。他於1946年春,離開延安,向東北奔去。1948年春,
他曾參加東北局宣傳部召開的東北文藝工作者座談會。以後他一直在東北局宣傳
部照管下工作。1956年夏天,此時他已59歲,作家孔羅蓀、師陀等曾在沈陽作家
協會的飯廳見到他。以後就不知下落,估計他在不久後病逝。
 
    這位年輕時很有才華的追求進步、向往革命的作家,就這樣走完了他的一生。
他家裏有—個封建包辦的妻子,在外麵闖蕩,始終獨身。
 
    1993年春為《書城雜誌》寫於海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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