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黃鸝四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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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相看已化灰(元春)

(2006-06-21 17:09:04) 下一個
       《紅樓夢》的政治話題應該說始於蔡元培,盛於毛澤東,從這兩件事情可以看出,《紅樓夢》確實描寫了中國古代社會的一些普遍現象。

       蔡元培的政治觀點在於排滿,毛澤東的政治觀點在於四大家族和階級鬥爭, 這兩種觀點雖然不是作者曹雪芹的觀點,但是在紅學史上的影響卻非常大, 因為它們見證了近現代曆史的兩大重要思潮。

       除了這兩派,跟政治話題相關的就是政治流言派,這一派的曆史最為悠久。從順治董小婉到納蘭家事到和坤家事到清宮秘史,《紅樓夢》和社會熱門話題一直保持著魚水之歡的親密。

       《紅樓夢》十二釵裏麵最著名的政治人物就是元春。 元春雖然不是大觀園中的人物,但是她對於大觀園的盛衰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不可否認,元春這個人物是《紅樓夢》裏最難評點的人物。無論作者是有意用春秋筆法還是無意幹涉時政,都說明了當時讀書人對政治話題的敏感, 這也是中國文化的一個特點。和西方宮廷貴族之間的政治財產色情話題相比,中國古代社會對時政表現出一種執著的清高和頑固的緘默。

         因為這個原因,元春在《紅樓夢》更象一個權勢的符號而不是一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紅樓夢》特別是紅學中元春的一舉一動都蕩漾著政治的韻味,刺激並牽動著人們的政治神經。

        《紅樓夢》裏元春的警幻詞曲[1]大家都知道,但是紅學家曆來的解釋卻五花八門。我認為最早的曲解來自於續作者。

       “二十年來辨是非”這句話在續作者看來,表明元春在宮裏呆了二十年,但這個解釋跟《紅樓夢》的情節並不相符。這個問題是非常明顯的。《紅樓夢》這篇小說的跨度並不很大,主要的事件集中在兩三年的時間內。即使從黛玉剛進賈府算起,也不過十二三年的事情。 如果元春在宮裏呆了二十年,那麽寶玉、黛玉、寶釵、迎春、探春、惜春、湘雲、賈蘭等等一幹人的年紀在小說結束時必須全部二十幾歲了,這樣的年齡居然沒有婚嫁在當時的時代是不可能的。

      我認為合理的解釋是說元春是在二十歲左右受皇帝寵幸,變成侍妃。 或者按照別的警幻詞的解釋類比,“二十年來辨是非”說明元春一直很賢惠,於是“榴花開處照宮闈”受皇帝寵幸。也就是說,不管這裏有沒有諧音,二十年來不是表示元春在宮裏呆了二十年,而是指受寵時的年齡。

      這個解釋跟警幻曲恨無常的意思相符合, 也跟元春的燈謎[2]相符合, 因為這兩處都表明元春在宮裏並沒有受寵很久,都強調了富貴無常。 從現實的看,如果元春受寵二十年,賈家不可能敗落的這樣快。

      “三春怎及初春景”這句話基本沒有歧義,初春點明元春,警幻詞基本都有名字的諧音或嵌字來說明詩的對象。譬如“玉帶林中掛”就欠著林黛玉,“桃李春風結子完”就嵌著李紈。
        這句話還有另外一個意思, 就是字麵的意思,就是說三年之後元春就不那麽受寵愛了,所以就引出了最後一句“虎兔相逢大夢歸”。 這樣解釋有沒有根據呢?隻能說基本和小說情節符合,因為小說確實隻寫了差不多三年的情節。

        這個“虎兔相逢大夢歸”曆來解釋也不一致,問題也在於續作者。續作者把“虎兔相逢”理解成了“卯年寅月”,因為這個解釋他就把元春的年紀湊成了四十三歲。 事實上虎兔相逢可以有很多種解釋。譬如可以解釋成寅年轉成卯年, 也就是說死於除夕。譬如也可以解釋成寅年卯月。 這幾種解釋的時間相差並不多。這種解釋的缺點在前麵已經指出,就是把小說中的人物全部變成了大齡青年男女,跟中國古代的實際情況並不相符。虎兔相逢也可以解釋成寅時轉為卯時的時間,也就是說死於淩晨前的那一段時間, 而並不特指哪年。

        總而言之,“虎兔相逢大夢歸”隻能說小說寫到了元春的死,但是到底怎麽死什麽時候死實際上是不太容易確定的。 實施說來,後宮的生活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是一個謎,不可能知道得那麽清楚,最多也不過是流言。

        我們不妨還是離開這些宮廷秘聞,看看作者筆下的元春吧。

         《紅樓夢》元春的情節主要集中在18回和22回, 接著秦克卿的死亡開始上演。

         作者也許有意作了這樣的安排。 喪禮上諸人的表現可謂精彩,哭得哭,忙得忙,撈錢的撈錢;元春省親時各人的表現更精彩,爭榮誇耀,戰戰兢兢,溜須拍馬,大興土木,投機經營。。。
         按照現在流行的觀點來看,大大地帶動了消費市場的繁榮。

         18回寫道:“王夫人等日日忙亂,直到十月將盡,幸皆全備:各處監管都交清賬目,各處古董文玩,皆已陳設齊備,采辦鳥雀的,自仙鶴,孔雀以及鹿,兔,雞,鵝等類,悉已買全,交於園中各處像景飼養; 賈薔那邊也演出二十出雜戲來,小尼姑,道姑也都學會了念幾卷經咒。賈政方略心意寬暢,又請賈母等進園,色色斟酌,點綴妥當,再無一些遺漏不當之處了。於是賈政方擇日題本。本上之日,奉朱批準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準賈妃省親。賈府領了此恩旨,益發晝夜不閑,年也不曾好生過的。”

        我以前看《紅樓夢》這樣的情節基本不看,覺得太忙亂。現在看來,這個忙亂才真見作者的功力。譬如王夫人,《紅樓夢》裏難得見她一忙,這裏卻見她忙, 忙得年也不曾好生過的。他們為什麽忙?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用不著我說了吧。

        即使如賈母賈赦,表現也很出色:“赦等在西街門外,賈母等在榮府大門外。。。正等的不耐煩呢。。。早多著呢!”這裏也就可見了我們對於禮的恭敬惟恐不及啊。

       賈政呢, 到底表現了他的文采:“臣,草莽寒門,鳩群鴉屬之中,豈意得征鳳鸞之瑞。今貴人上錫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遠德鍾於一人,幸及政夫婦。且今上啟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曠恩,雖肝腦塗地,臣子豈能得報於萬一!惟朝乾夕惕,忠於厥職外,願我君萬壽千秋,乃天下蒼生之同幸也。貴妃切勿以政夫婦殘年為念,懣憤金懷,更祈自加珍愛。惟業業兢兢,勤慎恭肅以侍上,庶不負上體貼眷愛如此之隆恩也。”

         在這個忙亂之中,連石頭兄也大發感慨,“此時自己回想當初在大荒山中,青埂峰下,那等淒涼寂寞,若不虧癩憎,跛道二人攜來到此,又安能得見這般世麵。本欲作一篇《燈月賦》,《省親頌》,以誌今日之事,但又恐入了別書的俗套。”

        在這眾多人的忙亂之中,惟有元春還能保持一絲冷靜和清醒,從而也表現得更具有人情事故。 這些人情味體現在她對眾人的親情和人情得直露。譬如她對寶玉的愛護“比先竟長了好些”,譬如她對於父母的思念“田舍之家,雖齏鹽布帛, 終能聚天倫之樂,今雖富貴已極,骨肉各方,然終無意趣”,再譬如她對於親戚的謙和“薛姨媽,寶釵,黛玉因何不見?”。

         這就是我們禮儀之邦念叨的禮麽?我覺得這恰恰是儒家文化的可悲之處,敬得用力過猛,敬得連上麵的人都覺得不適應。

        所以元春在整個省親過程中,無處不勸誡賈府上下不要太奢:“‘花漵’二字便妥,何必‘蓼汀'?”‘天仙寶境”四字換成‘省親別墅’,紅香綠玉改成了怡紅塊綠。。。

       省親就在賈府上下誠惶誠恐、旁人的熱鬧和元春的冷靜之中結束了。 沒有結束的是誠惶誠恐的戲場和富貴的無常。 

        “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難道隻是元春的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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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思筆記 回複 悄悄話 我等著看你的故事了,快寫快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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