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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

  張浮休書“原文”張芸叟與石司理書雲:"頃遊京師,求謁先達之門,每聽歐陽文忠公、司馬溫公、王荊公之論,於行義文史為多,唯歐陽公多談吏事。既久之,不免有請:'大凡學者之見先生,莫不以道德文章為欲聞者,今先生多教人以吏事,所未諭也。'公曰:'不然。吾子皆時才,異日臨事,當自知之。大抵文學止於潤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貶官夷陵,方壯年,未厭學,欲求《史》、《漢》一觀,公私無有也。無以遣日,因取架閣陳年公案,反覆觀之,見其枉直乖錯不可勝數,以無為有,以枉為直,違法徇情,滅親害義,無所不有。且夷陵荒遠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也。當時仰天誓心曰:自爾遇事不敢忽也。'是時蘇明允父子亦在焉,嚐聞此語。"又有答孫子發書,多論《資治通鑒》,其略雲:"溫公嚐曰:'吾作此書,唯王勝之嚐閱之終篇,自餘君子求乞欲觀,讀未終紙,已欠伸思睡矣。書十九年方成,中間受了人多少語言陵藉。"雲雲。此兩事,士大夫罕言之,《浮休集》百卷,無此二篇,今豫章所刊者,附之集後。

  “譯文”張芸叟《與石司理書》說:"近來遊學京城,求訪先輩名家,每次聽到歐陽文忠公(修)、司馬溫公(光)、王荊公(安石)的高論,談論道德文章內容的居多,隻有歐陽公喜歡談居官的道理。久而久之,就免不了問他道:'凡是讀書人見到先生,大多是想聽先生談談道德文章,而今先生常常教別人居官的道理,令人費解。'歐陽公說:'不對,你是當今的人才,他日作官理政,就會明白。大凡文學隻能使本身變得高雅,而居官理政可以對其他事物發生影響。我過去被貶官到夷陵(今屬湖北宜昌市),正當壯年,向往讀書,希望得到《史記》、《漢書》一讀,但公家私人都沒有。難以打發日子,就取下放在書架上的陳年舊案,反複閱讀,則其中冤假錯案數不勝數,以無為有,以枉為直,違法徇私情,害死親人違背道義,真是無所不有,況且夷陵是個荒僻的小地方,是這個樣子,整個中國的情況就可想而知了。我當時仰天發誓說:'自今以後,遇到類似事情決不能疏忽大意。'當時蘇明允(洵)父子也在坐,曾聽到這話。"張芸叟又有答孫子發書,多議論《資治通鑒》,大略是說:"溫公曾說:'我寫作此書,隻有王勝之曾經將它讀完,其餘的人,想借此書讀,尚未讀完一頁,就打哈欠伸懶腰想睡覺了。寫此書花了十九年時間,中間不知受了多少人的批評指責。。。。。。'"這兩件事,士大夫很少有人說,《浮休集》一百卷,但沒有這兩篇,現今豫章(今江西南昌)刊印出版《浮休集》,將這兩篇附在後麵。

  溫公客位榜“原文”司馬溫公作相日,親書榜稿揭於客位,曰:"訪及諸君,若睹朝政闕遺,庶民疾苦,欲進忠言者,請以奏牘聞於朝廷,光得與同僚商議,擇可行者進呈,取旨行之。若但以私書寵諭,終無所益。若光身有過失,欲賜規正,即以通封書簡分付吏人,令傳入,光得內自省訟,佩服改行。至於整會官職差遣、理雪罪名,凡幹身計,並請一麵進狀,光得與朝省眾官公議施行。若在私第垂訪,不請語及。某再拜谘白。"乾道九年,公之曾孫伋出鎮廣州,道過贛,獲觀之。

  “譯文”司馬溫公(光)當宰相的那天,親自寫了個告白張貼於客廳,說::"來訪的各位先生,你們如果看到朝廷政事有失誤遺漏的地方,老百姓有疾病困苦的情況,想提出誠懇意見的,請寫好奏章上報朝廷,我司馬光將與同僚商議,選擇可行的報告皇帝,經皇帝批準後施行。如果隻把報告給我個人,始終沒有益處。假若我司馬光本身有錯誤,想讓我改正,就請用一般書信形式,封好後交給我的吏員,讓他們送給我,我將認真思考,虛心改正。至於有關官職的委派,平反罪名等有關個人前途命運的事情,請把報告送往朝廷,我將與朝廷眾官公開討論施行。假若在我家私訪,請不要談及這些事。特此敬告。"宋孝宗乾道九年,司馬光的的曾孫司馬伋去廣州作官,路經贛州,我看到了這篇告白。

  李頎詩“原文”歐陽公好稱誦唐嚴維持"柳塘春水慢,花塢夕陽遲"及楊衡"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之句,以為不可及。予絕喜李頎詩雲:"遠客坐長夜,雨聲孤寺秋。請量東海水,看取淺深愁。"且作客涉遠,適當窮秋,暮投孤村古寺中,夜不能寐,起坐淒惻,而聞簷外雨聲,其為一時襟抱,不言可知,而此兩句十字中,盡其意態,海水喻愁,非過語也。

  “譯文”歐陽修喜歡稱誦唐朝人嚴維詩句"柳塘春水慢,花塢夕陽遲"和楊衡的"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等句子,認為自己寫不出這樣的詩句。我則特別喜歡李頎的詩"遠客坐長夜,雨聲孤寺秋,請量東海水,看取淺深愁"。遠離家鄉的遊子,正逢秋末之際,晚上投宿於一孤村古寺之中,夜不能睡,獨自一人,淒涼又悲傷,聽到屋簷外的雨聲,用襟抱身,此情此境,不言可知。而這兩句十個字,把人的情思形態描寫得入木三分。用海水比喻人的愁悶,恰當而不過份。

  詩中用茱萸字“原文”劉夢得雲:"詩中用茱萸字者凡三人。杜甫雲'醉把茱萸仔細看',王維雲'插遍茱萸少一人',朱放雲'學他年少插茱萸',三君所用,杜公為優。"予觀唐人七言,用此者又十餘家,漫錄於後。王昌齡"茱萸插鬢花宜壽",戴叔倫"插鬢茱萸來未盡",盧綸"茱萸一朵映華簪",權德輿"酒泛茱萸晚易曛",白居易"舞鬟擺落茱萸房","茱萸色淺未經霜",楊衡"強插茱萸隨眾人",張諤"茱萸凡作幾年新",耿湋"發稀那敢插茱萸",劉商"郵筒不解獻茱萸",崔櫓"茱萸冷吹溪口香",周賀"茱萸城裏一尊前",比之杜句,真不侔矣。

  “譯文”劉夢得(禹錫)說:"詩中使用茱萸字的隻有三人。杜甫說:'醉把茱萸仔細看。'王維說:'插遍茱萸少一人。'朱放說:'學他年少插茱萸。'三人所用,杜甫最妙。"我讀唐人的七言詩句,用茱萸字的有十餘人。隨記於後:王昌齡"茱萸插鬢花宜壽",戴叔倫"插鬢茱萸來未盡",盧綸"茱萸一朵映華簪",權德輿"酒泛茱萸晚易曛",白居易"舞鬟擺落茱萸房","茱萸色淺未經霜",楊衡"強插茱萸隨眾人",張諤"茱萸凡作幾年新",耿湋"發稀那敢插茱萸",劉商"郵筒不解獻茱萸",崔櫓"茱萸冷吹溪口香",周賀"茱萸城裏一尊前",與杜甫之句相比,相差太遠了。

  鬼宿渡河“原文”宋蒼梧王當七夕夜,令楊玉夫伺織女渡河,曰:"見,當報我;不見,當殺汝。"錢希白《洞微誌》載:"蘇德哥為徐肇祀其先人,曰:'當夜半可已。'蓋俟鬼宿渡河之後。"翟公巽作《祭儀》十卷,雲:"或祭於昏,或祭於旦,皆非是,當以鬼宿渡河為候,而鬼宿渡河,常在中夜,必使人仰占以俟之。"葉少蘊雲:"公巽博學多聞,援證皆有據,不肯碌碌同眾,所見必過人。"予按天上經星終古不動,鬼宿隨天西行,春昏見於南,夏晨見於東,秋夜半見於東,冬昏見於東,安有所謂渡河及常在中夜之理?織女昏晨與鬼宿正相反,其理則同。蒼梧王荒悖小兒,不足笑;錢、翟、葉三公皆名儒碩學,亦不深考如此。杜詩雲:"牛女漫愁思,秋期猶渡河","牛女年年渡,何曾風浪生?"梁劉孝儀詩雲:"欲待黃昏至,含嬌淺渡河。"唐人七夕詩皆有此說,此自是牽俗遣詞之過,故杜老又有詩雲:"牽牛出河西,織女處其東。萬古永相望,七夕誰見同。神光竟難候,此事終蒙朧。"蓋自洞曉其實,非他人比也。

  “譯文”南朝宋蒼梧王於七月初七夜,命令楊玉夫等候織女渡河,說:"看見了就告訴我,看不到,就殺了你。"錢希白《洞微誌》記載:"蘇德哥替徐肇祭祀他的祖先,說:'到夜後方可祭祀。'這是等鬼宿渡河以後。"翟公巽撰《祭儀》十卷,說:"有的於黃昏祭祀,有的於早晨祭祀,都不對,應當以鬼宿渡河為準,而鬼宿渡河,常在半夜,必須派人觀察等候。"葉少蘊說:"翟公巽博學多聞,引證定有根據,他不同於一般人,其見識必定超過別人。我考察《天上經》,星宿永遠不動,鬼宿隨天體向西運行。春天的黃昏出現於南方,夏天的早晨出現於東方,秋天的半夜出現於東方,冬天的黃昏出現於東方,哪有什麽渡河常在半夜的說法?織女星出現的時間正好與鬼宿相反,道理也相同。蒼梧王是個荒淫悖逆的小子,值不得一笑,錢、翟、葉三人,都是有名的儒者和飽學之士,竟也這樣不加深考。杜甫詩說:'牛女漫愁思,秋期猶渡河。""牛女年年渡,何曾風浪生?"梁劉孝儀詩說:"欲待黃昏至,含嬌淺渡河。"唐代人寫的七夕詩也有這種說法,這自然是遷就世俗作詩的過錯,因而杜老又有詩說:"牽牛出河西,織女處其東。萬古永相望,七夕誰見同。神光竟難候,此事終蒙朧。"這說明他對事情的理解,沒有人更比他清楚了。

  府名軍額“原文”雍州,軍額曰永興,府曰京兆,而守臣以"知永興軍府事兼京兆府路安撫使"結銜。鎮州,軍額曰成德,府曰真定,而守臣以"知成德軍府事兼真定府路安撫使"結銜,政和中,始正以府額為稱。荊州,軍額曰荊南,府曰江陵,而守臣則曰"知荊南",通判曰"通判荊南",自餘掾幕縣官則曰"江陵府",淳熙四年,始盡以"江陵"為稱。孟州,軍額曰河陽三城,無府額,而守臣曰"知河陽軍州事"。陝州無府額,而守臣曰"知陝州軍府事",法令行移,亦曰"陝府"。

  “譯文”雍州,軍府稱為永興,州府稱為京兆,駐守該地大臣稱為"知永興軍府事兼京兆府路安撫使"頭銜。鎮州,軍府稱為成德,州府稱為真定,而守臣稱為"知成德軍府事兼真定府路安撫使"頭銜,徽宗政和年間,才開始以府名為稱。荊州,軍府稱為荊南,州府稱為江陵,而守臣稱為"知荊南",通判稱為"通判荊南",其餘掾屬、幕僚、縣官稱為"江陵府",孝宗淳熙四年,才統稱為"江陵"。孟州,軍府稱為河陽三城,無州府名,而守臣稱為"知河陽軍州事"。陝州無府名,而守臣稱為"知陝州軍府事",法津行文,也稱為"陝府"。

  馬融皇甫規“原文”漢順帝時,西羌叛,遣征西將軍馬賢將十萬人討之。武都太守馬融上疏曰:"賢處處留滯,必有潰叛之變。臣願請賢所不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三旬之中必克破之。"不從,賢果與羌戰敗,父子皆沒,羌遂寇三輔,燒園陵。詔武都太守趙衝督河西四郡兵追擊。安定上計掾皇甫規上疏曰:"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策其將反;馬賢始出,知其必敗。願假臣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衝共相首尾。土地山穀,臣所曉習,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可以滌患。"帝不能用。趙衝擊羌不利,羌寇充斥,涼部震恐,衝戰死,累年然後定。按馬融、皇甫規之言曉然易見,而所請兵皆不過五千,然訖不肯從,乃知宣帝納用趙充國之冊為不易得,所謂明主可為忠言也。

  “譯文”東漢順帝時,西羌反叛,朝廷派遣征西將軍馬賢率十萬軍隊平叛。武都太守馬融上書說:"馬賢到處滯留,軍隊必定發生潰亂。我寧願用馬賢不願用的五千關東兵,給我一個部隊的番號,盡力統率與鼓勵部隊,三十天之內必定打敗西羌。"朝廷沒聽從馬融意見,馬賢果然戰敗,父子都被殺於軍中,西羌遂寇略三輔(關中),燒毀漢朝的陵園,順帝下詔武都太守趙衝率領河西四郡軍隊予以追討。安定上計掾皇甫規上書說:"我近年來,幾次陳述邊疆事宜:羌戎還沒興兵,就已知道他們將造反;馬賢剛剛出兵,就知道他必然失敗,請求朝廷派給我屯守不戰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趙衝前後夾擊叛羌。這一帶的山川形勢,我非常熟悉,不需要皇上的印綬和錢糧布帛,就可以消除邊患。"順帝沒采用。趙衝與羌人的戰爭失利,羌人大集,涼州震動,趙衝戰死,幾年後才平定了羌人。馬融、皇甫規的話已說得非常明確清楚,並且要求軍隊也不過五千,但始終不肯應允,這才知道漢宣帝采納趙充國的計謀實為難得,隻有英明的君主才可以向他進獻忠言啊!

  孟蜀避唐諱“原文”蜀本石《九經》皆孟昶時所刻,其書"淵世民"三字皆缺畫,蓋為唐高祖、太宗諱也。昶父知祥,嚐為莊宗、明宗臣,然於"存勖嗣源"字乃不諱。前蜀王氏已稱帝,而其所立龍興寺碑,言及唐諸帝,亦皆半闕,乃知唐之澤遠矣。

  “譯文”蜀本石刻《九經》為後蜀孟昶時刻印的,凡書中遇"淵"、"世民"的字都缺少一畫,這是因避唐高祖、唐太宗的諱啊!孟昶的父親孟知祥,曾為後唐莊宗、明宗的大臣,但對於"李存勖"、"李嗣源"(後唐的皇帝)字並不諱。前蜀王氏已經稱帝,而他們所建立的龍興寺碑,談及唐朝諸帝,大多缺畫,從這裏可以知道唐代的恩澤是經久不衰了。

  翰苑親近“原文”白樂天《渭村退居寄錢翰林》詩,敘翰苑之親近雲:"曉從朝興慶,春陪宴柏梁。分庭皆命婦,對院即儲皇。貴主冠浮動,親王轡鬧裝。金鈿相照耀,朱紫間熒煌。球簇桃花騎,歌巡竹葉觴。窪銀中貴帶,昂黛內人妝。賜禊東城下,頒酺曲水傍。樽罍分聖酒,妓樂借仙倡。"蓋唐世宮禁與外廷不至相隔絕,故杜子美詩:"戶外昭容紫袖垂,雙瞻禦座引朝儀"。又雲:"舍人退食收封事,宮女開函近禦筵。"而學士獨稱內相,至於與命婦分庭,見貴主冠服、內人黛妝,假仙倡以佐酒,他司無比也。

  “譯文”白樂天《渭村退居寄錢翰林詩》敘述翰林院與皇帝花園之相近說:"曉從朝興慶,春陪宴柏梁。分庭皆命婦,對院即儲皇。貴主冠浮動,親王轡鬧裝。金鈿相照耀,朱紫間熒煌。球簇桃花騎,歌巡竹葉觴。窪銀中貴帶,昂黛內人妝。賜禊東城下,頒酺曲水傍。樽罍分聖酒,妓樂借仙倡。"可知唐代宮禁與外廷不相隔絕,所以杜甫詩說:"戶外昭容紫袖垂,雙瞻禦座引朝儀"。又說:"舍人退食收封事,宮女開函近禦筵。"時翰林學士獨稱為內相,可與貴婦對坐,可看見公主的冠服,瞧見宮女畫眉弄眼,並用宮伎陪酒等,在其它部門是不可能有此境遇的。

  寧馨阿堵“原文”"寧馨"、"阿堵",晉宋間人語助耳。後人但見王衍指錢雲:"舉阿堵物卻。"又山濤見衍曰:"何物老媼生寧馨兒?"今遂以阿堵為錢,寧馨兒為佳兒,殊不然也。前輩詩"語言少味無阿堵,冰雪相看有此君",又"家無阿堵物,門有寧馨兒",其意亦如此。宋廢帝之母王太後疾篤,帝不往視,後怒謂侍者:"取刀來剖我腹,那得生寧馨兒!"觀此,豈得為佳?顧長康畫人物,不點目睛,曰:"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猶言"此處"也。劉真長譏殷淵源曰:"田舍兒,強學人作爾馨語。"又謂桓溫曰:"使君,如馨地寧可鬥戰求勝?"王導與何充語曰:"正自爾馨。"王恬撥王胡之手曰:"冷如鬼手馨,強來捉人臂。"至今吳中人語言尚多用寧馨字為問,猶言"若何"也。劉夢得詩:"為問中華學道者,幾人雄猛得寧馨。"蓋得其義,以寧字作平聲讀。

  “譯文”"寧馨"、"阿堵"是晉、宋時期的語助詞。但後人見王衍曾指著錢說:"把阿堵物拿開。"又山濤見王衍說:"哪個老太婆生了這麽個寧馨兒?"於是就以為阿堵是指錢,寧馨兒指佳兒,實際上不是這樣。前人詩"語言少味無阿堵,冰雪相看有此君",又"家無阿堵物,門有寧馨兒",其意思大約如此。南朝宋廢帝的母親王太後病重,宋廢帝不去看,太後怒對侍者說:"拿刀來剖開我的腹部,怎麽生了這樣一個寧馨兒!"看到這句話,寧馨兒難道是佳兒嗎?顧長康(愷之)畫人物,不點眼珠,說:"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阿堵"就是"此處"之意。劉真長諷刺殷淵源說:"田舍兒,勉強學別人作爾馨語。"又對桓溫說:"使君,如馨地寧可鬥戰求勝?"王導對何充說:"正自爾馨。"王恬撥開王胡之的手說:"冷如鬼手馨,強來捉人臂。"到現在吳地的語言還多用寧馨字為問候,猶說"如何這樣"。劉夢得(禹錫)詩:"為問中華學道者,幾人雄猛得寧馨。"就是這意思,在這裏他以寧字作平聲讀。

  鳳毛“原文”宋孝武嗟賞謝鳳之子超宗曰:"殊有鳳毛。"今人以子為鳳毛,多謂出此。按《世說》,王劭風姿似其父導,桓溫曰:"大奴固自有鳳毛。"其事在前,與此不同。

  “譯文”南朝宋孝武帝讚謝鳳之子謝超宗說:"真有鳳毛。"現今人認為某人之子為鳳毛,多以為出於此典故。據《世說新語》,王劭的風度神采像他父親王導,桓溫說:"大奴就是有鳳毛。"此事在孝武帝前,與上麵的典故不同。

  牛米“原文”燕慕容皝以牛假貧民,使佃苑中,稅其什之八;自有牛者,稅其七。參軍封裕諫,以為魏、晉之世,假官田牛者不過稅其什六,自有牛者中分之,不取其七八也。予觀今吾鄉之俗,募人耕田,十取其五,而用主牛者,取其六,謂之牛米,蓋晉法也。

  “譯文”前燕慕容皝把耕牛借給貧窮百姓,讓他們耕種皇帝苑囿中的土地,但要交納十分之八的租稅。自己有耕牛的,隻交納十分之七。參軍封裕勸阻,認為魏晉時期,借政府的耕牛耕種(指曹魏的屯田民)隻交納十分之六,用自己耕牛耕種則與政府平分,沒有獲取七八的。我看到今天我的鄉裏風俗,招募人耕田,十分取五,用主人耕牛的十分取六,稱之為牛米,這原來是晉朝的製度。

  為文矜誇過實“原文”文士為文,有矜誇過實,雖韓文公不能免。如《石鼓歌》極道宣王之事偉矣,至雲:"孔子西行不到秦,掎摭星宿遺羲娥。陋儒編詩不收拾,《二雅》褊迫無委蛇。"是謂三百篇皆如星宿,獨此詩如日月也。"《二雅》褊迫"之語,尤非所宜言。今世所傳石鼓之詞尚在,豈能出《吉日》、《車攻》之右?安知非經聖人所刪乎?

  “譯文”文人作文,喜用誇張手法,雖韓文公這樣的文豪也是如此。如《石鼓歌》極力稱頌周宣王事業的雄偉,甚至說:"孔子西行不到秦,掎摭星宿遺羲娥。陋儒編詩不收拾,《二雅》褊迫無委蛇。"是說《詩經》三百篇都如同星宿,獨有此詩如同日月。《二雅》褊迫(狹隘)的說法,尤其不妥。現在社會上流傳石鼓之詞還在,哪裏會超出《吉日》、《車攻》之上?怎麽知道不是經過聖人刪去的呢?

  送孟東野序“原文”韓文公《送孟東野序》雲:"物不得其平則鳴。"然其文雲:"在唐、虞時,咎陶、禹其善鳴者,而假之以鳴。夔假於韶以鳴,伊尹鳴殷,周公鳴周。"又雲:"天將和其聲,而使鳴國家之盛。"然則非所謂不得其平也。

  “譯文”韓文公《送孟東野(郊)序》說:"事物得不到公平待遇就會呼喊"然而他在文章中則說:"在唐堯、虞舜時代,咎陶和禹是最善於呼喊的,唐堯、虞舜就憑借他們的呼喊。夔憑借《韶樂》呼喊,伊尹為殷商呼喊,周公為周呼喊。"又說:"上天將和諧其聲音,而使其呼喊國家的強盛。"然而這些都不是因不公平待遇呼喊啊!

  噴嚏“原文”今人噴嚏不止者,必唾祝雲:"有人說我",婦人尤甚。予按《終風》詩:"寤言不寐,願言則嚏。"鄭氏箋雲:"我其憂悼而不能寐,女思我心如是,我則嚏也。今俗人嚏,雲'人道我',此古之遺語也。"乃知此風自古以來有之。

  “譯文”如今有人噴嚏不止,必吐唾沫欣然說:"有人在念叨我。"婦女尤其如此。我考《詩經·終風》:"寤言不寐,願言則嚏。"鄭玄解釋說:"我有憂愁而不能入睡,你思念我的心情與我相同,我就打噴嚏。今天的風俗,有人打噴嚏,就說'有人說我',這是古時候遺留下來的說法。"原來這一風俗自古以來就有的。

  野史不可信“原文”野史雜說,多有得之傳聞及好事者緣飾,故類多失實,雖前輩不能免,而士大夫頗信之。姑摭真宗朝三事於左。

  魏泰《東軒錄》雲:"真宗次澶淵,語寇萊公曰:'虜騎未退,何人可守天雄軍?'公言參知政事王欽若。退即召王於行府,諭以上意,授敕俾行。王未及有言,公遽酌大白飲之,命曰'上馬杯',且曰:'參政勉之,回日即為同列也。'王馳騎入魏,越十一日虜退,召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或雲王公數進疑詞於上前,故萊公因事出之。"予按澶淵之役乃景德元年九月,是時萊公為次相,欽若為參政;閏九月,欽若判天雄,二年四月,罷政;三年,萊公罷相,欽若複知樞密院,至天禧元年始拜相,距景德初元凡十四年。

  其二事者,沈括《筆談》雲:"向文簡拜右仆射,真宗謂學士李昌武曰:'朕自即位以來,未嚐除仆射,敏中應甚喜。'昌武退朝,往候之。門闌悄然。明日再對,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職。'"存中自注雲:"向公拜仆射,年月未曾考於國史,因見中書記,是天禧元年八月,而是年二月王欽若亦加仆射。"予按真宗朝自敏中之前拜仆射者六人:呂端、李沆、王旦皆自宰相轉,陳堯叟以罷樞密使拜,張齊賢以故相拜,王欽若自樞密使轉。及敏中轉右仆射,與欽若加左仆射同日降製,是時李昌武死四年矣。昌武者,宗諤也。

  其三事者,存中《筆談》又雲:"時丁晉公從真宗巡幸,禮成,詔賜輔臣玉帶。時輔臣八人,行在祗候庫止有七帶,尚衣有帶,謂之'比玉',價值數百萬,上欲以足其數。公心欲之,而位在七人之下,度必不及己,乃諭有司:'某自有小私帶可服,候還京別賜可也。'即各受賜,而晉公一帶僅如指闊,上顧近侍速易之,遂得尚衣禦帶。"予按景德元年,真宗巡幸西京。大中祥符元年,巡幸泰山。四年,幸河中。丁謂皆為行在三司使,未登政府。七年,幸亳州,謂始以參知政事從。時輔臣六人,王旦、向敏中為宰相,王欽若、陳堯叟為樞密使,皆在謂上,謂之下尚有樞密副使馬知節,即不與此說合。且既為玉帶,而又名"比玉",尤可笑,魏泰無足論,沈存中不應爾也。

  “譯文”野史雜說,大多是得之於傳聞以及好傳揚的人予以文飾,所以非真實的成份不少。雖是前輩名家,亦不能免除此種弊端,而士大夫卻很相信它。現在拈出真宗朝三件事如下:

  魏泰《東軒錄》說:"真宗駐紮澶淵,對寇萊公(準)說:'遼騎兵沒有退,哪一個可以固守天雄軍?'寇準說參知政事王欽若可以。回去後馬上召來王欽若,告訴他皇帝的意旨,給他敕書,催他上路。王欽若還沒說話,寇準忙斟大碗白酒讓他喝了,名曰'上馬杯',並且說:'參政多加自勉,回來後自們就是同列了(意即王立功回來可以任宰相)。王欽若快馬進了魏州,過了十一天遼兵退去,於是便召他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也有人說王欽若多次在皇帝麵前說寇準的不是,故寇準借由讓他外去守天雄軍。"我考察澶淵之役乃是真宗景德元年九月,當時寇準為副宰相,王欽若為為參知政事;閏九月,王欽若任職天雄軍,二年四月,罷去參知政事;三年寇準罷相,王欽若再任樞密使,至天禧元年才擔任宰相,距景德初年已有十四年了。

  第二件事,沈括《夢溪筆談》說:"向文簡拜官尚書右仆射,真宗對翰林學士李昌武說:'我自即位以來,還未授人以仆射之官,向敏中得到這一除授應該感到十分高興。'李昌武退朝,去向家拜訪,門口很寂靜。第二天報告了真宗,真宗笑著說:'向敏中是個做大官的人。'"沈括自注說:"向公拜仆射,具體年月沒有從正史上進行考證,因為看見內省文牘,載為天禧元年八月,而且當年二月王欽若也授仆射。"我考查正史,在真宗朝,向敏中之前就已除授仆射六人:呂端、李沆、王旦是從宰相轉為仆射,陳堯叟因罷免樞密使後拜授,張齊賢以曾任過宰相除授,王欽若自樞密使轉授。向敏中轉右仆射,與王欽若加左仆射是同一天下的製書,而當時李昌武已死去四年了。李昌武即李宗諤。

  第三件事,沈括《夢溪筆談》又說:"當時丁晉公(謂)隨從真宗出去巡視,儀式完後,下詔賜給輔政大臣玉帶。時有輔臣八人,而負責出行的祗候(官名)庫隻有七條玉帶,尚衣署有一條玉帶,名叫'比玉',價值數百萬,真宗想湊足八條。丁晉公想得到它,而他的地位在七人之下,估計輪不到自己,乃告訴有關部門說:'我私人有一條小玉帶可以使用,等回到京城另外賜給我一條行了。'等各輔臣趕都得到玉帶,而丁晉公的私人玉帶僅有一指寬,真宗要近臣趕快給丁晉公換上,於是他得到了尚衣玉帶。"我考查景德元年,真宗巡視西京(洛陽),大中祥符元年巡視泰山,四年巡視河中(今山西永濟縣薄州鎮),丁謂都是出行時的三司使,尚未進入政府。七年,巡視亳州,丁謂才以參知政事相隨。當時輔臣六人,王旦、向敏中為宰相,王欽若、陳堯叟為樞密使,官職都在丁謂之上,丁謂之下尚有樞密副使馬知節,也不與沈括說的相符。而且既然是玉帶,又名"比玉",尤為可笑。魏泰不值一談,但沈括寫的文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謗書“原文”司馬遷作《史記》,於《封禪書》中述武帝神仙、鬼灶、方士之事甚備,故王允謂之謗書。國朝景德、祥符間,治安之極,王文穆、陳文忠、陳文僖、丁晉公諸人造作天書符瑞,以為固寵容悅之計。及真宗上仙,王沂公懼貽後世譏議,故請藏天書於梓宮以滅跡。而實錄之成,乃文穆監修,其載崇奉宮廟,祥雲芝鶴,唯恐不祥,遂為信史之累,蓋與太史公謗書意異而實同也。

  “譯文”司馬遷作《史記》,在《封禪書》中敘述漢武帝敬重神仙,鬼灶、方術之事甚為詳備,因而東漢末年的王允稱《史記》為誹謗之書。我宋朝景德、祥符年間,國家治理得很好,王文穆(欽若)、陳文忠(堯叟)、陳文僖(鼓年),丁晉公(謂)等人,假造天書符瑞,以此為討取皇帝歡喜,鞏固自己地位的手段。及真宗去世,王沂公(曾)怕遭受後世譏諷議論,請求將天書藏於真宗棺內,以消滅痕跡。而真宗實錄的寫成,是王文穆監修的,其記載崇奉宮廟,祥雲、靈芝、仙鶴之類,唯恐不夠詳細,成為信史的累贅,這與太史公的所謂謗書用意不同而實質相同啊!

  王文正公“原文”祥符以後,凡天書禮文、宮觀典冊、祭祀巡幸、祥瑞頌聲之事,王文正公旦實為參政宰相,無一不預。官自侍郎至太保,公心知得罪於清議,而固戀患失,不能決去。及其臨終,乃欲削發僧服以斂,何所補哉?魏野贈詩,所謂"西祀東封今已了,好來相伴赤鬆遊",可謂君子愛人以德,其箴戒之意深矣。歐陽公神道碑,悉隱而不書,蓋不可書也。雖持身公清,無一可議,然特張禹、孔光、胡廣之流雲。

  “譯文”宋真宗大中祥符年以後,凡是天書禮文、宮觀典冊、祭祀巡視、祥瑞頌聲之類的事情,文正公王旦作為參政宰相,無一事沒有參預。王旦從侍郎到太保,他內心很清楚自己做的事將會招致人們的議論,但又患得患失,不能斷然辭職。到他臨死之際,才要求剃發並穿僧服入殮,這有何益呢?魏野贈王旦詩說:"西祀東封今已了,好來相伴赤鬆遊。"真可謂君子愛人以德,而其中的鑒戒之意也是很深遠的。歐陽修的神道碑,上述之事一點也不涉及,這是因為不能寫。王旦雖然在為官清廉方麵,沒有什麽可以議論的,但他不過是西漢的張禹、孔光、胡廣一類碌碌保身的人物罷了。

  晉文公“原文”晉公子重耳自狄適他國凡七,衛成公、曹共公、鄭文公皆不禮焉,齊桓公妻以女,宋襄公贈以馬,楚成王享之,秦穆公納之,卒以得國。衛、曹、鄭皆同姓。齊、宋、秦、楚皆異姓,非所謂"豈無他人,不如同姓"也。晉文公卒未葬,秦師伐鄭滅滑,無預晉事,晉先軫以為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背秦大惠,使襄公默墨衰絰而伐之。雖幸勝於殽,終啟焚舟之戰,兩國交兵,不複修睦者數百年。先軫是年死於狄,至孫縠而誅滅,天也。

  “譯文”晉國公子重耳自狄(今甘肅臨洮)逃往他國,曆經七國,衛成公、曹共公、鄭文公對他不以禮相待,而齊桓公則把女兒許配給他作妻子,宋襄公贈送他馬匹,楚莊王設宴招待他,秦穆公接納他住下,最後重耳回到晉國作了國君。衛、曹、鄭與重耳同姓,齊、宋、秦、楚則為異姓,所謂"豈無他人,不如同姓"的說法是不正確的。晉文公死而未葬,秦國軍隊進攻鄭國,並滅掉了滑國,本來與晉國無關,而晉國將軍先軫認為秦國對於晉的國喪不予哀悼,並且進攻我的同姓之國,背棄了秦國對晉國的恩惠。讓晉襄公穿著孝服進攻秦國,雖然僥幸在殽地打敗了秦國,終於引起焚舟之戰,兩國交兵,處於戰爭狀態達數百年。先軫死在狄,到他的孫子縠時,家族受到誅滅,這是天意。

  南夷服諸葛“原文”蜀劉禪時,南中諸郡叛,諸葛亮征之,孟獲為夷漢所服,七戰七擒,曰:"公,天威也,南人不複反矣。"《蜀誌》所載,止於一時之事。國朝淳化中,李順亂蜀,招安使雷有終遣嘉州士人辛怡顯使於南詔,至姚州,其節度使趙公美以書來迎,雲:"當境有瀘水,昔諸葛武侯戒曰:'非貢獻征討,不得輒渡此水;若必欲過,須致祭,然後登舟。'今遣本部軍將齎金龍二條、金錢二千文並設酒脯,請先祭享而渡。"乃知南夷心服,雖千年如初。嗚呼!可謂賢矣!事見怡顯所作《雲南錄》。

  “譯文”蜀劉禪時,南中的幾個郡都發動叛亂,諸葛亮領兵征討,孟獲為南中首領,並得到夷人漢人的擁戴,諸葛亮七戰七擒,孟獲說:"先生有上天之威雄,我南中人再不造反了。"《三國誌·蜀誌》所記載的,僅是當時的事情。我宋朝太宗淳化年間,李順在蜀地反叛,招安使雷有終派嘉州(今四川樂山一帶)士人辛怡顯出使南詔(今雲南大理一帶),至姚州(雲南大姚),節度使趙公美帶著文書迎接他說:"當地境內有瀘水河,過去武侯諸葛亮告誡說:'不是去貢獻特產,或者帶兵去征討,就不要渡過這條河;如果一定要過,必須致祭於瀘水,然後再乘船。'今天派遣本部的軍將帶金龍二條,金錢二千文,並擺設酒肉,請先祭祀後再渡河。"由此才知道南夷對諸葛亮的心服,雖事過千年仍然如當初一樣。哎呀,諸葛亮真是賢明啊!此事見於辛怡顯所作的《雲南錄》。

  二疏讚“原文”作議論文字,須考引事實無差忒,乃可傳信後世。東坡先生作《二疏圖讚》雲:"孝宣中興,以法馭人。殺蓋、韓、楊,蓋三良臣。先生憐之,振袂脫屣。使知區區,不足驕士。"其立意超卓如此。然以其時考之,元康三年二疏去位,後二年蓋寬饒誅,又三年韓延壽誅,又三年楊惲誅。方二疏去時,三人皆亡恙。蓋先生文如傾河,不複效常人尋閱質究也。

  “譯文”作議論性的文章,必須考證引用的事實無差錯之後,才可以傳信於後世。蘇東坡先生所作《二疏圖讚》說:"西漢孝宣帝中興,以法律之術駕馭人民。誅殺蓋(寬饒)、韓(延壽)、楊(惲),這三位都是忠臣,疏廣、疏受三位先生為之憐惜,甩起衣袖,脫掉鞋子(為三人鳴不平)。盡管他們是微不足道的小官,其行為足可使人欽佩。"蘇東坡該文立意可謂超絕卓異。然而以當時實際情況考證,宣帝元康三年,二疏已去職,兩年後蓋寬饒被殺,又三年後韓延壽被殺,再過三年後楊惲被殺。二疏去職時,三人都安然無恙。大約蘇東坡先生為文思如泉湧,不像常人那樣去考究事實吧。

  李宓伐南詔“原文”唐天寶中,南詔叛,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討之,喪士卒六萬人。楊國忠掩其敗狀,仍敘其戰功。時募兵擊南詔,人莫肯應募,國忠遣禦史分道捕人,連枷送詣軍所,行者愁怨,所在哭聲振野。至十三載,劍南留後李宓,將兵七萬往擊南詔。南詔誘之深入,閉壁不戰,宓糧盡,士卒瘴疫及饑死什七八,乃引還。蠻追擊之,宓被擒,全軍皆沒。國忠隱其敗,更以捷聞,益發兵討之。此《通鑒》所紀。《舊唐書》雲:"李宓率兵擊蠻於西洱河,糧盡軍旋,馬足陷橋,為閣羅鳳所擒。"《新唐書》亦雲:"宓敗死於西洱河。"予按,高適集中有《李宓南征蠻詩》一篇,序雲:"天寶十一載,有詔伐西南夷,丞相楊公兼節製之寄,乃奏前雲南太守李宓涉海自交趾擊之,往複數萬裏,十二載四月,至於長安。君子是以知廟堂使能,而李公效節。予忝斯人之舊,因賦是詩。"其略曰:"肅穆廟堂上,深沉節製雄。遂令感激士,得建非常功。鼓行天海外,轉戰蠻夷中。長驅大浪破,急擊群山空。餉道忽已遠,縣軍垂欲窮。野食掘田鼠,晡餐兼*僮。收兵列亭候,拓地彌西東。瀘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歸來長安道,召見甘泉宮。"其所稱述如此,雖詩人之言未必皆實,然當時之人所賦,其事不應虛言,則宓蓋歸至長安,未嚐敗死,其年又非十三載也。味詩中掘鼠餐僮之語,則知糧盡危急,師非勝歸明甚。

  “譯文”唐玄宗天寶年間,南詔叛亂,劍南(今四川成都)節度使鮮於仲通帶兵去討伐,喪失士卒達六萬之多。宰相楊國忠隱瞞失敗之事,仍然給鮮於仲通記上戰功,當時招募軍隊攻擊南詔,人們都不願意應募,楊國忠派遣禦史在全國各道抓人,抓到後帶上枷送往募軍中心,被抓的人心中充滿愁怨,沿途哭聲遍野。到天寶十三年,劍南留後李宓率兵七萬去攻打南詔。南詔采取誘敵深入之計,堅壁不戰,李宓糧盡,加上士府感染瘴疫,病死餓死的約占十分之七八,無奈,隻好率軍返回。這時南詔兵緊追不舍,李宓被擒,唐全軍皆沒。楊國忠隱瞞失敗的消息,聲稱取勝,更發兵去攻打。以上是《通鑒》所記載。《舊唐書》說:"李宓率兵攻擊南蠻於西洱河,糧盡回軍,馬失足陷在橋中,被南詔首領閣羅鳳擒獲。"《新唐書》也說:"李宓敗死於西洱河。"我考察,高適集中有《李宓南征蠻詩》一篇,序中說:"天寶十一年,皇帝下詔討伐西南夷,丞相楊公(國忠)兼節製討伐事,於是表奏前雲南太守李宓渡海繞道交趾(今越南河內)攻擊南詔,來往數萬裏,天寶十二年四月,李宓回到長安,人們因此知道朝廷能用人,而李公效忠國家。我作為李宓的舊友,寫了這首詩。"他的詩大略是:"肅穆廟堂上,深沉節製雄。遂令感激士,得建非常功。鼓行天海外,轉戰蠻夷中。長驅大浪破,急擊群山空。餉道忽已遠,縣軍垂欲窮。野食掘田鼠,晡餐兼*僮。收兵列亭候,拓地彌西東。瀘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歸來長安道,召見甘泉宮。"高適是如此稱述李宓。雖然詩人的話未必是真實的,但是當時人所寫詩,不會全是謊言。這就是說李宓大概回到了長安,並沒有敗死。其年代也不是天寶十三年。體會詩中挖掘老鼠,食小孩等語,可知糧盡危急。很明顯,軍隊並非戰勝而歸。

  浮梁陶器“原文”彭器資尚書文集有《送許屯田詩》,曰:"浮梁巧燒瓷,顏色比瓊玖。因官射利疾,眾喜君獨不。父老爭歎息,此事古未有。"注雲:"浮梁父老言,自來作知縣不買瓷器者一人,君是也。作饒州不買者一人,今程少卿嗣宗是也。"惜乎不載許君之名。

  “譯文”彭器資尚書的文集有《送許屯田詩》,說:"浮梁巧燒瓷,顏色比瓊玖。因官射利疾,眾喜君獨不。父老爭歎息,此事古未有。"自注說:"浮梁(今江西景德鎮)父老鄉親說,來浮梁作知縣的,隻有許君您一人不買瓷器。來饒州(今江西波陽)作知州的隻有一人不買浮梁瓷器,就是現在的程少卿(字嗣宗),可惜的是沒有把知縣許君的名字記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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