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味菜根譚

第34節 好東西吃太多，壞肚子；快心事過了頭，壞人品

　　菜根原文

　　爽口之味，皆爛腸腐骨之藥，五分便無殃；快心之事，悉敗身喪德之媒，五分便無悔。

　　日月譯解

　　可口誘人的美味，吃多了就是傷害腸胃的毒藥，吃到五分程度就不會受到傷害；暢心快意的事情，做過分了便是傷身敗德的媒質，做到五分程度就不會後悔莫及。

　　日月評譚

　　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是絕對的好，沒有一樣東西是絕對的不好。好的東西中含了不好的東西，不好的東西中含有好的東西，好與不好，在一定的條件下可以互相轉化，這個條件就是：過量，過分，過度。呂坤《呻吟語》說：天地間之禍人者，莫如多；令人易多者，莫如美。美味令人多食，美色令人多欲，美聲令人多聽，美物令人多貪，美官令人多求，美室令人多居，美田令人多置，美寢令人多逸，美言令人多入，美事令人多戀，美景令人多留，美趣令人多思，皆禍媒也。

　　好吃的，不能吃太飽，太飽則不容易消化，一肚子美食便會變成爛腸腐骨之毒品；好吃的，也不能吃太多，肚子裏積累了太多的好東西同時也積累了太多的壞東西，壞東西多到一定程度便要引起癌變傷身敗體；現代人以車代步，逍遙舒適，但長期坐車不運動，便會引起身體肥胖體質虛弱；抽煙喝酒不完全是壞事，偶爾來支煙，一來風度翩然，二來提神養銳，無可無不可，但過了量便要得肺癌，害己害人；適當喝點酒，一來活躍氣氛，二來鬆活經血，何樂而不為，但如過了量，則亂了性，敗了德，傷了身。收藏是一種清雅之好，但清雅之好過了頭，就不那麽清雅了。媒體報道，陝西有農民喜歡買書、集古董，一門心思全花在這上麵，不事生業但又頻頻舉債，結果家裏潦倒到了女兒讀大學學費難以為繼、兒子輟學出外打工、老婆整日哭鬧要和他離婚的地步。

　　記得以前滅蟑螂、蚊子、臭蟲、蒼蠅“四害”，人民群眾都感到“大快人心”；“四人幫”被打倒，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大快人心”。所以“快心”兩字對我印象深刻。但仔細一想，快心其實不是一件好事。“四害”落到被消滅的地步，想必是咬人太猖狂，太“快心”；“四人幫”落到被打倒的地步，想必也是倒行逆施太猖狂，太“快心”吧。按我們的傳統來說，無論幹好事幹壞事，“快心”都不可取。幹好事快心，好事就會變成壞事，正劇就會變成悲劇。比如，忠臣反奸臣，是好事，但如使氣逞能，猖狂罵座，快心是快心，但結果是不但奸臣反不掉，自己的腦袋反而會反掉；康有為搞維新變法是好事，但不講策略，甚至當著朝廷高官叫囂“殺幾個一品大員事情就辦成了”，痛快則痛快，但這變法的事百分之百搞不成；再比如共產黨當初打天下，一派圖快心，要攻占大城市，一派則不敢快心，提出要“農村包圍城市”，結果快心的最終不快心，不快心的最終快了心；再比如現代社會的拆遷，本來不是壞事，但如心急火燎不講耐心，推土機一路碾將過去，那就會碾出天怒人怨，碾出性命官司。俗話說：從來好事總多磨。

　　辯證法告訴我們：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好事要做好，一定不能快心，一定要小心。至於幹壞事，聰明的壞人幹壞事，一定不會快心地去幹，而是會老奸巨猾地去幹。而有勇無謀的壞人，才會快心地去幹壞事，但這樣往往會加快滅亡。不過，對我們好人來講，希望壞人們幹壞事，都要快心快意地去幹。

　　有人說，人生所求，無非是個“快心”。錢賺到了，快心；官謀到了，快心；仇報了恨雪了，快心；把別人的妻子搶到手了，快心；挑撥離間別人得逞了，快心。但我們的傳統卻一直認為，人之於世最好的心境是淡泊、寧靜、祥和，而不是快心。第一，快心往往與感官的享受和刺激相連，這種事情隻不過是比較低級，無所謂好壞，但過了分就會傷身敗德；第二，快心往往與人內心的貪嗔癡相連，縱容迎合內心的欲望，一不小心就會滑入邪惡的深淵；第三，快心往往與得意忘形相連，一個人實現了目標會快心，這是題中應有之義，但如果過分了，則容易自高自大目無餘子，看人看事便會失真，處人處事便會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