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婚姻

第4章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回到辦公室，李佳露的臉也是鐵青的，她用力地把辦公室的大門關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屋裏的空調開得很大，正好吹到她的頭上，她心煩，伸手拿起遙控器，把空調關上。

　　“屋裏太熱了，你還是把空調打開吧。”同事小李子地走過來，拿起遙控，接著打開。他是個年輕的實習老師，到學校工作一段時間。

　　“我的頭很疼，再吹就感冒了。”李佳露冷著臉，伸手就把空調給關上了。她說的是實話，一早上發了幾次火，她的頭裏麵就像開了風箱，嗡嗡直響。

　　“這是公用的辦公室，你不能為了自己，就不管別人。”平時一向乖巧的小李子，今天是不是被熱混頭了，沒有發現李佳露強壓著一肚子的怒火，他跑過去，又把空調打開了。

　　“這也是我的辦公室。”李佳露聽的火起，大喝一聲，又關上了空調。

　　“你怎麽這樣？”小李子吃驚地看著李佳露，他發現周圍人都看著他們，在麵子上下不來台，於是，拿起遙控，又把空調打開了。

　　“你怎麽這樣？”李佳露很奇怪，平時小李子對她很客氣，今天哪根筋搭錯了，也開始和她鬧別扭了，亂了，亂了，這個世界全都亂套了，李佳露的肺都快氣炸了，她惡狠狠地盯著小李子看了半天，小李子絲毫沒有示弱的意思。

　　於是乎，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吵得不可開交。開始辦公室其他老師還以為兩個人開玩笑，誰也沒有在意，等發現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像兩隻臉紅脖子粗的公雞一般，渾身上下的毛都豎起來，就差動手了。

　　“好了，好了，要是老師再發生肢體衝突，那不是給學生們製造笑話嗎？”大家便說，便趕緊把他們拉開。

　　“小李子，還不趕緊給李老道歉。”劉媛說道。

　　“道歉？”小李子滿臉不服氣的樣子，他什麽話也沒有說，走出了辦公室，使勁地帶上了門，隻聽見咣當一聲，震得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

　　到了下班的點，李佳露還坐在辦公室裏，雖然剛和同事吵完家，李佳露感覺辦公室的氣氛不妙，但她還是想在單位多呆上一會兒。她心裏很惦記樂樂，但更不願意看見張磊那副可恨的嘴臉，尤其是他的嘴裏不說實話，動不動就是“我在單位加班。”這句話他已經說了無數遍，開始李佳露深信不疑，後來是半信半疑。從昨天開始，才知道那隻不過是一句搪塞的話，鬼才知道他跑到哪裏忙什麽業務了。真可氣，李佳露發現今天沒有一件開心的事，倒是吵了三架，搞得她昏頭昏腦，也許這就是蝴蝶效應吧。

　　那個效應是怎麽回事？好像是說在南美洲雨林中，有一隻蝴蝶親親扇動了一下翅膀，引起它周圍很小範圍的一點點的空氣流動，然後小的空氣流動影響了大的空氣流動，大的空氣流動影響了更大的空氣流動，依次影響下去，最後在太平洋上形成了一股風暴。今天自己的蝴蝶效應是怎麽回事？都是因為張磊和一個女人吃飯，最終鬧得李佳露和老公打架，和學生打架，最後又和同事打架，最終的結局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真是丟人都丟到印度洋去了。李佳露從來沒有感到自己會過得如此狼狽，她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盯著電腦屏幕。

　　“李老師要加班嗎？”旁邊的劉媛很問道，劉媛家在外地，住在學校，下班後經常在辦公室上網看書，一般走的很晚。她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比較密切，經常聊天。

　　平時李嘉露還沒有到下班的時候就走了，但今天卻擺出一幅工作狂的形象，遲遲沒有離開座位的意思，劉媛很奇怪。

　　“回家有什麽好，一堆活等著你去幹，還不如在這裏消遣一下，瀏覽網頁。”

　　“今天，你知道小李子為什麽情緒很激動吧？”劉媛對李佳露說。

　　“誰知道他今天怎麽了，和瘋子一般。”

　　“哎，別提了，今天他和學生打架了，被教務處訓了一頓，所以滿肚子的氣。”

　　“怎麽回事？”李佳露很吃驚，她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

　　“他說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別太大了，在他的腦子裏，這裏的學生都該像他們在大學讀書那樣，端端正正地教室裏聽課。但沒有想到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學生根本不把他當回事。他課下的時候，辛苦備課，上課後，講了很多內容，卻沒有學生感興趣，因為能明白的沒有幾個人。每天對著那些趴在桌子上睡覺，說話的學生們，一肚子不滿，感覺在對牛彈琴一般，深受打擊。學生在他的課上為了一件小事吵起架來，他上去就教訓學生一頓，結果和學生發生了激烈的肢體接觸。”劉媛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他和學生打架了？”李佳露的嘴張的大大的，幾乎可以塞進一個雞蛋，原來今天和學生發生衝突的還不僅僅隻有自己一個人。

　　“是的，你一拳我一腳，真刀真槍地幹起來了，那個學生回家告訴家長，老師打他，於是家長也來到學校鬧事，非要找校長評理。教務處出麵處理的這件事，領導剛找他談話。”

　　“教務處找他談話，那可是凶多吉少啊。”李佳露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她忘記剛才對小李子的不滿，開始為他的前途擔憂起來。

　　“是這麽回事，你看人家教務處對他說，你是成年人，學生是未成年人，成年人和未成年人有衝突，肯定是成年人的錯。”他今天這麽失態，和他正在火頭上有很大的關係，他是焦頭爛額，心灰意冷。

　　“看來都是事趕事，其實我今天和學生也有衝突，現在想想有些後悔，因為職業學校的學生學習本來就一般，而且又處在叛逆期，個個都像脫韁的野馬，很難管理，所以我們不應該硬碰硬。”

　　“李老師的經驗很豐富，學習了。”劉媛很謙虛。

　　“那裏，那裏，我真羨慕你無事一身輕，好好享受單身生活吧。”

　　“單身的日子確實不錯，看來成家真沒意思。男的對你好還行，要是不好，再離婚，那女的可倒黴了。”

　　“離婚就倒黴了？現在的社會誰都能離開誰，女的沒有男的照樣會過得很好。”這些話，李佳露是說給自己聽的，要是沒有張磊，她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哪裏還用得著伺候老的，再去伺候小的，還要整天查老公的崗，提防小三插足？活的真累。要是一個人，想怎樣，就怎樣，日子多好。那天的事，或許隻是個巧合，但也是偶然中的必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冰山中的一角，沒有撞見的次數會不會很多？

　　“話雖然這那麽說，到了真事上可就不這樣了。”

　　“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麽？”

　　“沒吃過豬肉，我可看見豬跑了。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你也不是外人，說了也沒有關係。”

　　“是啊，我不會亂說的。”李佳露的耳朵立刻豎起來，她發現劉媛肯定有私人隱私要說，雖然她自命清高，但女性的好奇心還是有的。

　　“我表姐就離婚了，老公在她懷孕的時候，就和別人好上了。我姐生完孩子，他一看是女孩，就更沒有好臉色了。現在我姐一個人又帶孩子又上班，每天累得死，那男人和小三又有了一個兒子，兩個人倒越活越滋潤，你說，這是什麽世道？”

　　“這種男人根本沒有責任感，大多數人不會這樣。”李佳露說。

　　“但不巧遇見一個就是百分之百，在沒有結婚前他對我姐可是千依百順的。看看她的婚姻，我真有些害怕。”

　　“你怕什麽？沒有那麽嚴重。你今天的情緒不好，是不是和男朋友鬧別扭了？”

　　“真是好眼光，我發現我和他未必能走到一起。”

　　“你們都是同學，青梅竹馬的，哪能說散就散？”

　　“我們倒不是感情的事，實在是沒法過下去。都快氣死我了，他媽叫我們趕快定下來，可是我們連房子的首付都沒有，他們家也不給，我們家要出首付，可我弟弟還要上學，將來用錢的地方還很多，沒有好意思要家裏的錢。”

　　“房子有那麽重要嗎？”

　　“怎麽沒有？你有個好老公，衣食無憂，哪裏知道我們窮人的苦，我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沒有房子，以後的生活會很艱苦，現在我都愁壞了，不知道結婚後我們住到哪裏，到時間到處流浪，多沒有安全感。”

　　“沒有那麽嚴重吧，車到山前必有路。當年我們是裸婚，也沒有房子，現在不也是還有的都有了？”李佳露想起當年，自己的收入比張磊高，條件也比張磊好。那時候兩個人感情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每天下班後，李佳露拿起中午就買好的菜，直接奔到張磊的單身宿舍，開火做飯。最簡單的菜，兩個人吃起來比鮑魚，海參都香甜可口。雖然工資少，也沒有房子，但你親我愛的，日子雖苦尤甜。當時，李佳露的母親不太同意，覺得張磊的情況很一般，隻不過是個小職員，沒錢沒勢沒房倒也罷了，家還在外地，這就意味著每年過節很可能就不在家過。

　　張磊雖不是農民家庭出身，但母親全職在家，兩個大姑子姐雖然已經出嫁了，在家裏卻依舊很強勢，她擔心李佳露到時間受氣。正在戀愛中的李佳露可不管這些，“找對象就要感情至上，過分的看中條件太勢力。”

　　“和一個人結婚，就等於嫁給了一群人，就等於嫁給他的家庭和一切社會關係。感情第一是對的，但也要看看兩個人是否合適，還要看他生長的環境，比如說他的家庭是否合適。”

　　“你是說門當戶對，是吧。”

　　“雖然不說門當戶對，但最起碼相差不要太大，否則隻有感情，等著感情變淡的時候，就會後悔，那時候就是爭吵不斷。”

　　“結婚主要還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和家庭有什麽關係？”

　　“關係大了，這些話現在也許你聽不進去，等過了幾年，你就會知道這些話的意思了。”

　　但過了好幾年，李佳露也不知道這些話的意思。因為結婚後，李佳露的小日子非常滋潤。兩個人在一起是多麽幸福，那個時候，兩個人租房子住，為了掙房子首付，李佳露周末出去兼職教課，張磊在家裏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每次李佳露回到家裏，香噴噴的熱飯早已經擺在桌子上，就連筷子都擺好，雖然他的飯做得很難吃，經常半生不熟地夾生，但李佳露吃的香噴噴的。

　　記得有一次，李佳露回來晚了，張磊也不吃飯，在大門口等她，一直等了三個小時，等到兩個人上樓回家，發現飯菜早就涼透了，張磊就把飯再熱一遍。兩個人吃得很香。李佳露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暑假招生，她在學校裏接待新生，本來已經下班了，李佳露剛要走，恰巧又來了一車學生需要安排食宿，由於人手緊張，李佳露腳不沾地的又忙起來。她忘了給張磊打電話，回到家裏，發現張磊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為了等她也餓著肚子沒吃飯。

　　李佳露當時大罵：“你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現在是招生階段，我肯定在學校加班，你自己吃飯不就行了？何必等我，飯菜都涼成這樣，怎麽能吃？你以後辦事長點腦子好不好？別再犯這種最低級的錯誤。”

　　張磊挨了罵也不吱聲，隻是笑笑。那時候，張磊經常出差，每次回來都給李佳露買不少衣服、化妝品，還有各種可愛的小禮物。

　　在所有禮物中，李佳露最喜歡的就是那個八音盒，水晶的盒子上，有個穿婚紗的新娘還有一個穿燕尾服的新郎，擰上發條神奇的八音盒演奏出優美的音樂，李佳露在網上查查，原來歌詞很美。

　　“我是真的想愛你，可是我能給你的愛是這樣的卑微，我知道你不能很快的接受我，那就讓我一直等下去。即使我們都已經老去，我也依然愛著你，知道我們都到了天國，我仍想對你說我依然愛著你。”這麽美的歌，李佳露反複地聽，感動的要命。懷孕的時候，張磊給她揉背，洗腳，在李佳露的肚子旁聽孩子的胎聲。那時候兩個人真好比神仙伴侶，想著，想著，李佳露的眼睛就紅了。

　　什麽時候兩人變成目前的這種格局？孩子出生後，李佳露從正常的生活軌道上徹底被拋出去，工作，照顧家，渾身上下透支，和婆婆在一起住過兩年，大事沒有，小事不斷，情緒又很抑鬱。張磊的工作處於爬坡的階段，事業剛起步，他承包了一個又一個項目，經常出差，雖然錢掙得不少，但回來後累得不願意多說話。孩子又經常生病，兩人不得不常常帶著他去醫院，身體累，心更累。

　　婆婆也不清閑，她住在李佳露家裏照看孩子，於是家裏經常會有來來往往的客人，這些不速之客給他們帶來很多麻煩，為了諸多煩心的瑣事，兩人開始了冷戰。雖然生孩子之前也有冷戰，但生完孩子後，兩人的冷戰次數越來越多，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

　　這時，李佳露才發現，原來父母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雖然她不願在嘴上承認，但心裏終於明白了，生薑還是老的辣，父母的話絕對是忠言逆耳，他們吃的鹽比自己吃的大米飯都多。首先，兩家不住在一個城市，每年為過年去誰家過，年三十在誰家，年初一在誰家，年初五在誰家，正月十五在誰家，哪天的幾點走，哪天幾點回來，都會有爭吵。其次，和張磊結婚後，尤其是婆婆住在家裏幫助帶孩子那段時間，家裏的七大姨，八大姑經常不請自來，帶來一係列的麻煩，叫李佳露忍無可忍。這個時候，她終於明白了，原來結婚並不是和一個人結的，是和他整個家庭結的，接受了一個人就意味著要接受他的整個家庭。

　　“你們裸婚？”劉媛說道，“李姐，你可真有眼光，找到一匹黑馬，真是潛力股啊。”她一臉羨慕。

　　“你怎麽知道你手中的那位不是匹黑馬？”由於李佳露老公的條件不錯，劉媛對她的話很在意。

　　“我哪有你的眼力，目前還沒有任何跡象證明他是一匹黑馬光。”劉媛說。

　　“哎，我們的問題也很多。”李佳露又想起那個女人，恨不得一刀捅死她。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李佳露卻發現當時光注意張磊了，卻沒看給她一個教訓，叫她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哼，饒不了她。”李佳露恨恨地想著。

　　“管那麽多幹什麽，隻要有足夠的錢吃了喝了才是真。”小姑娘看到了問題的實質。

　　“話雖然這那麽說，真到事上非氣死不可。”

　　“其實吧，隻要不是傷筋動骨的大事，閉眼就過去了。”怎麽不是傷筋動骨的大事，老公出軌，肯定是件大事，哪個女人都不能淡定。在說出真相之前，李佳露及時地把嘴閉上。

　　她知道，這個女老師成群的地方，小事非常多，是個是非之地，張家的事，王家，李家全知道，如果圖一時的痛快，把家醜外揚出去，不出一個時辰，全校的老師都會知道，然後她們在背地裏可有勁爆的話題要說了。那時候，除了當事人不知道別人在議論她之外，其他的人都知道，就好比台風的中心還是風和日麗的，可周圍早已是一片狼藉了。這是李佳露最不願意看到的，雖然心裏苦的很，但她臉上依舊裝出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打腫臉也要充胖子，不能叫別人知道家醜。李佳露人到中年，還是有些城府的，她不希望私事被到處傳播。劉媛口無遮攔，因為她還年輕，不在乎別人議論，況且年輕未婚的小姑娘換幾個男朋友不是件很平常的事嗎？

　　但中年女人沒有看好老公，老公又找了相好的，這在單位可是個爆炸性的新聞，足夠全校教師員工，包括學生極為熱烈地談論很長一段時間。李佳露沒有傻到自爆家醜，被人在身後指指點點的地步。

　　“就是遇見大事又能怎麽樣？”李佳露說。

　　“你是不是今天有些不開心？”劉媛小心地看著李佳露。

　　“是啊，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李佳露隻能說道這裏，點到為止就夠了。

　　“沒有想到結婚後還有這那麽多事。看來真不如單身。”

　　“單身可不行，結婚有麻煩，不結婚，麻煩會更多。”李佳露推心置腹。

　　“是啊，隻要不出嫁，我就是千古罪人，罪大惡極，周圍所有的人都有資格教訓我，過年我連家都不想回，大家都問我怎麽還沒有嫁出去，每次心裏都像針紮一樣疼。哎，你說我結不結婚，遭誰惹誰了？怎麽大家都跟我過不去？”劉媛說完後，便開始唉聲歎氣。

　　李佳露呆坐在辦公桌前，更是滿腹心事，老公為什麽會這樣？如果不是親眼看見，真不敢相信。她一直感覺自己很淡定，但當時她的震驚絕望超出意料之外，在精神上的打擊也無法衡量，造成的心理陰影肯定會影響到將來相當一個階段的生活，這件事發生後，李佳露心裏對婚姻的安全感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