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馬戲團

第三十七章 蛇王

　　張漢林

　　蛇王是人，不是蛇。

　　蛇王年輕時在舊軍隊待過，分在機槍班。在一次與小日本的戰鬥中，當機槍班隻剩他最後一人的時候，他用一雙手、兩隻腳同時打四挺機槍，硬是打退了鬼子的進攻，因此得過幾枚金光閃閃的獎章。

　　後來，他的部隊被打敗，他溜進了雲南一座深山老林，結識了一位老和尚。他跟著老和尚打雜，做飯、挑水、種地、倒尿壺。老和尚覺得小夥子聽話又勤快，便把祖傳喚蛇的秘訣教給了他。新中國成立後，他回家了。他長著紫紅色的臉龐，兩眼放電一樣露著凶光，讓人害怕。他懂蛇的特性，識蛇的氣味。他念一聲咒語，蛇會從樹上、水裏、草叢、洞中來到他的身邊。再念一聲咒語，蛇又紛紛離他而去。若與他在路上相遇，蛇會主動停下，讓他先走。他曾纏住一條水蟒睡過覺，所以沒有女人敢和他結婚。

　　一天深夜，蛇王躺在竹床上，迷迷糊糊中聽見院子裏的狗叫了幾聲，接著雞窩裏的雞也尖叫了起來。他悄悄起了床，發現一個黑影從窗前一閃。他念了一通咒語，蟒蛇、水蛇、地皮蛇、青草蛇聽到蛇王的號令，從四麵八方向蛇王家湧來，夜空中立即響起了暴風驟雨般的呼嘯聲。小偷還沒明白怎麽回事，蛇已纏住了他的腿、胳膊和腰。小偷伸手一摸，冷冰冰，滑膩膩。媽呀，蛇！他拚命掙紮，蛇越纏越緊。蛇王點亮了燈，小偷哭爹叫娘，跪地求饒，爺，饒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蛇王又念了幾聲咒語，蛇都嗖嗖離去，暴風驟雨停歇了。蛇王給癱在地上哼哼叫的被蛇咬得鼻青臉腫的小偷上了藥，說，再偷雞摸狗蛇決不會饒了你的。小偷磕了幾個響頭跑了。莊上連續太平了好多年。

　　蛇王在鎮上擺了個蛇藥攤，靠賣蛇藥過活。蛇藥攤上盤著一條十來斤、酒盅般粗的蟒蛇。蛇王念著咒語，讓蟒蛇做各種動作，招徠顧客。收攤後，他把蟒蛇繞在脖子上回家。

　　蛇王路過一家廚房灶間，眼睛緊緊盯著堆放柴草的地方，鼻子使勁嗅了嗅，說柴草下麵有蛇。那家主人直搖頭，說，不可能。蛇王說，不信，我喚出來給你看。他念了咒語，柴草裏響起沙沙的聲音，一條地皮蛇慢悠悠地爬了出來，昂起頭，看著蛇王，仿佛在問蛇王有什麽吩咐。那家人看得傻眼了。蛇王又念了咒語，地皮蛇快速遊出廚房，消失在草叢裏。

　　村後一座高大的墳塋，有上百年了，樹木雜草叢生。村民們的雞常在墳塋旁的草叢裏找蟲子吃。一天，一隻雞撲騰著翅膀，驚叫一聲就沒了。晚上一村民關雞籠時發現少了一隻雞。村民說，見鬼了，莫非雞被鬼吃了？蛇王知道後，倒背著手繞墳塋轉了凡圈，發現墳塋腳下草叢裏有一個碗口大的洞，洞口散落著幾根雞毛。他斷定有一條大蛇藏在墳塋裏，雞一定被蛇吃了。村人問怎麽辦。蛇王說，這是條多年的“地藏王”，喚出來將它趕走。蛇王閉目念了咒語：半人高的蒿草從中間往兩側刀切一般齊刷刷地倒下，一陣沙沙聲掠過，一條扁擔長、雞蛋粗的火赤練遊了出來。圍觀的人驚叫一聲，嚇得紛紛後退。白胡子孫大爺說沒見過這麽大的蛇，一定是蛇精。火赤練吐著舌頭，望著蛇王一動不動，犯了錯似的。這時，一村民怒不可遏，叫聲還我雞來，揚起鐵鏟要鏟蛇，被蛇王一把製止。蛇王又念了咒語，圍觀的人讓出一條路，火赤練甩著長長的尾巴慌忙逃生去了。

　　蛇王有時到碼頭淘米洗菜，喚來無數條菜花蟒、水蛇，在蛇王的指揮下，它們在水麵上有節奏地跳起了優美的“水上芭蕾”。

　　蛇王年紀大了，不賣蛇藥了，也不喚蛇了，領了一個侄子，將來為他養老送終。

　　這時候，不管是鎮上還是城裏飯店都興起了吃蛇熱。蛇皮、蛇膽、蛇血都成了上等菜。蛇肉有白燒，有油煎，味道鮮美。野生蛇的價格比家養的還要貴。蛇販子都跑到鄉下收蛇，整天背著一隻蛇皮袋，什麽蛇都要，小蛇按條數給錢，大蛇論斤算，然後再賣給飯店。

　　侄子突然對蛇王特別孝順起來，每天不是魚肉就是豬肉，有葷有素，一天兩餐酒，一包煙。一次，蛇王感到奇怪，坐著不動筷子，問侄子這是怎麽啦。侄子給他滿上酒，說叔叔年輕時受苦了，侄兒現在應該孝順。蛇王說，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你不說出原因我不吃。侄子說，你既然不肯出山，能否教我喚蛇的咒語？蛇王一怔，說，你學什麽不好，非得學這個，這個你不要學，危險。

　　原來有個蛇販子聽說蛇王會喚蛇的絕技，找到蛇王的侄子，想請蛇王出山，條件是一天一百塊，一包煙兩頓酒。侄子跟蛇王一說，蛇王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說，現在蛇越來越少了，不能再糟蹋蛇了。侄子見蛇王不肯出山，又生一計，提出要學喚蛇的咒語。蛇王鐵青著臉自然不同意，說，我已有幾十年不喚蛇了，咒語早已忘了。然後，推開酒盅，拂袖而去。

　　侄子和蛇販子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