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無法發出的信

藕香榭 (2025-07-24 20:34:15) 評論 (1)
彭萌:

最近聽了貓王的一首歌,突然想起了你,才發現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和 你聯係過了。馬上找出你的電話想聽一下你的聲音,聊聊最近的生活,卻發現你的電話打不通,我又打了兩次,還是占線,覺得太奇怪了,因為我每次打你的電話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不管響太久你都會接聽,從來不會出現這麽久占線的狀況。我突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頭,我馬上給你發短信,請你立即回複我,結果我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任何回複。突然感覺心慌,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現在去打擾其他人有點不太好,但是管不了那麽多了,立即找出你在多倫多的同班同學陶冶的電話打過去,我對陶冶說,我跟彭萌打電話沒有通,請問你有沒有他的其他聯係方式,你們是同學,應該有微信,微信群之類的。陶冶沉默了半刻,說你不知道嗎?我知道什麽呀?他已經pass away了,這已經是一兩年前的事情了。我當時抽泣痛哭,彭萌,對不起,我永遠失去你了。

作為老朋友,我以為人與人之間不用那麽頻繁地聯係,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就行了,不用刻意寒暄客套,我們之間的情誼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就心知肚明。隻要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不管它帶著什麽樣的歲月痕跡,我們都能在一瞬間調整過來,回到隻有我們才能享受到的氛圍裏,在那裏我們一起互相安慰,隻要短短的幾句話就能療愈現實的創傷,就好像還可以回到從前一樣。可是這一次我斷聯的太久,整整十一年都沒有任何聯係,結果等到了這樣的結局。彭萌,真的對不起。

還記得有一次我給你打電話,你突然說:XX,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嗎?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沒有接你的話茬,因為我聽出了你話裏的傷感,我覺得兩個中年人在一起回憶往事顯得太曖昧,所以就用話岔開了。其實我想說的是我當然記得,那也是我最美好的時光。

有一次你在我麵前講笑話,把我逗得在那裏把持不住笑得前仰後合,然後你說:看見沒有?我的目的就是要讓你開心。還有一次你問我:“XX,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要穿一件特別幹淨的衣服去上學嗎?那我哪知道?為什麽呀?我們今天上茶葉品嚐課,我品嚐到好茶葉的時候,我就偷一點裝兜裏。誒,你偷人家茶葉幹什麽呀?我偷回來給你喝呀。,然後你就在那裏給我沏茶。

你們要畢業那會兒,我去你們寢室玩,你拿出一個歌本問我,你會唱這首歌嗎?我一看是鳳飛飛的《往事如昨》,我說沒有聽過,你說我唱給你聽吧,我覺得你是在開玩笑,因為我推斷你肯定是五音不全,結果你在那裏有板有眼地唱起來了:

往事難忘

溫馨如昨

依然蕩漾心頭

春去春回

年年如夢

但願你勿忘我

別時匆匆

互道珍重

離歌聲聲情濃

年華易逝

友情如昨

依然長係心頭

花開花落

幾番如夢

但願你勿忘我

你在那裏唱,我也慢慢跟著你合。

好多年以後,每當這首熟悉的旋律響起,我都要駐足聆聽,讓回憶帶我到我們當初合唱這首歌的情景裏。

畢業過後我們各奔東西,我們默契地盡量不聯係,不影響各自的生活。當然我們的生活都不順遂,世俗生活的成功本身就不是我們這種人追求的目標,我們追求的是自由的靈魂,就像我們在校園裏一樣,因為受你的影響,我更加蔑視權威,嘲笑正統,我們更喜歡以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哪怕為此付出驚人的代價。不管過去多少個春秋,不管有多少的磨難蹉跎,我都很難感覺到衰老,因為有青春在那裏打底,你帶給我的自信、快樂;你青春洋溢的容顏體態都是我一輩子儲存在心裏的底氣。

當然我們活在不同的空間裏,我們很難再有真正意義上的交集,我們的鏈接是在過去,是偶爾停下來的想念,就像我獨自駕車聽到齊豫的歌唱道:

往事 說不盡

就像山一樣高 好像海一樣深

甜蜜旖麗 彩虹般美麗

我在車窗後麵淚流滿麵,說不盡的傷感。但是想到我隨時都可以和你聯係,我都能感到釋然。因為這個世界無論怎麽變化,總有一些不變的東西,比如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比如總有一個老朋友在熟悉的地方等你。

可是你卻這樣的走掉了,沒有來得及說一聲道別。彭萌,真的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和你聯係,陪你一起走完生命最後的曆程。彭萌,永別了,你在那邊好好的,我明年回去看你,陪你好好說一下話,好好聊一聊我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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