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生長於江南小城，家裏有個花園，小時候就特別喜歡跟著老外婆伺弄花花草草、對小動物小家禽更是入迷。但除了上山下鄉三年在山區跟農民學種地，接觸到插秧割稻曬穀等農活，在鄉下其實也沒有機會做自己喜歡的事兒。後來幾十年在中美醫療領域兢兢業業，沒時間也沒機會弄園藝。直到退休了又正值疫情宅家三年，這才在後院裏真正過了一把養雞種菜的癮。

剛開始是種蔬菜，開辟了一小塊地，上網買了各種菜籽兒，加入一個華人種菜群，得了五百多個種菜達人的指導，種下了西紅柿、絲瓜、佛手瓜、南瓜、大白菜、雞毛菜、韮菜等等，加州氣候宜人陽光明媚，我這種菜白丁居然也悄咪咪地變作綠牳指，種菜第一年就收獲甚豐。各種瓜兒都爬滿藤掛倒架滿地爬，絲瓜長超胳膊，南瓜大如盆兒，西紅柿如紅皮球累累，青菜綠油油……總之出乎意料的大豐收。

然後又買了小雛雞和幼鴨，甚至買了種蛋自己用孵蛋機孵出小雞鴨，最多時養了近十隻。看著它們從小絨球一天一個樣地長大，欣喜不已。三四個月後公雞英俊會打嗚、母雞殷勤緊下蛋：公鴨們也羽翼豐滿漂亮，綠脖子上羽毛閃亮，穿麻花衫的母鴨子們每天清晨都嘎嘎叫著下蛋，那段時間我們家的有機蛋吃不完，到處送人。最終因禽們飯量巨大，又不講衛生，加之叫聲擾民，養雞鴨之樂沒有維持長久，隻好放生送人，忍痛割愛了！

但是我最大的快樂是後院幾棵果樹帶來的。我的不足半畝的小小後院種滿了幾種果樹。最引人矚目的是一棵年過半百的大橙子樹，年年歲歲奉獻千餘個甜蜜的橙子。還有一棵柿子樹，每到秋天就掛滿血紅色小燈籠樣的柿子，去年長了近三百個，還做了柿餅子呢！另有兩棵番石榴樹，長的果實有紅心有白心的，也是壓彎枝頭，吃不贏送不完。

最可人的是若按魯迅的寫法描述：在我的後園，兩株是枇杷樹，還有兩株也是枇杷樹！對了，我有四株枇杷樹，現在果子熟了正當季。葉子碧綠狀如琵琶，據說枇杷名即從此而來；果色金黃、味酸甜、香飄溢，掛滿枝頭如金丸。古代文人雅士詠枇杷詩詞千百首，我最喜歡的句子是“摘盡枇杷一樹金” ，“南風樹樹熟枇杷“ ，“楊柳枝枝弱，枇杷對對香”，“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意亂”！

每天清晨，走進後院，四棵枇杷樹生氣勃勃、果實累累，金色的陽光照射著金黃的枇杷果，滿樹金燦燦的果實串串，令人心生歡喜，怎一個美字！摘下幾粒已熟透的果兒剝皮品嚐，香甜可口泌入味蕾，真乃人間至味！枇杷果的觀賞性很強，它們長得很文藝範兒，每每使我不忍兀自釆摘，而是留在樹上看風景，直到它們熟透掉落幹枯前，才不得不采摘。未完全熟透的枇杷顏色青中帶黃，味道果酸中帶甜，待到熟透了就象圓形的或水滴狀的金丸子，果肉香甜細膩百吃不厭。但枇杷皮薄易損傷爛壞，包裝運輸和保存都不易，所以美國超市裏很少有賣，在中國南方一到收成季節，則是滿街大小水果鋪和攤販都在叫賣，成了另一種的“滿城盡帶黃金丸”！我去年四月底在福州就是這番景象，有些詭異的是很多果體特別大，比出國前的印象大了近一倍，我心生疑惑是用了什麽猛藥黑科技，味道也寡淡，不敢多吃。自己種出的水果則完全是有機的，營養豐富又可口，除了拚命多吃，還會做些罐頭，再就是分享給鄰居朋友，不亦樂乎！

除了那棵樹傘如華蓋高約二層樓房的巨橙樹是老房主留下的，這些果樹是我和先生在整整二十年前購入此房後，親手種下的，但除了下足基肥，設定自動每五天澆水一小時，卻幾乎無打理，加州的氣候和陽光真不愧是植物的天堂，到處可聞家家後院終年都有果實飄香。我們雖因常外出旅遊和怠慢疏於管理，大自然仍然給予豐碩的饋贈，以至我常以為自己有綠牳指，種啥得啥！我又常想也許我的前世可能是農家女，所以今生才這麽喜歡養雞種菜采果？但說實話，當農民不管在美國還是中國，都太艱難了，難敵各種自然災害和市場競爭。隻有像我這樣退休衣食無憂，當作興趣愛好玩兒，又能鍛練身體，還有眼福加口福，收成一些無機果蔬蛋，心中常充滿喜悅與期待，兼有小小成就感。但若靠務農生活，可能心境處境又大不相同了。因此，我又慶幸今生不是農家女。

2024年3月26日於洛杉嘰