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苦

六、“心痛的感覺”真的讓她心痛

第二天上學，牛天梓立即把孫曉磊和朱勇去遊戲廳玩遊戲的事告訴了陳遠和柳老師，不料當柳老師把孫曉磊和朱勇叫到辦公室時他倆竟異口同聲地否認了，孫曉磊甚至還說牛天梓在汙蔑他倆，昨天放學，他根本就沒有和朱勇在一起，朱勇也唯唯諾諾地使勁點頭，說他也沒有去過遊戲廳，氣得牛天梓真想給他倆一人一耳光。

其實，這是孫曉磊支的招，當他和朱勇在遊戲廳裏被牛天梓發現後，就知道自己和朱勇完了，牛天梓可不會像陳遠那麽發善心，他一定會告訴柳老師，學校有過明確規定，凡進遊戲廳的學生一經抓住一定要嚴格處理，上初二時，他已經被學校勒令過一次退學了，如果這次進遊戲廳的事被柳老師知道，柳老師再告訴學校，那麽，學校還會給他第二次機會嗎？爸爸還會為了他再去向學校的教導主任下跪一次嗎？他真的怕了。

“朱勇，隻要我們不承認，誰能證明我們去過遊戲廳？老師也不能憑空捏造我們去過遊戲廳。”

“可牛蹄子畢竟看到我們了。”朱勇害怕地說。

“看到又怎麽啦？一個人的證詞總不會比兩個人的證詞有力吧。聽我的，隻要我們不承認，小柳兒就不會憑空讓學校處理我們。”

朱勇更害怕，尤其是聽到處理二字，他嚇得腿都哆嗦了，“小柳兒能相信我們倆嗎？”

“憑什麽不信？”孫曉磊安慰地拍著朱勇的肩膀，“瞧你，又成膽小鬼朱儒啦？”說著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說：“最近悠著點兒不就得了，等風聲過去了再說。”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放心，我比你明白。不過，你可記住了，打死也不說。”

朱勇無奈地點頭，隻是見牛天梓每天用一副怒發衝冠的模樣瞪他，再也不敢抬頭正眼瞧牛天梓一下，因為他覺得牛天梓待他不錯，他從心底裏產生出一種對不起牛天梓的感覺。

孫曉磊到底比朱勇坦然，為了能躲過柳老師的追究，向陳遠表示他想好好學習的決心，居然讓他媽媽給他報了一個數學補習班，那天放學後，孫曉磊故意用讓陳遠能夠聽到的大聲對朱勇喊：“朱勇，我要去補習班上課了，你自己回家吧。”

朱勇不明究裏地問：“什麽補習班？”

“還不是數學！為了這個數學，每星期我得抽出7個小時去上課呢！哪有時間去遊戲廳？居然還會有人狀告老師，說我放學後去遊戲廳玩遊戲。”孫曉磊說著故意瞥一眼牛天梓，把書包狠狠地砸在肩上。

“真沒想到除了惡人穀裏有惡人，學校裏也有。”牛天梓惡狠狠地回了孫曉磊一句。

“算了牛天梓。”孫曉磊終於腆著臉走到牛天梓身邊，腑下身央求地說：“你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隻當你救了我一命還不成？”

“哼，出窯的磚頭——定型了，救你一次，還能救你一生？”牛天梓愛搭不理地說。

“是啊，為了報答你的大恩，我這不是參加了一個數學補習班嘛！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牛天梓繼續做出一副不想理睬的樣子。

見孫曉磊向牛天梓求饒，朱勇也不失時機地走到陳遠身邊，自責地說：“陳遠，對不起，我們錯了，原諒我們吧。”

見朱勇一副真誠的模樣，陳遠這才罵了一句：“真是疤瘌上長瘡——壞到一塊兒去了，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們倆去遊戲廳，我會主動到教導主任那裏去告你們，到校長那裏去告你們，我要看著你們兩個灰溜溜地離開學校。”

孫曉磊知道陳遠在嚇唬他和朱勇，立刻開玩笑道：“不會吧陳遠，你有這麽惡嗎？那惡人穀裏的惡人得改名字了。”

“就叫大尾巴刺猥狼和笨蛋朱儒。”牛天梓插嘴道。

見陳遠終於露出笑臉，孫曉磊這才向他和牛天梓揮揮手，極其認真地說：“明兒見，我要趕緊回家吃飯上課去了。”

“我也要趕緊回家做作業複習去了。”朱勇怕陳遠還要責備他，緊跟著孫曉磊一起走了。

其實，去遊戲廳玩遊戲如同吸鴉片一樣，一旦上癮，還真是不好斷根，孫曉磊和朱勇就是這樣，幾天不玩就像丟了魂一般，心裏憋得那個難受，那驚險跌宕、鬥智鬥勇的畫麵，真像一隻有魔力的巨手，時時刻刻牽拽著他倆的心。

在學校裏，孫曉磊還算安靜，一到補習班他就坐不住了，兩個課程，中間才休息15分鍾，他總偷偷地對後排一個別校的男生說：“這不是在摧殘祖國的花朵嘛！不行，我要與這種殘酷的教學行徑做鬥爭。”孫曉磊說到做到，每次的補習他都悶頭睡大覺，對於老師出其不意的提問，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時時引起哄堂大笑，這種尷尬的日子持續了十來天，他終於忍無可忍，決定逃課一次。

那是一個星期日的下午，整整有3個課時。孫曉磊離開家後沒有直接去學校，他慢悠悠地騎著自行車隨心所欲地在大馬路上閑逛，心情是那麽地輕鬆舒暢，沒有人來管他，沒有人來提問他，大街上的行人都用一副平淡的麵孔看他，令他的心也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隻是，半個小時的遊蕩很快就使他不舒服了，雖已是立秋的天氣，但炙熱的太陽仍烘烤著孫曉磊的全身，使他的脊背都濕透了，他想立即找到一個冷飲店進去喝上一杯冰鎮汽水，但騎出了一站地，也未見到冷飲店，他又騎出一站地，這才看見一個髒兮兮的小冷飲店，一個農村婦女模樣的姑娘正拿著一個黑乎乎的蒼蠅拍在打蒼蠅。

孫曉磊從心裏拒絕自己去這種冷飲店喝冷飲，但渴已迫使著他的兩條腿不由自主地向冷飲店走去。他要了一瓶礦泉水，雖然沒有牌子，但總是密封著的。冰涼的礦泉水滋潤了孫曉磊冒煙的喉嚨，他一口氣喝完，逃也似地離開了那個飛滿蒼蠅的小冷飲店。又騎出去幾站地，這才看到一個商場，他一頭鑽了進去，雖然他不愛逛商場，但他不想讓自己倒在沒有樹蔭的大馬路上。

商場裏很涼爽，孫曉磊順著滾梯上到3樓，在賣音像和光盤的櫃台前停住了腳。為了消磨時間，他把貨架上每一張光盤，每一盒磁帶都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不知是因為不買而心虛，還是因為售貨員對他不放心的目光，孫曉磊覺得心裏開始不自在起來，他終於在售貨員的審視中離開3樓，卻突然想起補習班裏後排那個男生說的，今天要給他帶一套古龍的《小李飛刀》，因為最近各大無線台都在紛紛競映《小李飛刀》，他常常因為要上補習班而看不上，所以，聽那個男生說他家裏有《小李飛刀》，便向他借了。

一想起《小李飛刀》，孫曉磊的心突然就癢起來，不行，他一定要及時拿到那套書，否則，他會寢食不安的，再說，這樣在外遊蕩3個小時也實在令人痛苦不堪，立刻，逃課計劃全盤崩潰，他看看表，還來得及上一堂半課。

當後排的男生關切地問孫曉磊怎麽來晚了時，孫曉磊不動聲色地答：“中午睡過頭了。”說著還假模假樣地揉揉眼睛。

《小李飛刀》暫時把孫曉磊從遊戲廳裏拉了出來，但朱勇就不一樣了，他真的上癮了，幾天不玩像丟了魂一樣，無論如何也耐不住。其實，如果朱勇能夠熬過這幾天，也許他就會從遊戲癮中逃脫出來，偏偏他忍不住，又怕再被誰發現告到老師那裏，便耍了個小聰明：一個人玩目標就小了吧！另外，我中午玩就沒人發現了吧！

這天，朱勇以最快的速度吃完盒飯，然後故意嚷了一句“我要上廁所”便溜出了學校，他知道學校附近有一家不大的遊戲廳，因為怕被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們發現，他和孫曉磊從來不去那兒，但今天，他覺得萬無一失，因為這是中午啊！朱勇幾乎是跑到遊戲廳的，從口袋裏摸出了5元錢，買了5枚硬幣，便在遊戲機前“殺”了起來。

朱勇很是感慨自己的“長進”，前些日子在孫曉磊的指點下，他的“殺人”水平非同一般，跳躍、飛騰、踢腳、出拳、絕招，一枚硬幣，他就遊刃有餘地打敗了5個對手，當第6個又高又壯的黑大漢出現在屏幕上時，朱勇興奮得叫了起來，“啊哈，是你呀！我要殺死你！”

朱勇全神貫注，與黑大漢廝殺起來，不過，隻是打了一個來回，他就感到後衣領被誰緊緊地揪住了，“別鬧，我就要打敗他了。”

“你不是（3）班的朱勇嗎！”

一個說不上是陌生還是熟悉的聲音響起在朱勇腦後，朱勇猛地回頭，冷汗立即從他的額頭上冒了出來，站在眼前的這個男人居然是學校初三年級的教導主任！如果抓住朱勇的是陳遠，朱勇想，事情還不會糟糕到什麽地步，但抓住他的竟是年級的教導主任，那麽，結果就顯而易見了。朱勇的心猛地沉到了深淵，連他的手和腳都情不由己地打起了哆嗦。

教導主任並沒有二話，隻是提著朱勇的衣領一直把他拽到柳老師的辦公室裏才撒手，然後望著驚訝不已的柳老師說：“按學校的規定辦，讓他家長來學校領人吧。”

隨著門“砰”的一聲響，朱勇就像虛脫了似地癱在一張椅子上，眼睛就像死魚的眼睛一樣黯淡無光，他知道自己完了，他能夠想象出愛喝酒的爸爸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一頓狠揍是免不了了，媽媽和姐姐呢？朱勇的心開始顫栗起來，為了自己，爸爸媽媽和姐姐吃了多少苦啊！淚水立刻順著他的臉頰掉下來，他後悔地抬起眼皮望著柳老師，結結巴巴，吭吭哧哧地唏噓道：“柳……柳老師，我，我錯了。”

柳老師氣憤地瞪了朱勇一眼，站起身來，沒有想象中的怒罵，隻是緊蹙著眉頭，咬著下唇，喘著粗氣，在辦公室裏來回地踱著步。

朱勇覷視著柳老師的身影，聽著那並不沉重的腳步聲一聲聲地砸在自己的心上，他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暴風雨的到來。

終於，柳老師停下步子站到朱勇麵前。

在朱勇眼裏，柳老師的身影就像一堵高大的牆，他連頭都不敢抬。

隻是，並沒有暴風驟雨，隻有柳老師冷冷的重重的問話：“朱勇，你到底想不想上學？”

“想！”朱勇快速地點頭，眼淚刷刷地往下流。

“那我就到學校保你一次，你可要好自為之啊。”柳老師說著把手重重地搭在了朱勇肩上，語氣顯得異常沉重，“就一次，記住了。”見朱勇使勁地點頭，柳老師做了個手勢，“回教室去吧。”

朱勇拖著木訥的腳步離開了柳老師的辦公室，在他關上門的瞬間回了一下頭，淚眼婆娑中，他看到了那個嬌小的身影，心中頓時生出無限的感激，淚水再一次模糊了他的雙眼。

當朱勇沉重地走進教室坐到座位上時，孫曉磊猜出了什麽似地湊到他身旁，悄悄地問：“怎麽處理的？沒有開除你吧！”

朱勇恨恨地壓低了嗓音說：“哼，都怪你。”

孫曉磊知趣地躲開了，朱勇沒有出賣他經是他天大的福氣了，他還敢拿著上學當兒戲麽。

為了防止朱勇放學後忍不住再進遊戲廳，夏菁菁主動要求朱勇每天放學後送她，在分手的路口也不忘囑咐他立刻回家，千萬不要進遊戲廳。雖然朱勇不斷地答應著，自覺地繞開遊戲廳，但夏菁菁臉上對他總掛著一股狠鐵不成鋼的氣色，除了在路口常叮嚀的那句話外，再不想多說一句話。

朱勇知道夏菁菁為他進遊戲廳的事一直在生他的氣，但既然生氣為什麽還要讓自己送她回家？找一個不讓她討厭的人送不就得了。這天，朱勇隨夏菁菁騎出好大一截路，才壯著膽子說：“夏菁菁，如果你討厭我，我看還是換個人送吧。”

夏菁菁扭頭看了朱勇一眼，悶著頭將自行車拐了一個彎兒，進了一條熱鬧的胡同。

朱勇跟了進去，不管夏菁菁有什麽想法，起碼今天他得盡職盡責。

夏菁菁把自行車停在一家冷飲店門口。

朱勇鎖上車，抬起頭來看了看冷飲店的店名——《超時空想象》，立即把手插進兜裏，偷偷地摸了摸，糟糕，他摸出那張紙幣不是1塊就是2塊，絕不會是5塊，他真恨自己今天嘴饞，中午跑到校門口吃了一客冰激淩，否則，他可以用請夏菁菁吃冰激淩的方式消除夏菁菁的不悅，可是他不能。

正在朱勇猶豫著要不要跟進去時，已經推開冷飲店門的夏菁菁突然轉頭，不耐煩地說：“怎麽，你不進來？”不等朱勇回答，夏菁菁丟下一句“隨你便”，便進去了。

慌得朱勇忙跟了進去。

說是冷飲店，朱勇覺得它和別家冷飲店截然不同，倒像是山村裏一座小木屋。用白樹皮裝飾起來的小木屋裏很幽靜，裏麵隻有幾對像是情人的男女在悄悄地說著話，不時地發出吃吃的笑聲。見夏菁菁站在門旁往牆上看著，那神態顯然她也是頭一次來這裏。朱勇站在夏菁菁身後心不在蔫地往牆上看去，隻見牆壁上釘了一片軟木，軟木的周圍有一圈棕色樹皮圍著，上麵有幾句簡介：給你一個尋找心靈空間的機會，冷飲的名字由你來想象，每杯一律3元。

朱勇並沒有理解軟木上的簡介，他悄悄地瞅了夏菁菁一眼，發現夏菁菁眼裏已流露出喜悅，這喜悅驅使著她向一張空座位上走去。

朱勇不安地在夏菁菁對麵坐下，立刻表白，“我不渴，你自己吃吧。”

“我請客，用不著你掏錢。”夏菁菁一眼就窺透了朱勇的心裏，向操作間裏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招招手。

小夥子腳上穿一雙單排軲轤的旱冰鞋，見夏菁菁招手，一陣風似地滑過來，腳尖猛地點地，站穩在夏菁菁和朱勇麵前。

“我可以叫你‘快樂老家’嗎？”也不管小夥子同意與否，夏菁菁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我想要一杯‘心痛的感覺’，他嘛……”夏菁菁突然憋不住地笑起來，“就來一杯‘改邪歸正’吧。”

“快樂老家”臉上沒有露出絲毫難色，他爽朗地應著：“請稍等。”身子往前一躥就滑走了。

朱勇卻疑惑地看著夏菁菁，“你怎麽知道那個老板叫‘快樂老家’？這是他的綽號？”見夏菁菁不回答，又問：“什麽叫‘心痛的感覺’？什麽叫‘改邪歸正’？這名字怎麽怪怪的？”

“怪不得同學們都罵你笨蛋朱儒呢！”夏菁菁哼了聲，“簡介上不是說的很明白嗎？給你一個尋找心靈空間的機會，冷飲的名字由你來想象，既然如此，我想叫什麽都可以。”夏菁菁的臉上有些驕傲，但還是輕輕地歎了口氣，“近來好煩，所以我就想要一杯‘心痛的感覺’，你呢，我不想再看到你跟孫曉磊去遊戲廳，‘改邪歸正’這個名字不正適用於你麽。”

朱勇垂下了頭，他想夏菁菁一定是為自己的事才煩的，臉上不禁露出悔疚的神色，下決心地說：“我不會再去遊戲廳了，我會好好學習的，不辜負柳老師和你們對我的期望……”

“算了，別表白了。”夏菁菁打斷了朱勇的話，指了指端著木盤滑過來的小夥子，“看看‘快樂老家’的手藝如何。”

一隻高腳杯裏裝滿了黃色的檸檬冰激淩，四周有幾滴紫色的葡萄汁正慢慢地往杯底滲去，檸檬冰激淩上碼著一小塊即將融化的心形巧克力冰激淩，巧克力冰激淩上有一個通紅的櫻桃，正在隨著巧克力冰激淩的融化而慢慢地沉下去，一片綠色的薄荷葉被撕成兩半架在杯沿上，杯裏的那半已被巧克力冰激淩染成了咖啡色，一把小而平的塑料勺斜躺插在杯中，這就是“心痛的感覺”。

再看那杯“改邪歸正”，高腳杯就像是被誰攔腰切成了兩半，下半杯是棕白兩色冰激淩，裏麵摻了幾粒打碎的紅櫻桃，上半杯是粉色的草莓冰激淩，冰激淩上有切碎的紅色西瓜塊，西瓜塊上直立著一片黃色的檸檬片，杯中雖然是兩種冰激淩，卻又成為一體地旋轉著，一把直角的塑料勺貼著檸檬片一直插進杯底。

朱勇沒想到“快樂老家”的想象力比夏菁菁還要豐富，那杯“心痛的感覺”真的讓他的心裏冒出了絲絲痛意，而那杯“改邪歸正”更是讓他心裏生出一種痛改前非的感覺。他看著夏菁菁扯下那片薄荷葉撕碎放進嘴中嚼著，歉意地說：“我總是讓你心煩，真對不起。”

“你讓我心煩？”夏菁菁噴地笑出來，“自作多情！我是因為家裏的事煩。”說著咽下了薄荷葉又把紅櫻桃放進了嘴裏。

“你的學習那麽好，你爸爸媽媽又疼你，你煩什麽呀？”朱勇有些不忍心破壞杯中的冰激淩造型，他隻輕輕地將小勺抽出，慢慢地把碎西瓜放進嘴裏。

“你以為學習好，爸爸媽媽疼就沒有煩惱啦？”夏菁菁不滿地撅了撅嘴，用小勺挖掉了半塊心形巧克力冰激淩放進嘴裏，十分不滿地說：“如果你媽媽總管著你，什麽都管，連吃飯都管，你煩不煩啊？”

朱勇想象不出連吃飯都被人管的滋味，但既然夏菁菁這麽煩，他想一定不好，便點點頭。

“本來有一個媽管就夠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媽來管，你說我煩不煩？”

“怎麽，你有兩個媽？你爸娶了兩個老婆？”朱勇愣了，他頭一次聽說這種事。

“胡說什麽呀？你才有兩個媽呢！”夏菁菁瞪了朱勇一眼，解釋道：“是我小姨。”

“你小姨住在你們家？”

“是啊，就是你製造我失蹤案的那天來的。”夏菁菁想起那天的事，又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

朱勇紅了臉，他忘不了陳遠把他製造的夏菁菁失蹤案告訴夏菁菁時，夏菁菁捂住肚子蹲在地上笑得流出了眼淚，劉穎更是指著他的鼻尖說，“這個大笨蛋，居然把我當成了夏菁菁，要不是我及時回頭告訴他我不是夏菁菁，說不定他真的就撲到我身上來了。”

“胡說胡說！”不管朱勇怎麽辯解，他製造的夏菁菁失蹤案正經讓全班同學取笑了他一個多星期才算告一個段落。此時，見夏菁菁又提起那件事，朱勇不好意思地抿嘴笑著，問：“你小姨很厲害？”

“不是厲害，是羅嗦。我媽單位在改革，為了不被那些大學生擠掉，她參加了一個外地的學習班，要三個月呐。因為怕爸爸照顧不好我，便讓小姨來照顧我一些日子，正好小姨剛辭了工作在家閑著，誰知她比我媽還要煩。”

“你小姨也管你吃飯？”朱勇不信地問。

“哼，何止是吃飯。”一提起小姨，夏菁菁就氣不打一處來，“本以為小姨的年齡不大，還能與我溝通，誰知她比我媽還嘮叨……”

想起了小姨，夏菁菁無奈地搖著頭，自從小姨來後，夏菁菁才知道，活了30年的小姨居然沒有談過戀愛，這還不說，當小姨在她的學習桌上看到一本生理衛生的書後，居然可著嗓子大喊夏菁菁媽媽，“姐，快來，快來呀！菁菁怎麽能看這種東西呢？菁菁會學壞的。”

嚇得夏菁菁媽媽拿過那本生理衛生書一頁一頁地審，直到認為裏麵並沒有出格的東西才罷休，而小姨卻不肯罷休，她把夏菁菁拉到一邊，悄悄地問：“你們班的男同學裏有沒有流氓？他們有沒有給你寫過情書？”

夏菁菁立刻反駁，“什麽叫流氓？寫情書就算流氓，那我們學校裏得有多少流氓呀！”

“喲菁菁，你可別不當回事兒。”小姨很認真地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是你媽媽的乖乖女，你隻要好好讀書，其他人誰也別理，尤其是那些小流氓，絕不要上了他們的圈套，談戀愛會誤了你的終身，會考不上大學的，沒事了在家看看世界名著，瞧，我來你家都看了9本世界名著了。”

夏菁菁默然，她不想恭維小姨看書的速度，因為小姨除了看書什麽都做不好，所有的菜都是切碎了放進鍋裏加點水一熬；任憑屋裏再髒也看不見；連最簡單的洗碗，她都是放在水裏一衝就拿出來。夏菁菁媽媽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私下裏對夏菁菁說：“你小姨怎麽這麽笨呢？我要是走了，她怎麽能照顧好你？”

“其實我根本用不著小姨來照顧我，有爸爸就行了。”

“你爸爸？”夏菁菁媽媽非常不滿地哼著，“他自己的事還弄不好呢，還有精力來照顧你？算了，我還是不去為好。”

“別媽媽，機會難得，你還是放心地去吧，我會聽小姨話的。”夏菁菁很認真地說。

夏菁菁媽媽終於在不放心中走了，爾後夏菁菁就麵臨著比媽媽還要絮叨的小姨。

小姨絕不自己一個人去逛商店，每次她都要夏菁菁陪著她去，陪的路上，她會不停地把自己30年來的教訓和經驗一一絮叨給夏菁菁，不管夏菁菁愛不愛聽。再一個，小姨絕不單獨和夏菁菁爸爸在家，隻要夏菁菁不回家，一見到夏菁菁爸爸下班，小姨一定會自覺地出來，一直等到夏菁菁放學才和夏菁菁一起回家。幾次見夏菁菁放學晚了，她居然還發起了脾氣，嫌夏菁菁回來晚她不敢回家。

慌得夏菁菁追問了小姨整整一個晚上，“你為什麽害怕我爸爸？我爸爸到底怎麽你了？”夏菁菁絕不相信爸爸會對小姨非禮，但見小姨遮遮掩掩的樣子，隻好去問爸爸，“你沒對小姨怎麽樣吧？”

“菁菁，你這是什麽意思？小姨對你說什麽了嗎？”夏菁菁爸爸的表情疑惑中帶著驚慌。

“不，沒有。”夏菁菁覺得小姨是不是哪裏有什麽不對頭，便把小姨向她發脾氣的原因說了出來。

自那天起，夏菁菁爸爸也不敢早回家了，每次他都是往家打個電話，證實夏菁菁回了家才敢回去，害得夏菁菁覺得家裏就像生了鬼一樣，她就更煩更不愛回家了。

“可是……”夏菁菁已經吃光了冰激淩，她把杯子拿起放在眼睛上，透過沾有冰激淩沫的杯子望著朱勇，“我若不回去，爸爸就得一直在單位裏待著，所以，再煩也要回去。”

“是啊，再煩也是你的家啊！”不知什麽時候，“快樂老家”已站在桌旁，把兩杯免費白開水放在夏菁菁和朱勇麵前，笑容從眼睛往周圍漾開，“你們畢竟還未成人，不知道家對一個人的重要，不知道煩其實也是一種幸福。”見夏菁菁與朱勇不理解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立刻換成了嚴肅的表情，“當你理解了這種幸福時花季雨季早已成為過去，你隻能在夢裏，在想象中來體驗這種幸福，所以我開了這店，願你們能把快樂帶回家去。”

“快樂老家”說完又像一陣風似地滑走了，夏菁菁體味著“快樂老家”的話，慢慢地把白開水倒進高腳杯中，看著水衝淡了杯中剩餘的冰激淩，仿佛漸漸衝淡了心中的煩惱，她毫不猶豫地走到掛在牆壁上的電話前，給爸爸單位撥去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