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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天真突然到湖東來了。

  長假放到第六天,下午,葉天真給葉遠水縣長打電話,說她到了湖東。葉遠水問:“怎麽突然來了?有事?”

  “沒事。隻是來拜訪下葉縣長,怎麽?不歡迎?”葉天真調侃著。

  葉遠水笑道:“怎麽會不歡迎?晚上我請你。”

  葉天真說“好。還有一位朋友,葉縣長一定是想見到的。也來了。”

  葉遠水問:“誰啊?”

  “這個……暫時保密。”葉天真打了個埋伏。

  葉遠水也就沒再多問,他給齊樸成打了電話,讓他安排。同時,通知蔣流蔣縣長參加。“其它人就不要通知了。範圍小些。”

  葉天真這個時候來到湖東,葉遠水並不覺得意外。“五一”放假頭三天的事件,這兩天才剛剛消了。網絡上雖然一直在炒,但有一點好處就是:老街上根本見不到圖片中所反映的景象了。晚報和其它兩家報紙的記者也到了,但是他們轉了轉,也沒看見什麽。更重要的,城關鎮已經在老街布置了一係列的機關人員,一旦記者有采訪,他們就會立即出現。結果,記者采訪到的並不是老街居民,而是這些機關人員。這些人員隱蔽得也深入。他們並不是在街上溜達,而是呆在一些居民的家裏。每隔上二三十戶,就安排一個。隻要老街上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以最快的速度現身。先是裝作老街居民,與記者搭訕。然後就按照政府確定的思路,向記者們介紹情況。當然,他們也出生氣,罵娘,說有些人借拆遷來破壞和諧。“對於拆遷,我們居民都是同意的。我們希望早一點拆。但有一部分人不願意,他們便造事,便給老街居民製造麻煩。我們不同意!記者啊,你們也呼籲呼籲,遣責遣責他們!”

  外來的記者們知道什麽,聽這些老街“居民”們一說,有的甚至也很憤怒。其中晚報的記者回去後,很快發了條消息:

  中國最臭老街——湖東老街?原來是“部分”人在作怪!

  消息後麵還配發了一組圖片,顯示了現在老街的清潔與寧靜。宣傳部將這報紙送給葉遠水,葉遠水看了,隻是搖頭。現在的媒體啊!但他也不好說什麽。畢竟是湖東的事,如果都按照事實來寫的話,這事可能越寫越大,最後鬧不好會出大庇漏。出庇漏了,承擔責任的不是記者,也不是老街居民,還得是縣裏的領導。影響最大的,也還是湖東縣。作為一縣之長,他當然應該……

  令狐安自從“五一”放假後,就沒在湖東露過麵。三號,圖片事件正發生時,葉遠水與他通了電話。四號,五號,永和公司停止了對老街上潑灑垃圾和大糞。鮑書潮是四號離開湖東回市裏的。一切似乎都平靜了。然而,葉遠水卻覺得:更大的波瀾正在湧來。而這波瀾會湧出什麽,帶走什麽,他卻說不清楚。

  他隻是有一種擔心,有一種隱隱地期盼!

  天氣格外的好。而且這天氣本身就非常的特別。一號,老街被潑糞時,天是晴朗的。臭氣彌漫。到了三號,網絡全麵曝光時,卻下雨了。這兩天,陽光朗照,葉遠水的心情也隨之漸漸地明亮起來。

  六點,葉遠水趕到了湖東賓館。

  蔣流和齊樸成已經到了。葉遠水看了看,說:“幹脆通知胡吉如參加吧!”

  齊樸成出去打電話通知了。蔣流悄悄地對葉遠水道:“遠水縣長哪,圖片事件真的就……沒事了吧?”

  “應該是吧!宣傳部那邊說,已經基本上滅了。”

  “我總有種擔心。”

  “擔心什麽?”

  “我倒不是擔心這老街的居民,而是擔心那個永和公司和那個叫什麽李……李天行的副總。他們這是黑社會行徑哪!我怕他們……”

  “我也有些擔心。今天晚上,葉總過來,我就想跟她談談這事。”

  正說間,外麵傳來女人說話的聲音。兩個人一回頭,葉天真已經站在門口了。在葉天真的後麵,還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看著葉遠水笑。葉遠水心想:這就是葉天真說的朋友?我怎麽都不認識呢?

  葉天真邊進門邊道:“二位縣長久等了,抱歉抱歉!你們這麽盛情,真的讓我有些惶恐。謝謝了!”

  葉遠水“哈哈”笑著,說:“葉總來了,我們自然得客氣。你是礦業集團的老總,是湖東經濟的支柱。何況現在又在開發老街,我們本身就是一家人嘛!哈哈,葉總,是吧?”

  “我希望是。就不知道葉縣長和蔣縣長是不是真的這麽認為?”葉天真圓滑地應著。坐下後,葉天真問葉遠水:“這朋友沒忘記吧?”

  “這……”葉遠水愣了下。

  葉天真道:“鈴子,你也是。看看,人家葉縣長早就把你給忘記了。”

  一聲“鈴子”,一下子把葉遠水給喚醒了。他想起了省城那湖濱別墅,想起了茶道,想起了那別墅樓上溫馨的場景。他稍稍尷尬了下,接著就道:“啊,是鈴子小姐,太意外了。真的太意外了。確實是朋友嘛!朋友啊!”

  鈴子也笑著,有幾分羞澀。蔣流在邊上也明白了三分,隻是笑。

  胡吉如過來了,大家便依次坐下。葉天真坐在葉遠水的左邊,鈴子坐在葉遠水的右邊。葉遠水還真是第一次左右兩邊全是女人,他坐著,雖然表麵上裝著鎮靜,內心裏卻十分別扭。而且,他腦子裏一直在想著那別墅上的一幕。那一幕,葉天真一定是知道的。而葉天真知道的結果,應該是程式化的結果,是她所要製造出來的效果。然而,那天,葉遠水卻並沒有按照葉天真的思路往下走。他們隻是在二樓聊了會開,他拒絕了其它一切。這,鈴子告訴了葉天真麽?是不是壓根兒就沒告訴,因此,在葉天真的心裏,葉遠水早已在那別墅之中,與鈴子玉成了好事。如果這樣,豈不……

  葉天真說鈴子是葉遠水的朋友,這話說得就有些含糊。葉天真是真的不知情,還是有意識玩模糊呢?

  蔣流在邊上聽了,會怎麽想?

  葉遠水拍拍腦袋,也許真是庸人自擾了。何必呢?別管它。來了都是客嘛!他站起來,先敬了葉天真和鈴子一杯酒,說:“你們從省城來,我先敬你們。然後,大家可都是湖東人了,慢慢坐著喝。今天晚上,不求喝多,但得喝出質量來。”

  “葉縣長說得好,喝酒得喝出質量,這可是官場名言哪!”葉天真幹了杯子裏的酒,又道:“葉縣長就是個務實的人。我來湖東,還得全靠你們啊!”說著,又拉了鈴子,“鈴子,我們一塊敬葉縣長和蔣縣長一杯。”

  葉遠水坐著,將酒喝了,然後說:“酒慢慢來。葉總哪,你們可是把我給坑了啊!”

  “坑了?”葉天真問。

  “是啊。你看看網絡上,中國最臭老街——湖東老街,都出來了。前幾天,我們滅火器都快用完了。這不都是……葉總也看到了吧?”

  “是看過。不是解決了嗎?”

  “解決了?哈哈,葉總真輕鬆哪!你們那個李總,招數也太離奇了。以後可不能再……他在前麵造事,我來收場子,這可不行哪!”

  葉天真笑著說:“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但是,我還是代李天行向兩位縣長賠個不是。拆遷過程中,或多或少地會出現一些問題,有些問題,也是沒辦法的事。以後可能也還會有。還請兩位縣長多理解多支持啊!”

  蔣流也附和著。葉天真隻是喝酒,鈴子也喝了,而且,葉遠水發現:這女孩子喝酒幹脆,應該不是一般的酒量。鈴子喝著酒,還拿眼睛看葉遠水。葉遠水轉過臉去,後麵鏡子裏,正映著鈴子不知是因為酒還是因為害羞,而酡紅了的臉。

  話題自然就轉到礦業集團上。葉遠水問:“最近集團運作應該不錯吧?葉總真是好眼光,投資礦業,是個最能雙贏的舉措啊!”

  “我其實並不指望礦業能給我帶來什麽。葉縣長,永和公司經營礦業,是短項。用自己所短,這是企業的大忌。但是,我為什麽要用?想必葉縣長和蔣縣長都清楚,我的重點在老街開發。永和公司這兩年的主要產業方向就是房地產。而且,湖東正是一個新興的城市,房地產正處於急劇上升的趨勢。我這個時候進來,就是想搶占先機,成為湖東房地產業的龍頭。”葉天真一邊說,一邊用手把玩著酒杯。酒在杯子裏晃蕩,迎著燈光,閃出一道道彩色的光芒。

  葉遠水沒料到葉天真會這麽直接,其實葉天真在湖東投資礦業,他也曾細細考慮過。一個沒有礦業經營基礎的集團,來投這樣的投資,用意何在?肖問天曾告訴他:永和公司投資礦業隻是進入湖東的一種方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礦業集團成立後,葉天真幾乎很少過問。集團事務都是由於者黑全權打理,肖問天多次跟葉遠水提到雖然是集團了,可還是像於者黑的吉大礦業一樣。於者黑說了算。肖問天還透露說,集團內部都傳言,永和公司是搞了假並購,先前承諾的投資一分錢也沒到位。如其說縣委縣政府搞了個礦業集團,還不如說把一些小的礦業企業給擠走了,讓於者黑這樣大的企業,包括永恒礦業、華永礦業,得了真正的實利。葉遠水聽著肖問天的分析,以前還多少有些懷疑。這一下,他確信了。葉天真剛才的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她的重點就在老街開發。女人哪,誰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了。女人一旦玩起來,就會發瘋。女人一旦進了官場,商場,大多數男人是難以望其項背的。

  抬起頭,葉遠水的目光正碰著葉天真的目光,兩個人的目光交織著。葉遠水突然有一種感覺:整個湖東都被這個叫葉天真的女人算計了。

  “來,葉總,我們再幹一杯!”葉遠水讓人倒了酒,很多事情並不能直接說,而酒,就能代替。葉遠水現在的酒,就是他的一支武器,他想把心中的憤怒發泄出去。他必須有出口,他是縣長,湖東的縣長哪!

  葉天真也不含糊,酒杯一仰,酒吞到肚子裏了。

  葉遠水又斟了一杯,葉天真說:“葉縣長這酒,我提議跟鈴子喝。鈴子,你得主動點。為著葉縣長對你的賞識,敬葉縣長一杯。”

  鈴子站起來,端著杯子,說:“葉縣長,我喝了。”

  葉遠水還沒開口,鈴子的酒已經見底。葉遠水端著杯子,既不想喝,但又難以找出不喝的理由,也就隻好一咕嚕將酒喝了。喝完酒,一P股坐在椅子上。這一會兒,他想起了令狐安。不知道令狐安到底心裏裝著什麽。葉天真這些把戲,按理是能夠看得出來的。而且,他堅信,令狐安心裏是十分清楚的。清楚而不阻止,甚至力推,這是何等的心思?令狐安圖的是什麽呢?湖東老街一期工程開發,是令狐安的一個疼點。每次開會,一提到一期工程,令狐安就皺眉頭。難道令狐安引進葉天真,就是為了讓她在開發二期工程的同時,連帶著解決一期工程這個爛攤子嗎?

  酒還在喝。蔣流和鈴子喝起來了。齊樸成也在邊上一個勁地摻和。

  葉遠水問葉天真:“葉總來湖東,不僅僅是跟我們喝酒的吧?哈哈!”

  “當然不是。”葉天真揚了揚頭,湊近葉遠水道:“我主要是來看看葉縣長的。鈴子也很想葉縣長了。我聽說老街拆遷,葉縣長有不同的想法。是不是信不過我葉天真哪?”

  “是嗎?啊!我是有些不同的想法。關鍵是拆遷涉及麵廣,我不讚成單純地搞開發。而且,我覺得時機也不夠成熟。”葉遠水倒是很坦率,他的鼻子邊不時地飄過兩個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葉天真笑著,用手拍了下葉遠水的肩膀,“葉縣長哪,時機都是人創造的。老街拆遷,隻是一個過程。到明年你再看,我會給你新造一條現代化的街道的。”

  “我就擔心……民心所向,民心不可違!”葉遠水說:“昨天饒天饒老先生讓人給我送來一幅字,上麵隻有四個字。葉總,你猜猜,能是哪四個字?”

  “猜不出。”

  “是‘民不可欺’!”

  葉天真也一顫,她應該沒想到饒老先生會送這麽四個字給葉遠水縣長。民不可欺,這意思就是說現在民被欺了,而欺民的到底是誰呢?是永和公司嗎?不,不是!在居民的心裏,欺民的就是政府。所以饒老先生將字送給了縣長。這老先生是寓意深遠啊!而這寓意之後,也恰恰反映了老街拆遷還有著很深的矛盾。在來湖東之前,她同李天行見了麵。李天行提出了兩個方案:一是繼續采用各種招數,迫使居民們簽訂協議;二是提高補償標準,包括答應像饒天老先生的要求。兩相比較,第二項,永和公司將多支出三百萬元。而第一項,雖然有極大的風險,但支出少,效果應該說也很明顯,在別的地方的拆遷過程中,也是屢試不爽,頗見成效。葉天真為此給令狐安打了電話,令狐安說一切我都沒意見。隻要能為了老街開發,手段強硬一點,方法突出一點,也是可以的。但是,這事可能政府那邊有一些不同的想法,特別是遠水同誌。令狐安建議葉天真和葉遠水縣長好好地談談,末了,還順帶著提醒葉天真:“遠水同誌在你那兒不還是有個朋友嘛?讓她也過來吧!”

  令狐安的安排,葉天真是可以理解的。令狐安在湖東也呆了這麽多年了,他的心願是往上,而不是窩在原地。特別是現在,據省裏有關人士說,南州的市委書記南明一對令狐安並不太感興趣。而且,這一兩年來,關於礦業經濟問題的上訪一直不斷,甚至連省裏高層也被驚動了。令狐安搞礦業整合,搞老街開發,其實都是想製造一些政績,以平息過去那些影響。就葉天真所知,如果說一年前,令狐安是願意和葉遠水鬥的話,那現在,他是希望和諧的。他不想鬥了,隻想離開。這一點,在閔慧閔總那兒,葉天真也得到了證實。而葉天真本質上是個商人,盡管在當下體製下,沒有一個能與政治與官場脫離的純粹的商人,但她還是想盡量離得遠些。她隻從公司的利益出發,開發老街,她是有利可圖的。假如令狐真地走了,那麽,她就得與極有可能成為書記的葉遠水打交道。那麽,別墅事件和今晚的喝酒,也就算是小範圍地預熱了吧?

  既是預熱,那就喝吧!

  葉天真站起來,酒在她的臉上並沒有顯示多少,隻是微微地桃花。她舉著杯子道:“葉縣長,蔣縣長,還有齊主任,永和公司將來在湖東,就靠著你們。來,我和鈴子敬你們一大杯。我先幹了!鈴子,你也幹了。”

  蔣流想阻攔,卻來不及了。葉遠水沒有站起來,一直坐著。他晃動著大腦袋,等葉天真喝完,才道:“葉總,喝酒來日方長,何必?隻要礦業集團搞好了,老街拆遷順利了,我們還愁沒酒喝!是吧?這杯我幹了,再斟一杯,滿堂紅。”

  齊樸成說葉縣長提議得好,就這樣吧。

  葉天真沒說話,隻是眯著眼,看著葉天真。在男人當中,葉遠水基本算沒有什麽魅力的那種類型。在這方麵,令狐安還倒的確有些男人的帥氣與風度。而葉遠水,完全還是一個剛剛解放了的工農子弟。過早的禿頂,讓他顯得蒼老。而動作的笨拙和語言的直接,又讓人覺得他不善於迂回,缺乏機智與幽默。這是一個樸素的人,這樣的幹部,現在也不多見了。特別是一縣之長。然而,就這麽多年與官場打交道的經驗,越是這樣的“樸素”的幹部,越難以溝通;但一旦溝通成功了,這樣的人更鐵,更把握。何況,葉天真一直相信,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人人都有漏洞。葉遠水也有。比如上次在別墅,比如喝酒,比如你對他的尊重,和隻談工作不談私事的風格……

  滿堂紅喝了,席也便散了。

  葉遠水感覺頭稍稍有點發木。自從上次腦出血後,醫生嚴令他不能喝酒。可是,一個縣長,能不喝酒嗎?不說酒瓶就是水平,那上上下下的應酬,怎麽可能……葉遠水骨子裏還有些文人的氣質與感慨。雖然表麵上,他已經樸素得很了。他用手指壓著太陽穴,正準備上車。葉天真過來了。

  “葉縣長,上去坐坐吧!我那有上好的茶葉,請鈴子給您泡下。”葉天真邀請道。

  葉遠水忙說:“不,不了!我頭疼。得馬上回去休息。休息!”

  鈴子扶了葉遠水一把,葉遠水道了聲謝,上車讓司機開車走了。葉天真和鈴子站在那兒,彼此一笑。葉天真說:“鈴子,再過半小時,打葉縣長電話,就說你請他喝茶。其餘的事,你負責。我就不參與了。”

  鈴子有些為難,葉天真卻已回頭上樓。她也隻好歎了聲,跟著往樓上走。葉天真根本不知道那天別墅的事,她一定以為……那天事後,葉天真沒問具體情況,鈴子也沒說。作為一個女商人,葉天真這些年一直在男權世界裏奔突。找一些像鈴子這樣的女孩子在身邊,其實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有時,葉天真也想,為什麽非得這樣呢?她也不明白,在官場之中,那些在台上一本正經的官員們,為什麽如此地嗜腥?商人的事業,為什麽總得在官場的陰影之下?

  晚上十點,鈴子給葉天真的房間打電話,說葉縣長的手機,先是打著不接,現在已經關機了。葉天真說那就算了,以後再說吧!

  就在鈴子打完電話不到十分鍾,葉天真接到任可山的電話。任可山在電話裏有些吞吐,說:“出事了。”

  葉天真一驚,問:“出什麽事了?這麽晚還……”

  任可山道:“不是我。是向濤副省長。”

  “向省長?怎麽了?”葉天真緊張地死死地抓住了手機。

  “最內部的消息。中紀委可能要對向省長……”

  “啊!”雖然任可山沒有把話全部挑明,但葉天真也知道了意思。中紀委要查向濤,這在江南省已經不是個秘密了。被查的幹部很多,區別在於查到最後查出了什麽結果。上周,葉天真和閔慧喝茶,還悄悄地問到這事。閔慧說已經盡了最大的力了,也通天了。現在隻能等著結果。老向找了他的一個老領導,這老領導也出麵了。按理說,數字不大,依以前的一些案例,極有可能不作進一步的處理。那時,閔慧雖然也歎氣,但情緒上還是不錯的。對於前景,也沒有悲觀到十分的地步。可是現在……葉天真放了電話,倒在床上閉著眼,停了會,又起床,衝進衛生間,將水龍頭放大,脫了衣,任由熱水在身上恣肆地衝過……

  第二天早晨六點,葉天真便離開了湖東縣。

  令狐安早晨從市裏到湖東時,已經是八點半了。付嫻剛剛從外麵觀摩教學回來,兩個人雖說是左手和右手了,但也少不了磨蹭一下。路上,他接到市紀委調查組常月的電話,說有事要向令狐書記匯報。令狐說:好的,我馬上就到縣委。

  常月一坐下來,就拿出一大摞材料,遞給令狐安。

  令狐安翻了下,全是關於礦業經濟問題的調查。其中涉及到的科局級幹部,有上百人之多。他也沒再細看,翻下材料,說:“這個,常組長,湖東縣委其實已經進行一次處理。縣委的通告不知常組長看過沒有?”

  “我們看了。縣委的通告,是基於違紀。而我們現在調查的,有一些已經涉及到嚴重違紀,甚至已經違法。”

  “是嗎?有這麽嚴重?”

  “當然。目前我們調查了三百多名幹部,走訪了四十多家大小礦業。這裏的材料,都是經過反複甄別後形成的。根據我們初步的調查,共有一百二十七名幹部涉及到參與經營與分紅,其中,三十二名幹部涉及變相受賄。”

  “……是吧?”

  “最嚴重的兩個人分別是原礦業局長錢衛中,安全局長楊光。錢衛中受賄和索賄的數額高達九百萬元之多。楊光也是五百多萬。同時,令狐書記,這起案件可能涉及到了一些縣級領導。當然,這個情況,我們會向省紀委匯報,然後再作決定。市紀委昨天晚上召開了一個書記會,並且向南明一書記作了請示,決定對湖東涉及違法行為比較嚴重的錢衛中和楊光兩同誌進行‘雙規’。”

  “‘雙規’?”

  “對!因為這兩位同誌是縣管幹部,因此,我們得給縣委匯報,並且取得縣委的支持。特別是令狐書記的關心!”

  令狐安沉默了會,他表麵平靜,內心裏卻波瀾起伏。“雙規”,令狐安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官場上的事少的就是認真,但一旦認真了,就很難再有反複。市紀委既然已經定了,作為湖東縣委,還能怎麽樣呢?你再堅持,也許會讓人感覺到裏麵有些名堂。事已至此,隻好……

  “常組長,就按市紀委的決定辦吧!要不要這邊配合?”令狐安問。

  常月答道:“當然要。請令狐書記安排一下,由縣紀委配合。‘雙規’後,人員要異地羈押。另外,考慮到特殊情況,是不是以縣委的名義召集他們開會,然後才好……”

  “行!”令狐安答著,又問:“什麽時候?”

  “十點。”

  常月走後,令狐安一個人關了門,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沒想到這一刻來得如此的快。而且,他也沒想到錢衛中和楊光會是如此的大胃口。這些混蛋!他忍不住罵了句。罵完了還覺得不痛快,又抄起桌上的文件,向著沙發上砸去。那些文件,沉悶而笨拙地落在沙發上,一點聲息也沒有。

  窗外,正是大好陽光。

  令狐安掩了窗子,陽光太亮了。就是在室內,他也感到亮得人發慌。他回到椅子上,打通了鮑書潮的手機,告訴他市紀委將在十點對錢衛中和楊光進行“雙規”。鮑書潮也很吃驚,一時竟答不上話來。令狐安隻道:“你也注意點。非常時期啊!”

  鮑書潮說:“這請令狐書記放心!老街拆遷工作,那些圖片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是不是要繼續?”

  令狐安擂下了桌子,說:“繼續。而且要加快進度!”

  鮑書潮道:“遠水縣長可能……唉!要不是他們在裏麵,哪有這麽多事?還有那個豐開順、滿東北。他們就是要看到現在這局麵!看來,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別胡說了。”令狐安沒等鮑書潮說完,就掛了電話。

  上午九點半,市紀委調查組和縣紀委陸向平等,都集中在縣委,然後由縣委辦打電話通知錢衛中和楊光,讓他們到縣委來開會。在電話裏,兩個人都答應了,甚至連什麽事也沒問。九點五十,楊光到了縣委,上樓進了會議室,即被控製。然而,錢衛中卻遲遲沒有出現。到了十點半,再打錢衛中手機,已經關機了。常月和陸向平馬上意識到:可能走漏消息了。錢衛中也許已經潛逃。

  紀委人員立即和公安一道直撲錢衛中住所。大門緊閉,打開後,空無一人。問黨史辦,說早晨錢主任就沒來上班。再詢問可能與錢衛中有關係的人員,回答是:錢衛中早在長假後第二天即離開了湖東。難道這錢衛中早就知道了消息?或者說有了預感?要是真的潛逃的話,他也是在有意識地放了煙幕彈。手機一直開著,使人難以搞清他的動向。當早晨縣委辦突然通知他到縣委開會,他可能已經徹底明白了,因此立即關機,失去了蹤影。

  那麽,他現在會在哪兒呢?

  “請公安介入,立即展開偵查!”令狐安命令著,臉上卻舒展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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