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味菜根譚

第14節 於稱譏毀譽，俱所不計。一切福國利民之事，挺然為之

　　菜根原文

　　議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當忘利害之慮。

　　日夜譯解

　　議論事情的人，處在旁觀者的位置上，應當盡量把握事情的利害關聯；負責事情的人，處在事情的利害之中，應當不計得失毀譽而勇於擔當。

　　日月評譚

　　中國向來有任事的人，也有議事的人。任事的人是國家脊梁，但議事的人也不是一無是處。議事的人可以監督事情的過程，可以提出好的意見和建議，可以提醒糾正偏差和失誤。議論事情的人，容易犯高標道德正義而發空疏之論的毛病，比如晚清清流張佩綸發議論排山倒海，但真正任事則進退失據。所以發議論要切中時弊於事有補，要做到既置身事外，又躬身入局。置身事外，就是沒有自身的利害關聯，有助於秉持一個客觀公正的態度；躬身入局，是因為任何事情的真相都是撲朔迷離，表象不一定是真實，有時真實也不一定是真實，所以就一定要深入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利害關節，這樣才能做到評析有理，針砭有據。

　　在古代，議事的人可以做朝廷的官，叫諫官。專門養著他們來挑皇帝和官員的毛病，不乏諫官為了捍衛道義為民請命而犯龍顏披龍鱗肝腦塗地萬死不辭的案例。而曆史進步到我們現代，卻幾乎看不到有什麽人願意這樣幹的了。嗚呼，人心不古。現在我們議事的人都在“兩會”，兩會代表們大都是官員、富豪、官二代，還有不少“外國人”。還有一個做了幾十年據說從不投反對票的80歲的農民代表，“文革”她讚成，反“文革”她讚成；公有製她讚成，私有化她也讚成。有一個笑話說，一個人去麵店吃牛肉麵，在麵碗裏挑來挑去沒有挑出一粒牛肉，憤然找老板理論。老板說，你什麽時候在老婆餅裏吃到過老婆？

　　古今真正勇於任事的人，大都能做到計個人毀譽，挺身而出。張居正搞改革，四麵受敵，但他一旦認準目標，便勇猛精進，推行“一條鞭法”，整頓吏治，終於劈開一條國家富強之路，當然自己也是傷痕累累，在位時沒人撼動他一絲一毫，死後終於遭到清算。同鄉袁小修在日記中寫道：“江陵（張居正）少時，留心禪學，見《華嚴經》，不惜頭目腦髓以為世界眾生，乃是大菩薩行。故其立朝，於稱譏毀譽，俱所不計，一切福國利民之事，挺然為之。”張居正為什麽勇於這麽做？當然有儒家建功立業的情懷，但也不乏菩薩度生救世的心腸。當然，張居正也有搞生活腐化、作風霸道的一麵，否則就不會為人所忌遭人清算了。

　　曾國藩當年以退職侍郎之身辦團練抵抗太平天國，也是千難萬難的事，但他躬身入局，屢敗屢戰，終於建立不世之功業。他說：“大抵謂天下事在局外呐喊議論，總是無益，必須躬身入局，挺膺負責，乃有成事之可冀。”林則徐當年虎門禁煙，也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活計，但他義無反顧地去了，燒得轟轟烈烈，最後還是被發配到新疆測量地圖。他寫詩道：“苟利天下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最近溫總理在兩會答記者問，也感慨地說：“守職而不廢，處義而不回。”頗有屈大夫“雖九死其猶未悔”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