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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謝君直再上仙霞嶺

  桂夫人壽終玉亭鄉卻說胡仇痛定了一回,又問:“什麽叫鎮塔?”玉潛道:“那韃和尚,要蓋造一座寶塔,卻先將人骨頭埋在地下,然後起造,叫做‘鎮塔’。是以我不勝悲憤,又苦於無力,隻得把家中那韃子掠不盡的東西,拿來變賣了,湊了百把兩銀子,定石匠造了六具石匣,要將曆代先帝的遺骸,盜了出來,藏入石匣裏麵,另外安葬;然而獨力難支,隻得央及村中各兄弟幫忙,趁今夜雪大好做事。又因天寒地凍的,要吃兩碗酒禦寒,也助起氣力;無奈我家房舍小,容不下許多人,所以借這個地方一敘。”張、胡二人拱手道:“原來是一位忠義之士,失敬了。”當下玉潛便讓眾人列坐,生起炭爐暖酒,大碗大缽的吃一個盡興,方才一齊起身出去。

  張、胡二人也跟著去看,準備幫忙。出得門來,原來那六具石匣,已經放在山門之外,眾人抬起,便分到各陵上去。這石匣麵上,都鑿了字號。玉潛交代,按著字號,某號到某陵,不可錯誤。又另外帶了十多人,拿了鋤鍤之類,先到蘭亭山後麵,掃除了積雪,掘開六個地穴。等眾人把石匣盜了遺骸來,便按著字號安放在穴內,然後掩埋。又恐怕日久忘記了地方,叫人把陵上的冬青樹,拔了一顆來,種在上麵,做了記認。布置妥帖,已是天色黎明。張毅甫與胡仇商議:“唐玨是個有心人,何不招他也到仙霞嶺去呢?”

  胡仇也以為然,便將“攘夷會”先後情節,對他說知,便請他同到仙霞嶺去。玉潛道:“怪道我說二位既是從燕京來,到江西去,怎麽不走淮西,卻從這條路上來?原來有這個緣故。既如此,我此刻一無掛礙,父母妻子,都被韃子衝散了多年,家也破了,人也亡了,樂得到那邊去,希冀做一番事業。”

  於是等雪晴了,三人一起同行,不日到了仙霞嶺。胡仇先尋著了伏路小卒,叫他上山通報,不一會,諸人知道文丞相靈柩到了,都一齊迎下山來。胡仇舉目看時,當先一人,卻是謝枋得。胡仇便先問:“老先生鶴駕,何時到此?”枋得道:“方才到此,還未坐定;便聞得文文山忠骸過境,特來相迎。”於是眾人迎了靈柩上山,安放停當,然後設奠。眾人不勝悲渤,隻有謝枋得歎了一聲,撫棺說道:“文山,你便成仁先去了,令我慚愧煞也。”祭奠已畢,胡仇遍視請人,革少了個程九疇。問起來時,方知已經死了,不免又是一番悲歎。謝枋得開言說道:“我今番到此,是代各位打算了一個長策。我自聞得厓山兵敗,肝腸摧裂。此時十三道全被韃子占據,我們若圖恢複,僅據了一個區區仙霞嶺,勢難舉事。從前韃子們破了臨安之後,專注在閩、廣,此刻閩、廣全陷,他自然要搜尋到此。此處雖說是天險,怎禁得他人馬眾多,恐怕難以持久;所以我代各位想了一個善法,莫若把所設的關隘,一律毀了,堵塞之處,也開通了,把此處房屋,一律改為廟宇。南麵大竿嶺、小竿嶺之間,有一處坡陀平衍,人跡罕到,可以蓋造房屋,安頓各家老少。至於馬頭嶺、蘇嶺、窯嶺各處,都與此處山脈相連,各處都可以蓋起廟宇來。各位或扮道士,或扮僧人,既免了穿他的胡冠胡眼,又不犯他的忌,暗中仍可以聯絡各處忠義之士,以囹後舉。清湖鎮離這裏不過四五十裏路,是個水陸通衢,可到那邊去開設一家大客寓,就便可以物色人才。近年來,我在外麵,布下一個謠言,就是:‘胡人無百年之運。’隻等這句話傳揚開去,使人人心中,都種下了一個恢複的念頭。將來舉義時,便人心易於歸服了。”嶽忠道:“老先生見教極是。我等就商量辦起來。”

  狄琪道:“本來此時倉猝,也難起義。必要求得趙氏之後,才得師出有名。”枋得歎道:“此後隻要有一個中國英雄出來,略定天下,驅逐了胡人,也不必問他姓趙不姓趙。須知趙氏之後,也不是一定靠得住的。我這回從嘉興來,遇了一位趙孟頫,是太祖皇帝十一世孫秦王德芳之後。終日在那裏談書論畫,我見了他,偶然談及國事,誰知他竟是全無心肝的。我起初還不過當他是個紈絝習氣罷了,後來他拿出詩稿給我看,內中有‘寫懷’的一首,收兩句是:“往事已非那可說,且將忠直報皇元!”你各位想:還是人說的話麽?我看了不耐煩,便走了。後來聽說,他還鑽營求人保薦他呢。”金奎道:“韃子做了皇帝,除非是陣上投降的,他哪裏還用我們中國人?姓趙的這個,不過妄想罷了。”枋得道:“這可不然。那韃子也在那裏偽做禮賢下士,在那裏欺人,要沽名釣譽呢!前一向,留忠齋還寫信來勸我到燕京去,說他已經極力保薦我了。我已經寫信回絕了他。因為他是我座主,不便說什麽太激烈的話,然而我措辭委婉之中,帶著許多譏誚,也夠他受的了。”金奎道:“那廝在衢州獻城時,惱得我不曾殺了他,不料他倒是老先生的座主!”張毅甫道:“他隻管學人家禮賢下士。據我看來,他所禮的必不賢,所下的必非士。如果真是個賢士,斷不受他禮下的。”枋得道:“他非但要在朝的幾個大臣保薦,並且行文各路郡縣,一律搜求呢!表麵上看去,好像他是孜孜求治,誰知他專為那一班貪官汙吏,開一條發財門路,不過使他們開一番騙局,賺幾錠銀鈔罷了。”嶽忠道:“這卻不可解。”枋得道:“他們得了這個文書,便去搜求遺逸,有不願就征的,他便任情勒索,豈不是發財了麽?”狄琪道:“閑話少說。老先生賜教的一番辦法,我方才想過,極應該如此。並且要趕早辦起來,等他們起兵來時,便不及了。”枋得道:“正是。你們便好分頭去查看地勢,我此刻便要告辭,回家鄉去省視老母;並要帶小兒定之同去。”眾人聽說,知道他不可強留,便一齊起身,送下嶺來。定之也取了行李同行。這裏眾人便商量建造廟宇,在山坡深處,蓋造房屋,居住老少,以為避世之地。喜得仙霞嶺後,先已開墾過了,阡陌半邊,早已成了個村落,添造無多,便夠分撥。

  張毅甫耽擱了兩天,便留下唐玨,隻和胡仇兩個,扶了靈柩,取道廣信,望吉州去了。一路上曉行夜宿,在路上度了殘年,又遇著幾場春雪,在路上耽擱得日子不少,直至二月初旬,方才得到。

  這一天到得吉州地方,二人便先尋了一所廟宇,暫時安放靈柩,與廟中和尚說定了租金,揀定了殯房,便去迎請靈柩入廟,及至入到廟時,忽見一個人,素衣素冠的,也扶了一口棺材,在此停放。張毅甫不認得是誰,隻當也是一個運柩回鄉的人罷了。胡仇看那人時,不是別人,正是宗仁的第四兄弟宗智,當日在崖山水師之時,曾會過幾麵,因此認得。遂上前握手相見,問他從何處來。宗智道:“我一向跟隨張將軍在海上。崖山失敗那一天,張將軍見事機盡去,便自溺殉國。那時請多將士,都紛紛落水赴死。我想:倘一齊覓了,張將軍之忠骸,豈不要葬了魚腹?因此我雖然下水,卻仗著生平熟諸水性,在水底等張將軍氣絕了,仍撈起到船上去,扯起風帆,任風吹去。

  不兩大,吹到了潮州地方,我便置備了衣衾棺槨葬了。又想起文丞相的太夫人,在惠州病故,經文丞相就在那邊寄厝了。當日文丞相曾有信給張將軍,說他日恢複江山,首先要奉太夫人遺骸歸葬故土。我葬過了張將軍之後,便想到惠州去,奉曾太夫人靈樞回來;然而苦於沒有盤費,所以在潮、惠一帶,變了姓名,扮做江猢賣藝之流,混了差不多兩年,攢了百把兩銀子,才得把靈柩運到此地。”胡仇、毅甫一齊拍手道:“奇!奇!我等奉了文丞相靈柩,也是方才走到。為何巧值到如此?”宗智驚道:“文丞相幾時歸天的?我一點不得知。”胡仇便把天祥就義的事,述了一遍。宗智道:“這是我丞相忠孝之氣,感動大地,所以才有這般巧遇;不然,浦北隔絕,道路險阻,雖約定日期,計程而進,隻怕也要有點參差,哪有這般巧值呢!”這句話傳揚開去。一時轟動了吉州百姓,扶老攜幼,都來頂禮膜拜。從此之後,在柩前致祭的,往來不絕。三人會在一起,揀了地,擇了日子;奉曾太夫人及文丞相兩口靈柩,同日安葬。吉州百姓,來會葬的何止萬人空巷!三人俟葬事完畢,封植妥備;遂打夥兒同到仙霞嶺來。此時金奎已把“攘夷會”的大堂,改做了“大雄寶殿”,供著如來三寶佛,他自己和所教的五百名彪形大漢,一齊祝發,扮了僧人。嶽忠和宗仁,已改了道裝。馬頭嶺本有一所玉皇廟,兵荒馬亂之時,那道眾都不知跑到哪裏去了。二人便占了玉皇廟,帶了三十名學徒,都扮了道眾,前去居住。表麵上是念經拜懺,骨子裏是讀兵書,學劍法。狄琪帶了史華,卻在蘇嶺結了個小小茅庵,扮了香火道人,在蘇嶺腳下,平坦的去處,也蓋了幾十間茅屋,居住了人家,都扮做了農夫,以耕田為業。內中備了一間寬敞高大房屋,狄琪不時到來,集了眾人,講說忠義大節,又反複陳說韃子虐待漢人的情形。謝熙之在窯嶺,蓋了一間道院,供了三清神像,也帶了一眾人,在那裏扮了道眾。清湖鎮開設了大客寓,帶著賣酒,便教唐玨去做當事,順便物色英雄。又南路上楓嶺、梨嶺、魚梁嶺等處,都建了廟宇,或僧或道,無非是“攘夷會”的人。從此南北七十餘裏,聲氣相通。仙霞嶺上,又是一番景象。此時各處房舍,也有已經完工的,也有未曾完工的。塞斷山路的亂石,卻早已移開了。胡仇等三人,到了仙霞嶺,見金奎已淨了發,居然一個莽和尚,胡仇便道:“我們從此到這裏來,隻當是個投宿的過客了。”金奎道:“此時幾處荒嶺,卻被我們展拓開了,盡可找一處安歇。”遂把上項事一一告訴了。宗智聽得宗仁在馬頭嶺,便先辭了去相會。胡仇對金奎道:“我倒不必要什麽地方,我是喜動不喜靜的。我將來扮個江湖賣藝之流,到處頭去探聽消息,這個缺也不能少的。”金奎道:“有了許多探馬,還不夠麽?”胡仇道:“探馬隻探得事跡,我這個是探人的心跡。我出去便扮了個不瘋不魔的樣子,去試探人心,隻要人心來忘宋室,我們也不枉這番舉動。”金奎道:“這也是一法,你回來與公藎商量去;不然,明日此地聚會,也可以議得。”胡仇道:“明日什麽聚會?”金奎道:“這也是公藎定出來的,因為大眾散開了,不得朝夕常見,因此定了每逢三、六、九日,到這裏來聚會一次,看有什麽當興當革的事,就可以議定。”當下胡、張二人,就在廟內下榻。到了次日,果然嶽忠、宗仁、狄琪、熙之、宗智、史華、唐玨都到了。

  彼此相見已畢。嶽忠先說道:“清湖鎮的客寓,因為唐玨經手,已經定了名,叫唐家店。此時打算再設一家。那裏小小一個鎮市,有了兩家大店,則舊時所有的胡小客寓,自然無人過問。此後過往之人,都可物色了,但不知誰人肯做這件事?”張毅甫道:“各位都是習武事的英雄,不可分身,我一無所能,至於出入會計的事,還略略曉得,不如我來辦這件事吧。”金奎大喜道:“那就可以叫張家店了。”當時大家都讚成這件事,就議定了。胡仇說起要到外麵去探事的話,眾人也都說:“好。”嶽忠道:“但有一層:前天我那裏得了信,說那韃子的中書省,行文到南邊各路郡縣,照北方一樣辦法。漢人不準攜帶軍器,居民十家同用一刀,既要扮江湖賣藝之流,無非是耍刀弄棒。他有了這個禁令,如何使得?”狄琪道:“我那邊有一個老者,姓張,名漢光。他本是個醫士,並有許多靈驗藥方,神妙無比,不如問他要了藥方,扮作江猢賣藥的。”眾人一齊道:“好。”嶽忠道:“還有一事。我近來著成了兩種書。一種是‘胡元穢德史’,一種是‘胡元殘虐史’已經付刻。胡兄奔波了幾千裏路,不如略為憩息,等我這兩種書印刷好了,多少帶點出去,散布在外麵。等人家看了,也可以喚起他們那思念故國的心事。”狄琪道:“這種書拿出去賣,韃子不要禁麽?”嶽忠道:“何必要賣!隻要遇了談得來的,便送他一部。”狄琪道:“就是送也難得很,被他們看見了,又說是散布逆書呢!”胡仇道:“這倒不妨,我自有法把他布散開了:隻請你先問張漢光要到藥方,這合藥也得要幾天呢!”狄琪答應了。當下各人散去了,分頭幹事不提。且說謝枋得別了仙霞嶺眾人,帶了定之,一路上曉行夜宿,向江西進發。一天到了信州弋陽縣,便向玉亭鄉而來。原來枋得原籍是福建人,自他的高祖做了一任弋陽縣令,罷官後,就在那裏住下,在縣南玉亭鄉,置了些田房。後來子孫,就做了弋陽人。韃子入江西時,不必說也是到處蹂躪的了。這玉亭鄉自然也在所不免,他的夫人李氏,奉了婆婆桂太夫人,到山僻去處避亂。時值安仁失守,枋得尋訪了幾次,總無下落。就是熙之、定之兩位公子,也是流離失所。及至兵亂過後,李夫人才奉了桂太夫人回來,那房屋已是被韃兵糟蹋的不成樣子了,隻得胡亂修理修理,暫為住居。枋得又出遊在外,彼此都無音問,婆媳兩個,隻是過貧苦日子。這一天枋得回到家中,喜得九十二歲老母,康健在堂。母子相見,悲喜交集,自不必說。枋得從此便隱姓埋名,養親教子,足不履戶外。因為當時那元主,要籠絡人心,訪求宋朝遺逸,中外韃官和一班反顏事敵的宋朝舊臣,都交章保薦謝枋得。這謝枋得是何等氣節的人,豈有受他征聘之理!無奈韃子征求不已,隻因他不肯露麵,又不知他的行蹤,遂下令各路郡縣,一律搜求。那弋陽令便三天五天,到謝家去訪問。枋得隻叫人回說:“一向沒有回家。”後來他來訪問不已,枋得有點厭煩,要打算出外避過他,又舍不得撇下高年老母,隻得在屋後另外搭了一座小小茅廬,作安身之所,益發不肯露麵,便連左右鄰居,都不知他在家裏。如此安閑,過了大半年,桂太夫人偶染微恙,逐漸沉重。枋得延醫調治,親侍湯藥。爭奈春秋過高之人,氣血已盡,延至次年二月,便嗚呼哀哉了。枋得哀毀盡禮,雖沒有那世俗延僧聘道,建醮修齋的惡套,然而朝夕貢獻,恭敬將事,視死如生。大殮過後,在家裏停放幾時,便送到祖塋安葬。

  葬事已畢,枋得對李氏夫人說道:“從前一向弋陽令來訪我,我隻推說不在家,所以一向躲在家內,就是鄰人也不知我的蹤跡;今因安葬母親,送到墳上,親友鄰人都已見我,難再隱瞞。如果弋陽令再來,如何回說!莫說我世食宋祿,身受宋恩,我就是中國一個平民,也沒有去對了韃子山呼萬歲之理!須知我此處安身不得,老母已經安葬過了,我的大事已完。如今我便要出門雲遊去,我留下兒子定之,奉侍夫人,夫人不必紀念我。我等亡國之民,隨時可死,隨地可死。夫人就是得了我的死信,也不必傷心。”李夫人道:“君隻管放心避地,妾自看守田園;倘有事業可做,便該叫兒子出去。妾雖將近六十歲,然身體頑健,不消他侍奉。”枋得道:“此時也無事業可做,夫人隻管把他留在身邊,倘遇了有事時,我便寫信來取他。”夫妻兩個,商量既定,使具了祭品,枋得在靈前拜別,又到祖塋上別過,方才收拾了一兩件輕便行李,取道望福建而去。枋得去了沒有兩天,那弋陽令果然又來訪問。定之回說:“沒有回來。”縣令道:“前天有人親眼看見他送葬,哪裏還說沒有回來?”定之道:“先祖母病重時,不錯,是回來過。但是先祖母棄養後,辦了葬事,又出門去了。”縣令作色道:“朝廷卑體厚幣來延聘他,他在宋朝有多大的前程,要裝模作樣,高蹈遠引,這便是不中抬舉了。本官奉了上台之命,屢次來訪,他總匿而不見。此時一眾街鄰,都說親眼見他送葬,還要把話搪塞我,少不得今天要搜一遍了。”說罷,喝令從役人等,裏裏外外,搜了一遍。哪裏有個影子!縣令又問定之:“到底藏到哪裏去了?”定之道:“委實是出門去了;倘使在家,又何必藏起來!”縣令又問:“到哪裏去了?”定之道:“閑雲野鶴,行無定蹤。”縣令聽了,無可如何,隻得回去。

  未知具令去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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